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章
第四章、（遼闊的星空被小巷兩邊高高的牆壁，隔出一長條在頭頂，星光閃爍之下，容岩神色溫柔，不說話，只對她微微的笑。）
錄影有驚無險的結束。
這是今天要錄的最後一集，所以一結束大家都歡呼起來，各自準備下班。
“大家辛苦了！”金牌製作人楊秋拍了拍手，站出來說，“今天任務都完成了，而且錄的相當好！我看這樣，既然黎總正好在這裏，不如大家敲他一頓，慰勞慰勞咱們，怎麼樣？”
工作人員當然都是嘻嘻哈哈的附和同意。
楊秋這時正好站在林輕舞對面十步左右，就微笑着問她：“輕舞，賞個臉一起熱鬧熱鬧？”
林輕舞淡淡的笑，不置可否。身邊的企宣察言觀色十分了得，立刻替她擋上來，“秋哥對不住！真不是輕舞不想去，可是為了空出檔期錄這一集，我們先跟劇組那邊請了假的，說好了今晚回去通宵補上呢！你看這……真是對不住掃了您的興！”
“沒關係，下回！”楊秋笑着擺擺手，眼神波瀾不驚的掠過林輕舞的臉。
張琳從錄影結束就默默的站到了葉沐身邊，葉沐故意冷落她，一直在和Cylin討論着她剛才的表現。張琳也沒什麼反應，只是她低着頭的姿勢和剛才場上抬頭看葉沐時的眼神一樣，有些柔軟的順服。
*****
黎靳辰很大方，一出手就包了“非”最大的VIP包廂。
葉沐和Cylin相談甚歡。Cylin很活潑，大概是因為葉沐剛才捨身救張琳的態度觸動到她，她不像一開始那樣，對葉沐只是敷衍和觀望。她和葉沐聊了一些她個人的看法，也談到了她在娛樂圈的未來。
葉沐仔細的觀察她，論長相Cylin在娛樂圈不算出眾，但是很幸運的是，長的比她好看的女藝人未必有她這樣的口才和開朗性格。而和她差不多娛樂度的，卻又很少有長的漂亮的。
張琳一直保持獨來獨往、不言不語的狀態，在自助餐桌旁轉了好幾圈，盤子裏卻始終空空如也。
葉沐注意到她不時的抬頭看自己一眼。
菜色都換了一批了，她還是那個樣子。葉沐心下不忍，放下盤子向她走去。
張琳那時正背對着所有人站在餐桌盡頭的大柱子旁，盯着餐牌不知道在想什麼。葉沐正要轉過小花廳，卻從花廳華麗的木雕隔斷空隙里，猛的看到張琳身邊多了一個人。
葉沐連忙的站住腳步，只聽那個容少緩緩的問張琳：“你在挑戰我的耐心極限？恩？”
從她的角度看去，容岩的側臉分明帶着笑，可那聲調卻聽的葉沐都是一冷。
張琳卻好像一點都不害怕，連看都沒有看他，輕飄飄的說：“你大可以不用管我，反正，她已經死了。”
“張琳，聽好：下一次，你再敢用這樣輕飄飄的語氣提到她，我會揍你。”容岩說的很慢，很認真。白天的時候看着挺溫和一個人，此時氣場冷冽的連葉沐站的那麼遠，心都一下子提了上來。
張琳像是也被他嚇住了，沒敢再頂嘴，只側過臉瞪他，美目中閃爍着的光很是刺人。
這兩人的對話讓葉沐聽的一頭霧水，正咬着唇暗自思量，忽然頸后的汗毛一立，她轉身，果然——背後站着一個人。
“黎總。”葉沐的聲音不大不小，想必張琳和容岩都能聽到，那邊於是不再有對話聲傳來。
黎靳辰解了領帶，襯衫的領子敞着，臉上的表情因為酒精的作用而輕鬆。他背靠着花廳古香古色的雕花柱子，一手輕輕的晃着手中杯里的酒，很閑適的樣子，開口關心新進員工：“第一天上班，還習慣嗎？”
葉沐打起精神，全神貫注的應對他：“我以前也從事過類似的工作，所以還算上手。而且這裏的同事都很好相處，Sunny姐也教我很多。”
“那很好。葉沐，你帶的兩個都是新人，對她們兩個，有沒有什麼想法？”黎靳辰把酒杯隨手放下，對葉沐提問。
這很像是一場遲來的面試啊。
