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計
從初春穿越,到盛夏‘認親’,樂殊終於踏上了穿越的最常路徑,那就是成為某個皇家貴胄的大家小姐。
可是,成的好象有些太晚了。如果自己那時沒有跟了傅聖濟,沒有進宮,那麼穿越回來當個大家小姐也沒什麼不好。起居坐卧有人服侍,進出隨意不需操心,唯一不由自己的怕就是將來的婚姻。但是,進宮的這一招卻讓這一切的平和化作了泡影。
承德之行結束后,自己就沒有再住進宮裏去,而搬到了馬家。
馬爾漢雖說是上三旗出身,可家境初時卻並不顯貴。他是順治十一年的翻譯舉人,當年補授了工部七品筆帖士,累遷刑部員外郎。康熙十三年起,他以署驍騎參領參加了平定三藩的巨大工程,立下了功勞。康熙十七年就被進封為御史,只是之後幾年一直官運不佳,御史這個職位實在是個得罪人的差使,等到他再次升遷時已經是康熙二十六年了,授理藩院司務。從大學士索額圖等使鄂羅斯定邊界,辭辨明析,鄂羅斯人折服。事聞,聖祖嘉其能.尋遷戶部郎中。三十三年,遷翰林院侍講學士,再遷兵部侍郎。三十八年,遷左都御史.官場紛紛幾十年,雖然歷經波折,但馬爾漢到底是混到了一品,雖然是從一品,但是以他的出身來講,亦算是光宗耀祖、出人頭地了。
只是他的官運橫通了,子息之命卻一直不佳。老馬一共有一妻四妾,當然以他今年已經六十九的高齡,自然這其中不包括這前死去的N位大小老婆。自己的這個額娘是他在四十歲上娶的側室,大夫人過世后才扶的正。老婆他是娶了不少,可孩子卻極少,如今算下來自己算是他活下來的子女當中最大的,自己下面還有兩個小弟弟,八歲的塞爾弼,六歲的關住。
人生七十古來稀,這句話放在他身上則真正的算是個稀了,子息稀。樂殊對他的印象不太好,畢竟自己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並不是他真正的女兒,而他非要認自己的目的就實在是耐人尋味了。不過這事情,他的夫人自己那個額娘納喇氏玉容似乎並不知情,真正地把自己當成了她失散多年的女兒,把家裏風景最美的集雅軒收拾出來給自己住,拚命地給自己的屋子裏塞各種各樣的珍奇寶貝。女孩們必備的衣裝首飾更是一打一打地往進扔,活象是不要錢似的。
而樂殊也終於有了自己的標準配備,兩個貼身大丫頭,兩個管事嬤嬤以及平常打掃洗漱的四個小丫頭。
當樂殊這個馬家的大小姐終於可以平靜地坐在集雅軒里看書時,已然是從承德回來的半個月後的事了。而自己這邊還沒有完全融入馬家的生活,那邊一波一波的熱鬧好戲便又是開場了。
樂殊一直以為情人節這玩意兒是從外國傳進中國來的,卻不曾料想得到,原來早在古代便有了這中國的情人節,七月七、七夕節。
說起這事來,倒也真的是好笑。不管是中國的情人節還是外國的情人節,由頭都是頗為不吉的。相傳外國的情人節是為了紀念一位反抗暴君,私自給情人們完婚的神父,而中國的情人節則是為了紀念那一對遠隔着天河,一年才能見一次面的牛郎織女。
而這麼不吉利的節日裏,居然招惹得全城的大姑娘們春心鬨動,小媳婦們是熱心參與。
只是這節的熱鬧全在晚上。
所以當樂殊受邀前往八爺府的路上,從馬車裏就看到了滿大街的衣香鬢影,紅粉穿動。而老八的家裏就更是國色天香、佳麗雲集了。
