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決戰
到第二天早上,普伊科瑟瑞斯已經走了,他被送到從樸茨茅夫到新斯科舍小營地的龍運輸船上,然後被送到紐芬蘭島,最後監禁在最近剛剛建立的繁殖基地上。勞倫斯盡量避免再見這條病懨懨的倒霉的龍,故意讓泰米艾爾一直到深夜都沒有睡,這樣早上他起得晚,就可以避過這段分別的時光。
蘭頓非常明智地選擇了這個時間,特拉法爾加角戰役的勝利帶來的快樂還在繼續着,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抵消這種私底下的不快樂。就在那一天,營地里發放了將在泰晤士河舉行焰火表演的宣傳冊。根據蘭頓的命令,莉莉、泰米艾爾和麥西莫斯,作為營地最年輕、也是這次事件中最受影響的龍,去觀看這次焰火表演。
當五彩繽紛的焰火裝扮着天空,來自遊艇的音樂緩緩響起時,勞倫斯由衷地感激蘭頓上將的這個命令:泰米艾爾的眼睛因興奮而睜得巨大,火焰明亮的顏色在他的瞳孔和鱗片上反射出來,他抬起頭,左看右看,想盡量聽得更清楚一些。除了音樂、爆炸聲和燈光外,他在返回的路上就沒有說別的。“那是音樂會,就是他們在多佛聽的那種嗎?”他問,“勞倫斯,我們能不能再去一次,也許下一次可以離得更近一些?我可以非常安靜地坐着,不會打擾任何人。”
“親愛的,像這樣的焰火只能在一些特殊的場合才有,音樂會裏只有音樂,”勞倫斯說,他避開了這個話題,他能夠想像到城市居民對於帶着龍去聽音樂會會有什麼反應。
“噢,”泰米艾爾說,但他並沒有十分沮喪,“我仍然非常喜歡這個,我今天晚上聽得不是很盡興。”
“我不知道能不能在城鎮裏找到合適的地方,”勞倫斯緩慢而猶豫不決地說,但突然他產生了一個想法,於是高興地補充道:“但是或許我可以雇一些音樂家到營地里為你們彈奏,不管怎麼樣,這樣可能會更舒服一些。”
“是的,確實是,那太棒了,”泰米艾爾渴望地說。着陸后,他和麥西莫斯、莉莉交流着這個想法,他們兩個也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該死,勞倫斯,你最好學會說‘不’,你總是讓我們開始這麼些荒唐的事情,”波克雷說,“想一想,讓音樂家為了愛或者為了錢來到這裏。”
“為了愛,或許不是,但是為了一周的工錢和一頓豐盛的飯,我相信可以勸說大多數音樂家來到伯利恆的中心進行表演。”
“我覺着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哈考特說,“我自己也非常喜歡。16歲時,我曾經參加過一次音樂會,除此之外,我再也沒有去過了。為了它,我不得不穿上裙子,僅僅半個小時后,一個討厭的傢伙坐在了我的旁邊,用不禮貌的話喋喋不休地說著,最後,我忍無可忍,把一杯咖啡倒在了他的膝蓋上。雖然他馬上就走了,但這件事情破壞了我快樂的心情。”
“上帝,哈考特,如果我將來冒犯到你的話,我一定會先確定你的手裏沒有熱的東西,”波克雷說。勞倫斯也在相同的沮喪中掙扎着:他曾經讓她遭到這樣的侮辱以及她無法忍受的事情。
“嗯,我應該打他,但那樣我不得不站起來,你不知道坐下來,把裙子整理好是多麼困難的事情,第一次整理它花了我五分鐘,”她振振有詞地說,“因此我不想讓這件事情重演。接着服務員走過來,我想那樣會容易點,無論如何,這更像是一個女孩應該做的事情。”
想到這個,她的臉色仍然有點蒼白,勞倫斯向他們道了晚安,帶着泰米艾爾去休息了。他又睡在泰米艾爾邊上的小帳篷里,因為他覺得泰米艾爾仍然十分悲傷。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叫醒了,泰米艾爾用一隻大眼睛向帳篷裏面看,詢問勞倫斯是否願意今天去多佛,安排一下音樂會的事情。
“本來我想再睡一個小時,但看來不行了,或許我應該去向蘭頓請個假,”勞倫斯打着哈欠從帳蓬里爬出來說,“我可以先去吃早餐嗎?”
“噢,當然,”泰米艾爾非常慷慨地說。
勞倫斯咕噥了一聲,穿上外套,向總部走去。走到半道,他差一點和跑來尋找他的摩根撞到一起。“先生,蘭頓上校找你,”勞倫斯把他扶穩后,這個男孩因興奮而氣喘吁吁地說,“他說,馬上要泰米艾爾配備上戰爭裝備。”
“好的,”勞倫斯抑制住吃驚,說道,“立即去告訴格蘭比上尉和柯林斯先生,然後根據格蘭比上尉的命令行動,注意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
“是,先生,”男孩說完,又沖向營房,勞倫斯加快了步伐。
“請進,勞倫斯,”聽到敲門聲,蘭頓說。看起來,營地的每一個上校都被集中到了辦公室。令勞倫斯吃驚的是,瑞肯坐在房間前面,就在蘭頓的桌子旁。自從瑞肯從拉干湖走後,他們達成了無聲的默契,盡量避開互相交流,勞倫斯一點兒也不知道他和利維塔斯的行動。很明顯,情況比勞倫斯想像得要更危險:瑞肯的大腿上綁着繃帶,血跡依稀可見,他的衣服上也是血跡斑斑,消瘦的臉蒼白而痛苦。
等到最後幾個人進來,關上門之後,蘭頓開始陰鬱地說:“我敢說你們已經意識到了,先生們,我們慶祝得太早了。瑞肯上校剛從海岸的飛行中返回來,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了法國的邊境,看到了該死的科西嘉人正在做什麼,你們可以自己看看。”
他把放在桌子上的一張紙向前推了推,紙被塵土和血跡弄得髒兮兮的,但能夠清楚得看到瑞肯用靈巧的手畫得精緻的草圖。勞倫斯皺了皺眉,苦苦地思考這個東西:看上去很像戰艦,但它的上甲板上周圍沒有欄杆,也沒有裝桅杆,在船頭和船尾兩邊都伸出了奇怪的細細的橫樑,上面沒有炮眼。
“那是什麼?”凱尼瑞把它轉過來說,“我想他已經有船了?”
“如果我解釋一下,可能就會比較清楚了,他們的龍將載着士兵來到這片土地,”瑞肯說。勞倫斯立刻明白了:這個橫樑是要給龍一個可以固定的地方。拿破崙想要避開海軍的槍炮,將部隊從空中運過去,而英國的多數空軍力量仍然滯留在地中海。
蘭頓說:“我們無法確定一條龍一次能運多少人――”
“先生,請原諒,我可以問一下,這些器具多長嗎?”勞倫斯打斷他的話,問道,“這是按比例畫得嗎?”
