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7章
第六十六章
“小齊,這個湯,一會兒你給卿辰送去,她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的受了傷住着院,想嘗一口地道的家鄉補湯可不容易呀!你啊,要好好照顧人家。”齊郁美艷把保溫桶放在客廳茶几上,對沙發上坐着的齊艾憶說。
齊艾憶愣了好一會兒,神色幾變,想了想才說:“我和黎卿辰……確實有些糾葛,機緣巧合……但她早就跟我說清楚了。葉沐的事情,我真的沒想到她會那麼做。”他嘴唇動了兩下,沒再說下去,神色頗為黯然。
齊艾憶十多歲時齊郁美艷就嫁進了他們家,這麼多年來對他的成長關心備至,亦母亦友。齊艾憶對這個繼母是尊敬喜歡到了骨子裏的,平時正式的場合,他都喊齊郁美艷“媽媽”。他知道齊郁美艷嘴上厲害,心裏對葉沐是最疼愛的。更何況他也疼葉沐,兩人一起長大,葉沐就是他的親妹妹。這回齊郁美艷遣他來照顧葉沐,他卻疏忽到如此地步,實在愧對。
“小齊,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女孩子之間的手段心眼那是她們的事,你是你。從小你念書你工作,你爸總想管着你聽他的,哪回我都是攔着他的,讓你自己去做選擇。那時候我對你只說一句話:只有做你真正喜歡做的事情,才能真正喜歡你做的事情。現在你大了,該談戀愛該結婚了,我還是這句話。
葉沐她自己有眼無珠,被手下藝人擺了一道。我已經問過微然了,秦桑囑咐他仔仔細細的查過,除了那個小明星和C&C提前解約之外,沒有任何確鑿證據說這件事和卿辰有關。我知道你疼妹妹,從小葉沐跟你比跟我親。可她現在混着呢,哪能她說什麼,你就都信?你就是這麼喜歡卿辰的呀?怪不得人家若即若離,在你和容岩之間挑來選去的。”齊郁美艷嗔怪的輕笑。
“媽……對不起,我知道是我沒有照顧好妹妹。”齊艾憶沉默良久,低低的說。
“男女之間的事情,你想照顧也照顧不上。小齊,你和卿辰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說,不然顯得我存心讓你把卿辰從容岩身邊清除走呢!我除了沒有生下你之外,對你的疼愛不會比葉子少,我希望葉子嫁個好人,同樣也希望你娶個好姑娘。”齊郁美艷越發真誠,活脫脫一個慈母,“好了,趁着湯新鮮熱乎送過去吧。不管卿辰選不選你,她病着咱們都要照顧一把的。”
門關上,齊艾憶的身影消失,齊郁美艷又等了一會兒,才從包里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老齊,是我,”電話接通后,她的聲音愈加溫柔,“……上回小齊電話里說的那個女孩子,我見到了……是啊,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呢!人也好,對小齊特別有情義,巧的是她也是香港人呢,C&C娛樂的大小姐,算起來,倒還是我們高攀了呢。”齊郁美艷目光冷若冰霜,說話間的笑聲卻還是愉悅動聽。
那頭說了幾句什麼,齊郁美艷嘴角牽起,語氣嗔怪:“側房生的有什麼關係?和小齊處得來就好呀,何況我聽說那孩子可能幹了,正房生的大兒子在公司里表現都不如她呢!以後小齊接手了你的生意,她在一旁幫着打理,多好呀!”
接下來電話那頭的反應,和齊郁美艷估計的絲毫不差,她耐心的聽完,聲音變的低而委屈:“你們男人生意場的大事,我哪裏曉得嘛!你急什麼呀就嚷嚷,真討厭……你就知道惦記着你那點產業,兒子交個女朋友都怕人家別有居心,還沒結婚呢你就算計着離婚分財產,不跟你說了!我也不懂這些,你要拿什麼主意,決定了就告訴我,反正是你唱黑臉我唱白臉,我才不吃虧呢!”
