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8章
第37章惡兄賢弟
那是個男人,二十幾歲模樣,長相倒罷了,身上穿着與佩飾皆十分華麗,手裏也握着柄摺扇,正上下打量她:“你不是我家的丫頭,哪裏來的?”
瞥見那雙發光的眼睛,證實此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白小碧忙低了頭避開視線,原想就此走開,但此人既稱“我家”,在陳府地位便不難猜了,身為客人不能在主人跟前失禮,否則溫海必會為難,於是她勉強矮身:“隨表哥借宿府上,無意驚擾公子。”
“借宿?”那公子似想起什麼,走近些,“你表哥便是那新來的地理先生?聽說很高明。”
這話倒十分入耳,白小碧忙道:“公子過獎。”
那公子笑道:“想來你不認得我了,我姓陳名瑞,排行第二,朝中現任兵部侍郎正是我大哥。”
白小碧重新作禮:“原來是陳二公子,方才冒失,公子不要見怪。”
“一個人未免無趣,”陳瑞示意她看池塘對面的院落,“既然你表哥不在,不如去我那裏坐坐。”
天都快黑了,單身女孩兒家斷無去陌生男人住處的道理,白小碧聽出不對,立即道:“天色已晚,表哥回來若不見我,恐會責罵,須稟過他才是,多謝二公子好意,我該回去了。”說完低頭就走。
陳瑞搶先一步攔在她面前:“不過是表哥,怕什麼。”
同樣愛執摺扇,溫海看來睿智深沉,葉夜心看來風流溫潤,此人卻只輕浮得叫人反感,白小碧後退,盡量保持距離:“二公子還有何見教。”
“你那表哥我見過,”陳瑞逼近,壓低聲音,“不過長得俊些,會看看地,連個丫鬟媽子也雇不起,你愛這樣的?”
白小碧聽出其中意思,沉了臉:“公子這是什麼話。”
陳瑞道:“我大哥是兵部侍郎,四王爺器重的人,我們陳家說句話,就是知府大人也要給幾分面子,只要你肯留下來跟我,我必疼你,從此錦衣玉食,有丫鬟使喚,不比跟着個地理先生……”
白小碧又驚又怒,打斷他:“他是我表哥。”
陳瑞笑道:“你別裝,表哥表妹,孤男寡女出來,日久生情,你二人果真就沒點好事?”
白小碧越聽越不象,實在不願再與這種人多糾纏,忍了氣避開他就走。
陳瑞忙拉住她:“你別惱,方才不過拿話逗你,你與你表哥自然清白,我知道你怕他不肯答應,不如明日我去跟他說,他自去當地理先生,留了你在這裏過好日子,豈不好。”
白小碧急,甩開他的手:“公子自重。”
這陳瑞素來好色,哪裏肯放,反倒將她摟住:“憑我們陳府權勢,多少女人做夢都想攀高枝進來的,我今看上你,便是你富貴的日子來了,莫非你還想推出去不成,是傻的?”
白小碧又是噁心又是氣憤,苦於自身力氣太小,掙扎不得,此刻周圍不見下人,待要驚叫又怕惹出笑話,鬧得主客不快,一時急中生智,索性拿腳狠狠踩去,趁他吃痛鬆手之際,飛快掙開就跑。
陳瑞怒道:“好不識抬舉,你還能跑出這門了?”
身後腳步聲漸近,白小碧害怕,只顧往前沖,哪知剛到轉角處,迎面忽然轉出個人,白小碧一頭撞到他胸前。
那人單手扶着她站穩,沉聲:“何事驚慌?”
