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黜王者(巴利斯坦三)
大金字塔二層那靜謐的兵器庫,一排排刀劍之間,兩個密謀者的身影來到了一起,一個淺色,一個黑色。“今晚,”斯卡哈茲-莫-坎達克說。他那拼拼補補的斗篷風帽下面,露出來的是血蝙蝠的青銅面具。“我的人都會到位,暗號是‘格雷里奧’。”
“格雷里奧。”聽着挺適合的。“好的,看他們都對他做了什麼……你當時在庭上吧?”
“我是那40個衛兵當中的一個。就等着王位上那個白痴下令,我們就會砍了血鬍子和他的人。淵凱人敢把人質的頭拿給丹尼莉斯嗎?”
不敢。賽爾彌想着。“哈茲達爾看來很驚慌。”
“胡扯。他自己羅拉克家的親戚都毫髮無傷地放回來了。你看到了,淵凱人把我們當傻子來耍,高貴的哈茲達爾就是主角。問題從來不是宇爾哈茲-左-雲扎克。其他的奴隸主會很高興地扳倒那個老傻瓜。這分明是給哈茲達爾一個借口來殺龍。”
巴利斯坦爵士思忖着。“他敢嗎?”
“他都敢殺女王,為什麼不敢殺她的寵物?要是我們不行動,哈茲達爾會猶豫幾天,來表示他不情願,給賢主大人們幫他擺脫暴鴉團和血盟衛的機會。然後他會先動手,瓦蘭提斯艦隊還沒到,他就會要把龍殺掉。”
是的,他們會的。應該會這樣。但這不意味着巴利斯坦-賽爾彌會喜歡。“不會如此的。”他的女王是龍之母,他絕不會請允許她的孩子們受到傷害。“那就在狼時。夜色最濃,全世界都睡覺的時候。”
他最早聽到這些話是在暮谷城外,從泰溫-蘭尼斯特那裏。他給我一天時間找出伊里斯。要是第二天早上我不能帶着國王回來,他就會血洗城鎮,他這麼告訴我。我就是在狼時進去然後我們也是狼時出來的。“灰蟲子和他的無垢者軍團明天一早就會鎖上大門。”
“最好是一大早突襲,”斯卡哈茲說,“從大門衝出去,衝垮封鎖線,趁着淵凱人還在床上時把他們粉碎。”
“不。”他們之前已經爭論過這個。“這是女王親手締造的和平,我們不會首先來打破它。我們一抓住哈茲達爾,就組成一個議事會來代替他統治,要求淵凱人歸還我們的人質並且撤兵。他們拒絕的話,只有那時我們才會告訴他們和約打破了,然後和他們做戰。你的方式不光彩。”
“你的方式愚不可及。”光脖子回答。“時機到了。我們的自由人準備好了,他們渴望一戰。”
這是實情,賽爾彌清楚。自由兄弟團的賽蒙-斯催普拜克和衛士之盾牌的莫羅諾-耶斯-多博都渴望着戰鬥,為了洗雪淵凱人帶來的恥辱給自己正名。只有母親之子的馬瑟倫和巴利斯坦有相同的顧慮。“我們討論過這個了。你答應按我的法子來。”
“我答應過。”光脖子咕噥着,“但那是格羅里奧之前。那個人頭。奴隸主沒有榮譽可言。”
“但我們有。”賽爾彌-巴利斯坦說。
光脖子又用Ghis語嘀咕了幾句,然後說:“就按你的。雖然戰爭結束前我們是肯定要為你這老傢伙的榮譽而後悔了,我猜。哈茲達爾的守衛怎麼樣?”