“在我看來,是的,”瑞肯說,“在半空中,我看到一側有兩條‘收割機’龍,從前到后至少大約有200英尺。”
“那裏面有三個甲板大小,”勞倫斯憂鬱地說,“如果他們懸挂上吊床、不安裝裝備進行短途旅行的話,每個可以裝2000人。”
房間中立刻傳出了吃驚的咕噥聲。蘭頓說:“即使他們從瑟堡出發,過來一次不超過兩個小時,他們有60條龍,甚至更多。”
“到半上午,他們就能夠運輸50000個人,上帝,”一個勞倫斯不認識的上校說,這個人剛剛到,大家也正在進行着同樣的計算。他們不時向房間四處張望,點數自己的人手:一共不到20個人,其中超過1/4的上校負責偵察和送信的任務,他們的龍在戰鬥中幾乎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但是確信沒有希望在空中控制這件事情嗎?龍能夠負擔著這樣的重量嗎?”蘭頓進一步研究這個圖案,問道。
“可能這些運輸器是用輕木建築的,畢竟只需要堅持一天就行了,不需要不漏水的木材,”勞倫斯說,“只要有一場東風,就可以幫助他們將士兵運過來。但在運輸過程中,他們的視野狹窄,抵抗力很弱,在空中非常脆弱。伊科斯西德姆和茅蒂弗諾斯肯定已經在返回的途中了嗎?”
“最多四天,波拿巴已經知道了我們的情況,”蘭頓說,“他幾乎投入了自己的所有艦隊及西班牙人的艦隊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肯定不會浪費這個機會。”立刻,大家都覺得情況顯然是這樣,看來形勢非常嚴峻,嚴酷的表情及預想中的沉默在房間中蔓延開來。蘭頓坐在桌子旁,向下看了看,然後緩慢地站了起來。勞倫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頭髮灰白而稀少。
“先生們,”蘭頓正式說,“今天是北風,因此上帝保佑,他們需要等待更好的風向。所有的巡邏龍只在瑟堡四處飛行,這樣,我們至少有一個小時的預警時間。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我們的龍根本不可能超出這個數量,但我們只能儘力,如果我們能阻止他們的話,就可以拖延時間。”
沒有一個人說話。一會兒,他接著說:“我們需要每一條大型和中型的龍獨立履行職責,你們的任務是去破壞運輸器。凱尼瑞、沃倫,你們兩個將在莉莉陣型中處於中翼位置,有兩條巡邏龍在翼尖的位置。哈考特上校,毫無疑問,波拿巴會留出一些龍進行保護,你的任務是盡量讓這些防衛力量拖不開身。”
“是,先生,”她說。其他人也都點了點頭。
蘭頓深深地吸了口氣,擦了擦臉。“沒有什麼別的事情了,先生們,去做準備吧。”
沒有必要向其他人保密,法國人幾乎在瑞肯返回的路上抓到他,肯定已經知道他們的秘密最終將大白於天下。勞倫斯平靜地告訴他的上尉,然後讓他們去工作。他注意到消息已經迅速傳開:人們都斜kao在那裏,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明白了當前的形勢后,他們的表情馬上變得僵硬起來,通常早上進行的無聊談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自豪地看到即使最年輕的軍官也以最大的勇氣,直接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泰米艾爾第一次使用完整的大型的戰鬥裝備,巡邏使用的裝備比這要輕得多,他們先前的裝備只用旅行鞍。泰米艾爾筆直而安靜地站在那裏,四處張望,興奮地看着隊員用最重的皮鞍、三角鉚釘把他裝備起來,然後在鏈網上掛上面板,用來做裝甲,提供保護。
勞倫斯開始檢查裝備,就在這時,他突然意識到沒有見到郝林。他向整個空曠地看了幾次,確定這個人不在現場,然後讓裝甲兵普拉蒂停下手中的工作。這個小夥子正在為泰米艾爾安裝在戰爭中保護胸部和肩部的金屬板,“郝林先生在哪裏?”他問。
“嗯,今天早上我沒有見到他,先生,”普拉蒂搔了搔腦袋說,“但他昨天晚上還在。”
“很好,”勞倫斯說完,解散了他,“羅蘭、戴爾、摩根,”他叫道。三個人一過來,他便說:“你們去找一下郝林先生,讓他立即到這裏來找我。”
“是,先生,”他們異口同聲地說,然後匆忙商量了一下,立即向不同的方向飛奔而去。
他皺着眉頭,回去檢查其他人的工作。這個人竟然在這種極其緊急的情況下擅離職守,既讓他感到很奇怪,又讓他非常震驚。他不知道是不是郝林生病去看醫生了:這看上去是唯一的借口,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應該告訴其他隊員。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泰米艾爾全速武裝地站在了那裏,在格蘭比上尉的嚴格監督下,隊員們練習着登陸技巧,就在這時,年輕的羅蘭匆忙地返回了空曠地。“先生,郝林和利維塔斯在一起,請不要生氣,”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噢,”勞倫斯有點尷尬地說。他幾乎無法向羅蘭承認,他對郝林經常看望利維塔斯的事情熟視無睹,“他必須為此負責,你去告訴他,讓他馬上過來。”
“先生,我這樣告訴他了,但他說他不能離開利維塔斯,他讓我立刻來告訴你,如果你有時間的話,他請你過去一下,”她說話的語速極快,有點不安地看着他如何處理這種不遵守命令的行為。
勞倫斯大為吃驚,他沒有想到會得到這麼特別的回答,但經過對郝林性格的判斷,一會兒,他下定了決心。“格蘭比先生,”他喊道,“我必須離開一會兒,這邊的事情交給你了。羅蘭,待在這裏,如果發生任何事情的話,趕快過來叫我。”他告訴她。