聲音十分耳熟,白小碧連忙抬臉。
那人看清她面容,驚訝:“是你!”話剛出口,他立刻發現自己失禮,忙放開她,後退一步:“小姐怎會在我家?”透着幾分喜悅。
說話間陳瑞已趕到,見了他也停住:“我道是誰,原來是三弟回來了,府里有貴客,爹正在裏頭擺酒,你還是快些進去作陪吧。”
陳琪看看他,又看白小碧:“這是……”
他就是那三公子?白小碧明白過來,頓時顧不得什麼,躲到他身後:“借宿府上,不慎衝撞二公子,望三公子搭救。”
自己二哥的所作所為怎會不知,陳琪看眼前情形,心內已明白大半,也冷了臉:“別人也罷了,二哥怎的對客人無禮起來。”
“好三弟,仗着爹疼你,就當著外人教訓我這做哥哥的,”知道今日好事難成,陳瑞冷笑一聲,“罷了,既然你也看上她,就帶去吧,我說有好的怎會記得我。”說完拂袖就走。
陳琪待要再說,又礙着白小碧在跟前,遂忍了氣,轉身與她賠禮:“都是陳琪的不是,害小姐跟着受累。”
自古長幼有序,他既敢教訓兄長,可見在府中地位果然不低,白小碧還禮:“想不到是公子府上,適才多謝搭救。”
陳琪畢竟年輕,先前在街上看到她,看上的是她的姿色,並不是非要不可,見對方不願回應也就丟開了,誰知如今竟在自己家裏遇上,還鬧出這場事,一時滿面慚愧:“二哥素來如此,小姐且看陳琪薄面,休要怪他。”
素來如此,就是說已有不少姑娘受他強迫,白小碧想到父親慘死,越發痛恨這些仗勢欺人的豪門貴族,待要諷刺幾句,但方才始終是他救了自己,於是忍住,道:“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謝公子。”
陳琪道:“我送小姐回去。”
白小碧原不欲他送,因恐那陳瑞再來糾纏,衡量之下便不再拒絕:“有勞三公子。”
二人前後往客房的方向走,陳琪有意放慢速度,道:“聽小姐說話,不像本地人。”
白小碧道:“賤姓白,並不是什麼小姐,公子莫要這般叫我。”
陳琪領會,依着她改口:“白姑娘舉止莊重,令人敬服,白天陳琪有許多唐突之處,姑娘不要見怪。”
此人謙謙有禮,言行與其兄大為不同,白小碧暗忖,口裏客氣:“公子言重,是我失禮,我見公子說話間……似有些帶京城口音。”
陳琪道:“我雖是本地人,卻不在家長住,只跟着大哥辦事,在禮部掛了個閑職,只因前些時候家父身體有恙,大哥欲接他老人家去京城,又恐一路顛簸勞累,老人家更受不住,是以命我告假,回來探望。”
白小碧道:“此乃公子一片孝心。”
陳琪道:“姑娘既是借宿的,想必行遠路而來,不知身邊可有親人,欲往何處?”
單身姑娘不會獨自外出,白小碧笑道:“我是與……”
話剛出口,對面忽然傳來個清亮的聲音:“方才還說起三公子,怎的才回來。”
二人俱吃一驚,陳琪看清來人,忙作禮:“沈先生。”
原來說話間已到了客房園門處,迎面溫海與沈青自陳公處回來,正好遇上,方才招呼的正是沈青。白小碧見溫海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醒悟過來,連忙自陳琪身旁退開,到他身後站定。
陳琪愣了下,看溫海:“正是才回來,聽說有貴客到,想來這位便是家父的貴客了。”
沈青與溫海介紹:“陳府三公子,字子玉。”又向陳琪笑道:“我前日說的大哥便是這位,姓溫,本領遠勝於我。”
溫海道:“在下溫海,久聞三公子美名。”
陳琪拱手:“原來是溫兄。”他雖是朝溫海說話,眼睛卻瞟着他身後的白小碧,面色倒也鎮定。
溫海一笑:“在下的一個表妹,想是她亂跑,給三公子添了麻煩。”
先見他二人關係不尋常,如今弄清楚,陳琪展顏道:“溫兄莫要錯怪,令表妹是極莊重有禮的,只是寒舍簡陋,恐委屈了兩位。”說完又看天色:“方才聽說父親置酒為貴客接風,事先不知,有所怠慢,正打算進去作陪,不想兩位已出來了,天色已晚,不敢再擾三位歇息,明日再請兩位吧。”
溫海與沈青客氣幾句,陳琪離去.
白小碧一直有些話想要與溫海說,待沈青回房后,她便跟着到了他房內:“方才去園裏走了走,不想遇上三公子回來,蒙他相救。”
溫海轉身:“怎麼說?”
白小碧支吾:“他家二公子很是……無禮。”
話說得這麼明白,溫海卻無甚表示,只“哦”了聲,往椅子上坐下,手握摺扇笑看她:“他家三公子倒很是有禮。”
言語上總被他戲弄,白小碧忍不住跺腳,隱約有點失望,到底不是表哥,否則此刻聽說有人調戲自己表妹,必定會發怒,然後儘快帶自己離開了,他不肯離開陳府,可見心裏仍是看重富貴功名:“師父說什麼,我是想……師父真打算與沈公子合作?”
溫海道:“他是朝廷的人,既將此等大事告知於我,合不合作,豈能由我們作主。”
白小碧不說話了。
溫海道:“怎麼,不妥?”