“殿下睡覺的時候身邊有兩個警衛。一個在他的卧室門口,另一個在裏面,一個相連的小屋裏。今晚是卡拉茲和鋼皮。”
“卡拉茲,”Shavepate咕噥道,“我不喜歡這個。”
“不一定非得動武,”巴利斯坦爵士告訴他,“我想和哈茲達爾談談,要是他能理解我們不是想殺他,他也許會命令警衛投降。”
“要是不呢?絕不能讓哈茲達爾逃掉。”
“他跑不了的。”賽爾彌不怕卡拉茲,更不在意鋼皮。他們只不過是角鬥士。哈茲達爾那些讓人畏懼的前角鬥士奴隸做警衛不一樣,他們有速度,力量也夠兇猛,有些還有點兵器使用技巧,但那些血腥遊戲對於保衛國王來說沒什麼用。在角斗場他們的敵人是由號角和鼓聲預先宣告的,打完勝仗后他們就可以包紮傷口,喝點罌粟牛奶止痛,心知危險已經過去,他們可以在下次戰鬥前盡情的吃喝嫖賭。但對一個國王衛隊的騎士來說,戰鬥從來沒有終結。威脅無時無處不在,不會有喇叭宣告敵人的到來,屬臣們,僕人們,朋友們,兄弟們,兒子們,甚至妻子人,任何人都可能在斗篷下面藏着刀子,心裏暗藏殺機。每一小時的作戰,國王衛人的騎士都要花上萬小時來守望,靜靜地站在陰影里。而哈茲達爾國王的鬥士們已經對他們的新職責感到無聊和厭倦了。無聊的人會放鬆,會反應遲鈍。
“我會對付卡拉茲的,”巴利斯坦說,“只要你確定不要讓我還得對付青銅野獸就行。”
“別擔心,我們會及時把馬格哈茲栓起來的。我告訴過你,青銅野獸是我的。”
“你說你有安插手下到淵凱人中間?”
“毒蛇和間諜,雷茲納克的更多。”
雷茲納克不能信任。他聞起來太香,感覺起來太臭。“需要有人去解救我們的人質。除非我們把人弄回來,淵凱人會拿他們來對付我們。”
斯卡哈茲透過面具的鼻孔哼了聲。“說得容易,要救就難了。讓那些奴隸主去威脅好了。”
“要是他們做的不只是威脅呢?”
“你就會那麼懷念他們,老傢伙?一個太監,一個野人,一個雇傭兵?”
英雄,喬哥,還有達里奧。“喬哥是女王的血盟衛,她血之血,他們一起從RedWaste走出來。英雄是灰足子的副手。而達里奧……”她愛達里奧。他能從她看他的眼神里看出來,從她說到他時的聲音里聽出來。“……達里奧虛榮又衝動,但女王很珍惜他。暴鴉團決定自己行動之前,必須得救他出來。這是可以辦到的,我以前曾經把女王的父親安全地救出暮谷城,當時他被一個叛亂的領主抓住,但……”
“……你休想不引起注意地跑到淵凱人那裏,他們每個人都認得你這張臉了。”
我可以把臉遮起來,像你一樣。賽爾彌想。但他知道光脖子是對的。暮谷城是前塵往事了,現在他已經太老了,當不了這樣的英雄了。“那麼我們就得想別的法子。找其他的人來。某個了解淵凱人的人,他的出現不會引起注意的……”
“達里奧叫你老爺爺爵士,”斯坦哈茲提醒他,“我就不說他管我叫什麼了。要是你我現在是人質的話,你覺得他會拿他的油皮來冒險救我們嗎?”
不太可能,他想。但他說,“他可能會。”
“我們要是被燒着的話,達里奧可能會往我們身上撒尿。其他的就別指望他幫忙了。讓暴鴉團另選個團長好了,選個知道自己是誰的。要是女王不回來的話,這世上不過是少了個雇傭兵,誰會悲傷呢?”
“要是她回來呢?”
“她會哭泣,扯着她的頭髮,咒罵淵凱人。不是我們。我們的手上沒有血。你可以去安慰她。告訴她一些過去的老故事,她喜歡那些。可憐的達里奧,她勇敢的隊長……她永遠不會忘記他,不會……但對我們來說,他要是死了是不是更好?對丹尼莉斯來說也是。”
對丹尼莉斯有好處,對維斯特洛也是。丹尼莉斯-塔格利安愛她的隊長,但那是她身體裏的小女孩,不是女王。雷加王子愛上萊安娜夫人,上千的人因此而死。DaemonBlackfyre愛上第一個丹尼莉斯,被拒絕後發起了一場叛亂。Bittersteel和血鴉都愛上了ShieraSeastar,結果七個王國都在流血。龍火王子愛上Oldstones的珍妮,他為她放下王寇,結果維斯特洛用屍體來當聘禮。第五個伊耿的所有三個兒子都為了愛情而結婚,不顧老父的心愿。因為那位不可能的君主就是聽憑自己的心來選擇王后的,他也就允許自己的兒子任意為之了,結果本來可以成為朋友的人成了他們的死敵。之後是叛亂和動蕩,就像夜晚跟在白天之後一樣,最後以夏廳的巫術,烈火和悲傷收尾。(譯者:注意!summerhall之迷重要線索)
她對達里奧的愛是毒藥。一種比蝗蟲還慢性的毒藥,但結果更致命。“但還有喬哥呢,”巴利斯坦說,“他,還有英雄,他們對於陛下都很重要。”
“我們也有人質呀,”光脖子斯卡哈茲提醒他,“奴隸主殺我們一個,我們就殺他們一個。”
有一陣時間巴利斯坦爵士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然後他明白了,“女王的那些待酒?”
