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尷尬的盛宴
布萊茲最終出現在船上的診所里,他一身便裝,大部分時間都坐在椅子上打瞌睡。馬丁小心翼翼地照顧着他,對那些不小心擠進為他臨時搭成的遮陽傘下的人嚴厲斥責。布萊茲不時咳嗽幾聲,手上端着一杯摻了水的烈酒。他沒必要在意天氣變化,因為船員們為他準備了毯子和防雨篷。
“抱歉,馬丁太在意這件事了,”布萊茲無力地對勞倫斯說,“我認為沒有哪一個人能這麼爽快地忍受這件事,但這不是他的錯,我敢保證。我只是希望他不要這麼盛氣凌人。”
水手們並不樂意見到冒犯者受到如此的禮遇,雷諾斯的反應已經帶有明顯的敵視的味道。通常情況下,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水手,而現在從同伴那裏得到的尊敬卻讓他有點得意忘形。他在甲板上洋洋自得,如同公雞一般,不停地命令着船員干這干那,做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而且見到他們對自己點頭哈腰,還十分高興。對此,波拜克和瑞雷也不加以制止。
勞倫斯原本希望共同經歷了奧斯德立茲災難之後,水手和飛行員間的敵對能夠消除,但這一問題卻使得雙方的態度依舊對立。“忠誠”號馬上就要穿越赤道了,勞倫斯認為有必要對穿越儀式做一些特殊的安排。船上有不到一半的飛行員曾經穿越過赤道。按照現在的情緒,如果允許水手們喝酒慶祝,而削減飛行員的用酒份額地話。將無法維持現存秩序。他向瑞雷請教,並就此達成共識。他將代表隊員們拿出一小部分份額,即三桶朗姆酒,這是他在海岸角時預留下來的。
所有的水手都不滿改變傳統儀式的做法,一些人甚至詛咒船將遭遇厄運。毫無疑問,許多水手都希望藉此機會羞辱一下船上的對手們。結果,當船最終穿越赤道。通常熱鬧的儀式卻變得悄無聲息、死氣沉沉。不管怎樣,泰米艾爾至少從儀式中得到了不少樂趣。雖然勞倫斯不得不示意讓他小聲點,他仍然大叫道。“不過,我說勞倫斯,這根本不是海神,這是格里格斯。安菲特律特(希臘神話中海的女神,譯者注)是伯尼。”他是從海員們襤褸地穿着打扮中辨別出來的。
這一喊在船員中引起了一陣歡鬧。因為帶着像抹布一樣破舊假髮而沒有被認出來地木匠的助手李得維斯,突然受到鼓舞。大聲宣佈所有此時如果不出聲大笑的人,會受到海神的迫害,成為無辜的受害者。勞倫斯對瑞雷點頭示意,李得維斯因此可以不受水手和飛行員的限制。兩邊都選出了相同的人數,剩下地人鼓掌歡呼,為了紀念這一場合,瑞雷大聲喊道:“感謝勞倫斯上校的隊員們所做的犧牲,你們每個人都能得到額外的酒。”這又引來一陣歡呼。
一些船員開始奏樂。另一些則開始跳舞。朗姆酒的酒勁漸漸上來了,不一會兒,就連飛行員也開始鼓掌,跟着音樂哼唱着船歌,即便他們並不知道確切的歌詞含義。也許跟其它時候的穿越相比,此時的慶祝並不是真心實意地。但跟勞倫斯所擔心的情況相比,現在的結果已經好多了。
運輸船上的中國人也被吸引到甲板上,雖然沒有參與到儀式中,但也聚在一起觀看着,評論着。讓永瑆看到這一粗俗的娛樂方式,勞倫斯感到有點尷尬,但劉豹和着船員們的歌聲,在大腿上打着節拍,開懷大笑。他最後問了泰米艾爾一個問題,泰米艾爾將其轉述給勞倫斯:“勞倫斯。他想知道為什麼舉辦這個儀式。這裏尊崇地是什麼神,我也不知道答案。我們究竟在慶祝什麼?又為什麼慶祝呢?”
“哦。”勞倫斯一邊思索着該如何解釋這儀式,一邊答道,“船剛剛穿越了赤道,我們這兒有個傳統,也就是那些從未穿越過赤道的人必須對海王表示敬意,海王是羅馬的海神。當然,事實上它現在已不再受到崇拜了。”
“啊,這樣啊!”聽到泰米艾爾的翻譯之後,劉豹叫道,“我喜歡這個儀式。向古老的神明表達敬意是對的,即使它們並不是你們信奉的神明,這艘運輸船一定會有好運氣的。還有19天就是我國的春節了,我們也要在船上舉辦盛宴,希望它也能帶來好運氣。我們祖先的神靈將指引着運輸船安全返回中國。”
勞倫斯並不是特別確定劉豹說這話地意思,但水手們聽着翻譯,感到既有趣又贊同。是啊,不僅是盛宴,而且連期待地好運,都是跟傳統的迷信相關。雖然提及神靈會引起大量激烈地辯論,有倚kao神明尋求安慰之嫌,但最後人們普遍同意祖先的神靈會仁慈地保佑船上的人們,因此沒必要擔心。
幾天後,看着一些中國傭人忙着捕鯊魚時,瑞雷說道:“他們向我要了一頭牛,四隻羊,還有剩下的八隻雞。看來我們不得不在聖海倫娜港停泊了,明天就得向西航行。至少這樣比把所有物品都投到跟他們的交易中來得容易。”他接著說道。“我只是希望酒精濃度不要太高。除了船員的配額之外,我還必須給他們提供酒,否則宴會就辦不成了。”
“我得給您提個醒,光是劉豹一人的酒量就足以把兩個我喝趴下。我曾經見他坐在那裏,輕輕鬆鬆地喝光三瓶葡萄酒。”勞倫斯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無奈地說道。他跟這位中國特使自從聖誕節以來,一起吃過很多次飯,如果特使患上任何航海病的話,從他的好胃口是完全覺察不出來的。“另外,雖然孫凱不怎麼喝酒,但是他的酒量也相當好。白蘭地和葡萄酒對他來說沒什麼兩樣。”
“唉,”瑞雷嘆息到,“也許,有些船員會犯錯,那樣地話,我就能沒收他們的酒來作為宴會的酒了。你覺得他們打算怎麼處理那些鯊魚呢?他們已經將兩頭小鯨扔回了海里,而實際上鯨魚味道更鮮美。”
勞倫斯對這個問題有點措手不及。而他根本不用回答,因為此時。傳來了瞭望員的叫喊聲:“快看,船首左翼三點方向。”瑞雷和勞倫斯急忙跑過去,取出望遠鏡,向天空眺去,而水手們則各就各位,以防進攻。
泰米艾爾從吵鬧聲中醒來,舉頭望去。“勞倫斯。那是沃雷,”泰米艾爾從龍甲板上向下喊,“他看到我們了,正向我們飛來。”說完,他發出一聲巨響,幾乎將所有人嚇了一跳,桅杆也隨之吱吱作響。一些水手望着他,眼帶責備之意。但沒有人出聲抱怨。
泰米艾爾換了個姿勢,騰出大一點的空間。15分鐘之後,灰龍信使沃雷飛到了甲板上,捲起灰白條紋的翅膀:“泰米艾爾”,他高興地拍拍泰米艾爾的頭,叫道。“這兒有牛肉吃嗎?”