白小碧遲疑了下:“師父還是三思而後行的好,我看,沈公子似乎不只為陳家之事而來,師父不覺得每回都遇上他,太巧了么。”
溫海道:“天下事巧合的也不少,他是聖上的人,自然為朝廷做事,保范相,保鎮國公,如今來陳家,正是想保全李家,遏制吳王。”
白小碧道:“他問過我的生辰。”
溫海道:“你的面相,高明的先生自然能看出來,順便問一問也不稀奇。”
白小碧道:“可是在玉鼎城時,我曾被人劫走過,那些人故意嚇我,想要探聽我的生辰,幸虧被……呂公子所救,後來鄭公家出事那晚上,我見他雇了許多穿黑衣裳的保鏢,似乎……”她停了半晌,低聲:“似乎與劫持我的那些人有關。”
溫海“哦”了聲。
見他不甚在意,白小碧忍不住道:“我怕他另有圖謀。”
溫海這回倒有點意外,挑眉:“這麼嚴重,原來我徒弟還知道圖謀二字。”他起身,緩步踱到她面前,低了頭,饒有興味看她:“依你說,他在圖謀何事?”
白小碧被問住,赧然搖頭:“我……不知。”
“如此,”溫海笑着抬臉,“保鏢穿黑衣裳的多,沈兄弟與你要好,怎會劫持你,做事不可全憑猜測,你想得太多了。”他輕輕拍她的肩:“放心,將來我自能全身而退,天這麼晚了,你且回房歇息,有事明日再說。”
這分明是在敷衍,白小碧知道勸不轉來,不好再多話,默默退出門。
站在燈籠影里,她遙望遠處漆黑的夜,再回想身邊發生的一切,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心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不管是身邊的溫海,還是葉夜心和沈青,他們任何一個人的來歷都十分神秘,偏偏走到哪裏都能遇上,還有自己那古怪的生辰……范家,鄭家,陳家,每到一處就出事,零零碎碎的片斷拼湊到一起,整件事就顯得分外詭異,白小碧似乎看到面前正有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旋渦,而自己隨時都會被卷進去。
葉夜心做的事固然可恨,可溫海也同樣對自己有所隱瞞,不是么?
白小碧晃晃腦袋,驅除腦海里那可怕的無稽的念頭。審時度勢是男人們該做的事,自己區區一女孩子家,實在不應多想,何況論智謀心機,溫海不知比自己厲害多少倍,自己想到的他還能想不到?決定合作自然有他的道理,反正該說的話都說了,有什麼好擔心的。
第38章風水之煞
第二日清早,陳琪果然差下人來請溫海與沈青過去,白小碧想着昨日那面鏡子,始終有些不舍,因見門外便是大街,人來人往不怕什麼,於是托下人轉告溫海,獨自出了府,誰知待她好容易再找到那攤位時,銅鏡已不見,與攤主打聽,原來大清早就被人買走了。
正在悶悶不樂,肩頭似被什麼東西輕輕拍了下,白小碧莫名轉臉。
“小丫頭。”久違的聲音。
普通的青色長衫,襟口下擺俱鑲着黑邊,腰間束着條大帶,質量做工上好,就是顏色厚重不起眼,簡單樸素的裝束,襯得那雙眼睛裏的笑意更加親切迷人。
又是數月不見,白小碧並不像上次那般惆悵,因為她隱約有種奇怪的預感,他會跟來,如今果然不出所料,至於再見面時該如何質問,白小碧早就想好了,然而此刻他真的站在面前,所有準備好的話已盡數忘記,心中只是五味陳雜。
他收回摺扇:“果然在這裏,叫我好找。”
白小碧回過神,將視線自他臉上移開:“葉公子怕不是要找我,是為別的事而來吧。”
他不能理解她的態度轉變:“怎麼了。”
“沒什麼,”白小碧快步就走,“葉公子是不是找我都無妨,我卻真的想找葉公子問個明白,借一步說話。”
葉夜心抿嘴,跟着她走.
僻靜的巷子裏,白小碧只管朝深處走,也不理會後面的人。
葉夜心在她身後低笑:“傻丫頭,避嫌不是這麼避的,這裏未必比街上安全,孤男寡女躲到僻靜處,叫人看見更容易說閑話,你就不怕?”
白小碧倏地停了腳步,回身:“有些話不能叫別人知道。”
他跟着停下:“總是無緣無故發火,這回打算問我什麼罪?”