“人質,”斯卡哈茲-莫-坎達克堅持道,“格蘭茲達爾和奎扎是GreenGrace的血脈,梅扎拉是梅萊克家的,凱茲米亞是派爾,亞扎克是格茲恩,貝卡茲是羅拉克,哈茲達爾自己的親族。他們都是那些金字塔的兒女,扎克,奎扎爾,烏爾利茲,哈茲卡,達扎克,耶里贊,都是那些賢主大人們的孩子。”
“無辜的女孩和臉孔甜蜜的男孩,”在他們服待女王這段時間裏巴利斯坦爵士認識了這些孩子,格蘭茲達爾夢想着榮耀,害羞的梅扎拉,懶惰的米克拉茲,虛榮又漂亮的凱茲米亞,有着溫柔的大眼睛和天使一樣的聲音的奎茲,達扎爾是個舞者,還有其他那些。“孩子。”(譯者抓狂了……)
“是Harpy的孩子。我們只有以血還血。”
“這也是那些帶給我們格羅里奧人頭的淵凱人說的。”
“他也沒說錯。”
“我不允許。“
“要是不能碰的話,要人質什麼用?”
“也許我們能拿三個孩子去換達里奧,英雄和喬哥。”巴利斯坦說,“王后陛下——”
“——不在這裏。是你和我要做必須做的。你知道我是對的。”
“雷加王子有兩個孩子,”巴利斯坦爵士告訴他。“萊尼斯是個小姑娘,伊耿還是懷裏的嬰兒。當泰溫蘭尼斯特佔領君臨時,他的人殺了他們。他把血腥的屍體裹在紅斗篷里,作為禮物送給了新王。”勞勃看到時說了什麼?他笑了嗎?巴利斯坦賽爾彌在三岔河受了重傷,省去了親眼看到泰溫的禮物,但他經常會想,要是我看到他對着雷加孩子們的血腥屍體微笑,這世上沒有任何軍隊能阻止我殺了他。“我不會容忍殺害孩子,接受這一點,要不我就不參與。”
斯坦哈茲格格笑道,“你是個頑固的老傢伙。你那些甜蜜的男孩只會長大成為Harpy的兒子,要不現在殺要不將來殺了他們。”
“你只能為了他們的罪行殺他們,不能為了他們將來可能犯的罪殺。
光脖子從牆上摘下戰斧來品量,咕噥着說,“那就這樣吧,不傷害哈茲達爾和我們的人質,滿意了吧?老爺爺大人?”
這些沒法讓人滿意。“可以。狼時,記住。”
“我不會忘的,爵士。”雖然青銅蝙蝠的嘴沒動,但巴利斯坦能感覺到面具後面的冷笑,“坎達克等待今晚等得太久了。”
這就是我怕的。要是哈茲達爾國王是無辜的,現在他們做的事就是叛國。但他可能是無辜的嗎?賽爾彌聽到過他勸丹尼莉斯品嘗那些毒蝗蟲,叫嚷他的人去殺龍。要是我不行動,哈茲達爾會殺了龍,為女王的敵人打開城門。我們沒有選擇。但不管他如何翻來覆去地想來想去,老騎士都不能從中感覺到光榮。
漫漫長日過得慢如蝸牛。
他知道,在某處哈茲達爾國王更在和雷茲耐克-莫-雷茲耐克,馬格哈茲-佐-羅拉克,格拉扎-格拉爾還有他其他的彌林謀士一起商量,來決定如果最好的回復淵凱的要求……但巴利斯坦-賽爾彌不再是這種會議的一部分了。他也沒有一個國王需要守衛了。他從金字塔頂一路走到底,確定守衛都在崗位上。這花了大半個上午,下午他和他的孤兒們在一起,甚至自己拿起劍和盾來考量那幾個大點的孩子。
他們有些人在角斗場受過訓練,直到丹妮莉斯-塔格利安攻佔彌林並把他們從鎖鏈中解放出來。他們在巴利斯坦教他們之前就已經熟悉劍,矛和戰斧了。有幾個可能已經準備好了。首先是那個從Basilisk群島來的男孩,圖姆科-拉霍,他黑得就像學士的墨水,但強壯敏捷,是賽爾彌自詹米-蘭尼斯特之後見過的最好的天生劍客。鞭子拉拉克也一樣,巴利斯坦爵士雖然不喜歡他的戰鬥風格,但他的技巧是毫無疑問的。拉拉克要想正確掌握騎士的武器比如劍,長矛和戰錘還得有些年頭,但他的皮鞭和三叉戟是要命的。老騎士警告過他鞭子碰上全副盔甲的騎士是沒用的,直到他看到拉拉克使用它,繞住對手的腿把他們掀翻。現在還不是騎士,但是個勇猛的鬥士。