“不,沒有,沃雷。不過我們可以給你羊肉吃,”泰米艾爾對他十分疼愛。“他受傷了嗎?”泰米艾爾問詹姆斯,因為小灰龍聽上去鼻音很重。
朗佛德從沃雷身上滑了下來。“您好,勞倫斯上校!我們一直期待着您地到來,”詹姆斯一邊打招呼,一邊握着勞倫斯的手,“不用擔心,泰米艾爾。”他接著說。“他只是患上了從多佛傳播開來地感冒而已。營地里一半的龍都生病了。不過他們是你能想像得到的最棒的孩子。一兩周后就會恢復了。”
雖然有了這樣的保證,泰米艾爾還是離沃雷遠了點。他可不想生病。勞倫斯點了點頭,簡※#8226;羅蘭的來信中提到了流感的事。“你們遠道而來,希望這不會讓他過度疲勞,”勞倫斯指着沃雷說,“需要讓醫生替他檢查一下嗎?”
“不用了,謝謝,他已經做了夠多地檢查了。也許還需要一段時間,他才能忘記他吃下那麼多葯,才能原諒我偷偷在他的飯菜里下藥的事,”詹姆斯謝絕了勞倫斯的提議,回答道,“不管怎樣,一路過來並不是很遠,我們只是在兩周前才動身南下的。這裏可比英格蘭暖和多了。沃雷也會告訴我他願不願意飛行,所以只要他想休息,我們就會休息。”他愛撫着小龍,小龍將鼻子湊過來,聞聞他的手,然後就俯身睡了過去。
“那邊有什麼消息嗎?”勞倫斯問道,同時瀏覽着詹姆斯遞過來的郵件,這是他的責任,而不是瑞雷地責任,因為這些郵件是由龍信使送過來的。“大陸上有什麼變化嗎?我們在海岸角時聽到了奧斯德立茲的事。我們會被召回嗎?弗瑞斯,將這些郵件給波拜克閣下,同時讓船員傳閱一下。”除了那些郵件外,他留下了一封急電和剩下的幾封信。當然,他很禮貌地將信放到了夾克里,沒有當面查看。
“都沒有,很遺憾。但至少我們能讓您的旅程更容易些,我們已經佔領了開普敦的荷蘭殖民地,”詹姆斯說道,“上個月時佔領地該地,所以您能在那兒稍作停留。”
消息很快就從甲板的一頭傳到另一頭,船員們滿懷激情,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們一直無法接受拿破崙的勝利,“忠誠”號上不斷充斥着船員們的歡呼聲。上校們之間根本無法交談,不得不採取措施讓大家安靜下來。波拜克和弗瑞斯將信傳給各自的船員,漸漸地,歡呼聲變小了。
勞倫斯叫人搬來一張桌子、幾把椅子,請瑞雷和哈蒙德一起過來分享這一消息。詹姆斯給大家詳細地描述了戰役的經過。詹姆斯從14歲起就成為一名信使,雖然這樣一來,他少了很多可以利用的素材,但仍然有戲劇的喜好。“這並不是一場真正的戰役,”詹姆斯語帶歉意,“在那裏,我們有高地人,而荷蘭人只有雇傭兵。在我們抵達城鎮前,他們就棄城而逃,城鎮長官不得不投降。居民依然人心惶惶。不過白瑞德將軍將城鎮事務都交由當地人處理,所以還不至於產生慌亂。”
“這樣的話,補給就容易些了,”瑞雷說道,“我們也沒必要在聖海倫娜港停kao了,這樣還能省下兩周地供給,真是個好消息!”
“你能留下吃飯嗎?還是必須直接回去呢?”勞倫斯問詹姆斯。
沃雷突然在背後打了個噴嚏。發出巨大地嚇人的聲響。“冷!”小龍說著,從睡夢中醒來。用前腳擦着鼻子,試着挖出流到嘴裏地鼻涕。
“別這樣,骯髒的傢伙,”詹姆斯邊說邊站起來,從身上的包里取出一條白色的亞麻大方布,替沃雷擦拭乾凈。“我們就留下過夜吧,”詹姆斯凝視着沃雷后決定。“不要讓他太累了,既然已經及時找到了你們,就不需要太着急了。你還可以把需要我帶回地信寫好。我們一離開這兒,就前往營地。”
就像伊科斯西德姆和茅蒂爾諾斯一樣,我可憐的莉莉被從舒服地居住地送到了比斯沙漠。當她打噴嚏時,總是忍不住流出一些酸性物質,他們三個都對這樣的境況感到噁心,但卻無法擺拖沙漠。不管他們洗多少次澡。還是得像狗一樣,不住地撓自己,試着擺拖身上的跳蚤。
麥西莫斯覺得很丟人,因為他是最早打噴嚏的龍,其他的龍因而有了責怪的對象。不過,他忍受住了。正如波克雷要我記下的一樣。
我們都做地很好,龍們也一樣。請您向泰米艾爾轉達其他龍的問候與祝福,他們十分思念泰米艾爾。不過遺憾的是,我們最近發現了他們思念泰米艾爾的一個不算光彩的原因,即對食物的貪慾。泰米艾爾教會他們如何打開羊圈,以及如何關閉它。因此,他們能夠在沒有人幫助的情況下隨時吃到食物。他們不可告人的秘密最終被發現,是因為記錄顯示,羊群奇怪地減少,而龍們卻漸漸地發胖起來。詢問之下。他們不得不承認整件事情地經過。
好了。就此停筆了。今天早上,我們派了派特洛和沃勒提勒斯南下。祝你們旅途順利。早日返航。
凱瑟林※#8226;哈考特
“哈考特來信說你教其他龍從羊圈裏偷食,這是怎麼回事?”勞倫斯讀完信后,抬頭問道。他利用晚飯前的一點時間,閱讀來信,回複信件。
泰米艾爾一開始就辯稱自己沒有做錯,“那不是真的,我並沒有教它們偷竊!”他說,“多佛的牧羊人非常懶惰,並不總是在早上時來喂我們,我們不得不在羊圈邊上等很長時間。總之,羊群對我們十分重要,但這並不能叫偷竊!”