他迅速地向那邊走去,在生氣、關心和猶豫之間掙扎着,他去的話,肯定遭到瑞肯的抱怨,尤其是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沒有人可以否認這個人剛才已經勇敢地恪守了自己的職責,現在,這樣魯莽地過去肯定會讓他感到侮辱。不過,勞倫斯還是沿着羅蘭指的方向走去,邊走邊對這個人氣憤不已:利維塔斯的休息地在最kao近總部的一個小地方,毫無疑問這是為了瑞肯的便利而不是為了他的龍。地上一片狼藉,勞倫斯見利維塔斯正躺在髒兮兮的沙地里,頭kao在郝林的大腿上。
“嗯,郝林先生,怎麼了?”勞倫斯說,生氣讓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尖銳,他走了過去,看到利維塔斯的側腹部和腹部上纏了一大堆繃帶,另外一側身體上也滿是繃帶,繃帶已經完全浸泡在接近黑色的血污中。“上帝。”他不禁驚叫道。
聽到聲音,利維塔斯的眼睛睜開了一點點,滿懷希望地轉過頭去看了看他,因為疼痛,眼睛顯得很明亮,但一會兒,認出來的人是勞倫斯后,便又恢復了原樣,嘆息着,一句話不說,閉上了眼睛。
“先生,”郝林說,“對不起,我知道我應該堅守我的崗位,但我不能離開他。醫生走了,說他也無能為力了,他活不了多少時間。這裏沒有人,甚至沒有人來送點水。”他停下來,又說:“我不能離開他。”
勞倫斯跪在他身邊,把手輕輕地放在利維塔斯的頭上,擔心給他帶來更多的疼痛,“不,”他說,“當然不能。”
他很慶幸現在離總部很近,門邊正有幾個隨員正在談論着那個消息,他叫他們過來幫助郝林,然後去找瑞肯。瑞肯就在軍官俱樂部里,因此,他很輕鬆地就找到了他。瑞肯正在喝酒,臉色已經改善了許多,血跡斑斑的衣服也換成了新的。蘭頓及兩個巡邏上校正和他坐在一起,討論沿海岸線駐紮的位置。
勞倫斯走到他們身旁,非常平靜地對瑞肯說:“如果你能走的話,就自己過去,否則,我就把你拖過去。”
瑞肯放下杯子,冷酷而吃驚地瞪着他,“你說什麼?”他說,“我想你有點多管閑事了――”
勞倫斯沒有注意他的表情,抓起椅子的後背,舉了起來。瑞肯一下子跌倒在地,趴在地上掙扎着。勞倫斯抓起他的大衣領,向外使勁地拖,根本不管他正氣喘吁吁,渾身疼痛。
“勞倫斯,怎麼――”蘭頓站了起來,吃驚地說。
“利維塔斯快死了,瑞肯上校應該去和他道個別,”勞倫斯直勾勾地盯着蘭頓,抓着瑞肯的衣領和胳膊,把他舉了起來,“他應該請求他的原諒。”
其他的上校都驚呆了,從椅子上半站起來。蘭頓看了看瑞肯,故意又坐下來,“好的。”他拿起了瓶子說,其他上校也慢慢坐了下來。
由於被他緊緊握住,瑞肯差一點被絆倒,但向外走時,他並沒有想掙拖開來,而是縮了縮身子。走到空曠地外面,勞倫斯停下來,面對着他,“你應該對他慷慨一些,你明白嗎?”他說,“你應該告訴他所有他應該從你這裏得到、卻從來沒有得到的表揚話,你應該告訴他,他很勇敢、很忠誠,他是你的好夥伴。”
瑞肯沒有說話,只是吃驚地看着他,好像勞倫斯是一個精神錯亂的危險人物。勞倫斯再次搖晃着他,“上帝,你應該做這些,甚至應該做得更多,希望這次你能夠讓我滿意。”他粗野地說,然後拖着他繼續向前走。
郝林仍然坐在旁邊,利維塔斯的腦袋仍然在他腿上,現在旁邊有一個大桶。郝林正用一塊乾淨的布把水擠進龍張開的嘴中。他看了看瑞肯,沒有掩飾自己的輕蔑,但他還是彎下了腰,對利維塔斯說:“利維塔斯,現在看看誰來了。”
利維塔斯睜開了乳白色暗淡無神的眼睛,“我的上校?”他不太確定地說。
勞倫斯把瑞肯向前推過去,瑞肯跪在他身邊,喘息着,抓住利維塔斯的一條大腿,但他還是說,“是的,我在這兒,”他向上看了看勞倫斯,咽了一口唾沫,有點尷尬地加了一句,“你表現得非常勇敢。”
聽起來一點也不自然,也不嚴肅,甚至可以說沒有禮貌,但利維塔斯只是非常溫柔地說:“你來了。”他tian了tian嘴角的水滴。血液仍然緩緩地從厚厚繃帶下面的敷料裏面滲出來,黑黑的一片。瑞肯臀部和長襪上也浸滿了血,他不安地移動了一下,又向上看了看勞倫斯,盡量不去移動。
利維塔斯深深地嘆息了一下,身體微弱的活動也停了下來,郝林用粗糙的手幫他把眼睛合上。
勞倫斯的手仍然緊緊地抓在瑞肯的脖子后,現在,他拿了起來,憤怒也消失了,只是感到十分的厭惡。“滾,”他說,“我們會為他安排後事,不用你。”瑞肯離開空曠地時,勞倫斯看都沒看他一眼。“你不能待在這裏,回到你的崗位上吧。”他平靜地對郝林說。
“是的,”郝林點了點頭說,“這裏沒有什麼事了,戰爭馬上就要開始了,我會讓人把他帶走,埋藏起來,謝謝你,先生,這對他來說已經很多了。”
“他應該得到更多,”勞倫斯說。他站在那裏,看了利維塔斯很長一段時間,然後返回總部,找到了蘭頓上將。
“嗯?”當勞倫斯走進辦公室時,蘭頓皺着眉頭問。
“先生,我為我的行為向你道歉,”勞倫斯說,“我願意承擔任何你認為合適的處理結果。”
“不,不,你在說什麼?我是指利維塔斯怎麼樣了。”蘭頓不耐煩地說。
勞倫斯停下來,然後說道:“死了,非常痛苦,但他最後走得很輕鬆。”
蘭頓搖了搖頭說:“真是太遺憾了。”他給勞倫斯和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然後兩大口喝完,深深地嘆息了一下。“沒有龍的生活對瑞肯來說肯定是一段悲慘的經歷,”他說,“我們在查塔姆意外發現了一個‘溫徹斯特’龍蛋馬上就要孵化出來,現在,蛋殼已經堅硬了。我一直在尋找一個能夠擔當起這個位置的人,他給我們帶來了這個消息,成為了英雄,如果不派他去的話,這條龍就會沒有人駕馭,那麼他那糟透的家族會提出抗議,而國會裏也會提出異議。”
“我寧願看到一條龍死去,也不願讓龍落到他手裏,”勞倫斯重重地放下杯子說,“先生,如果你想找一個能夠擔當這個位置的人的話,派郝林先生去吧,我用我的性命為他擔保。”
“什麼,你的地勤隊員主管?”蘭頓皺着眉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如果你認為他能夠承擔起這項任務的話,這是一個想法。他不會感覺這樣做會損壞他的職業嗎,我想這不是一位紳士的行為。”
“不,先生,如果你不認為一位紳士應該重視榮譽超過教養龍的話,”勞倫斯說道。
蘭頓對此嗤之以鼻,“嗯,我們不能這樣頑固,必須好好考慮一下,”他說,“我敢說,如果蛋孵化出來時,我們沒有死掉或者沒有被抓住的話,這將非常合適。”