齊郁美艷是江南人,聲音嗲起來又酥又軟,連消帶打摘了個一乾二淨,電話那頭還一個勁的賠不是,她笑,“好了好了,你們倆父子一個德行,都是急脾氣,你要不放心你就放幾天假,來看看吧,正好人家姑娘出了點小車禍,正住院呢。”
第四十一章、(那是容岩第一次發現,有個女人可以通過除了上床以外的其他方式,安慰他和他從不肯輕易示外的疲憊靈魂。)
齊郁美艷到了之後,葉沐的日子過的肆無忌憚,齊郁美艷只要求她一天三頓按時吃東西,其他放任葉沐自由,一概不管,也不允許秦桑或者齊艾憶多嘴。
Sunny找到葉沐時,葉沐正在一個清酒吧里喝酒,一杯接一杯,微醺之下眼角眉梢都是粉紅,消瘦些許的身形看上去格外單薄惹人憐。
“嗨!放大假的傢伙!”Sunny笑容依舊,在葉沐身邊坐下,招呼侍者,“給我來一杯水,謝謝。”
“Sunny姐,”葉沐也笑,笑容淡而迷幻,“公司派你來給我送辭職信嗎?”
Sunny被這個冷笑話逗的笑個不停,葉沐不懂她今天為什麼心情格外好,鬱悶的嘆了口氣,她招手又叫了瓶酒,給Sunny拿了個杯子,Sunny搖手,“葉沐,我懷孕了。”
葉沐酒醉之中一愣,然後笑起來,“那麼這杯該我喝,”她抬手幹掉一杯,“Sunny姐,祝賀你,心想事成。”
Sunny道謝,收拾了笑容,說起正經事:“葉沐:盧矜的巡演,環球一共十九場,兩年左右,最後一場回到這裏,公司下了重頭血本。”
“那是陳沛沛的事情。”葉沐毫不關心。
“不,是你的事,”Sunny伸手,招過不遠處一個葉沐原先沒在意的女孩子,葉沐定睛一看,竟然是素顏着的盧矜,“盧矜指定要你,黎總已經答應了。只要你點頭,下周就出發。”
葉沐怔住。
盧矜微微的笑起來,不化妝的歌壇巨星淡雅的像是鄰家的妹妹,她越過Sunny站到了葉沐面前:“葉沐,我很欣賞你的工作水準。你比陳沛沛更適合我。而我,比起張琳來也會是更好的選擇。”
張琳——葉沐笑起來,涼而薄,“哦?為什麼?”她看着盧矜,她們兩個並不親厚。
“因為我不用你對我投入感情,這樣,我也就沒有機會傷害你。我們互惠互利,目標一致。”盧矜慢條斯理,篤定的說。
葉沐眼神淡下去,良久,默然。她身邊坐着的那位美艷婦人這時開口:“她答應了。”
*****
“舅媽,”秦桑輕聲的,“就這麼把葉子送走,真的好嗎?容岩已經醒了呀,不如讓他們見一面,說說清楚吧!”
齊郁美艷把一件易皺的T恤小心的卷了起來,裝進葉沐的行李箱,她緩緩的答:“能有什麼說的,難道你指望葉沐能在容岩面前捯飭清楚?黎卿辰既然出了招,肯定還有後續,葉沐鬥不過她的。”
“那我們就都不管么?”秦桑還是不甘。
“為什麼要管?”齊郁美艷一笑,漫不經心的:“黎卿辰倒是巴不得咱們出手管呢,她多希望速戰速決啊,要不然她許給張琳的事情可就包不住了,可我偏不如她願!容岩現在是嗑壞腦袋了,等他明白過來,如今他有多怨,到時候就有多狠。我才不費這個力收拾他們呢,讓他們到時候狗咬狗去,咱們啊,且等着看戲呢。”
秦桑默。
齊郁美艷又打開旁邊的兩個箱子,仔細的檢查,“再說了,”她看了陽台上無聲無息仰望天空的葉沐一眼,壓低了聲音,“你看葉子現在的樣子,出事之後她就沒怎麼說過話。桑桑,我們不能讓她留在這裏受這個折磨。”
*****
秦桑被小李慕叫走去輔導功課,齊郁美艷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於是把葉沐叫進來核對。
葉沐懶懶的,大致翻了翻,“差不多。”
齊郁美艷皺眉,正色:“葉沐,這次你要在外面待很長時間,沒有人再照顧你了。你給我看仔細,該帶的一樣也別少,不該帶走的東西,痛快利索的給我丟掉!”