“也許在你停止抱怨牧羊人總是遲到時,我就該覺察到些什麼,”勞倫斯說,“可是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
“羊圈大門的設計極為簡單,”泰米艾爾吸了口氣,接著說道,“只是在籬笆上加上根木栓,很容易就能舉起來轉到一邊,然後把門打開。尼提德斯能做到這點,因為他地前腳最小。當然,難度在於如何將圈裏的羊圈在裏面。我們第一次打開圈門的時候,羊群都跑出來了。”泰米艾爾補充道。“我和麥西莫斯不得不花了好長時間追趕它們,把它們重新關到羊圈裏去。一點兒也不好玩。”說著,泰米艾爾坐了起來,看着勞倫斯,一臉憤慨的樣子。
“不好意思,你說什麼?”勞倫斯問道,“我真得沒聽明白。這只是你自己的主意嗎?那麥西莫斯呢?那麼羊呢?天哪!”勞倫斯試著剋制自己,水手們向他投來了詫異的眼光,泰米艾爾則擺出一副勝利的姿態。
“信上還有什麼消息嗎?”看勞倫斯寫完回信后,泰米艾爾冷冷地問。
“沒有了。所有的龍都在問候你,”勞倫斯終於恢復平靜,“你該感到欣慰,他們都生病了。如果你待在那裏的話,你也會生病的。”看到泰米艾爾略顯沮喪時,勞倫斯連忙補充道。
“如果能待在營地里,我不介意是否生病,不管怎樣,我一定會從沃雷那染上這病地。”泰米艾爾沮喪地說。他抬頭望去,小灰龍正在睡夢中擤着鼻子,鼻涕泡隨着呼吸在鼻孔里一張一縮,口水流到了半張着地嘴邊。
勞倫斯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好轉換了個話題,“你有什麼消息要傳回去嗎?我要回信了,詹姆斯能幫忙帶回去。恐怕這是我們通過龍信使傳信的最後機會,之後很長時間也許都沒有機會了。我們的信使很少會到遠東地區去,除非是有特別緊急的事件。”
“向他們轉達我的關愛之情吧!”泰米艾爾回答,“另外,告訴哈考特上校和蘭頓上將,那並不叫偷。哦,對了,還有告訴麥西莫斯和莉莉關於巨龍們寫得詩,這詩實在是太有趣了!也許他們也想知道。同時告訴他們我學會了如何上船,還有我們已經穿越了赤道。當然,還有關於海神的事。”
“夠了,夠了,這些夠我寫一部小說了,”勞倫斯急忙打斷他,輕鬆地站了起來。謝天謝地,他的腳終於康復了,再也不需要像老人一樣在甲板上蹣跚而行。他拍了拍泰米艾爾,問道。“船進港之後,我們要跟你待在一起嗎?”
泰米艾爾喘着氣,親切地用鼻子碰碰勞倫斯。“謝謝你,勞倫斯,這樣真好。還有,除了給你的信中提到的消息外,我還想知道詹姆斯帶給其他人的消息。”
回完信時,已經是三點了。勞倫斯和客人們在不同尋常的舒適氣氛下共進晚餐。平時,勞倫斯總是保持着正式的禮儀,格蘭比以及上尉們都跟隨他的習慣。瑞雷及其手下則依自己的規定和海軍習慣行事。不過他們吃飯時都穿着厚厚地寬毛衫,帶着整齊的領帶。而詹姆斯則帶有飛行員與生俱來的本性。不拘小節,詹姆斯幾乎不假思索地拖去外套,嚷道:“天哪,這裏可真悶。勞倫斯,你快要窒息了吧?”
勞倫斯為了不使詹姆斯感覺不適應,也跟着把外套拖了,格蘭比立刻也照做。在吃驚之餘。瑞雷和哈蒙德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只有波拜克面無表情,一動不動。顯然是不願意這麼做。晚餐氣氛熱烈,直到大家都聚集到龍甲板上,抽着雪茄,詹姆斯才公開自己帶來的消息。在這裏,泰米艾爾也能聽到,而且巨大的身軀使得剩下的船員們無法聽到。勞倫斯命令飛行員到前甲板去,只剩下孫凱一人。他如同尋常一樣。站在龍甲板地一隅,能否聽到對他來說沒有太大意義的消息。
詹姆斯有很多關於陣型地消息要告訴大家。幾乎所有地中海戰區的龍都被分配到了英吉利海峽,如果拿破崙軍隊受到大陸上勝利的激勵,試圖從空中發動進攻的話,萊提菲凱特和伊科斯科西厄斯以及他們各自的編隊將構建無懈可擊的防禦體系。
“這樣調整之後,恐怕就不太能夠阻止他們進攻直布羅陀海峽了,”瑞雷說道,“我們必須密切注意土倫的戰況。我們也許能夠在特拉法爾加戰勝20艘敵艦。但現在拿破崙擁有了歐洲大陸上地每一片森林,能夠建造更多的艦船。希望政府能注意到這點。”
“該死!”詹姆斯記起了什麼似的,突然坐直身子。之前,他將雙腳架在圍欄上,椅子隨之向後傾斜。“我真蠢。你們一定不知道皮特首相的事吧?”