葉沐心裏臭美的想着，是不是因為下午在錄音棚時，她的表現讓黎靳辰覺得尚算滿意，所以他打算重新的評估她的能力了呢？
“她們兩個都很有潛力。Cylin的綜合素質相當好，天生的明星底子，我認為她的問題不大，只要以後注意引導她的發展方向，她會紅的。”葉沐不卑不亢，有條不紊的分析，“至於張琳——”她頓住，看向黎靳辰。
黎靳辰正聽的饒有興趣，見她停下來，他抬了抬眸，笑起來，“私聊而已，不用忌諱什麼。你說下去。”
“如果，方法得當，”葉沐很小心的遣詞，“我想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張琳她會是未來二十年國內最頂級的幾個女藝人之一，甚至……要更好。”
黎靳辰笑意更深，這個女孩子知道如何很恰當的表現自己，“Cylin到誰手裏都一樣，張琳——只有你能把她捧到你剛才說的那個高度，如果我沒聽錯，你是這個意思吧？”
“黎總……是您剛才說的“私聊而已，不用忌諱”。”葉沐微笑，以退為進。
“你是有點小聰明。”黎靳辰更覺讚許，也就不再為難她。
他的語氣迴轉，寓意深刻。葉沐聽了底氣更足了幾分，半開玩笑的：“其實，我也是從黎總對她的態度里胡亂的揣測而已。”話說到這裏，她笑了笑，不再繼續。
黎靳辰笑出了聲來，原本靠着牆的悠閑姿勢一變，端起手邊的酒杯來從葉沐身邊走了開去，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拍了拍葉沐的肩膀，“明天，把你的設想具體做成書面形式的東西，直接拿上來給我看。”
葉沐暗自大大的鬆了口氣。
只是她嘴角的微笑還沒來得及擴大，就聽背後黎靳辰那略微生硬的國語又響起：“容二少，恭喜！你有盟友了，那邊。”
葉沐頸后的汗毛再次豎起，她再次回頭，只見黎靳辰用肩膀撞了容岩一下，長腿邁出去很快走遠了。而容岩則走進了花廳來。
“嗨！”葉沐對他笑的陽光，“抱歉，初來貴地，有眼不識泰山，把容少當做黎總的司機了。”
她調侃的語氣可真像秦桑，容岩想。
“小沐沐，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容岩站到她面前，低着頭微皺着眉，有些無奈的問她。
葉沐被他那親昵的稱呼寒了一下，心跳有些快，不禁結巴了一下：“我……我是覺得你很面熟來着。這麼說我們以前在哪裏見過的嗎？”
容岩這下徹底被打敗，扶了扶額頭，然後他這一生第一次，對同一個女孩子做第二次的自我介紹：“在江南，秦桑的婚禮前，你忘記了結婚進行曲最後一段怎麼彈，在我面前哭的鼻涕都飛出來了——我是容岩，想起來沒有？”
記憶溫吞而陳香的風撲面而來，江南那場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小婚禮，教堂外那長滿濕綠青苔的石板路，還有一城煙雨之色里斷斷續續的鋼琴聲，葉沐瞬間全都想起。
是他呀……那個逆着晴好陽光，渾身鍍着金色邊沿的高大男人，從教堂微啟的門裏，從老舊的紅色地毯上，一步步走向彌撒台旁鋼琴前穿着白色抹胸小禮服的自己，彎下腰來用低低沉沉的好聽聲音說“小沐沐，怎麼哭了呢？”……
看着葉沐臉上的神色由尷尬到客套，然後防範，又從防範變成吃驚，眼神茫茫的回憶着那，一副小痴獃的模樣，讓容岩看着，心情一下子變的很好。
“哦——”葉沐恍然大悟，高興起來，指着容岩，“是你！難怪！我昨天就覺得你好眼熟！”
容岩拍拍她的頭，“你的記性可真不怎麼樣。本人這樣讓人過目不忘的帥哥，你竟然都不記得了。”