“我知道……我只是我很怕,”葉沐怔怔的,“我怕我走不掉……我怕走多遠,還是一直想着他……”
齊郁美艷默了半晌,拉過女兒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我知道。葉沐,你現在的心是空的。
找點東西去把它填滿吧。女人要是沒本事把男人捏在手心裏,那麼退而求其次,至少得把自己捏在手心裏。”
媽媽的聲音太溫柔,葉沐眼淚怔怔的掉下來,哭着搖頭,“我沒有辦法……我還是很愛他……媽媽,我大概要死了……”
齊郁美艷把女兒摟進懷裏,輕輕的拍,溫柔的哄,她的眼神介乎遺忘和深愛之間,如同一泓平靜的湖水,一眼望去卻知道也曾經驚濤拍岸、潮水連綿過,“不會的,”她對親愛的女兒溫柔的笑,“葉子,我知道,不會的。我也愛過,可是離開了他,我過的比以前更好了。”
“媽媽,”葉沐止不住的掉淚,慢慢的伸出手去,覆住齊郁美艷保養良好的手,“你現在……還愛我爸爸嗎?”
“我這輩子到老、到死也只愛他一個人,”齊郁美艷笑的雲淡風輕,伸手掠了掠女兒的劉海,“所以葉子,你放心,媽媽走過來了,媽媽知道的,愛和生活是可以分開的,你可以深愛,同時過的很好。
所以你放心的走,這裏的事情都有我,該你的,媽媽會替你都討回來。”
葉沐投進齊郁美艷懷裏,緊緊抱着她細柔的腰肢,痛哭出聲:“媽……”
*****
葉沐走的那天,齊郁美艷去了醫院探望容岩。容岩恰好醒着,他瘦了很多,微笑起來的模樣格外清俊,“阿姨,您來了。”
“容岩啊,要進來見你一面,可真是太不容易了!連金屬探測器都用上了,真是讓我開眼界。”齊郁美艷放下盛着湯的保溫桶,“這個可怎麼辦好,要不要我先當面喝一碗給你看看呀?”
“阿姨——”容岩被逗笑,咳嗽起來,牽動了傷口,疼的直皺眉。
齊郁美艷扶他坐好,給他盛了一碗湯放在他手裏,“趁熱喝——容岩,你和葉子這回,彆扭鬧的有點大呀。”
容岩的眼神黯淡,嘴角勾了勾,低頭喝湯。
“葉子走了。”齊郁美艷冷不丁的丟出一句,容岩手一抖,湯碗扣在了床上。
護士們急的滿屋跑,醫生來了一堆,又是檢查傷口又是測體溫的。容岩不耐的揮手趕開他們,急急問優雅籠着手站在一邊的齊郁美艷:“她去哪裏了?!”
齊郁美艷只是微笑。
“你們都出去!不叫你們不許進來!出去后不許多嘴!”容岩低喝,遣走醫生護士,艱難的吸了口氣,他很疼,眉頭皺着很緊,“阿姨,”他低聲的叫齊郁美艷,“她……還好嗎?”
齊郁美艷娉娉婷婷的走過來,在床邊坐下,溫溫柔柔的笑:“身體倒是其次,我總能給她補回來的。只是啊這孩子脾氣倔,心裏怎麼苦她也都不肯說的,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齊郁美艷無奈的嘆了口氣,“容岩,你也知道,她和我並不親厚。”
孩子、倔……當下容岩心裏更痛,閉着眼默了很久。親厚么?葉沐好像和誰都並不親厚,她對愛有她獨特的表達,用她自以為最好的方式。
“阿姨,我不怪她,說到底我再怎麼著急生氣,為的也不過就是她,其他……她至少該跟我商量一下,如果她堅持不要,我也不會逼她。她總以為只有她一個人委屈,可其實我並沒有比她好過。”容岩一口氣說了好幾句話,情緒稍稍激動,便有些喘不上氣來,他眯着眼萎靡的靠着,痛的別過臉去直吸冷氣,好久又低低的問:“她去哪裏了?
“我這兩天一直忙着小齊的事情,她沒說我也就沒有顧得上她。想來她出去散散心會回來的,這裏是她爸爸的故鄉,她一直想在這裏定居,我不擔心她不回來。”
“容岩啊,這回鬧成這樣,是葉沐不好,她從小我沒時間管她,大了呢我也管不了了,你現在跟我說句真心話,你,是要跟她分手么?”