拉拉克和圖姆科是最好的,之後還有拉扎萊尼,別的孩子叫他紅羊,雖然現在他還只是兇猛卻沒有技術。也許他的兄弟也行,三個出身低的Ghis人,他們的父親為了還債把他們賣成奴隸。
這就有了6個,27人里的6個,賽爾彌本期望有更多,但6個也是良好的開始。其他的孩子大多都太小了,之前接確更多的也是紡機,犁頭和水罐,而不是劍與盾,但他們學得很快,幾年當待衛的鍛煉后,可能還會出6個騎士獻給女王。至於那些永遠也不成的人,好吧,不是每個孩子都註定要當騎士的。這個國家也許要工人,店主和武器製造者。在彌林還是在維斯特洛都一樣。
看了他們訓練后,巴利斯坦爵士考慮是不是當即封圖姆科和拉拉克為騎士,也許還有紅羊。要冊封騎士需要一個騎士,而如果今晚事情出錯的話,明早他就死了或者關在地牢裏了,還有誰來管他的待衛們呢?不過另一想,年輕騎士的名譽很大一部分來自於誰冊封的他,要是別人知道他們是一個叛國者給了他們馬刺,那對這些孩子們也沒好處,反到直接把他們也送到地牢裏和他在一起來。他們應該獲得更好的,巴利斯坦決定,做一輩子的待從好過當一天的名譽不良的騎士。
到了傍晚,他讓他們放下劍和盾,聚到他身邊來,他給他們講做騎士意味着什麼:“是騎士精神造就一個真正的騎士,不是劍,”他說,“沒有榮譽的話,一個騎士比一個普通的殺手強不到哪裏去。寧可光榮地死去,也不要恥辱地活着。”孩子們瞪視着他,但有一天他們會理解的,他想着。
之後,回到金字塔頂,巴利斯坦發現彌桑黛正在讀一堆捲軸和書。“今晚就呆在這兒,孩子。”他告訴她,“不管發生了什麼,不管看到或者聽到什麼,不要離開女王的套房。”
“我聽說,”女孩說,“要是我可以問的話——”
“最好別問,”巴利斯坦獨自走出去到露台花園裏,我不是干這事的料,他一邊看着下面的城市一面沉思。金字塔們正在醒來,一座接一座,燈籠和火炬亮了起來,陰影聚在下面的街上。陰謀,操縱,暗語,謊言,秘密接着秘密,而我不知道怎麼會成為這其中一部分。
可能到現在他該習慣這些事情了。紅堡也有它的秘密,甚至雷加。龍石島的王子從來沒像信任阿瑟-戴恩那樣信任他。赫倫堡就是個例子。錯誤的春天那年。
記憶仍然苦澀。老溫特爵士拜訪了他的兄弟,國王衛隊的奧斯瓦爾-溫特后,很快就宣佈要開比武大會,有瓦里斯在一邊攛掇,伊里斯國王開始相信他的兒子正密謀讓他下台,而溫特的比武大會是個陰謀,讓雷加能夠會見儘可能多的大領主,並把他們召集到一起。自從暮谷城之後,伊里斯就再沒離開紅堡一步,但他卻突然宣佈他要陪着雷加王子去赫倫堡,從那之後一切都不對了。
要是我是個更好的騎士……要是我能在最後的決定里把王子打下馬,就像我對其他人一樣,那就會由我來選擇愛與美的皇后了……
雷加選了萊安娜-斯塔克,巴利斯坦-賽爾彌會做不同的選擇。不是王后,她不在場。不是多恩的伊利亞,雖然她平易近人;要是她選上了,能免去之後多少戰爭和傷害。他的選擇將是那位剛剛進入朝庭不久的少女,伊莉亞的一個女伴……雖然和亞夏拉-戴恩比起來,多恩公主就是個廚房的僕婦。