第八章
葉沐心裏原本對容岩那點成見和鄙視，這下都被他鄉遇故知的激動給代替，臉上的笑容真實起來，“容岩！對哦，這裏是你的大本營！”
他們現在所在的“非”，是C市最高檔的娛樂場所，隸屬於C市商界龍頭“梁氏”。而容岩正是“梁氏”的六位高層之一。
五年前，葉沐的表姐秦桑結婚，嫁給C市赫赫有名的“梁氏六少”中排行第五的李微然。因為一些家族之間的糾紛，這場婚禮辦的很低調，地點選在了風景如畫的江南。
容岩代表梁氏六少其他的四個兄弟前來參加婚禮，秦桑告訴葉沐說，容岩是李微然結拜兄弟里的二哥，是一個在C市隻手遮天的厲害人物。
那時候葉沐只有十多歲，留着及腰的柔順長發，常年穿着素色的衣裙往返於教室和琴房之間，“隻手遮天”這四個字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在江南逗留了一天，對容岩的印象只限於他長的很好看。
容岩頗為自得，伸手捏捏她下巴，“秦桑知道你來這裏了嗎？”
葉沐的笑容頓時僵下來，抿嘴搖了搖頭，“容岩啊，你能不能別告訴她看見我在這裏？”
“你做錯什麼事情了？怕她修理你？”
“我是怕麻煩她。”葉沐平靜的說。
容岩從她語氣里聽出很淡的一絲凄凄，再不多問，“好，我幫你瞞着，你放心。”
葉沐情緒確實有些小低落，笑了笑主動轉移話題，“你過來除了找我敘舊，是不是還想要聊聊張琳吶？”
說起張琳了，容岩鬱悶的吐了口氣，搖搖頭，“是啊……我給她換過幾家公司了，經紀人從最大牌的到最有經驗的，誰都拿她沒辦法。”這時有服務生經過，容岩打了個響指把人引過來，拿了杯果汁把葉沐手裏的甜酒給換了，“不過，她對你好像有點不一樣。”
葉沐生怕他這是怪她剛才冷落張琳的意思，連忙婉轉的解釋：“其實我覺得張琳很有潛力，我自己也希望藉著捧紅她一戰成名呢，所以你放心，我一定儘力！”
容岩是什麼人，一眼就看穿她誠惶誠恐的念頭。他笑了笑，喝了口酒，伸手說：“手機給我。”
葉沐遞上自己的手機，只見他按了一串數字，又遞迴來，說：“這是我的私人手機號碼，二十四小時開機。張琳有什麼問題的話，你就打這個號碼——還有你也是，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都可以來找我。”
“殺人放火了呢？”葉沐調皮的眨眨眼，開玩笑。
那相似的丹鳳眼，相似的調皮神色，讓容岩心裏一緊，連帶呼吸都是一滯。但也就那一秒而已，他掩飾的很好，對葉沐緩緩點頭，微笑着說：“一樣。”
“哦也！拿到免死金牌！”葉沐吹了聲口哨。
*****
聚餐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這群人都是夜貓子，此時正在興頭上，眼睛鋥亮的吆喝着繼續下一攤。
Cylin和張琳明天上午還有通告要跑，跟着同樣情況的藝人們回公司宿捨去了。葉沐見沒人好盯了，也不想再跟着他們鬧。這個時間點，陳曉雲的節目正接近尾聲，她從“非”出去，準備叫輛車，順道去找陳曉雲一起回去。
“非”的門口停了不知道多少的高檔車，可是門前路上卻一輛出租都沒有。葉沐算着還有二十分鐘陳曉雲就下班了，到時候還沒打到車的話，就只好打電話叫她過來接她。
她低着頭正盤算着，夜幕之中，一輛白色保時捷跑車劃開黑色的夜，停在了她面前。
“小沐沐，”駕駛位上容岩衝著她抬了抬下巴，“這裏也是你姐夫的老巢，一會兒他碰巧要是來，你可就被逮住了。”
葉沐“啊？”了一聲，只見她動作敏捷的繞過車頭，坐進他車裏，利索的扣上保險帶，“那麻煩你送我一下！”