容岩愣了下,苦笑起來,“阿姨,我怎麼會。”
齊郁美艷着實鬆了口氣的樣子,伸手撫在容岩手背上,輕拍了兩下,“那我懂了。唉,你是不知道,你昏迷那會兒,葉沐都要瘋了,你這兒她進不來,還是秦桑挺着個肚子硬逼微然給她想辦法看了你一眼。我知道了以後,特別擔心。不過現在聽你這麼說,我總算是安心了。容岩啊,你好好養身體,葉沐那兒你不用擔心,有我呢。趁這段時間,你們分開冷靜一下也好。”
算起來,容岩是在有一回和葉沐開玩笑的時候動了娶她的心的。
那天秦小六談丟了一筆生意,數目巨大,秦宋孩子脾氣,丟下爛攤子揚長而去。容岩考慮到長遠,不得不親自出馬請對方吃飯。對方董事長是梁飛凡父輩一級的長輩,為人是公認的難纏頑固,容岩費力周旋了一晚上,生意沒挽回來,反倒氣受了一肚子。回到家已經九點多,他揉着眉心倒在沙發里,一動不想動。
葉沐穿着她那件很像小怪獸變身的卡通睡衣從房裏跑出來,很高興的巴拉巴拉對他說今天工作上遇到的一件趣事,容岩實在很累,“恩”了幾聲敷衍過去。葉沐小心翼翼的問他怎麼了,容岩就把事情大概說了下。小怪獸翻了個白眼:“我還以為什麼大事。”
“這不算大事?我要是生意失敗、家財散盡,誰來養你?”
“我自己啊!”小怪獸很是驕傲的仰着下巴,“我還可以養你!”
容岩的心情不知不覺好了起來,和她開玩笑:“那好,我以後不去上班了,你包養我,我專職給你暖床。”
葉沐點頭,神色認真。容岩愣住,他當時是仰躺着的,所以葉沐的臉在他眼裏看來,被客廳頂上的燈染出了一圈可愛的淡金色絨毛,怎麼看怎麼喜歡,他伸出手去捏了又捏,所謂愛不釋手,當下不過如此。
那是容岩第一次發現,有個女人可以通過除了上床以外的其他方式,安慰他和他從不肯輕易示外的疲憊靈魂。
“二少爺,到時間吃藥了。”護士輕輕敲門進來。
容岩從回憶里戀戀不捨的抽身而出,接過葯服下,他疲憊的嘆了口氣,眼皮漸漸開始發重,昏昏沉沉之間他心裏有細微的喜悅,不知道是不是又能夢見那隻小怪獸。
容磊被顧明珠甩掉的那六年裏得了嚴重的失眠症,服用的安眠藥劑量大到危險的地步。那時候容岩總也想不通,身為他容二少的大哥,怎麼會被個女人牽挂的連覺也睡不好。如今他自己身臨其境,總算明白,從夢裏醒來卻孤身一人的感覺,比睡不着的滋味要難受千萬倍,與其在夢境與現實間一次又一次溫習失去,還不如在每一個夜裏輾轉難眠、夜不能寐。
還好她很快會回來,還好不用難眠很久,容岩在半睡半醒之間這樣安慰自己。
誰知,他竟就此獨眠了整整兩年。
作者有話要說:某天我在南京時,買了一碗雙皮奶,一邊在群里聊天一邊掀蓋子,那蓋子太緊,於是一心兩用之下雙皮奶翻在我的褲子上,我當時特別可惜的說真想埋頭吸兩口,被群狠狠鄙視。今天敘言回家時給我帶了一碗雙皮奶,我拿起來的時候想起這個典故,微笑有心而發,接着悲劇發生了——今天的蓋子很松,於是這一碗又完全的翻在了我的褲子上……
第六十七章
《誰的等待恰逢花開》番外之不如不遇傾城色——陳沛沛
她有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兩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兩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一個同父同母的妹妹。
換句話說,她有九個兇殘的競爭對手,還有一個軟弱到需要她辛苦捍衛的人。
她從小優秀,相貌氣質出眾,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騎馬、高爾夫、各種社交舞蹈更不在話下。
她是香港千億豪門陳家的六小姐,Cinderella.陳,陳沛沛。她的夢想是成為父親的接班人,或者遺產最大分配額所得者,然後帶着體弱多病的妹妹以及因為沒生齣兒子而精神失常的媽媽,離開這個讓她噁心了二十多年的家。