即使這麼多年過去,巴利斯坦然後記得亞夏拉的微笑,她的笑聲。他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她,長長的黑髮垂落肩上,還有那縈迴不去的紫色雙眸。丹尼莉斯有同樣的眼睛。有時他的女王看着他時,他感覺他是在看亞夏拉的女兒……
但亞夏拉的女兒胎死腹中了,而她的淑女不久之後也從高塔上跳下,因為失去孩子的悲痛而瘋狂,也可能還因為那個在赫倫堡壓去她名譽的男人。她到死都不知道巴利斯坦愛着她。她怎麼能知道呢?他是國王衛隊的騎士,發誓不結婚。告訴她他的感覺不會有好處的。但沉默也沒什麼好處。要是我能把雷加打下馬,給亞夏拉戴上愛與美皇后的桂冠,也許她會來關注我而不是斯塔克?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但在他所有的失敗中,沒有一個能如此折磨巴利斯坦-賽爾彌。
天空低垂,空氣悶熱,但那裏有點東西能讓他脊椎發癢,雨。他想,風暴就要來了,不是今晚,今天明天,巴利斯坦爵士琢磨着自己能不能夠活到看到它。要是哈茲達爾有自己的蜘蛛,我就已經和死了差不多了。要是非死不可,他希望能像活着一樣,手裏拿着長劍。
當最後一線天光消逝在西邊奴隸灣那些船帆背後時,巴利斯坦爵士回到室內,叫來兩個僕人讓他們給他燒水洗澡。一下午和他的待從們一起訓練讓他混身都是汗。
水只是溫熱,但賽爾彌一直在浴缸里呆到水變涼了,他把自己的皮膚擦得發紅。等到洗得一塵不染,他站起來擦乾自己,穿上從裏到外一身的白衣,襪子,小衣,絲綢的束腰外衣,夾層獵裝,都是剛剛洗過漂白的。在外面他又穿上王後送他的凱甲,鏈甲做工細緻,柔軟得像好皮革,胸甲堅如冰明如雪。白色皮革腰帶扣着金環,上面一邊佩着匕首,一邊是長劍。最後,他披上白斗篷,在肩上系好。
他沒帶頭盔,怕影響視線,他需要能看到發生了什麼事。金字塔大廳暗如黑夜,敵人可能從每個方向衝過來。另外,他頭盔上裝飾的龍翅膀雖然看起來奪目,但太容易引來劍斧了。要是七神允許的話,他該把它留到下次比武大會用。
全副武裝后,老騎士等待着,坐在他那挨着王后套房的小房間裏。他曾經服務過卻沒能保護的國王的臉一個接一個浮現在黑暗裏,還有那些與他在國王衛隊一同戰鬥的兄弟們的臉。他琢磨着誰會做他將要做的事。肯定有些人,但不會是所有的。有些人會毫不猶豫地把光脖子當叛徒打倒。金字塔外開始下雨了,巴利斯坦爵士獨自坐在黑暗裏,聆聽。雨聲像是淚水聲,他想着。像是死去的那些國王在哭泣。
現在是時候動身了。
彌林的大金字塔是仿照GHIS的大金字塔建的,LomasLongstrider曾經看到過那些巨大的廢墟。象它的古代先祖一樣,紅色的大理石大堂現在滿是蝙蝠和蜘蛛,彌林金字塔號稱有33層,這數字都能嚇着GHIS的神靈。巴利斯坦爵士獨自開始漫長的行程,下樓時白斗篷在他身後飛舞。他走的是僕人樓梯,沒有大理由砌的寬敞樓道,更窄,更陡,筆直的樓梯藏在厚厚的磚牆後面。
走下12層后他發現光脖子等在那裏,他的粗壯麵孔仍藏在今天早上他戴過的面具後面,血蝙蝠。6個青銅野獸和他一起,都戴着昆蟲的面具,都一個樣子。
蝗蟲,賽爾彌意識到。“格羅里奧,”他說,“格羅里奧,”一個蝗蟲回答。“你需要的話,我還有更多的蝗蟲,”斯卡哈茲說。“6個夠了,守門的人怎麼樣?”