“他康復了嗎?”哈蒙德焦急地問道。
“他去世了,”詹姆斯答道。“差不多兩周之前的事了,人們說是休戰的消息殺了他。一聽到休戰的消息,他就卧床不起,最終再也沒能起來。”
“希望他能安息,”瑞雷祈禱道。
“阿門,”勞倫斯深受震驚,皮特年紀並不大,甚至比自己的父親還要年輕。
“皮特是誰?”泰米艾爾問道,勞倫斯停下來向他解釋了首相地事,接着問道。“詹姆斯。你知道誰將組織新內閣嗎?”勞倫斯想知道不管是通過溫和或激進的方式,如果新首相認為中國應該區別對待的話。這對自己和泰米艾爾將意味着什麼。
“我不知道,消息傳出之前我就離開英國了,”詹姆斯答道,“我保證回去后一有什麼消息,一定儘力讓你們在開普敦知道。不過——”他接着補充道,“一般來說,政府差不多六個月才會派我們南下一次。所以請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着陸點太不確定了,之前曾經有信使失蹤過,他們只是試着沿着陸路飛行或者在岸邊過夜。”
次日早晨,詹姆斯出發了。在灰龍沃雷的背上,他不住地朝眾人揮手,直至灰龍整個消失在低垂的片片白雲之中。勞倫斯給哈考特簡短地回了信,並把早已寫好地給自己母親以及簡的信,全部交由詹姆斯一併帶走了。這幾乎是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他們所能得到的關於自己的最後的消息。
沒有太多的時間傷感,他立即找劉豹協商,該用什麼才能比較合適地替代平常用於做飯的猴子內臟。提出用羊羔腎作替代的建議后,勞倫斯緊接着又請求劉豹幫助他做另一件事。經過了繁忙的準備,時間又過了一周。中國人開始在廚房夜以繼日地忙碌着,龍甲板地溫度越來越高,泰米艾爾都有點吃不消了。中國傭人們開始打掃船上地寄生蟲,這是個永遠干不完的活,不過他們卻堅持下來了。他們有時一天得登上甲板五六次,將死老鼠投進海里。一旁地船員們憤怒地看着他們,要知道,在航程的末期,通常都是把這些老鼠當作食物的。
勞倫斯對宴會的情況一無所知,但仍然非常注重禮節與穿着。參加宴會前,他向瑞雷借了乘務員傑斯遜來打點他的衣着。上身穿着自己最好的襯衫,漿洗過並燙平。下身是絲質的長統襪,配上長及膝蓋地短褲而不是長褲。以及擦得油光鋥亮的皮靴。深綠色的燕尾服雙肩上各有一道金色的肩章,肩章上帶着裝飾。那是他當海軍上尉時得到的尼羅河金色勳章。藍色的緞帶上別著銀色的胸針,那是近期他被選為多佛戰役上校之後獲得地。
他費了不小的勁兒才進入中國人在船上居住地區域。穿過門,避開一大堆紅色的布料,終於進入四面滿是裝飾的房間。要不是感覺到腳下的運輸船在動的話,進入房間一定會有到了陸地上的感覺。餐桌上擺滿了精美的瓷器,五顏六色。鑲着金色或銀色地邊。精心漆過的筷子隨處可見,這是勞倫斯所恐懼的。因為他不會使用筷子。
永瑆已經端坐在餐桌的一頭,樣子令人難忘。他穿着自己最正式的禮服,深黃色的絲質長袍上綉滿了藍黑相間的龍。勞倫斯坐下來,可以看到每條龍的眼中、爪上都帶着精雕細琢地寶石。前胸處是一條比其它龍都大的龍,綉在純白底子上,眼中以及每隻腳前伸的爪子上都嵌着紅寶石。
大家都就座了,包括羅蘭和戴爾。年輕的官員們坐到另外的桌子上。個個滿面紅光。傭人們開始給各位斟酒,其他人則從走廊走來,沿着桌子擺上了一道道用大淺盤裝得佳肴。切成薄片的肉,四周點綴着深黃色地花生。櫻桃果脯。整隻的對蝦,連頭和前肢都完整無缺。
永瑆舉杯向大家敬酒,其他人連忙回敬。米酒是溫好了的,很好喝,但卻容易醉。這只是個開始。中國人開始動筷子,年輕人毫不遲疑地跟着吃起來。勞倫斯環顧四周,略顯尷尬。羅蘭和戴爾對於如何使用筷子一點也不犯難,已經往嘴裏塞滿了食物。
勞倫斯試着“夾”一塊肉——用筷子叉着肉送到自己嘴中。肉是熏制的,不容易嚼動。他剛把肉吞下去,永瑆就第二次舉杯。他不得不跟着再喝。如此往複,不多時勞倫斯覺得渾身發熱,頭腦發昏。
漸漸適應筷子之後,勞倫斯試着去夾對蝦,他身邊的其他官員都盡量不去夾蝦,因為調料使對蝦變得很滑,難以夾起。夾起的對蝦左搖右晃,黑色的眼珠對着他晃動。勞倫斯學着中國人的做法,掰下對蝦的頭,吃了下去。剛吃一口。他就不得不馬上喘着粗氣。喝起水來。原來對蝦上的調料太辣了,辣得他一頭冷汗。些許調料甚至順着下巴流到了領口上。劉豹笑看着他,再為他斟滿酒,並kao了過來,親切地拍了拍他地肩膀。不久,淺盤被撤下了,取而代之地是一系列的木碟,裏面裝滿了餃子,有些皮薄點,有些皮厚點。用筷子夾餃子要容易多了,也可以整個地咀嚼並咽下。顯然,由於缺乏原料,廚師們不得不挖空心思,琢磨高招。勞倫斯發現餃子中包有海藻,此外還有羊羔腎。接着是三盤小菜,然後是一道奇特地菜。肉色粉紅而新鮮的生魚片,伴着涼的麵條與腌成暗黑色的長條形泡菜,上面撒着一層柔軟的物質,哈蒙德觀察之後發現是烘乾的海蜇。一些人偷偷地將它們挑出來,扔到了地上。
劉豹首先動筷子,勞倫斯學着他的樣子,將盤裏的食物儘力拋起,以便能夠攪拌得均勻一些。哈蒙德向大家翻譯說這樣做代表着好運的來臨,拋得越高,運氣越好。英國人也很願意交好運,不過他們的協調能力不太好,不多時,他們的制服上、餐桌上就掉滿了魚肉和泡菜。大家再也不顧禮儀了,每人一壺米酒下肚后,即使是永瑆也管不住餐桌上由於英國官員們滿身是魚肉的場景所引起的歡鬧了。
“這樣的狼狽比我們在諾曼第快艇上遇到的情況好多了,”瑞雷大聲地對勞倫斯說。其他人對於諾曼第發生的事都很感興趣,特別是哈蒙德和劉豹。瑞雷不得不說得更詳細些。“我們的船在諾曼第出事了,耶羅船長將船開向了暗礁,我們最後流落到一個離里約幾百英里的荒島上。我們派出快艇向外尋求救援,當時勞倫斯只是個二級上尉,不過船長並不熟悉那片水域,這就是我們擱淺的原因。船長自己不參與求援,也不給我們足夠的供給。”瑞雷補充道。對當時地情形仍然記憶憂新。
“一點壓縮餅乾,一袋椰子,就是我們12個人全部的食物。不過令人高興的是,我們能夠kao捕魚維持生計,”勞倫斯接着瑞雷的話說,“沒什麼好抱怨的,不過我敢肯定佛雷正是利用我不在的機會成為第一上尉的。我也許該多吃點生魚片。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勞倫斯草草地結束這個話題,心想着這樣地談話是在暗示生魚片只在窮途末路時才吃的。他個人是這麼認為地。不過在現在的場合下並不適合跟大家分享。
過後,幾個海軍官員也講了自己的軼事,這是飽餐一頓之後的閑談。為了滿足中國聽眾,翻譯應接不暇,忙個不停。永瑆靜靜地聽着,不過除了正式的敬酒之外,他似乎並不打算說點什麼。但他的眼神已經不再那麼冷漠了。
劉豹無法掩飾自己的好奇,“您去過很多地方,一定有很多不同尋常地經歷吧?”他問勞倫斯,“我國的鄭和曾經航行到非洲,最後卻在第七次遠航途中死去。因此,他的墓只能是座空墳。你不止一次環行世界,難道就不擔心自己死在海上,連後代也沒有嗎?”
