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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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那一通電話並沒有對舒昀的睡眠造成多大影響。
事實上,她當時正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自己似乎惹怒了電話里的那個人。可是因為實在太累,只聽他說了兩句,她便握着手機睡著了。
等到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手機還擱在耳邊。舒昀想了想,到底還是回撥過去,但很顯然號碼被呼叫轉移了,接聽的那個女聲一副公事公辦的語調:“周總正在開會……”
其實她和周子衡身邊的人都不熟,他的公司那麼大,名聲在外,可她一次都沒踏進去過。秘書不認得她,照例詢問:“請問您是哪位?”
“算了。”舒昀坐在床上想了想,“沒有重要的事,你不必特意告訴他。謝謝你,再見。”
這邊電話剛掛斷,下一秒Nicole就打進來,告訴她:“下午的錄音臨時取消了,改成晚上八點。”
“為什麼?”舒昀一邊打開電視一邊問。
“徐佩佩也要用那個棚,我們只好讓一讓了。”Nicole的聲音聽起來硬梆梆的,這是她心情不好的徵兆。
舒昀不置可否的挑起眉毛,沒再說什麼,只是“噢”一聲表示明白。
誰讓人家是一姐,正如日中天呢?其實她倒無所謂,作為一枚小角色,吃這點虧根本不算什麼。但就怕Nicole這回心裏又會犯堵了,畢竟也曾是炙手可熱的金牌經紀人,如今卻不得不帶她這種新人,連帶着也要處處受氣。
預約的工作被取消了,舒昀反倒有點開心。
近兩周過於忙碌的工作狀態令她着實感覺吃不消,可是在人前偏偏還要時刻保持精神飽滿,露出一點點疲態都有可能被訓斥。於是也只有回到家,卸掉厚重的妝才能在私底下看見自己青黑的眼圈。
她給自己叫了一客午飯,又趁着下午的空閑利用了一下新烤箱,照着網上下載的食譜試着烤蛋撻。
烤箱和整套工具都是搬新家的時候郭林送的。
“知道你沒有廚藝,就當是個擺設吧,廚房空着也不好看。”當時郭林這樣說。
蛋撻出爐,果然只能算是失敗的作品。舒昀對着那一盤焦黃的小東西看了許久,拈起一隻來咬了一口,心裏就在納悶,明明是按照詳細步驟說明做的,怎麼就不成功呢?
或許,這世上真有天賦二字可言的。比如說,她就沒有廚藝天賦。
她會的,只是唱歌。
當初舒昀簽下這間唱片公司的過程一點也不曲折,也根本不像許多大明星接受採訪時說的那樣——“是陪朋友面試結果陰錯陽差自己被錄用了”。她的經歷不夠戲劇化,但勝在夠走運。
當莫莫將她的錄音帶寄出去的時候,她根本一無所知。直到兩個月後收到唱片公司的回復,莫莫興高采烈地跑來找她,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即將走上這一條路。
“誰說我想當歌星了?”相較於莫莫的激動,舒昀則顯得興趣缺乏。
“歌星耶!當大明星不好嗎?”莫莫瞪着無辜的大眼睛反問。
“但也有可能一輩子出不了頭啊。”
“不去試怎麼知道?你嗓子這麼好,不去可惜了!”
她有點為難:“可是我又不愛唱歌。”
“親愛的,你忘了自己正失業嗎?現在就有一份工作擺在面前,為什麼不要呢?況且還是那麼風光的職業,以後可能會有很多粉絲的啊!”莫莫繼續努力地遊說:“這就是工作,目的就是為了賺錢,有什麼愛不愛的!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熱愛自己的工作的?”
最後一句話倒是有點道理,而且正好擊中舒昀的死穴。
對,她剛剛沒了工作,而銀行里的那點存款支撐不了多久。
“每天寄去唱片公司的自薦信和錄音帶那麼多,你的沒被直接丟進垃圾桶里,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幸運了。”在正式簽約的當天,莫莫如是說。
舒昀笑笑,挽住她的手臂:“是啊是啊,你就是我的幸運女神,用一卷讀書時錄著好玩的磁帶幫我找到新工作,真是感謝萬分。走,我請你吃拉麵去!”