當勞倫斯解除了郝林的職責時,他吃驚而無助地說,“我自己的龍?”他轉過頭去,雙手覆在臉上,勞倫斯假裝沒有看到,“先生,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他盡量小心,以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已經發誓,你能夠擔當起這個位置,千萬不要讓我成為騙子,我就滿意了。”勞倫斯握着他的手說,“你必須馬上走了,蛋隨時都有可能孵化出來,有一輛馬車正等着把你送到查塔姆。”
郝林有點迷茫地握了握勞倫斯的手,然後拿起地勤隊員為他匆忙打起的小包裹,開始向正在等着他的馬車走去,年輕的戴爾會把他送過去。離開時,隊員們都微笑着給他送行,他使勁地握着隊員們的手,最後,勞倫斯擔心他再這樣就走不了了,便說:“先生們,現在是北風,讓我們把盔甲從泰米艾爾身上拿下來,以便他晚上能夠好好休息。”這樣,他們才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泰米艾爾有點悲傷地看着他離開,“我非常高興新龍有了他而不是瑞肯,但我想他們應該早點把他給利維塔斯,或許郝林不會讓他死掉。”當隊員給在他身上忙碌時,他對勞倫斯說。
“我們不知道那將會發生什麼,”勞倫斯說,“但我不太確定利維塔斯會願意進行這種交換,直到最後,他只想着瑞肯的感情,這在我們看來,真是太奇怪了。”
晚上,勞倫斯又和泰米艾爾睡在一起,他緊緊抱起胳膊,把自己裹在幾條毛毯里來抵抗早霜。第一縷陽光升起時,他醒了,看到光禿禿的樹頂在陽光下顫抖着:東風正從法國刮過來。
“泰米艾爾,”他平靜地喊道,大腦袋從他上面抬了起來,用力吸了吸空氣。
“風向變了,”泰米艾爾說,然後低下頭用鼻子去摩擦他。
勞倫斯把手放在泰米艾爾狹窄、柔軟的鼻子上,暖和地包在毛毯里,又躺着放鬆了有五分鐘,“我希望我從來沒有讓你感到不快樂,親愛的。”他溫柔地說。
“從來沒有,勞倫斯。”泰米艾爾低聲說道。
勞倫斯按了按鈴,地勤人員迅速從營房裏跑了出來。鏈網放在空曠地上的一塊布下,泰米艾爾這次睡覺時戴着沉重的鞍具,因此能夠迅速地被裝備起來。空曠地的另一側,格蘭比正在檢查着每一個人的鞍具和豎鉤,勞倫斯檢查了一下,接着,花時間清理了他的槍,重新裝上彈藥,然後把劍綁到腰上。
天空很冷,泛着白光,一些暗灰色的白雲像陰影一樣飄在空中。根據勞倫斯的要求,泰米艾爾把他舉到肩膀高度,送到後腿處。透過樹林,他看到了黑色的海岸線,船隻正在港口中上下浮動着。風強勁地吹到臉上,又冷又咸,“謝謝你,泰米艾爾,”他說,泰米艾爾又把他放下來,“格蘭比先生,讓隊員登陸。”勞倫斯說。
泰米艾爾升到空中時,地勤隊員中發出一陣巨大的噪音,更多的是驚叫聲而不是歡樂聲:其他大龍沖向空中時,勞倫斯聽到整個營地里都迴響着巨大的聲音。麥西莫斯閃亮登場,他那紅色和金色的翅膀尤其鮮明,其他的龍和他相比起來都顯得矮小暗淡;比起那些小一點的“黃色收割機”來,韋克特瑞圖斯和莉莉也顯得尤為出眾。
蘭頓的旗子從他的龍奧波沃瑟瑞爾上飄揚起來,這是一條金色的“蛺蝶”龍,只比“收割機”稍微大一點,但他從龍群中穿過,不費吹灰之力就到了最前面領飛,他的翅膀可以像泰米艾爾的翅膀一樣旋轉。由於體形大一點的龍都被安排獨立執行任務,泰米艾爾不需要保持陣型中的速度,迅速在隊伍前面的邊上選擇了一個位置。
風吹到臉上,又冷又潮,行進中的呼嘯聲帶走了所有的吵鬧聲,只剩下泰米艾爾拍打翅膀發出的劈啪聲,每一次拍打后,翅膀就像一張拉緊的帆,鞍具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打破隊員中不同尋常的、沉重的沉默。他們看到,遠處的法國龍就象一片海鷗,或者象是麻雀,數量眾多,都在空中盤旋着。
法國人飛得很高,大約在水平面上900英尺,遠遠超過了射程最長的胡椒槍的射程。在下面,是一片可愛但無用的白帆,那是英吉利艦隊,許多船上都被煙霧籠罩着,那是他們在進行無用的射擊。多數船都非常kao近岸邊,儘管如此,太接近下風岸仍然讓他們冒着可怕的危險。如果法國人被迫在非常kao近懸崖的邊上着陸的話,他們可能會進入長槍的射程範圍內,但也只是暫時的。
伊科斯西德姆和茅蒂弗諾斯正以瘋狂的速度帶着他們的陣型從特拉法爾加角往回返,但他們不可能在周末前返回。沒有一個人準確地知道法國人打算集合多少人來攻打他們。理性地說,這裏沒有任何理由讓他們看到希望。
即使如此,通過人和翅膀來判斷數量是一件不同的事情:一共有12個瑞肯偵察到的輕木飛行器,每四條龍攜帶一個,周圍還有許多龍做保護。在現代戰爭中,勞倫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一支軍隊。
勞倫斯轉向格蘭比,鎮定自若地說:“一起餵養這麼多龍的後勤不可能應付延長了的周期,他們不可能馬上進行第二次運輸。”他的聲音很大,其他隊員都能夠聽得到。
格蘭比只吃驚地盯了他一會兒,馬上匆忙地說道:“就這樣,你說得對,我們應該給這些人一點鍛煉?我想在雙方遭遇之前至少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
“很好。”勞倫斯站起來說。風很大,但皮帶牢牢地綁在他身上,他無法轉過身。但他的眼神產生了一個結果:隊員們馬上挺直腰背,停止了低聲的交談,沒有人表現出害怕或猶豫的情緒。
“約翰斯先生,交換位置,”格蘭比通過大喇叭喊道。一會兒,守望員和信號員在上尉的指揮下交換了位置,刺骨的風被擋住,隊員們又感到了溫暖,臉上看上去沒有那麼痛苦了。他們和其他隊員沒有如此接近地進行真正的射擊實踐,但精神值得表揚。上尉瑞格斯空放了一槍,讓他們鬆開手。鄧恩的手又長又瘦,因寒冷而流着血。他儘力再去裝彈藥時,彈藥筒從手指中滑了出來,轉到了邊上。柯林斯幾乎把身體全部kao在泰米艾爾的背上,差一點撞到了繩索上,才抓住了它。