她這一連串的動作里，那種生猛的可愛，讓容岩覺得熟悉，熟悉到心臟悶悶的疼。他笑着發動車子，眼底卻有某種刻骨的思念之意蔓延開來。
*****
時近凌晨，路上來往車輛不多。容岩把油門轟到了底，車開的幾乎飛起來。
路燈從車窗里掠過時，彼此之間已經分不出一盞盞了，而是變成了華麗的一條白光流過。
葉沐右手緊緊攥着車頂的扶手，左手死死捏着安全帶，兩隻手掌心全是汗，眼睛努力的瞪大盯着前方，臉上的表情僵到不行。
隨着容岩又是一個流暢的飄移動作，她終於忍不住，發出“啊”一聲，輕而恐懼的喊聲。
車速馬上明顯的放慢。
從她上了車起，容岩的神色便是嚇人的冷峻，這時隨着車速放慢到正常，他的表情也漸漸的溫和。葉沐感覺到他微微的鬆了口氣，似乎是剛從某種她所不了解的情緒里出了來。
他嗓音有些澀的問她：“我開太快了，你害怕？”
葉沐很有骨氣的乾笑，“沒有啊，不過……我不趕時間，你……真的不用那麼急。”
容岩的嘴角彎了起來。
葉沐指指前面的路口，“你在那裏放我下來就可以了。”
容岩這下樂了，“我不飈了，你別怕。現在這麼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我送你過去。”
“真的不用，我現在住在朋友家，她在廣播台工作，我去找她一起回去。而且那個路口的小巷進去很窄的，車子不好調頭，你就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走進去。”葉沐說。
說話間車到了那個路口，容岩探頭看了下，還真是很窄。
他收回身子，把車熄火，“好吧，一起下車，我送你進去。”
“真不用，容岩，我膽子沒那麼小。況且，”葉沐調侃他，“這個時間——萬一耽誤了你佳人有約，不好吧？”
容岩想也不想就給了她頭上一記，“沒大沒小的！叫二哥！”
“二哥……？”葉沐輕聲的重複。
大概是那個時候夜色太靜的關係，她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軟，容岩一時怔住，轉過頭頭失神的看着眼前的女孩。車內頂燈昏黃的光線里，她剛剛及肩的黑髮溫順的別在耳朵後面，巴掌大小的臉上很乾凈，那一雙讓容岩一見之下就呼吸困難的丹鳳眼裏，此刻彷彿盛載着他這五年來念念不忘的璀璨星光。
小四……容岩的心裏，有個小小輕輕的聲音，在不知死活的嘟囔着。
“二哥？”葉沐把這兩個字又念了一遍，然後雙手抱住雙臂，快速的上下摸搓，“哎喲你冷死我算了！什麼二哥五哥的，人家十五六歲的不良少年才玩拜把子稱兄弟那招呢，你們那幾個三四十歲的大男人怎麼也這麼幼稚的啦？”
她口齒伶俐，一番話噼里啪啦的把個容岩說的無地自容。他尷尬的清咳了兩聲，剛才那點縹緲的旖旎心思頓時煙消雲散，“那個嘛……因為我們六個認識的時候，也不過十五六歲……臭丫頭！下車下車，趕緊的把你送走，我還有事！”
葉沐見他惱羞成怒，收斂了。
“好吧，我收回我的嘲笑。但是我真的沒辦法叫你……二哥，太肉麻了，我會笑死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兩個人正走在那條黑而窄的小巷裏。廣播台後門的路燈橘黃色的光在遠遠的前方，溫柔的鋪了一地，安靜的等待着。
遼闊的星空被小巷兩邊高高的牆壁，隔出一長條在頭頂，星光閃爍之下，容岩神色溫柔，不說話，只對她微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