她沒讓莫莫看出她內心裏的忐忑——進入那個圈子,直覺感到將會有許多不好的事情等着她。
果然,公司首先給她安排了一位名叫Nicole的經紀人。接觸幾天下來,舒昀只得在心中暗暗叫苦。雖說是經紀人,但這Nicole的脾氣和架子似乎比明星還要大,整天板着一副冰冷的面孔,說話永遠簡潔明了,所以聽起來多半像是在發號施令。
在Nicole這裏一點情面都不能講,初入行的舒昀不懂規矩,時常被罵得狗血淋頭。直到某天在公司廁所里聽到八卦,這才知道原來Nicole曾經也是輝煌一時,巔峰時期手上同時帶着幾位如今歌壇最當紅的男女明星。
如今卻只能負責她這種級別的新人,換作誰心裏都會不平衡吧。舒昀這樣一想,對於Nicole平時的犀利言行也就慢慢釋懷了。
所幸舒昀並不笨,平時也極努力,等到過渡期一過,互相摸清了性子,她和Nicole竟然也能和平相處了。
錄音時間安排在晚上八點,舒昀提早了半個小時到達現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玩了一會兒手機,直到助理提醒她:“時間到了。”
她抬起頭,可是錄音棚的燈還亮着,顯然裏面的人還在繼續使用。
“怎麼辦?”助理小喬看了看手錶,已經超時七分鐘了。
“再等等吧。”舒昀反過來安撫她。
這一等便又是半個小時。等到徐佩佩終於出來,舒昀這才收起手機站起身。香風從身側飄過,大明星戴着墨鏡,和平時鏡頭前笑靨如花的親切模樣判若兩人,被幾個助理保鏢簇擁着,面無表情地從她面前經過離開。
小喬似乎不服氣,又似乎有些羨慕,眼巴巴地望着一群人離去的背影。舒昀見了好笑,忍不住拿歌詞本拍了拍她的手臂,“走啦!”
小喬回過神,笑嘻嘻地問:“小舒姐,你什麼時候也像她一樣?”
“不知道。”
“等咱們也紅了,就不用再處處受欺負了。”
舒昀停下來微笑:“怎麼,覺得委屈了?”
“總有一點吧。”小喬抿了抿嘴唇,目光誠懇:“小舒姐你唱歌這麼好聽,我感覺比徐佩佩還好,不紅都沒道理呀!”
“多謝讚美。”舒昀仍是笑,心裏卻想,大不了不幹了,反正她的興趣也不在這裏。何必與人爭得頭破血流,還要冒着可能被潛規則的風險呢?
錄完音已是深夜,坐上車舒昀取出手機一看,既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未讀短訊。
當然,周子衡是從來不會發短訊的。他的私生活可以很豐富多彩,每天每夜都充斥着夜香鬢影軟玉溫香,但在某些方面卻又簡單得可怕。
比如說,任何事情他都習慣用一通電話來解決,哪怕他和對方只需要說一句話。曾經有幾次見她捧着手機發短訊,他會質疑:“你這樣不嫌麻煩?”
“活動拇指可以鍛煉大腦。”她和他相反,認為收發短訊是一種樂趣。
而自從昨夜之後,他連電話都不給她打了。
其實對此她倒一點也不吃驚,她知道他生氣了。
周總裁的脾氣如何,恐怕她是這世上少數深有體會的人之一。昨天要見面的要求被她拒絕,然後她又在他怒火中燒的關鍵時刻睡著了,以周子衡那樣驕傲自大的性格,倘若還會主動聯繫她,那才叫做天方夜譚。
計程車趁着夜色在褚紅的獨棟別墅前停下來。舒昀拉了拉帽子,小跑着上前去按門鈴,足足堅持了三五分鐘,顯然一副不進門不罷休的架勢。
最後終於有人來開門。
她雙手插在運動衣的兜里,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眨眨眼睛:“你在家呀。”
面前的男人不答腔,目光冷淡在她臉上掃了一圈。
“好冷啊,進去再說……”也不等對方同意,她便用肩膀頂住門板,仗着自己身形纖瘦硬是擠了進去。
室內暖氣充足,就連地板上都是溫熱的。
舒昀踢掉鞋子,又把外套脫了,然後才笑意盎然地問:“誰惹你不高興了?”
其實周子衡也只穿着休閑的單衣單褲,頭髮有些微的凌亂,但完全不顯得邋遢,反倒有一種風流不羈的雅緻。他神情慵懶地瞟她一眼,兀自坐進沙發里,架起兩條長腿,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過來。”
舒昀果然依言走過去,這個時候的她與昨晚迥然不同,是十足乖巧的。
誰知屁股剛挨到沙發,她的脖子便被周子衡勾住,一把摟了過去。
他毫不憐香惜玉,她吃痛,微微喚了聲:“哎喲……”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他靠過去。
周子衡的胸膛結實溫暖,只隔着一層棉質衣料,她的臉緊貼着他,彷彿可以感受到胸腔下那強而有力的跳動。
“你到底什麼意思,嗯?”英俊的男人明顯不悅,拖長的尾音裏帶着一點點危險的味道,手指不輕不重地在那張未施脂粉的臉頰上來回划弄。
“什麼什麼意思啊?”舒昀頗為費力地抬起頭,眼神里閃動着無辜的光。
只見周子衡不講話,只把一雙眼睛微微眯起來,她這才識實務地解釋說:“最近真的太累了,每天都不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