琪夢真是個愛熱鬧的主兒,居然請了三十來位年輕的格格福晉們來她家裏玩。女人們來得多,男人自然也不少,王孫貝勒,皇子皇孫們下課下朝後也是來了一堆。瞧她的那模樣竟象是要作媒婆似的。
樂殊是極怕熱的,所以今天在兜衣之外只穿了一身外罩,月白色的茉莉團花半袖小襖,淺碧色的十三蓮步荷葉裙,髮飾也甚是簡單,只拿淺碧的紗絲繞了一個半蓮望月髻,顫微微的別了一隻玉鳳搖。沒有載耳飾,嫌麻煩,也不曾象那些格格小姐們戴了滿手的戒指擺闊,只是在首飾盒子裏揀了一隻碧玉鐲戴在右腕上。
裝扮雖然簡單,但卻是極盡素妍秀美之態,於是剛下了車在老八的前廳一亮相,就惹來了一堆豪門公子們的眼球。不過,這些人看雖看,倒也不敢太放肆,原因不為別的,只因為老九今天也在這裏。而如今的京城裏,怕已經是沒人不知道自己和老九的那場冤孽了,自己恢復了旗人的身份則讓所有的人都認為自己必是老九的福晉無疑了。
院子裏擺了甚多的桌子招待客人,而真正八百的這些爺們則都在大廳里歇涼。
琪夢不知道在忙什麼,沒在門口迎客,自己只好是先進廳來,給這些爺們請安。低眼一掃,來得還真不少,幾乎可以是全體總動員。
胤?見自己進來,趕緊是笑着招呼:“剛才你八嫂還在念你呢,怎麼這樂妹妹還不來?讓她等的都心急死了。”
嘴裏說的是琪夢急,可大家眼裏看的全是老九,胤?一臉的不自在,瞧也不瞧自己,只是一個勁地往茶碗裏研究,象是要從那裏面找出些什麼來似的。樂殊是這個無奈好笑,給各人請過安后,就是往後堂去了。
進了後堂才發現,怪不得琪夢不在門口迎客,原來后宅里已經是堆了一大堆的女眷,丫環婆子們更是數不勝數,戲檯子已經擺起來了,琪夢這個女主人一邊是要招呼客人,一邊要指揮着管家把後花園的幾數涼閣趕緊擺置下來。晚上大家都要在後園裏邊聽戲邊用晚飯的。一身緋衣的她在人群里是轉來轉去的,象只蝴蝶般翩躚花叢。
女人在什麼時候都不可能象男人一樣扎堆討論一件事情的,所以都是三五成群的各找知心人。樂殊與這些達官小姐們並不相熟,雖然認識她的人並不少,可她認識的地不多。正發怔不知該去哪兒時,自己的丫頭紫月就是指着一邊的一處閣樓說:“小姐,那邊有人叫您。”
仰頭一看,竟是蘭慧在小閣上從窗戶里招呼自己上來住。
自己一向喜歡這個四福晉,人家招呼了自然不能不去,便是提腳上了閣樓。
閣樓里呆的人並不多,三四人全都是上回狩獵時見到的幾位福晉,當然,還多了兩三個不曾見面過的女子,瞧她們的衣裝,是嫁人的了。
蘭慧趕緊是給自己介紹,原來這幾位都是那些爺們的側福晉,當然其中也包括四四的介福晉,李氏。
這個李氏樂殊是有印象的,緣故於他那個可憐的兒子弘時。只是在三百年後的電視時看到她的形象太多種,有刁鑽有事故也有心機陰沉的,卻不料這李氏卻是個嬌媚可人的玲瓏人兒,說話的聲音才是叫個好聽,一打聽才知她原是南方人,說話吟哦間多軟儂之味。樂殊本是南京人,上學到的北京,乍聽家鄉語音,不免覺得十分親切。
“樂妹妹今天這身打扮可真是漂亮!我在這邊瞧着,剛才可有不少的公子全盯着你看嗯。”三福晉又是想拿她打趣了。
扶霞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逗樂:“那些人就算看,也不敢多仔細地看。老九可在呢?對了,樂妹妹,老九剛才眼珠子沒掉出來吧?”