“我確實沒怎麼想過這件事兒。”勞倫斯有所隱瞞地答道,實際上他之前根本就沒考慮過這事,“不過,畢竟很多像德雷克和庫克一樣的偉大人物,都葬身在海里。我並不能抱怨和他們共享墳墓,當然還有你們國家的航海家。”
“這樣說來。您一定有好幾個小孩吧?”劉豹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
劉豹提出的這個關於個人的問題,讓勞倫斯感到為難。“不,先生,我沒有小孩,”他答道,尷尬之餘別無選擇,只是回答,“我還沒結婚。”他接着補充到,然後看到劉豹面lou同情之意。這一回答一經翻譯。更是引起眾人的一陣驚訝。永瑆甚至孫凱都忍不住轉過頭來看着勞倫斯。勞倫斯急忙解釋。“這事不急。我是家中地第三兒子。我大哥已經有三個小孩了。”
“請允許我說句話,上校先生。”哈蒙德cha話道,意在替勞倫斯解圍,“先生們,在我們國家,長子要繼承家族,而年輕的孩子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這可能跟你們國家的習慣不太一樣。”
“我猜您的父親一定也和您一樣是個軍人,是吧?”永瑆突然說道,“他是不是只有少量的財產,無法分給所有地孩子呢?”
“不是這樣的,先生。我父親是艾倫代爾男爵,”勞倫斯被永瑆的猜測激怒了,“我們家在諾丁漢郡,我認為沒人會說這是個小家族。”
永瑆看上去有點吃驚,似乎有點生氣,不過也可能他只是對着傭人們盛上的湯皺眉頭。那湯看上去很清淡,顏色淺黃,有奇怪的味道。一起端上來的還有一罐罐作為佐料的醋,此外每個碗裏還有切得很短的烘乾的麵條,質地出奇地軟。
不一會兒,傭人們就上完了湯。翻譯低聲地回答着孫凱的問題,隨後代表他向勞倫斯發問道。“上校先生,您地父親是國王地親戚嗎?”
雖然感到吃驚,但勞倫斯還是很慶幸能藉機放下湯勺,因為就算他沒吃過前面的六道菜,也會覺得這湯不好喝。“不是地,先生,我可不敢稱國王是自己的親戚,我們只是住得比較近而已。”
孫凱聽着翻譯,然後更進一步問道。“跟麥卡特雷男爵相比,你們是不是跟國王關係更近一點呢?”
翻譯尷尬地譯出麥卡特雷勛爵的名字,勞倫斯並沒聽清楚,以為是說前任大使的名字呢。直到哈蒙德急忙小聲地向他重複了一遍,他才明白孫凱指得是誰。“當然,”他答道,“他才剛剛被封為男爵,當然這並不是說他不如我們榮耀。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父親是艾倫代爾第11世男爵,這一封號可追溯到1529年。”
說著,勞倫斯感覺有點荒唐,自己居然會對自己的血統感到驕傲,而且是在旅程途中對着一群不太相識的人。要知道在家時,在熟人面前他都沒有拿這點炫耀過。實際上,他在很多問題上總是跟父親的說教相左,特別是他初次出海的意圖破產之後。但是四個星期的時間裏,天天被叫到父親的辦公室忍受相同的說教,卻對他之前從未懷疑過的信念產生了影響,即把他和具有令人尊敬的血統的偉大外交家做對比,是否能夠激怒自己。
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孫凱和他的同胞們對此表現了濃厚的興趣,很想知道更多關於自己家族的事情。不久,勞倫斯發現自己不得不詳細述說自己家族的歷史,而這些在他這裏也只是剩下模糊的記憶。“對不起,先生們,”最後他再也忍不住了,語帶絕望地說,“如果不記下來,我也無法回憶出全部的內容。請原諒!”
這樣的回答可真是一種不幸的選擇。正聽得津津有味的劉豹馬上答道:“哦,這好辦!”說完,叫人拿來了筆墨。傭人們撤下了湯,餐桌空了出來。很快,周圍的人都kao了過來,中國人帶着好奇,英國人小心翼翼。還有一道菜沒上,但除了廚師之外,沒有人在意這些了。
感覺好像是為了懲罰自己此時的無所事事一樣,勞倫斯被迫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一張長長的捲紙上畫出圖表。用毛筆書寫拉丁字母的困難,加上試圖記起各支譜系的難度,他不得不空出許多人的姓氏來,用問號代替,在做了幾個歪曲,並且跳過撒利族世系后,最後總算是算到了愛德華三世。結果是,他的書法沒得到任何讚揚。但中國人交相傳閱,他們不止一次饒有興趣地討論着,雖然上面的文字對他們來說就如同他們的文字對勞倫斯一樣,沒有太大的意義。永瑆盯着圖表看了許久,依舊面無表情。孫凱最後才拿到,將紙片很滿意地重新圈起,顯然,他是為了保管這張紙條。
謝天謝地,終於結束了。下一道菜終於上來了,那八隻雞終於被一道端上來了,盛在大淺盤裏,熱氣騰騰,伴着辛辣的酒精味道。把它們擺到桌上后,傭人們拿着寬刃的刀片切成了細片。勞倫斯又一次為難地為自己添上雞肉。雞肉美味極了,嫩滑而多汁,但大家已經吃不下了,而宴會遠沒有結束。雞肉還剩了很多即被撤下,整魚馬上被擺了出來。魚是包在跺成肉泥的豬肉里油炸而成的,大家再也吃不下了。接下來的甜點更是一樣。甜點包括油餅和裹在糖漿里的軟糖麵糰。傭人們對年輕官員格外關照,給他們盛了很多甜點,大家聽到了羅蘭痛苦的聲音。“我明天都可以不用吃飯了。”
宴會結束時,大家終於解拖了。十幾號人幾乎不得不kao鄰座地攙扶才能站起來走出船艙。那些自己無需幫忙還能自行行走的人。跑上了甲板,倚在扶手上,裝出一副留戀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在等着上廁所。勞倫斯在自己房間裏方便完之後,就上了龍甲板,去看望泰米艾爾。
他發現一名中國傭人正在給泰米艾爾餵食。傭人為泰米艾爾精心準備了巨龍喜歡的食物。母牛的內臟,肝臟和肺都剁成了碎片。拌上調料。這調料看起來像香腸。此外,還有一段腰子。烤得有點焦,上面塗著跟剛才人們吃得類似的調料。一條栗色的大金槍魚,切成厚魚片,和精緻地淺黃色麵條疊在一起,這算是泰米艾爾的第一道菜。隨後,傭人端來了一隻整羊,羊肉煮熟后重新被放回羊皮之中。羊皮早已烘成深紅色,下面架着木棍,權當羊腿。