白小碧道:“鎮國公的事,是你給呂家送的信。”
他果然不答。
白小碧盯着他:“我知道,是你。”
他看着她半晌,反問:“幾時懷疑我的?”
白小碧別過臉:“你故意給神武將軍送信,告知他父親的事,所以他派呂公子來調查,你又故意接近他,拉攏他,為的是今後鎮國公倒了,好將呂家收歸門下,你就是替吳王辦事的,對不對?”
他不說話。
白小碧道:“你害范家,不是打報不平為我報仇,而是那樣對你們有好處,我們到哪裏,你就跟到哪裏,每到一處必會出事,難道真的只是巧合?我的生辰特別,沈公子知道,你也知道,所以當初才故意接近我,贈我衣食,替我在衛掌柜跟前出頭,還幾番救我,”她停了停,“玉鼎山上我曾被劫持,他們逼我說生辰,是你來救的。”
他面不改色:“你以為是我?我那時早已知道你的生辰。”
白小碧搖頭:“自然不是你,可你只是怕我真的把生辰告訴他們,所以才趕來救我,後來我又遇刺,那個刺客卻不像為生辰之事而來,我不過區區女子,從未與人結仇,你說他為何會無緣無故害我?”
看着她氣紅的臉,他反倒微微笑了:“如此,你以為那人是我派的,可我為何又要救你?”
白小碧心裏一陣涼,垂了眼帘,聲音漸漸低了:“因為那樣才好叫我更相信你,什麼都告訴你,你們想盡法子,不過是因為我的生辰,但這裏頭究竟有何秘密,連我自己都不知,你們做什麼要這樣騙我?”
沉默。
他終於再次開口:“出事第一個就懷疑我,原來我在你眼裏,就是個那樣的壞人么。”
聽出話中黯然,白小碧不由怔了怔,抬眼看看他,復又垂眸,喃喃道:“范家欺壓百姓,罪有應得,可鎮國公兄弟是好人,你害他們做什麼,我前日遇上一個從門井縣來的人,他說衛掌柜全家都死在了牢裏,你卻騙我說沒事,你……你怎麼這樣……狠心呢。”
他皺眉:“鎮國公是被他自己害的,沒有因,何來果?為謀求功名,手刃摯友,致使呂光白白喪命,他兄弟果真好,怎會攛掇兄長行此不義之事,他們無罪,死的呂光便有罪?若非我揭出此事,神武將軍為殺父仇人效命,卻渾然不知,又豈非不孝?”
白小碧啞口無言,半晌道:“但你做這些,並非是想替呂光伸冤,而是因為鎮國公死了對你們有好處。”
“這裏一個人也沒有,”他示意她看四周,逼近一步,“我這麼壞,你不怕我害你?”
白小碧愕然,後退一步。
“想不到果真被疑為惡人,”他看着她,淡淡道,“如此,之前都是我多事了,你若不信就走,省了煩惱,從此你我便是路人,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白小碧聽得怔了,一切不過是自己的猜測,單憑這個就懷疑數次相救的恩人,他顯然已失望至極。
“可衛掌柜的事,你做什麼騙我?”
“既已不信,何必再問,”他微笑,語氣已有些疏離,“我做的事都是想害你。”
方才的確只顧着氣憤,急於質問,全沒顧及他的感受,可若真與他無關,他又怎不解釋?白小碧心裏雖後悔,更多卻是委屈,半晌才矮身道:“如此,是我冒昧,多謝葉公子數次相救,就此別過,葉公子保重。”言畢就走。
剛邁出兩步,忽覺手臂一緊,一道力量將她帶了回去。
扇柄抬起她的下巴,他低頭對上她的臉,目中有笑意:“小丫頭狠心,果真要與我斷絕關係么,我一路跟着你,對你如何,你就一點也不記得?”
方才他那樣決絕,白小碧差點連眼淚都流出來,此刻聽見這話,反倒惱了:“誰狠心,說各不相干的是你,又不是我。”邊說邊去掰他的手:“葉公子自重!”