開始射擊時,泰米艾爾向後看了看,但沒有停下,馬上又伸直了脖子。他輕鬆地飛行着,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他都保持着這個速度,呼吸平穩,沒有變快多少。他唯一的問題就是精神上過於亢奮:離法國龍越來越近,可以看得清時,他興奮萬分,加快了速度,勞倫斯趕緊用手撫摸了他一下,他馬上又恢復了正常的飛行速度。
法國防衛龍形成了鬆散的立體戰線,個頭大的龍在上面,個頭小的龍在下面,以防止意想不到的敵對龍在周圍集結,為運輸龍和運輸器形成了一道保護牆。勞倫斯覺得只要他們能夠打破這個陣線,或許還有一絲希望。運輸龍,大部分都是中等大小的“捕撈者之網”龍,他們的負擔很重:由於不習慣這個重量,他們看上去非常疲倦,勞倫斯相信,一旦遭到襲擊,他們將變得十分脆弱。
但是他們只有23條龍,要對抗40多條法國防衛龍,英國幾乎四分之一的龍都是“灰石南”龍和“溫徹斯特”龍,在戰鬥力上無法與適合作戰的法國龍相抗衡,幾乎不可能穿過這個陣線,就算是穿過了,進攻者反而會立即變得孤立而脆弱。
奧波沃瑟瑞爾身上的蘭頓舉起進攻的旗子:接近敵人。勞倫斯感到心臟跳得更快了,只有經歷過一次戰爭后,興奮的顫慄才會消失。他舉起大喇叭,發出前進的信號,“選擇你的目標,泰米艾爾,讓我們接近運輸龍,你肯定不會出錯。”巨大的龍群混亂中,他相信泰米艾爾的本能比他自己的判斷要好。如果法國陣線有缺口的話,勞倫斯相信泰米艾爾能夠看到。
作為回答,泰米艾爾迅速沖向了邊上的一條運輸龍,好像要直接衝過去一樣。然而,就在這時,他又突然收攏翅膀,俯衝下去。在他前面列隊的三條法國龍馬上追了過來,泰米艾爾轉動翅膀,在半空中停了下來,而三條龍則從他身邊沖了過去。用力拍打了幾下翅膀后,他直接沖向了失去保護的第一條運輸龍的左腹部,現在勞倫斯看清了這條龍,這是一條小一點的“捕撈者之網”,看上去疲憊不堪:雖然她的步伐仍然能保持着正常的頻率,但翅膀在疲憊而無力地揮動着。
“準備炸彈,”勞倫斯喊道。當泰米艾爾急飛過“捕撈者之網”時,猛擊向法國龍的身體,隊員們迅速把炸彈扔到了運輸器的甲板上。“捕撈者”的背上響起了爆炸聲,勞倫斯聽到身後一聲慘叫:柯林斯舉起手臂,在鞍具里虛弱無力,他的槍跌落到了下面的水中。一會兒,他的身體也掉了下去:他已經死了,其他人把鞍具割開,他掉入了海中。
運輸器上並沒有槍,但甲板是傾斜的,像屋頂一樣,三個炮彈滾了下去,在半空中爆炸,產生了大片煙霧,但沒有發揮出實際效果。不過,有兩個炮彈在甲板上爆炸了,運輸器向下降去,把“捕撈者”龍嚇得停了下來,木質墊上多了很多洞。勞倫斯瞥了一眼,看到裏面有一張蒼白而震驚的臉,髒兮兮的,表情因恐懼而變得十分野蠻。接着泰米艾爾轉彎飛走了。
血從下面的某個地方流了出來,形成了黑色的細流。勞倫斯傾身檢查,沒有發現傷口,泰米艾爾飛得很好,“格蘭比。”他指着遠處大喊道。
“他的下頜里流出的――另外一條龍,”一會兒,格蘭比回應道,勞倫斯點了點頭。
但是沒有機會採取第二次行動了:兩條法國龍正向他們直接衝過來。泰米艾爾在空中迅速拍打翅膀,敵龍跟了過來。他們已經看到了進攻的騙局,放慢了飛行速度,以免再次從泰米艾爾身邊衝過去。
“往回飛,直接向下,然後沖向他們,”勞倫斯對泰米艾爾說。
“槍手準備,”瑞格斯在他身後喊道,泰米艾爾則深吸了口氣,在空中乾淨利落地轉過身。為了施展這個策略,他怒吼着直接朝法國龍垂直落下去。即使迎着風,巨大的聲音仍然讓勞倫斯的骨頭嘎嘎作響。前面的龍畏縮了,發出尖叫聲;第二條龍則把腦袋藏到了翅膀底下。
泰米艾爾直接落到了兩條龍中間,穿過了敵人槍支憤怒的煙火,英國槍支迅速進行了回應。幾個敵人死了,被切斷鞍具,墜落到海里。當兩條龍遭遇時,泰米艾爾猛烈地擊打着,在第二條龍的側腹割開了一道口子。噴射出來的血濺到了勞倫斯的褲子上,他的皮膚馬上感到了一陣熱浪。
兩條龍飛走了,但仍然儘力地調整方向:第一條龍飛得不怎麼樣,發出痛苦的尖叫聲。後來,勞倫斯發現龍已經朝法國的方向返回去了:因為他們在數量上佔有優勢,波拿巴的飛行員不需要讓他們的龍帶傷繼續戰鬥。
“幹得好,”勞倫斯喊道,言語中充滿了自豪,但在進行這樣一場絕望而無情的戰爭時,縱容這種情感是十分愚蠢的。第二條法國龍不敢單獨進攻泰米艾爾,而是拖身去尋找其他目標,隊員們瘋狂地歡呼着。泰米艾爾立即返回到他原來的目標那裏,高傲地抬起了頭:目標並沒有注意到他。
陣型合作夥伴麥瑟瑞爾欣喜若狂,30年的經驗讓她和薩頓老謀深算,他們已經成功地通過了這條戰線,繼續進攻已經被泰米艾爾擊傷而遭到削弱的“捕撈者”。兩條小的“天虱”龍正在保護“捕撈者”,兩條龍加在一起的重量要超過麥瑟瑞爾,但她正利用豐富的技巧,巧妙地引誘他們,盡量打開一個沖向“捕撈者”的口子。運輸器的甲板上升起了更多的煙霧:薩頓的隊員正在竭盡全力向上面投擲更多的炸彈。
“攻向左翼,”他們到達后,薩頓從麥瑟瑞爾背上發出信號。麥瑟瑞爾沖向兩條保護龍,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而泰米艾爾則衝過去,擊向“捕撈者”的身體,他的爪子穿過鏈網,發出可怕的噪音,黑色的血液噴射出來。“捕撈者”吼叫着,本能地保護自己,向泰米艾爾猛烈地擊打過去,“捕撈者”的一條前腿鬆開了橫樑。橫樑用許多沉重的鏈條捆在了龍的身體上,但運輸器仍然明顯地降了下去,勞倫斯能夠聽到裏面的人在叫喊着。
泰米艾爾做了一個不太優雅但卻很有效果的鼓翼跳躍,避開了這一擊,仍然緊緊地貼着他。他撕開了更多的鏈網,又抓了“捕撈者”一下。“準備射擊,”瑞格斯喊道。槍手馬上向“捕撈者”背上瘋狂掃射。勞倫斯看到一個法國軍官正瞄準了泰米艾爾的腦袋,連忙掏出手槍還擊,第二槍射出,那個人四腳朝天跌倒在地。
“先生,請准許我們上甲板,”格蘭比向前喊道。“捕撈者”的守望員和槍手遭到了重大損失,背上完全被清理乾淨了,這是一個非常理想的機會。格蘭比和一些隊員已經做好了準備,所有的人都佩戴着劍,手正放在豎鉤上,隨時準備解開豎鉤。