泰米艾爾嘗了一口,驚奇地說道。“為什麼味道是甜地?”他用中國話問了傭人幾句,傭人們鞠着躬,畢恭畢敬地回答着問題,泰米艾爾不住地點頭,然後講究地吃了起來。它把羊皮和木腿放到一邊。“這些只是裝飾而已,”泰米艾爾告訴勞倫斯,一臉滿足的樣子,這恐怕是今晚唯一一個感到滿意的客人了。下面的后甲板上,傳來了微弱的嘔吐聲,似乎是一個年長一點的船員吃得太多了。“他們告訴我。在中國,巨龍們並不吃皮毛之類的東西,就跟人一樣。”
“我只希望你吃了那麼多調料后,能消化得了。”說罷,勞倫斯就有點後悔了,認識到看到泰米艾爾如此享用中國食物,自己居然會心生嫉妒,他有點羞愧,自己從來沒有為泰米艾爾精心準備過食物,除了魚和羊之外。也未做過較大地改變。更不用說什麼特殊的場合了。
但泰米艾爾打着哈欠,只是淡淡地說道:“你放心。我很喜歡這食物。”隨後他伸展開自己,活動腳爪,“明天來個長途飛行,怎麼樣?”他又一次蜷縮起來,“我一點也不覺得疲倦,我確信能夠進行長途的旅行。”
“當然可以!”泰米艾爾感覺好多了,勞倫斯自然高興。在他們離開海岸角后不久,凱因斯就花了好一段時間照顧泰米艾爾,以使其康復。永瑆並沒有取消禁止泰米艾爾上天的禁令,但勞倫斯並不願遵守它,或者請求永瑆取消它。為此,哈蒙德做了極具技巧性的安排。在凱因斯最後診斷之後,永瑆來到甲板,發表了如下聲明:為了龍天祥的健康着想,我決定取消禁飛令。因此,巨龍又可以上天了,而且無需擔心任何爭議。
餵食持續了很長時間,泰米艾爾從黃昏時開始吃食,現在已然是黑夜。勞倫斯躺在泰米艾爾的身邊,看着南半球夜空中不甚熟悉的星辰。夜空很明朗,他希望舵手能夠從滿天星座中,確定好船行地經度。人們都張開雙臂,慶祝着盛宴之夜,唱着歡樂的歌。勞倫斯看了一眼,確定羅蘭和戴爾並不在人群之中,他們可能在宴會結束后就回屋睡覺了。
陸陸續續地,人們一個個地離去,上床睡覺了。瑞雷從后甲板上爬上來,雙腳並用地一次只邁一級台階,滿臉通紅,倦意濃濃。勞倫斯讓他坐下,不過並沒再給他酒喝。“只能說這次宴會取得了極大的成功。任何政治人物都會認為舉辦這樣的宴會是一次勝利。”勞倫斯說道,“不過得承認的是,如果菜品只有今晚的一半,我會更加高興。也許傭人們是怕大家不夠吃吧。”
“確實是這樣。”瑞雷有些心煩意亂地答道,乾脆面帶慍色。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勞倫斯看看索具,看看桅杆,急切地問道。但一切都很正常,直覺告訴他,艦船運行良好,正常如故。
“勞倫斯,我不喜歡做一個挑撥是非地人,但是我無法隱瞞它,”瑞雷說道,“那個少尉羅蘭睡在了中國人的船艙內。我離開時,傭人通過翻譯問我,他的房間在哪裏,他們要抬他回去。”勞倫斯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所以當瑞雷說著時,他並不是十分驚訝。瑞雷接著說道。“傭人們用‘她’來指代羅蘭,我正要糾正他們時,卻發現羅蘭真是個女孩。我真不知道她是如何隱藏這麼久的。”
“哦,該死!”勞倫斯疲憊地叫道,飽餐之後有點語無倫次,“湯姆,你沒把這事說出去吧?沒有其他人知道吧?”瑞雷警惕地點了點頭,勞倫斯接著說。“請你一定要保密。事實是,‘長翅’龍在男性上校的指揮下,無法發揮作用。其他一些類型的龍也是這樣,不過這還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陣型中必須要有‘長翅’龍,所以必須培養一些女孩來勝任這項工作。”
聽罷,瑞雷半信半疑地問道。“可是這聽上去很荒唐,你難道不是這一編隊,包括‘長翅’在內的陣型的隊長嗎?”看着勞倫斯不像是在開玩笑,瑞雷急了。
“你是指莉莉嗎?”泰米艾爾抬頭突然問道,“她地上校是凱瑟林※#8226;哈考特,她是個女人。”
“是地,我向你保證,”看着瑞雷和泰米艾爾都盯着自己,勞倫斯回答。
“可是,勞倫斯,”瑞雷說道,感覺越發擔心,因為他開始相信他們所說的,“面對這種情況,所有感覺都要考慮到。如果把女人送上戰場,我們為什麼不該把她們帶在船上?我們可以擴充我們地人數,如果把每艘船都變成妓院,孩子們失去母親,在岸上哭泣又有什麼關係呢?”
“別這樣,邏輯並不是這樣的,”對於瑞雷的誇大,勞倫斯有點不耐煩,他並不願意麵對如此誇大的理由,“我並不是說這適用於所有情形。可是如果願意為一些人而做出犧牲,換來剩下人的安全和快樂的話,我認為這也不是一件壞事。我所遇到的那些女官員,並不是因為被迫才從事這項工作。我可以告訴你,沒人會侮辱她們。”
這樣的解釋還是不能使瑞雷滿意,但他不再用慣例來否定這一特殊事件。“這樣說來,你執意讓這女孩繼續服役?”他問道,語氣不再那麼震驚,“法律允許她繼續穿着男性軍裝嗎?”
“限制法對軍隊女官員有過正式的安排,如果她們的任務得到國王的授權的話,”勞倫斯說道,“很遺憾,這件事讓你受累了,湯姆。我本希望可以不讓這件事情發生,但我知道在船上度過七個月而不lou餡,這是不現實的。”他接著說。“當我發現這一事實時,我跟你一樣震驚。不過因為跟許多女軍官共過事,感覺她們確實是跟普通女人不一樣,她們被培養成軍人,你知道的,在這樣的環境下,後天將勝過先天。”
泰米艾爾抬頭聽了兩人的對話之後,越發感到迷惑。“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區別嗎?莉莉也是雌性的,但她戰鬥起來跟我一樣勇敢。”他極具優越感地補充道。
在勞倫斯做出解釋后,瑞雷仍然不甚滿意。但對於泰米艾爾的提問,卻不知該如何應對。勞倫斯對此早有準備。“女人一般來說不如男人高大,強壯,泰米艾爾,女人在能力上更加無法忍耐物質的匱乏。”
“我倒沒注意到哈考特上校比你們要弱小呀!”泰米艾爾說道,從他30英尺的高度,18噸的身形來說,他當然注意不到了,“而且,我比麥西莫斯小,卻比麥瑟瑞爾大,但是這並不能說明我們不能一起戰鬥啊。”
“巨龍和人還是不一樣的,”勞倫斯回應道,“此外,女人還要生小孩,照顧小孩。這和你們下蛋孵蛋、繁衍後代是一個道理。”
泰米艾爾眨眨眼,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你們不是孵出來的嗎?”他好奇地問道,“那你們怎麼生下來的?”