“我的人,你不會有麻煩的。”
巴利斯坦爵士拍下光脖子的手臂,“不是必須的話不要流血,明天早上過來,我們組成一個議事會來告訴這個城市我們做了什麼,還有為什麼。”
“照你說的。老頭,祝你好運。”
他們分走不同道路,巴利斯坦爵士繼續下樓,青銅野獸們跟在他身後。
國王的套房在金字塔的正中心,16和17樓,等賽爾彌到時,他發現通向內部的門關着並上了鐵鏈,門口有兩個青銅野獸守着。在他們百納斗篷兜帽下面,一個是老鼠,一個是公牛。
“格羅里奧,”巴利斯坦爵士說。“格羅里奧,”公牛回答。“右面第三個廳。”老鼠打開了鐵鏈,巴利斯坦爵士和他的護衛走進了一個狹窄的,點着火炬的紅黑磚砌砌傭人通道。他們通過了兩個廳進入右面第三個,腳步聲迴響着。
在國王套房雕花硬木大門外站着鋼皮,一個年輕的角鬥士,還算不得第一流的。他的臉上是綠色和黑色的複雜紋身,是古老的瓦拉里爾巫術記號,用於把他的皮肉變得堅硬如鐵。相似的記呈還在他的臉上和胳膊上,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擋住劍或斧頭。
就算沒這些,鋼皮看起來也夠嚇人的了——這個瘦硬的年輕人跨上半步,“誰在那兒?”他喊道,用長斧擋住了去路,當他看見是巴利斯坦爵士和身後的青銅蝗蟲時,他放下了長斧,“老大人。”
“要是國王高興的話,我需要和他談幾句。”
“時間很晚了。”
“時間是晚了,但很緊急。”
“我去問問。”鋼皮把長斧靠在門上,打開了旁邊一個門洞,裏面露出一個孩子的眼睛,孩子的聲音從門裏傳出來,鋼皮回答了他。巴利斯坦爵士聽到重重的門栓被拉開的聲音,門打開了。
“只能你自己,”鋼皮說,“野獸們在這等。”
“好的。”巴利斯坦爵士對蝗蟲們點了點頭。其中一個點頭做答。賽爾彌一個人走進了門內。
裏面一片漆黑,沒有窗子,四面都是8英尺厚的磚牆,國王的房間裏面寬敞豪華。黑橡木的大柱子支撐着高高的天花板,地板上鋪着魁爾斯的絲織地毯。牆上古舊的掛毯價值連城,上面描繪着古老Ghis帝國的榮光,其中最大的一幅畫著瓦拉里敗軍最後的倖存者戴着桎梏和鐵鏈行進。通向卧室的拱廊上守着一對香木的戀人,雕刻打磨的,上面打了油。巴利斯坦看到了就覺得心慌意亂,不過毫無疑問那就是想要達到這效果的。我們越快離開這地方越好。
一個鐵爐子是唯一的光源,旁邊坐着兩個女王的待酒,達拉凱茲和奎茲。“米克拉茲去叫醒國王了,”奎茲說,“要我們給你倒點酒嗎,大人?”
“不了,謝謝。”
“你可以坐下,”達拉奎茲指了指一個板凳。“我情願站着。”他能聽到拱廊那面卧室里傳出的聲音,有一個是國王的聲音。
等了有一會國王哈茲達爾-佐-拉羅克,第14,才打着哈欠走了出來,,一邊繫着他睡袍的帶子。袍子是綠綢子的,裝飾着大量的珍珠和銀線,下面國王什麼也沒穿。這樣不錯,裸體的人會感到脆弱,更不容易有拼個魚死網破的舉動。
巴利斯坦爵士還描到拱廊那邊一個帘子后一個裸體的女人,她的胸與腿在絲綢下面遮遮掩掩。
“巴利斯坦大人,”哈茲達爾又在打哈欠。“這都幾點了?是有關我那甜蜜女王的消息嗎?”
“不是,yourgrace。”
哈茲達爾嘆了口氣:“請說YourMagnificence,雖然在這個時間,說yoursleepness也挺合適。”國王走到一邊去給自己倒一杯酒,但發現瓶子裏只剩幾滴了。他的臉上閃過了幾分不耐:“米克拉茲,酒,馬上。”
“是的,陛下。”
“讓達拉奎茲和你一起。一瓶阿博金酒,再來一瓶甜紅酒。不要你們那種黃尿,謝謝。下次要是我發現酒瓶是空的,我就要扇你們那粉嫩的臉蛋。”男孩跑了出去,國王轉向賽爾彌:“我夢見你找到丹尼莉斯了。”
“夢是會說謊的,陛下(YourGrace)。”
“YourRadiance也會不錯。那你為什麼這個時間過來,大人?城裏有什麼麻煩嗎?”
“城裏很平靜。”
“是嗎?”哈茲達爾看起來很迷惑,“那你為什麼而來?”
“問一個問題。陛下(譯者:這裏他倒是用更尊敬的Magnificence了,英語譯成漢語真是沒法不流失呀),你就是Harpy嗎?”