這個夢想,在初遇黎靳辰的那一刻,破碎、隨風遠去、再也不見。
黎靳辰的家世比她更為顯赫。他的父親是香港乃至整個亞洲娛樂界的傳奇人物,擁有雄霸亞洲的C&C娛樂王國。黎靳辰是長子,C&C名副其實的太子爺。
他是陳沛沛的師兄,兩人共同的導師是美國哈佛商學院最資深也是最難搞的P教授。班上亞洲人不多,偶爾小組討論的時候,他們倆總是默契的把桌子靠攏。黎靳辰的謀略遠遠不是那些大而化之的外國學生能比的,而陳沛沛有着女孩子的細緻耐心和普通女孩子沒有的沉穩大氣,課題中黎靳辰偶爾忽略的那些細節或者承上啟下,她能相當漂亮的填補。
漸漸的,彼此心知肚明——這就是我要找的那個……盟友。
他們的第一次發生在教學樓的天台上。
P在陳沛沛熬了三天兩夜做完一個可行性報告后,追着她要一份更詳細的分析報告。她喝黑咖啡喝到吐,太陽穴不停的抽搐,實在受不了了,她衝上頂樓去躲起來想抽根煙。
黎靳辰是原來就在那裏的,原因是陳沛沛一模一樣:P也把他操的夠嗆。
“Hi,Cinderella。”黎靳辰背倚着欄杆,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那時的晚風瘋狂,他的襯衫從腰帶里扯出來,被風吹的上下飄忽,腰間若隱若現的結實肌肉,讓陳沛沛看的臉一熱。
她微笑,站到他身邊,掏出煙來,輕輕對他說:“借個火。”
那語氣,曖昧而婉轉。
黎靳辰抬起右手修長手指間夾着的煙,優雅的吸了一口,再對着她那根細長的薄荷女式煙,親密的頭碰頭點上。那一連串的優雅動作里,他陳墨一般黝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煙頭的火明滅間,某人心如鹿撞。
P在這個奇妙的時刻追命連環Call,陳沛沛拿着猛震猛震的手機,輕而長的嘆了口氣,正準備接起。黎靳辰淡淡的一笑,從她手裏接過手機,那隻白色iphone卧進他寬大溫暖的手掌,有種安定的感覺。
然後他的手越過天台的欄杆,毫不在意的鬆開。陳沛沛驚呼,下意識的往前一撲,卻被他只手攬住纖腰。她抬頭,他的吻正巧落下。
黎靳辰用的古龍水有種犀木的清新味道,閉上眼去嗅,好像來到了童話里公主安眠的森林。
陳沛沛迷醉。他的手彷彿帶電,上下涅弄她時,完完全全的把她電的軟過去。她渾身一絲力氣也沒有,被黎靳辰格在冰涼鋼化欄杆和他火熱身體之間,他方才性感夾着煙的手指,徘徊在她全身最柔軟的地方急切的捻弄。
他進來,生澀的她痛的蜷縮起,他低沉的笑,抽出一隻手扣着她,不容她逃開絲毫。那種被人生生劈開、塞進一根火熱堅硬東西、一路頂到心臟下端的感覺,陳沛沛此生難忘。就像是完整孤單的自己,從此被插入一份眷戀。
黎靳辰的技術很好,可她畢竟是第一次,只覺得又痛又麻,其他感受都微乎其微。他笑着低喘,“MyCinderella……”黎靳辰在她耳邊低低的吟,那尾音像是一把簪子,無往不利的刺入陳沛沛心底那堆冷漠淡薄與世故功利,直直深入她那少得可憐的真心。
第二天陳沛沛醒來時,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躺在黎靳辰的房間大床上。他梳洗乾淨,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帥氣耀目。
“早。”他見她醒了,過來重新躺下,把她抱在被子裏擁進懷裏,動作輕而溫柔,就像有着眷戀愛戀一般,“你昨晚暈過去了……雖然嚇了我一大跳,但不可否認,這讓我很有成就感。”
他溫柔體貼的笑,在她未洗漱的臉上點點的親。那眉眼放大在她瞳孔里,眼角眉梢都是寵溺。陳沛沛此生從未體會過被疼愛,所以黎靳辰給的這一點溫柔,彌足珍貴。貴到她願意拿那些原本對她而言十分重要的東西來換。