“哦,失陪了,波拜克在找我,我先走了,”說完,瑞雷急忙離去。勞倫斯憤怒地看了他幾眼,要知道他才剛剛吃了足有自己四分之一重的食物。
“我無法向你解釋這個過程,我自己也沒有小孩,”勞倫斯回答道,“天色不早了,如果你想要明天上天飛行的話,今晚最好好好休息。”
“也是,我困了。”泰米艾爾打了個哈欠,把自己長長的分叉的舌頭舒展開來,吸了口氣,“我想天氣還會這麼晴朗,應該很適合飛行。”它邊說邊趴了下來。“晚安了,勞倫斯,明天你什麼時候來?”
“早餐過後吧!我聽從你的安排,”勞倫斯保證道。他輕輕地撫摸着泰米艾爾,直到他安然入睡。他的皮毛很溫暖,也許是來自廚房的溫度。在長時間地運作之後,廚房的烤爐終於也熄火了。看到泰米艾爾眼睛緊緊地閉上了,勞倫斯回到了后甲板。
除了那些站崗的人員之外,其他船員們不是回屋了,就是在甲板上打盹。夜色涼爽宜人,勞倫斯一路走,一路舒展筋骨。站崗的是年輕隊員特瑞普。他打着哈欠,偷偷地打盹。看到勞倫斯經過,急忙站好,一臉尷尬。
“晚上好,特瑞普,”勞倫斯忍住笑。這年輕人表現一直不錯,不再是當初那個被家人寵壞的懶孩子。他的袖子短了點,lou出了一大段手腕。後背曾裂開過多次。最後不得不襯上一塊藍色帆布加大,顏色跟其它部分不太一致,看上去背部似乎有條奇怪的條紋。一頭捲髮被太陽晒成了黃色,估計他地母親也認不出他了。
“是的,長官。”特瑞普熱情地回答道,“食物很美味,最後,他們給了我好多軟糖麵糰。真遺憾。我們不能常常吃到這些東西。”
面對這個愉快地年輕人,勞倫斯暗暗嘆了口氣,要知道他的胃到現在仍然不舒服。“站崗的時候別睡著了啊!”勞倫斯告誡他。盛宴之後,年輕人不受到誘惑倒讓人覺得奇怪,勞倫斯不想見到他因此而受到處罰。
“不會的,長官!”。特瑞普壓下了一個哈欠。“長官,”接着,他略帶緊張地低聲問道,“我想問問您,您認為中國幽靈不會在外人面前暴lou自己,是吧?”
“特瑞普,我敢肯定你在站崗時不會遇到幽靈的,除非你在大衣口袋裏藏了些什麼。”勞倫斯冷冷地說。特瑞普笑了,不過依然有點緊張,勞倫斯不禁皺起眉頭。“你聽到什麼了嗎?”勞倫斯問。他很清楚流言會對船員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不。沒有什麼。只是——好吧,我覺得我看到了人。當我旋轉氣壓計時。但我肯定,他一下子就消失了,我敢說他是個中國人,臉色極為蒼白。”
“這很簡單。你看到的是一個傭人,他不會說我們地語言,也許是害怕受到責罵,所以很快閃開了。我希望你不要迷信,特瑞普,人們必須忍受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對長官們來說卻是一種缺陷。”勞倫斯嚴厲地說,希望堅定地阻止年輕人傳播謠言,當然,如果這能讓年輕人整晚保持清醒的話,自然更好。
“遵命,長官!”特瑞普鬱悶地說,“晚安,長官!”
勞倫斯繼續在甲板上悠閑地巡視,運動讓他的胃變得舒服起來,他剛想要再走一圈,但看到氣壓計降了下來,而且也不想起得太晚讓泰米艾爾失望,於是決定回去。當他走向前艙時,背部突然受到重擊,他身子一斜,失足摔了下去,頭朝下沿着樓梯掉了下去。
他下意識地用手抓住了扶手,搖晃了一陣后,終於找到了樓梯,重重地踩在上面。他極其憤怒地朝上望去,差點又沒站穩,他看到了一張蒼白的臉,醜陋無比,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上帝保佑!”他真誠地祈禱道,不過他認出那人是馮力,永瑆的僕人,這下總算是緩過氣來。馮力頭朝下地掛在艙口蓋上,離地一段距離,看上去極為奇怪。“你到底在幹嗎?”勞倫斯質問道,一邊抓住他晃個不停的手,將它放到扶手上,這樣他就能穩住自己的身子了。“現在就不會晃動了吧?”
馮力只是盯着勞倫斯,一言不發,然後用力站穩了。當他經過勞倫斯的時候,慌忙爬下樓梯,很快就不見蹤影,消失於下甲板中國傭人地住處了。那速度完全可以用“消失”來形容。他穿着深藍色衣服,一頭黑髮,在黑夜中幾乎看不見他的臉。
“看來,不能怪特瑞普,”勞倫斯大聲說道,對這年輕人越發寬容起來。說完,他繼續向住處走去,心仍然跳得厲害。
第二天,勞倫斯醒來,大叫不好,於是急忙拔腿就往甲板跑,發現前主桅倒在甲板上,斷成了兩段。巨大的帆蓋住了半個前甲板,泰米艾爾一臉痛苦和尷尬,“我不是故意的,”他低沉地說道。這跟他平常的聲音一點都不像,接着又打了個噴嚏。不同地是,這回他把頭偏向了一邊,不過這威力還是激起了一陣波浪,水花濺到了左舷上。
凱因斯帶着醫務包爬上了甲板,他將耳朵湊近泰米艾爾地胸口。“嗯……”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繼續聽了幾處不同的部位。勞倫斯終於等不及了,不耐煩地催促他。
“不用說。這肯定是感冒了。除了等他復原之外,沒有別的辦法。當感覺到要咳嗽的時候,就給他服咳嗽藥。現在,我來看看是否能夠聽到相關血管的流動,”凱因斯茫然地說,“我們不懂解剖學的知識,真遺憾一直沒有樣板能夠用於解剖。”
泰米艾爾一聽這話。趕忙縮了回去,噴着鼻息。他有點故意地將粘液都噴到了凱因斯地頭上。勞倫斯及時閃開,只能為醫生感到抱歉,他確實說錯話了。
泰米艾爾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很好,依然可以上天飛行。”說罷,他用懇求地眼神看着勞倫斯。
“現在,你先飛一些短的距離吧——如果你不覺得累地話——下午再接着飛,”勞倫斯一邊建議道。一邊看着正試圖清理臉上地粘液,但卻顯得徒勞的凱因斯。