哈茲達爾的酒杯從手指中滑落,在地毯來彈了一下,滾了開去。“你在這麼晚來到我的卧房就是要問我這個?你瘋了嗎?”到這時國王好象才發現巴利斯坦爵士一身鎧甲。“怎麼……為什麼……你怎麼敢……”
“毒藥是你下的嗎?Magnificence?”
國王哈茲達爾後了一步。“那些蝗蟲?那……那是多恩人乾的,昆汀,那個所謂的王子。要是你不信我就去問雷茲納克。”
“你有證據嗎?雷茲納克有嗎?”
“沒有,不然我就把他們抓起來了。也許我不管怎樣還是該把他們抓起來。馬格哈茲會讓他們認罪的,我不懷疑。他們都是下毒者,這幫多恩人。雷茲納克說他們崇拜蛇。”
“他們吃蛇,”巴利斯坦爵士說,“那是你的角斗場,你的包廂,你的座位。甜酒和軟靠墊,無花果和甜瓜,還有蜂蜜蝗蟲,你提供了所有的東西。你催她去嘗蝗蟲,但你自己一口也沒碰過。”
“我……我不喜歡熱辣口味的。她是我妻子,我的女王,為什麼我會想毒死她?”
他用的是過去時。他相信她死了。“只有你能回答了,陛下。也許是因為你想在她的位置上放個別的女人。”巴利斯坦爵士向那個卧房裏向外偷看的女孩那裏點了點頭,“也許就是那個?”
國王看起來抓狂了,“她?她什麼也不是,一個床奴罷了。”他舉起雙手,“我說錯了,不是奴隸。是個自由人,受過取閱男人的訓練。就算是國王也有需要啊,她……她無關緊要,大人,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丹尼莉斯,永遠。”
“你催女王去嘗蝗蟲,我聽到你說了。”
“我想着她可能會喜歡。”哈茲達爾又退了一步,“又辣又甜。”
“又辣又甜又有毒。我親耳聽到你命人去角斗場裏把龍殺掉。你對着他們喊。”
哈茲達爾舔着嘴唇,“那牲口吞下了巴斯納。龍吃人的,他在殺,燒……”
“……燒要害你的女王的人。Harpy的兒子們,你的朋友。”
“不是我的朋友。”
“你當然這麼說,但你告訴他們停止殺人時他們遵命了。你要不是他們的一員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哈茲納克搖着頭,這一次他沒有回答。“告訴我實話,”巴利斯坦爵士說,“你有沒有愛過她,哪怕就一小點?還是你只是為了垂涎這王冠?”
“垂涎?你怎麼敢這麼說我?”國王的嘴憤怒地扭動着。“我垂涎王冠,好吧……但不如她垂涎那個雇傭兵一半。沒準是她那寶貝的隊長想要毒死她,因為他被扔到了一邊。要是我也吃了蝗蟲,那就更好了。”
“達里奧是個殺手,但不是下毒者。”巴利斯坦爵士逼近國王。”你是Harpy嗎?”這一回他把手放在了劍柄上。“告訴我實話,我保證讓你死得利落。”
“你都是在推想,大人,”哈茲達爾說。“我受夠你這些問題了,也受夠你了。你被開除了,想活命的話馬上離開彌林。”
“如果你不是Harpy,那告訴我他的名字。”巴利斯坦爵士長劍出鞘,利刃反着火光,成為一線橙色的火焰。”
哈茲達爾尖叫道,“卡拉茲!”一邊踉蹌往自己的卧房後退。“卡拉茲,卡拉茲!”