勞倫斯已經在想像所有事情的可能性,他有點猶豫不決,但還是命令泰米艾爾把他們放到了法國龍身上。“登陸者出發,”他喊道,然後向格蘭比揮了揮手,准許他們行動,但內心卻惴惴不安。沒有什麼比看着自己的人不戴鞍具跳到等待的敵人手中更讓人不快的事情了,他自己卻必須停留在他的位置上。
不遠處傳來了悲泣聲,原來莉莉正擊中了一條法國龍的臉,它正在亂塗著,抓撓着自己的臉,痛苦地怒吼着,一會兒向這個方向衝去,一會兒向那個方向衝去。泰米艾爾同情地聳了聳肩,勞倫斯儘力想從這個無法忍受的聲音中解拖出來,接着,尖叫聲突然停了下來,這個解拖的過程令人暈眩:上校爬到龍的脖子上,把一個炮彈塞在自己龍的腦袋上,他不願意看到酸性物質穿過龍頭骨,進入大腦,讓這個動物在痛苦中慢慢死去。他的許多隊員已經移到了其他龍身上,甚至有一些人跑到了莉莉的背上,但上校並沒有利用這個機會,而是和翻滾的龍一起跌入了大海中。
他試圖從可怕的景象中解拖出來,“捕撈者”背上血跡斑斑,仍然在痛苦地掙扎着,他看到兩個中尉正用鏈條把運輸器固定在龍身上。但“捕撈者”的痛苦並不是沒有被注意到:另一條法國龍正快速向他們衝過來,一些人從被打破的運輸器的孔中爬出來,沿着鏈條爬到“捕撈者”的背上,向他們提供幫助。勞倫斯看到兩個人從傾斜的甲板上滑了下來,跌落到海里,但更多的人在繼續努力,如果他們到了“捕撈者”的背上對抗格蘭比一行人的話,那麼形勢可能會急轉直下。
接着,麥瑟瑞爾發出一聲長長的尖銳的哀號,“後退,”勞倫斯聽到薩頓大喊着。有一道深深的口子穿過了她的胸骨,黑色的血液正流了出來,側腹上的另一道傷口已經用白色的繃帶包了起來。她向下降去,盤旋着離開,扔下了兩條剛才突襲擊她的“天虱”龍。儘管他們比泰米艾爾小得多,但由於進攻來自兩個方向,他無法kao近“捕撈者”。勞倫斯或者喊回登陸的部隊,或者放棄他們,他希望他們能夠活抓他的上校,逼迫“捕撈者”投降。
“格蘭比!”勞倫斯大喊道。上尉向四周看了看,擦了擦臉上傷口中流出的血,看到他們的位置后,點了點頭,揮手讓他們離開。勞倫斯撫摸了一下泰米艾爾的身體,泰米艾爾向“捕撈者”lou出白骨的側腹又發動了一次進攻,然後盤旋着離開一段距離后,進行觀察。兩條小一點的法國龍沒有追上去,仍然在“捕撈者”附近盤旋着。他們不敢kao得太近,把人送上去,因為如果讓自己處於一個暴lou的位置上,泰米艾爾會很輕易地將他們摧毀。
然而泰米艾爾自己也處於危險中。槍手和一半的守望員已經加入到登陸隊伍中,這一冒險非常值得,因為如果能夠控制住“捕撈者”,就無法繼續進行運輸。如果它被完全擊落,至少剩下的三條龍將被迫返回法國。但這意味着泰米艾爾身上的隊員嚴重不足,其他龍的隊員很容易登陸到泰米艾爾的背上,所以他們不敢離其他龍太近。
登陸隊伍現在取得了可喜的成績,最後一個在“捕撈者”身上堅持鬥爭的人也被幹掉了,他們把那個人從運輸器里扔了出去。一條“天虱”龍沖了過來,想停kao“捕撈者”旁邊。“衝過去,”勞倫斯喊道。泰米艾爾立即俯衝過去,那耙子一樣的爪子和牙齒把這條小龍嚇得退縮了。勞倫斯不得不讓泰米艾爾再次飛起,這已經足夠了。法國人失去了機會,“捕撈者”正驚恐地喊叫着,腦袋四處扭曲着:格蘭比正站在法國龍的脖子上,拿着手槍,頂在了一個人的頭上――他們已經俘獲了上校。
按照格蘭比的要求,鏈條被從“捕撈者”上解了開來,他們要把俘虜的法國龍的首領送向多佛。龍不情願地緩慢地飛行着,每隔幾分鐘,就往後看一看她的上校,表現出了擔憂。但她還是飛走了,運輸器歪歪斜斜地掛在半空,三條剩下的龍在運輸器的重壓下絕望地掙扎着。
勞倫斯幾乎沒有機會享受這次勝利:兩條新來的龍向他們沖了過來:一條“小謝瓦利埃”龍,儘管名字說是小,但實際上比泰米艾爾還要大;另外一條是中等大小的“捕撈者之冠”龍,這條龍衝過去,抓住了垂下去的支撐柱。仍然在緊緊地附在甲板上的這些人把搖擺的鏈子扔到了新來的龍的隊員手上,這時,運輸器被調整好,再次回歸到原位。
“天虱”龍再次從對面沖了過來,“小謝瓦利埃龍”正從後面追過來:但是他們的位置空了出來,形勢漸漸變得沒有希望。“後退,泰米艾爾,”勞倫斯大聲喊道,儘管痛苦,但命令已經發出。泰米艾爾立即轉身飛去,但追逐的龍離得更近了。他現在已經戰鬥了接近半小時,有點疲倦了。
兩條“天虱”龍正在一起努力,把泰米艾爾向大龍趕去,cha到他飛行的路線上去,以減緩他的速度。“小謝瓦利埃”龍突然加速,上面的人紛紛倒成一片。“注意登陸者,”約翰斯上尉用嘶啞的男低音喊道,泰米艾爾警覺地向四周看了看。害怕給了他新的力量去擺拖追逐,“小謝瓦利埃”落後了,泰米艾爾猛擊過去,擊中了一條“天虱”龍,他們都放棄了追逐。
然而,已經有8個人登陸過來,勞倫斯冷酷地把手槍重新裝上彈藥,cha到腰帶里,然後解開豎鉤皮帶,站了起來。5個守望人在上尉約翰斯的帶領下,正竭盡全力到泰米艾爾背上阻擋登陸者。勞倫斯快速走到背上,開了一槍,但沒有擊中,又開了第二槍,直接射到了一個法國人的胸口,這個人一個子咳出血來,四肢無力地在鞍具上晃來晃去。
接着,就是瘋狂的肉搏戰,天空迅速向後逝去,除了面前的人,他什麼也沒有看到。一個法國人正站在他前面,看到了他金色的紋章,拿起手槍瞄準了他。勞倫斯聽不到也根本沒有注意這個男人正向他說什麼,用拿劍的胳膊將他的槍打落在地,又把槍柄擊到法國人的太陽穴上,這個法國上尉跌落下去。他後面的人突然向勞倫斯刺出一劍,通道的風產生了很大的阻力,儘管如此,劍仍然差一點刺穿了勞倫斯的皮外套。
勞倫斯切斷了那個人的鞍具皮帶,一腳把他踢到了中間,然後向四周看了看其他登陸者。值得慶幸的是,其他人或者死了或者繳械了,他們這邊,只有徹樂尼和賴特從背上掉了下去,約翰斯上尉正掛在他的豎鉤上,鮮血從胸部的傷口中迅速湧出來。他們趕緊衝上去照顧他,但他發出了最後的喘息聲,接着也安靜了下來。
勞倫斯彎下腰,用手將約翰斯仍然睜着的眼睛合上,把他自己的劍掛在了他的腰上。“馬丁先生,執行上尉職責,負責上面的工作,把這些屍體清理走。”
“是,先生,”馬丁氣喘吁吁地說。他的面頰上有一條血跡斑斑的傷口,紅色的血斑點濺到了他黃色的頭髮上,“你的胳膊還好吧,上校?”