一堆女人嘰嘰咯咯,無非是拿自己和胤?取樂。樂殊沒法和她們這群出門玩還不得不帶上小老婆的大老婆們來討論所謂的愛情和婚姻。只是低着頭,由她們鬧着玩。
紅日西垂,新月漸起時,管事的來回說人都到齊了,琪夢就趕緊是招呼大家往後花園涼亭中落坐,聽戲吃飯了。上樓來叫幾位嫂嫂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來了,又是一陣的渾鬧。老三家和老五家的鬧不過是嘴皮上的逗趣,這個琪夢卻總是化語言為行動,一舉驚人。
原本男桌和女桌是分開的,可這個愛搗蛋的琪夢卻硬是弄成了男女混桌。一家子在一起,不是一家子的未婚男女也全讓她堆到一個桌上。好在來的人大多數都是滿人兒女,不是很講究男女之防。不過這男未婚女未嫁的坐到一處也實在是頗有意趣,大家你瞧我我瞅你,女的粉臉含嬌,男的自作清明,實在是很有意思。
琪夢自然不會忘了自己,非把自己和老九按到一處,老九不依卻敵不過琪夢的十指纖纖,只好從命。同一個桌上的,還有老十,十二和兩個不知道是哪家的格格。三個男人三個女人坐在一張桌上,實在是不能叫個平常。
樂殊以前沒認真比過,今個兒仔細一比這三個,才發現原來胤?真的是他們兄弟中最俊美的,老十且就不說了,十二雖然也很優秀,但氣質也飄渺出塵,遠不及胤?的那一雙桃花眼勾人。那兩個格格的眼珠子是直往老九身上轉。自己只好是將臉躲在扇子後面抿嘴偷樂,卻不及被十二瞧見了,也是一陣的暗笑。
琪夢今天請的戲班子是京城裏最出名的‘千芳樓’的花旦,七夕應景唱的不外乎是那些什麼公子佳人樓台會,生離死別情難捨之類的戲文。可惜的是樂殊聽不懂,一句也聽不懂!晚膳用罷,換上了茶果點心,清香繞口愈襯了此時此景。
只可惜,樂殊是悶到實在無聊,加之天氣炎熱,雖然是晚上,可也出了一身的香汗。左肩的傷口雖然已經封口結痂,但是被汗漬一浸,仍然扎得又癢又疼,便轉身知會了一下身邊那桌的蘭慧,就悄悄下樓來了。
老八家的奴才都認得自己,聽自己一說要找間清涼的屋子休息一下,便立馬派人找來了自己的丫頭紫月,將自己是送到了后宅的一間清雅偏廳里。
清水紗巾葯布藥膏這裏是一應俱全,打發人走了之後,關上房門,紫月便開始給自己清洗傷口換藥了。
胤?是愛聽戲的,正值這班戲唱得出彩之時,樂殊離得席,所以未曾發現。他後知後覺,卻耐不住有人早盯住了,她這邊前腳一下樓,那個人也是後腳下樓去了。悄悄尾隨至偏廳之外,見丫頭送了一堆的葯巾進去,心下就是一顫。后見紫月關了門,而窗棱的白紗上卻映出來了美人半褪香衫,玉肩微露的旖旎情意,心中更是一動,獃獃地望着那窗紗上的影子,竟自呆了。這邊正沉自情境,不能自拔時,就聽屋子裏一聲尖叫,條件反射地立馬就是沖了過去。
豈不料在這裏,從另一個方向也是衝來了一人,只是先前那人離得近,先進了屋,可一進屋就呆在當地,後進的那人進了屋則是什麼也沒做,直接就是給了先前那人一拳。先前那人躲閃不及就是被一拳塞到了肚子上,氣得叫了起來:“九哥,你幹嗎打我?”