他也不惱,依舊牢牢制住她:“壞人要對你做什麼,可怎麼好。”
懷抱依舊溫暖,帶着好聞的味道,白小碧越發委屈:“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我不過問問,是不是你做的,你說句話,我難道有意想懷疑你?誰叫你騙我呢,再不放手,我叫人了。”
他順着她道:“你叫。”
被他這麼抱着,白小碧哪敢真的叫人,緊閉了嘴,往常無論何時見到他,都是溫潤如玉的樣子,想不到竟也會這般無賴。
“好不容易見面,總要生氣,”他斂了笑,看着她的眼睛輕聲道,“我怎會故意讓人害你,那些什麼刺客果真不是我派的。”
輕輕一句話,白小碧聽得愣住。
“衛掌柜的事是我疏忽,待我想起時,他全家已經死在了牢裏,我怕你知道生氣,所以哄你,”他放開她,“我原只打算略施懲戒,誰知事出意外,在你眼裏做了惡人,如今我都說了,你若還惱,盡可以走。”
一個意外,卻害死了一家人,白小碧默然半晌,道:“你……這次難道不是為陳家的事而來?”
他微笑:“你不相信我。”
白小碧不說話。
他伸手拉起她:“走。”
白小碧抽回手。
“我都認了,你還要我怎樣,果真不理我?”他無奈,再次拉起她,“你別生氣,今後我再不下重手便是。”
白小碧默然,本來對朝廷的事就不感興趣,四王爺還是吳王,誰坐江山有什麼關係,想到這,她勉強忍住不再那麼抗拒了。
他拉着她走了數十步,停在巷子深處一扇門前:“我暫且租了所宅子。”
白小碧意外:“你住在這裏?”
聞言,他含笑看她:“我不住這裏,住在哪裏?”
白小碧臉紅了。
下意識就以為他是住那種地方的。
他彷彿沒有留意她的尷尬:“我不會丟下你不管,有事可以來這找我,不論我跟着你有沒有別的緣故,都不會害你。”
“都不會害你”,這話聽着太過耳熟,白小碧默然片刻,緩緩抽回了手。果然不出所料,他與溫海都有目的,能肯定的是,那目的必定和自己的生辰有關,所以溫海勉為其難將自己帶在身邊,他也處處關照,然而那目的達到之後呢?
他拉拉她胸前一縷秀髮:“小丫頭,還在生我的氣?”
想到衛掌柜一家之死,白小碧心情更差,搖頭:“沒有,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白小碧沒有拒絕也沒答應,自顧自轉身朝巷外走,葉夜心見她如此,也不再說什麼,陪着她重新走上大街.
行不了幾步,街旁門內忽然出來一名丫頭,手上端着個瓦罐,散發出陣陣藥味,白小碧不解地看,只見瓦罐裏頭盛着些藥渣子,頓時想起來,忙側臉問:“昨日這家小公子被馬車撞了,聽說他們家總出事,你看這宅子有沒有不對的?”
葉夜心看了眼,頷首:“是有些不好。”他叫住那丫頭:“我有兩句話要捎與你家主人,煩姐姐進去報個信,就說……”他低聲在她耳畔說了兩句。
丫頭先是愣,接着臉一紅,低聲答應,快步進去了。
白小碧道:“這宅子哪裏不對?”
葉夜心道:“那門。”
白小碧看了半晌,不解:“與尋常的門並無不同。”
“那門並無錯處,只是它對面的宅子有些事,”葉夜心抬扇遙指對面房屋,“你看那所宅子,厝角如利刃,直衝這邊正門,此間主人自然不順,多傷病,易生意外,有血光之災也不足為奇,這有個名字,叫做厝角煞。”
停了停,他又道:“就好比一柄利刃指着你,你道險不險,不僅如此,你再看這路,其形彎若弓,這主人將屋宅修在弓背正中上頭,如此又作成了反弓煞,此煞卻有些厲害,再與前頭厝角合在一處,更招致橫禍。”
白小碧一直想跟溫海學本事,哪知溫海卻總不放心上,如今聽他講得仔細生動,不覺聽得入神,邊看邊點頭:“果然有些像,我記住了。”
葉夜心道:“記他做甚?”
白小碧道:“人若有一技之長,走到哪裏都不愁生計,我看相地就很好,只是……師父總不教我。”
葉夜心忍不住道:“原來小丫頭竟想得這般長遠,只是有姑娘家當地理先生的么,你師父在,何愁生計。”
師父?不只師父,誰知道事情結束后,這些人還會不會在身邊,白小碧垂眸:“這世上意外多的是,總不能事事都靠師父,自己也要學會想法子,葉公子教我的。”
葉夜心看了她半晌,微笑:“聰明懂事的姑娘,你若想學,將來我再教你。”
有將來么,白小碧沒有表示。
正在此時,一個男人帶着先前那丫頭匆匆從門內出來,再三求葉夜心指點,又請二人進去用茶,白小碧卻已無心多留,推說時候不早,別了葉夜心,自回陳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