勞倫斯看了看,血正從外套的裂縫中滲了出來,但他能夠輕鬆地移動胳膊,沒有感到虛弱,“只是刮傷,我會把它包紮起來。”
他爬過一具屍體,返回到脖根處自己的位置上,緊緊地把自己綁上,然後扯下領帶,把傷口包了起來。“登陸者被擊退,”他喊道,泰米艾爾緊繃的肩膀放鬆下來。泰米艾爾從戰場上離開,並且回頭看了看。此時,勞倫斯能夠看到戰場的整個場面,到處都是煙霧和龍的翅膀。
除了三個運輸器,其餘的所有的運輸器都沒有遭到任何類型的攻擊:英國龍幾乎都和法國防衛者糾纏在一起。莉莉實際上獨自飛行,只有尼提德斯和她在一起,勞倫斯沒有看到他們陣型中的其他龍。他四處尋找麥西莫斯,發現他正和老敵人“大謝瓦利埃”龍糾纏在一起,距上次衝突已經過去兩個月了,此時麥西莫斯的個頭已經和他差不多了,兩條龍極其野蠻地互相撕咬着。
由於距離較遠,他們聽不到戰鬥的聲音了,但他能夠聽到更大的聲音:海浪的拍打聲,海水撞擊在白色懸崖上發出的聲音。他們已經被逼到海岸了,他可以看到士兵在地面晾曬的紅白外套,此時,還沒有到中午。
突然,從法國的陣線里衝出一個六條大型龍的陣型,向地面俯衝過去,他們的隊員一邊大聲喊着,一邊向下投擲炸彈,儘管這些投擲幾乎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但中心的民兵幾乎都慌了,跪倒在地,用手抱着腦袋。接着,他們拿起槍向敵人瘋狂地射擊,但都浪費了,勞倫斯絕望萬分,領頭的那個運輸器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就可以順利着陸。
四條運輸龍緊緊地kao在一起,在運輸器上結成一個緊密的節,讓這個容器的龍骨kao着自身的動力在地上劃出一個停kao處。巨大的臟土撲過來,英國士兵撲倒在地,幾乎一半的人立即死了:整個運輸器的前面像穀倉的門一樣被拉開,裏面突然槍炮齊發,一線的人全都被打死了。
法國士兵從煙霧中衝出來,齊聲高呼“皇帝萬歲”:1000多個人拖着兩門18磅炮出來了。炮手匆忙地裝上彈藥,一些人則排成幾列保護槍支。穿紅色外套的英國民兵開始回擊,一會兒,民兵又找來一門破舊的炮,但法國人都是經驗豐富、意志堅強的老兵,堅守着自己的崗位,前面的人倒下去,後面迅速有人補上來,列隊又緊密地排列起來。
那四條攜帶運輸器的龍的鏈條被取了下來,擺拖了負擔后,他們再次飛起,加入了戰鬥,這使得法國的空軍力量比英國空軍的力量又多了許多。一會兒,在不斷增加的防衛龍的掩護下,另外一個運輸器馬上又要着陸了,這表明,一旦着陸,英國人的形勢會更加惡化。
麥西莫斯瘋狂地吼叫着,向“大謝瓦利埃”龍抓去,但撲了個空,向下開始墜落,墜落時,他絕望地又突然沖向了下一個運輸器。他根本沒有使用技術或者利用什麼技巧,只是一味地衝下去。兩條小一點的龍擋住了路,但他施出全力繼續向下沖。穿過兩條龍的爪子和牙齒,他單純用力量把兩條龍分了開來。一條龍只是被碰到了一邊,另外一條紅藍條紋的“金色榮譽”龍則被撞到了懸崖上,一隻翅膀無助地張開。他在粗糙的石頭面上掙扎着,想要爬到懸崖頂上,在石頭上劃出許多白色的粉末。
一艘24支槍的輕型三帆快速戰艦正停留在海岸附近,抓住了這個機會:在龍爬上懸崖邊上時,全部的雙排子彈像驚雷一樣發射出去,法國龍慘叫一起,跌落下去,死了,海浪摔打着他的屍體,還有掉在岩石上的剩餘的人。
上空,麥西莫斯抓着第二個運輸器的鐵鏈,停在了上面。對於運輸龍來說,他的重量太重了,根本無法支撐,但他們勇猛地掙扎着,在麥西莫斯破壞了這個支撐時,他們一起用力,把運輸器放到了懸崖邊上。木質外殼在空中跌落了20英尺,像雞蛋一樣在地面上破碎,把人和槍摔得四處都是,但這個高度並不足以把他們摔死。逃生者立即爬起來,安全地站到法國人已經建立的陣線後面。
麥西莫斯在英國陣線後面重重地着陸了,他的身體在冰冷的空氣中冒着水汽,血正從身上十幾道傷口中汩汩地流出來,翅膀垂在了地面上:他掙扎着想再次飛起來擊打敵龍,但卻無法飛起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肢不停地顫抖着。
三四千人已經着陸了,還帶來了五門炮。聚集到這裏的英國士兵只有20000人,大部分是民兵,很不願意麵對上空的龍執行任務,許多人已經開始逃跑了。如果法國指揮官能夠做出正確的判斷,不用等另外三四個運輸器着陸就可以衝鋒;如果他的人佔領了炮兵掩體,他們就能夠用炮兵對付英國龍,完全清除前進道路上的障礙。
“勞倫斯,”泰米艾爾轉過頭去說,“兩艘運輸器要着陸了。”
“是的,”勞倫斯低聲說,“我們必須阻止他們,如果他們着陸,地面戰爭就會輸掉。”
泰米艾爾平靜了一會兒,然後轉了個角度,向領頭的運輸龍飛去。接着,他說:“勞倫斯,我們無法成功,是嗎?”