胤?是扭頭回去看看已然是穿好衣服的樂殊,氣服難平,怒道:“你說我幹什麼打你?十四,你越來越不象樣子了。這種房間也是你進得的?”這可是女人換衣服的房間,而這個女人還是你的……
他什麼意思,胤?自然是明白,只是冷哼一聲道:“我進來不對,難不成你進來就對了?這種房子怎麼了?我是聽見有人驚叫才進來的。再說了,她又不是你的福晉,你憑什麼打我?”
一番話說得振振有詞,氣得老九是干氣沒話說。素日裏他是個嘴尖嘴快嘴下不饒人的主,可是在這事上他卻實在是一面理虧、一面又有些不願意承認的事情,這才讓十四逮住了小辮子。恨意無法排泄時,扭頭凶道:“沒事幹,你叫什麼叫?”
樂殊聽了他們兄弟兩個的話,是氣到了真正的無奈。
不待自己說話時,紫月已經是撲嗵一聲跪下了:“回九爺的話,剛才是奴婢叫的。”
“你瘋了是不是?這是什麼地方,也是你渾叫的,你家主子平常是怎麼調教你們的。”正愁沒地發氣,天下竟然掉下來這麼一個出氣包,正是太痛快了。胤?是這通數落,紫月平常在馬府,甚少見皇子阿哥,這次忽見本就十分驚懼,讓他這麼兇巴巴的一罵,居然給罵哭了。
樂殊是看不下去了,插嘴道:“你罵她幹什麼?她個小丫頭家家的,十三四歲,猛地見一隻耗子,嚇得叫一聲又怎麼了?你是當爺的,幹什麼和一個小丫頭也過去?”有本事找十四發火去啊,欺負一個小丫頭算什麼本事。
胤?是聽得高興,一把把小丫頭紫月是拽了起來:“甭哭了,九爺罵你,十四爺賞你。來,給你塊帕子趕緊把淚擦擦。”紫月哪裏敢接他的帕子,謝恩后趕緊掏出自己的帕子是準備抹眼淚,可冷不丁的讓胤?惡狠狠地眼睛一瞪,是嚇得又哭了。
十四得理不饒人,見老九干氣話都說不出來了,更是高興,轉到樂殊身邊笑道:“你不知道,我九哥啊是最喜歡欺負奴才的,從小到大,倒在他手裏的奴才不知有多少了。別生氣噢。你的傷好了沒有啊?”伸手就是要翻樂殊的衣領子瞧。
可他這邊狼爪一伸,那邊就已經是有人衝上來了,這回兩兄弟是誰也不讓誰就是扭到一塊去了。樂殊開始讓十四的這個超有色狼嫌疑的動作是嚇得一楞,后見這兄弟兩個居然扭得一塊去了,氣得趕緊是上去拉架:“你們兩個幹什麼?快放開啦。”
豈不料這兩條犟驢是全上了勁,根本是拉也拉不開。沒辦法之下,樂殊就準備是給老九的腳面上狠狠來一腳,豈不料人都有個條件反射的情況,他那邊正急着和十四摔角呢,這邊突然有人暗中叢襲,一個回手劈。
你說怎麼那麼湊勁,正好是劈到了樂殊左肩的傷口上。當時剛長好的傷處就是裂開了口子,血當時就是涌了出來,月白的衫子一下子就是洇出來了。紫月嚇得大叫:“血!小姐,你流血了。”
這回一嗓子不只把那兩個打得正歡的楞牛給拉了回來,也把躲在門外偷聽的琪夢是驚得叫了進來:“哪流血了?怎麼流血了?”在瞧見樂殊左肩上撲撲冒得鮮血是嚇得直跺腳,那兩隻笨牛一人給了一腳。
可樂殊這回卻氣死了,尤其在看到門外站着的不只樂殊,還有老五和老十后,更是又羞又氣,拿帕子往傷口上一捂,就是奪門而出了,不顧後園中眾人奇怪的眼光,就是一邊流着血一邊跑到門外,跳上了馬車是氣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