巴利斯坦爵士聽到在他左邊門打開了。他及時轉身,看到卡拉茲從一塊掛毯后跳了出來。他移動緩慢,仍然沒有全醒,但武器在手,一把多斯拉克arakh,又長又彎。專門用來從馬背下砍下來,造成又深又細的傷口。角斗場和戰場都適用的兇殘武器,專門對付半裸的敵手。但這是室內只能近戰身博斗,而巴利斯坦爵士一身鎧甲。
“我在這是為了哈茲達爾,”騎士說,“扔掉你的兵器站一邊去,我就不會傷害你。”
卡拉茲笑了,“老傢伙,我要吃掉你的心。”兩個人差不多一樣高,但卡拉茲重了兩石,而且年輕40歲,蒼白的皮膚,死魚眼睛,還有一道紅黑色的硬發從眉骨留到了後頸。
“那就來吧。”無畏的巴利斯坦說。卡拉茲沖了過來。
在這一整天裏第一次,賽爾彌感到心中有數。這才是天生我才要做的事,他想道。舞蹈,甜蜜的鋼鐵之歌,一劍在手,敵人在前。
角鬥士動作快如閃電,是巴利斯坦爵士所遇到的對手裏最快的人。在那大手裏,arakh帶着嘯聲,織成一片鋼鐵風景,彷彿從三面同時向老騎士襲來。大多數招式都是衝著他的腦袋,卡拉茲不是傻子,沒戴頭盔的賽爾彌最脆弱的地方是脖子之上。
他鎮靜地一一擋開來招,他的長劍迎上了每一次砍擊並把它擋到了一邊。鋒刃交擊聲不斷。巴利斯坦爵士撤後,用眼睛的餘光他看到待酒們正在看着,眼睛瞪得像白色的雞蛋。卡拉茲咒罵著,一刀從高改為低砍,這一次滑過了老騎士的劍鋒,卻毫無用處地刮在白鐵脛甲上。而賽爾彌的回擊去找到了角鬥士的肩,割開了他的亞麻衣服,深深見肉。他的黃色束腰外衣變成了粉色,然後是紅色。
“只有懦夫才穿鐵甲,”卡拉茲叫道,圍着他轉個不停。在角斗場沒人穿凱甲。觀眾要看的就是血:死亡,斷肢,還有痛苦的尖叫,這是紅沙的音樂。
巴利斯坦爵士隨着他轉身。“懦夫正要殺了你,大人。”這個人不是騎士,但他的勇氣配得上這樣的禮貌。卡拉茲不懂怎麼去和一個穿凱甲的人作戰。巴利斯坦爵士從他的眼睛裏能看出來:懷疑,迷惑,開始恐懼。角鬥士又衝上來,這一次尖叫着,好象如果手裏的兵器不能殺了對手,聲音就可以似的。Arakh上劈下砍。
“在角斗場裏這已經把你胳膊卸掉了,老頭。”
“我們不是在角斗場。”
“脫下凱甲!”
“現在扔掉你的兵器還不晚,投降。”
“去死,”卡拉茲唾道……但當他舉起arakh時,劍尖刮到了一個牆掛上絆住了。這就是巴利斯坦爵士所需要的全部機會。他劃開了角鬥士的肚子,擋開了脫開的arakh,當角鬥士的內臟象一堆鰻魚一樣流出來時,一劍穿心結果了對方。
鮮血和內臟弄髒了國王的絲織地毯子。賽爾彌退後一步,他手中的長劍一半已經變成紅色。一些木炭散落在地毯上開始冒煙。他能聽到可憐的奎扎在抽泣。“別怕,孩子,”老騎士說,“我不會傷害你,我只要國王。”
他用一塊窗帘擦乾淨長劍,走進卧室,在裏面他找到了哈茲達爾-佐-拉羅克,第十四,藏在一塊掛毯後面嗚咽。“饒了我吧,”他乞求道,“我不想死。”
“沒人想。但所有人都難逃一死,不管怎樣。”巴利斯坦爵士收起長劍,把哈茲達爾拉起來。“來吧,我護送你去牢房。”到現在,青銅野獸們應該已經解決鋼皮武裝了。“我們會把你關到女王回來。如果證明你沒罪的話,你不會受到傷害的。你有我作為騎士的保證。”他抓起國王的胳膊帶他走出卧房,感覺頭有點輕,幾乎像喝醉了酒。我過去是國王護衛,現在我是什麼?
米克拉茲和達拉奎茲拿着哈茲達爾要的酒回來了。他們站在大開的門前,把酒瓶緊抱在胸口,直直地盯着卡拉茲的屍體。奎扎還在哭,但加澤尼出現了,正在安撫她。她抱着小女孩,撫摸她的頭髮。其他一些待酒站在一邊看着。“殿下,”米克拉茲說,“高貴的雷茲納克-莫-雷茲納克說要和你說話,趕快來。”
這孩子對國王說話,就好象巴利斯坦爵士不在那兒一樣,就好像地毯上沒有一個死人,他身上所有的血沒有漫過地毯子一樣。斯卡哈茲應該把雷茲納克關起來直到能證明他的忠誠呀。哪裏出錯了?“到哪?”巴利斯坦爵士問男孩。“總管要國王殿下去哪?”
“外面。”米克拉茲第一次看他。“外面,大人,露台上,看。”
“看什麼?”
“龍——龍,龍被放出來了,大人。”七神拯救我們,老騎士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