“沒必要這樣,天氣很溫暖,如果他願意地話,完全可以像平常一樣飛,不用太在意!”凱因斯揉了揉眼睛說道。“只要你把自己綁牢了,否則他打噴嚏的話,會把你甩出去地。”
最終,泰米艾爾還是如願以償,進行了長途飛行。他們越飛越高,越飛越kao近海岸,“忠誠”號被拋到了後頭,只剩一個小點,此刻海洋變成了鑲着寶石的玻璃。年代久遠的懸崖,隨着時間的流逝。不再那麼突兀。斜立在海中,青綠依舊。崖底灰石密佈,劈開片片海浪。一小片白色的沙灘沿海延伸着,因為面積不大,所以無法泰米艾爾在此降落。不過森林卻是無邊無際,他們在內陸飛了近一個小時,仍然沒飛到盡頭。
這就像是在空曠的海洋中飛行,單調極了,讓人感覺孤單。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取代了海浪拍打的聲音,只帶來另一種不同地寂靜。泰米艾爾急切地尋找着每一個傳來動物叫聲的方向,這聲音打破了寂靜,但地面密林覆蓋,什麼也看不到。
“這裏不住人嗎?”他問道。
可能是因為感冒的緣故,他的聲音很小,勞倫斯為了不打破這寂靜,輕聲回答道:“是的,我們已經深入內陸。即使是實力最強大的部落也只是沿着海岸居住,從來不會冒險深入內陸。那裏有太多兇猛地巨龍和野獸,很難對付。”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說話。陽光很強烈,勞倫斯半睡半醒,頭漸漸地垂了下去。泰米艾爾沒有覺察,繼續飛着,緩慢的速度並沒有讓他感到不耐煩。最後,勞倫斯終於被泰米艾爾的噴嚏吵醒,太陽過了最高點,他們看來是要錯過午飯了。
勞倫斯提議他們該返航了,泰米艾爾沒有異議,加快了飛行速度。他們飛得太遠了,已經看不到海岸,只能kao着勞倫斯的指南針往回飛,在無盡的叢林中沒有任何陸地標誌可做引導。海洋的曲線終於隱約可見,當他們穿行於波浪之上時,泰米艾爾打起了精神。“雖然我生病了,但至少我不累,”泰米艾爾說道,然後打了個噴嚏,將自己彈起30英尺,那聲音就像大炮開火一樣。
直到天黑,他們才回到“忠誠”號。勞倫斯發現他們已經錯過了吃飯時間。除了特瑞普之外,另一個水手在前一晚上也在甲板上看到了馮力,而且情形也是一模一樣。勞倫斯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有關幽靈的事已經在船上傳開了,而且不斷地被誇大。不管勞倫斯怎麼解釋都無濟於事,船員們都相信了:三個船員發誓說他們前一天晚上看到幽靈在前主桅的lou台上跳舞,這預言着船的厄運。另一些中部崗哨聲稱見到幽靈在繩索上飄蕩了一整夜。
劉豹在一旁添油加醋,在第二天登上甲板詢問了事情地緣由后,他搖了搖頭,認為幽靈地出現是一種跡象,說明船上有人對女人做了不道德的事。這麼一說,幾乎波及到了船上所有地人。他們嘟噥着,抱怨外國幽靈太過敏感。在飯桌上,大家焦慮地討論着這件事。每個人都試圖讓自己和同事相信他不可能是那個罪犯,他對女人犯得錯微不足道,是無辜的。只要一回國,他就跟那個女人結婚。
雖然懷疑並沒有集中到任何個人身上,但這恐怕只是時間的問題,而這個不幸的人活着便失去了價值。與此同時,船員們晚上都不怎麼願意值班了,甚至拒絕在甲板上單獨站崗,所以瑞雷試圖為船員們樹立榜樣。勞倫斯大聲斥責艾倫,他是勞倫斯的下屬中第一個傳播這個流言的人,過後沒人敢在他面前再提這件事。但飛行員更願意在泰米艾爾附近站崗,而且成群結隊地出入他們的住處。
泰米艾爾對於船員們過分在意這件事有點不適應,他發現人們的恐懼感已經上升到不可理解的程度,對於未能親眼見到幽靈而這麼多船員都見到過,泰米艾爾多次表示了失望。可是大部分時間裏,他不是睡覺,就是在打噴嚏。他試圖隱瞞自己開始咳嗽的事,不願意服藥。自從自己顯出生病跡象以來,凱因斯就在廚房裏配出了一大罈子的葯,船上到處都是葯的惡臭。可是第三天,他的病不可抑制地發作了。凱因斯和助手將葯罈子搬到了龍甲板上:這是一種粘稠的、呈褐色的混合膠狀物,表面浮着一層橘黃色的脂肪。
泰米艾爾往壇里望去,不太高興地問道:“必須要喝嗎?”
“趁熱喝,最有效,”凱因斯命令道,毫不通融,泰米艾爾只好緊閉雙眼,低頭喝葯。
“啊,好難喝!”他吞下一口葯后,忍不住叫道,連忙抓起一旁為他準備好的水,倒入口中,好多水順着他的脖子流到了甲板上。
“這葯我喝不下去了!”他放下水桶,痛苦地說。可是連哄帶騙,最終他還是痛苦之極地喝光了葯,然後是一陣作嘔。
勞倫斯站在他身邊,關切地撫摸着他,不敢再說什麼。他原本建議暫停一會再讓泰米艾爾繼續喝葯,而凱因斯堅決反對。泰米艾爾最終喝完了葯,趴在甲板上,“我再也不生病了,一定!”雖然不是太高興,但咳嗽果然停止了不少,那一夜他也比較容易入睡,呼吸也不那麼吃力了。
只要泰米艾爾一生病,勞倫斯就夜夜守在他身邊。泰米艾爾安靜地睡着,有機會一睹船員們為了避免幽靈而做出的可笑努力:兩個人一起巡邏,蜷縮在甲板上的兩盞燈籠周圍不敢睡覺。甚至值班官員們也不自在地聚在一起,每次走過甲板去轉動氣壓計和敲鐘時,都滿臉驚恐,面色蒼白。
除了做其他事分散注意力之外,沒有什麼辦法能消除這件事帶來的恐懼。可是似乎希望不大,天氣始終晴朗,沒有機會遇到狂風暴雨,更沒有機會遇到敵人,進行戰爭,任何一艘不希望戰爭的艦船都可以輕鬆地超過他們。勞倫斯並不是真正希望碰到這樣的機會,現在船上的境況恐怕只能kao岸了才能解決了,旅途中的休假有希望驅散這一流言。
泰米艾爾在睡夢中使勁地吸氣,半醒過來,咳嗽幾聲,痛苦地嘆着氣。勞倫斯一隻手撫摸着他,另一隻手翻開膝蓋上的書,身邊的燈籠投來暗暗的亮光,直到泰米艾爾再次沉沉地睡去,他才慢慢地讀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