黎卿辰是黎家三姨太生的女兒,黎靳辰同父異母的妹妹,黎家最得寵的二女兒,也是黎靳辰這一輩里最有競爭力的。偏偏她也是不服輸的個性,自認是側室所出,哪裏都要和黎靳辰這個正宮娘娘生的太子爺一較高下,大有巾幗不讓鬚眉之意。
陳沛沛接近黎卿辰的過程很容易,她們兩個人的家世、經歷、能力都相當,結為閨蜜最適合不過了。陳沛沛進入C&C后,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就成為了黎卿辰最重要的心腹好友。在公司里,人人都知道二小姐身邊有個得力幫手,兩人整天密謀怎麼把大少爺拉下馬。
黎靳辰以退為進轉戰內地C市后的第二年,在陳沛沛的攛掇下,黎卿辰對父親說大哥一個人在外開荒太辛苦,主動請纓,帶着以陳沛沛為首的一干心腹也來了C市。
這兩兄妹斗的天翻地覆,黎靳辰雖說從未吃虧,可也時不時為這個氣焰囂張的妹妹頭疼。陳沛沛有一次問過他,為什麼不一舉拿下黎卿辰?有她裏應外合,只要稍稍耍些他們慣使的小手段出來,黎卿辰絕對不久就會寵愛盡失,被打包嫁人。
那時他們還在香港。香港的夜空是沒有星的,從黎靳辰的豪華別墅望出去,維多利亞港的夜色比星空美麗千萬分。
黎靳辰右手端着紅酒杯,左手摟着她在胸前,看着那夜色輕輕的笑起來。
“Cinderella,”他在她耳邊說,“大家都說我們這種人都沒有心、沒有情,可事實上人怎麼可能沒有心呢?卿城是我妹妹,不管她對我怎麼樣,我不會真的傷害她。”
“父母會先我們離世。但是兄弟姐妹卻和我們同樣長大,一起老去。這是上帝給人類的禮物,讓人在這個世界上不必太孤單。”
陳沛沛嗤之以鼻:“那你為什麼還把我埋伏在黎卿辰身邊?”
“因為我不喜歡事情超出我的掌控範圍。”黎靳辰淡淡的說,“我說的‘不會傷害’,是指在非必要的前提下。”
陳沛沛一愣,愉悅的笑出聲來。對啊,這才是她熟識的黎靳辰,是她甘願放低自己去陪伴、輔佐的男人。
他其實就是另一個她,不同的是在他溫柔無害的翩翩公子外表下,他比她更為決斷冷辣。
葉沐一出現,陳沛沛就暗叫“糟糕”。
那天她剛帶着盧矜從香港拍戲回來,冒着風險、迫不及待的跑到黎靳辰辦公室去看他。轉過走廊的大盆栽她停住,後退一步,不動聲色的躲在後面。
黎靳辰正和一個她沒見過的女孩子說話,那語氣讓陳沛沛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就像獅子能聞到同類捕食前散發的激素,她聞到了捕獵的味道。
黎靳辰正溫柔笑着說什麼,葉沐聽着聽着忽然掏出筆記本來,本子上附帶的那支筆開關在筆的尾端,葉沐手裏拿着本子不方便按,就抬手往鎖骨處一頂,按下了筆尖她低頭急急記錄。陳沛沛看到黎靳辰的目光驀然柔和,盯着女孩鎖骨處、筆端留下的一個淡淡紅印,發獃。
他們這樣的人,整天在陰謀和算計裏面打滾,早八百年前就戒掉了“發獃”這個危險的習慣。而陳沛沛居然看到黎靳辰望着一個女孩子發獃。
當下她心裏那份不適感,簡直排山倒海。
黎靳辰對此的解釋是工作需要。陳沛沛無奈,只好忍氣吞聲。他說的工作需要,包括了C&C的版圖擴張、他年末時必須遞交的成績表現,以及她這個未來黎太太的……美好未來。
所以他手機里一大堆甜蜜短訊,她得忍。
所以他周末巴巴的找上門去約葉沐,她得忍。
所以他時不時故意在錄音棚和休息室外溜達,逮住葉沐便含情脈脈的笑,她得忍。
所以他早會上心神不寧,一有空就溜下樓去把葉沐拖進無人的會議室,她也得忍。
可是她終於忍不下去。那晚陳源從美國捧回電影展大獎,慶祝晚會如火如荼時,一個彩紙禮炮失了準頭沖向角落裏的葉沐,那漫天細小金紙紛紛揚揚,正對着她站着的葉沐笑容開懷純凈,而那側對着她站着的黎靳辰,側臉上的痴迷弧度讓她心痛的揪成一團。就像看到妹妹在家被那群畜生欺負時那麼痛,就像把精神失常的媽媽一次又一次的送進醫院急救時那麼痛,就像……就像書上看來的“心碎”那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