兩個前面的守望員是年輕的少尉,也聽到了泰米艾爾的話,因此勞倫斯不得給他、也給泰米艾爾說:“或許不會永遠,但為保護英國,我們已經做了很多,如果他們每次只能將一個運輸器送到地面,或者停在不合適的位置上,民兵能夠拖延一段時間。”
泰米艾爾點點頭,勞倫斯認為他明白了沒有說出的真相:戰爭失敗了,他們只是在做象徵性的努力。“我們必須試試,否則我們的朋友只能獨自作戰了,”泰米艾爾說,“我認為這就是你一直說的職責,我明白了,至少這次明白了。”
“是的,”勞倫斯說,他的嗓子很疼。他們已經超過了運輸龍,飛到了上空,下面就是紅色海洋般的民兵。泰米艾爾盤旋着,面對着第一條運輸龍。此時,勞倫斯僅有時間把手放在泰米艾爾的脖子上,和他進行無語的交流。
看到陸地,法國龍馬上精神抖摟,加快了速度。運輸龍隊的核心是兩條“捕撈者”,大小差不多,沒有受傷:勞倫斯讓泰米艾爾決定哪一個是進攻目標,然後重新把手槍里裝上子彈。
泰米艾爾停了下來,在快要接近地面的龍前面盤旋着,展開翅膀,好像要擋住他的路。他的翎頜本能地豎了起來,在陽光下,網狀的皮膚變成透明的灰色。當他呼吸時,整個身體慢慢戰慄甚至鼓了起來,胸腔變得巨大,骨頭明顯地顯lou出來:他的皮膚有很好的伸展能力,勞倫斯感到十分震驚:他能夠感覺到下面泰米艾爾肺里的發出回聲和共鳴聲。
泰米艾爾的身體裏形成了一聲低沉的迴音,像敲鼓的聲音。“泰米艾爾,”勞倫斯喊道,但他一點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一陣戰慄沿着泰米艾爾的身體向前滑過,集聚起所有力量以後,泰米艾爾開始行動了:他張開下頜,發出一聲吼叫,聽起來並沒有多大力量,但可怕的噪音形成了巨大的聲浪,他面前的空氣看上去都轉了方向。
這時,面前升起了薄霧,有那麼一會兒,勞倫斯什麼也看不到。視線清晰后,他一開始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在他們面前,運輸器已經粉碎,好像整個側舷受到了什麼力量的衝擊,輕木像炮灰一樣四處都是,人和大炮都跌落在懸崖底下的碎浪中。他的下頜和耳朵生疼,好像頭被擊中一樣。泰米艾爾的身體仍然在不停地顫抖着。
“勞倫斯,我想我能做這個,”泰米艾爾說,聽起來他感到的是吃驚,而不是高興。勞倫斯分享着他的情感:他自己無法馬上說話。
四條龍仍然緊緊地捆綁在摧毀的運輸器的橫樑上,前面左舷的龍鼻孔正流着血,呼吸困難,正因疼痛而哭泣着。為了挽救龍,他的隊員解開了鏈條,讓碎片落下去,用盡全力飛完剩下的四分之一英里,落在了法國陣線的後面。上校和隊員立刻跳下來,受傷的龍擠作一團,費勁地用爪子摸着頭,呻吟着。
他們後面的英國陣列中發出瘋狂的歡呼聲,就在此時,法國人那裏傳出了槍聲:地面上的士兵正朝泰米艾爾射擊。“先生,如果他們再裝上彈藥的話,我們就在炮火射程內,”馬丁急迫地說。
泰米艾爾聽到后,沖向了水面,盤旋着,飛到了射程之外。
法國人的進攻停了下來,幾條防衛龍正亂轉着,警惕地kao過來,勞倫斯和泰米艾爾也感到有點困惑。但是一會兒,上面的法國上校開始明白了,或者至少是恢復過來了。他們一起向泰米艾爾發起了進攻,想要擊毀他。
“泰米艾爾,”他急切地喊道,“飛得低點,試一下能不能保持在懸崖的高度,從下面打擊那些運輸龍,特納先生,”他轉頭向信號少尉說,“給下面的船開一槍,向他們發出信號:讓敵人更kao近一些,我相信他們能理解我的意思。”
“我試一下,”泰米艾爾不太確定地說,向低處俯衝過去,集中全身的力量,再一次開始深呼吸。他背向上彎曲,再次吼叫起來,這次,一條運輸龍的下腹仍然在水面上。這個距離太遠了,運輸器沒有完全破碎,但船體外側的木板裂開了一個大口子,上面四條龍馬上絕望地忙活起來,避免這個口子繼續開裂。
一個箭頭型的法國龍陣型直接向他們衝過來,六條大型龍在領頭的“大謝瓦利埃”龍身後。泰米艾爾飛快地飛走,降低在水面上,六艘護衛艦和三般戰艦正等在那裏。當他們掠過長槍,落在飄浮的側舷上時,英國士兵便開始朝法國龍射擊,法國龍立刻陷入尖叫和混亂中,竭力躲開飛來的炮彈,向四處散開。
“現在,快一點,下一個,”勞倫斯對泰米艾爾喊道,但是這個命令幾乎沒有必要,泰米艾爾已經開始往回返了。他直接飛到了下一個運輸器下:那是最大的一個運輸器,由四條大型龍攜帶着,甲板上裝滿了戴有金鷹標誌的少尉。
“那是他的旗子,是嗎?”泰米艾爾回頭說,“波拿巴在那裏嗎?”
“很可能是一個元帥,”勞倫斯感覺到了瘋狂的興奮,在風中大喊道。防衛龍正在更高的高度再次組成陣型,準備返回來,但是泰米艾爾滿腔激情地揮動翅膀,遠遠地離開他們。這個大一點的運輸器,由重木製成,不容易破碎。即使如此,木頭還是像槍射擊發出的聲音一樣,卡嗒卡嗒裂開,碎片飛得到處都是。
泰米艾爾俯衝下去,進行第二次努力,突然,莉莉飛了過來,奧波沃瑟瑞爾也飛了過來,蘭頓通過喇叭怒吼着,“沖啊,沖啊,好好收拾這些該死的壞蛋――”他們兩個急速衝過來,擋住了再次沖向泰米艾爾的防衛龍。
當泰米艾爾開始向上飛時,遭到破壞的運輸器上發出了新的信號,攜帶它的四條龍一起盤旋升空,開始撤退,整個戰場上,所有的運輸龍都調轉頭,開始了撤退回法國的漫長而疲倦的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