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貴女刁蠻
正午十分,行至山下,遠方城郭隱隱,想來便是名揚天下的無雙城了。
秦浪欣慰的舒了口氣,忽感飢腸轆轆,此時方才想起自己已有一天一夜粒米未進。身上僅剩的那點乾糧也早已遺失在狼群之中。暗自想道:“只有到了城中,方可吃上一頓”。心念及此,腳下步伐加快了許多。快要來到城門,身後傳來陣陣馬嘶,回身望去。天際邊十多騎,疾風般向這個方向馳來。
轉眼間為首一乘紅馬已來到秦浪身前,秦浪只覺眼前一亮。馬上所乘是是個美麗少女,體態修長身着紅色緊身馬裝,瓜子般的精緻臉龐絕沒半分可挑剔的瑕疵,輪廓分明不經刻意修飾,清秀無倫,年紀絕不會超過十八,烏黑的秀髮側挽了一個墜馬髻,襯托得玉面朱唇更是動人心弦。那少女一雙美目冷冷盯住秦浪,神情頗為倨傲。忽然提起馬鞭自半空中猛擊下來。秦浪哪知她出手便打,倉促之間伸臂去格,馬鞭靈蛇般纏住他臂膀,落鞭之處衣衫俱裂。秦浪好不疼痛,反手去抓她鞭子,那少女鞭法變幻,“啪”的一聲又抽到他肩背之上,秦浪痛得倒退數步。忽覺頸上一涼,垂目看去,五六個少女手拿長刀架在自己頸上。秦**道:“你們要做什麼?”少女冷冷道:“把這個姦細捆起來,回去好好審審他。”
言必一騎絕塵先行而去,秦浪心中暗暗叫苦,定是自己穿的這身胡服讓她誤會。
一時之間也無法解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無雙城原屬唐郡,為東西交往要道,城高牆闊,地沃田肥,二十年前城主趙輕裘割城自立。唐室曾派兵征討幾次,每次均無功而返。經過二十年苦心經營,趙輕裘已積累了無可計數的財富,富可敵國,傲立於絲綢古道。
秦浪被反手捆在馬上,進城之後皆是繁榮富足的景象,比之飄雪城的滿目瘡夷有天地之別。可惜四肢被縛,無法細細觀賞,馬隊沿着筆直的大街行了半個時辰方至內城,內城是趙輕裘辦公,居住之所。守衛森嚴。眾人轉向南行在一所獨立大宅前停下,將秦浪推推搡搡押入大廳。大廳中空無一人,那紅衣少女走到正中椅上坐下,俏目含怒看向秦浪:“快說,誰派你來的,你溜到無雙城來想做何壞事?”秦浪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無奈道:“我還未入城便讓你捆了起來,什麼壞事也未做過。”少女怒道:“你聽清楚了,我是問你想做何事?又不是問你做過何事。”
秦浪答道:“我從未想過來做壞事,我姓秦名浪是漢人,根本不是你想像的胡人姦細。”少女不屑的笑道:“你以為說上幾句漢話,我便相信你是漢人?”
秦浪反問道:“我若真是姦細何不換上漢裝?”少女道:“定是你還未來及換裝,就撞到本小姐了。”秦浪苦笑道:“大小姐真是聰明絕頂。”少女聞言俏臉氣的通紅怒道:“臭小子,你竟敢挖苦於我,來人,把他拖下去,打他二十大板,看他說不說實話。”
秦浪暗叫自己倒霉,怎地遇上如此刁蠻任性,不通情理之人。心中嘆道:“看來這頓板子是躲不過去了。”忽聽廳外傳來一聲爽朗的大笑:“小妹,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話音未落,一個高大的身影步入廳中,來人約三十歲左右,身材魁偉,膚色黝黑,濃眉大眼,顧盼之間,不怒自威。
那少女見到來人,轉怒為喜,喜孜孜的奔至他身前,抓住那人有力的臂膀搖晃道:“大哥,你何時回來的?這次從長安給我帶了什麼好東西?”來人輕輕拍了拍少女肩頭,搖頭道:“你這個當妹妹的好不懂事,不問大哥辛不辛苦,只知道向我索要禮物。”少女翹起櫻唇:“人家多日不見大哥,乍一相見,歡喜的忘了。”秦浪在一旁聽得真切。強忍住笑。心道:“這麼牽強的理由,虧她想得出來。”
那少女目光落到秦浪似笑非笑的臉上,怒道:“臭小子,你笑什麼?”秦浪扭過頭不去看她。來人止住那少女,走到秦浪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遍。轉身向那少女道:“可兒,你因何抓起此人?”那少女將原委從頭敘說了一遍。來人聽完,面露微笑。那少女見他如此神情,好像不甚相信,向身後道:“蓮兒,將他行囊呈上來。”一個圓臉女婢將秦浪隨身行囊呈出在眾人面前打開。那少女振振有辭道:“大哥你看,他行囊之中這些金子上面都打上了胡族印記,他若不是胡人姦細,說來誰信。”那些金子本是黛雅偷偷放在秦浪隨身行囊中已備他應急所用,沒曾想在她看來成了重要證據。那漢子目光落到地上忽然一凜,躬身從地上拿起一樣物事。虎目炯炯盯住秦浪厲聲道:“你從何得來此弓?”秦浪看了一眼霸天弓答道:“故人所贈。”“何人所贈?”“飄雪城主岳東流。”那漢子追問道:“你潛入無雙城所為何事?”秦浪反問道:“我是被這幾個小丫頭五花大綁進的城,何來潛入之說?”
那少女聞言縴手指向秦浪鼻尖怒道:“臭小子,你說誰是小丫頭?”秦浪微微笑道:“你不是小丫頭,難到還是小媳婦不成?”少女為之氣結。被那漢子拉過一旁。秦浪向那漢子道:“實話告訴你也無妨,我叫秦浪,受岳將軍所託,往江南聽荷園送樣東西,來無雙城只是路過。”“你要去可是餘杭聽荷園?”那漢子問道,秦浪點了點頭,那漢子哈哈大笑,上前握住秦浪身上繩索,內力到處,繩索寸寸崩斷。秦浪揉了揉麻木的雙臂。那漢子看到秦浪一臉茫然,解釋道:“在下趙天蒙。曾受過岳將軍大恩。也和聽荷園主人有過一面之緣。愚兄多有得罪,還請兄弟海涵。”秦浪本就豁達,又見此人性情豪爽哪裏還想得起怪罪,拱手行禮道:“小弟穿的這身衣服,原易招人疑心,怪得誰來。”
那少女一旁氣乎乎道:“大哥你真的信他?”
趙天蒙瞪了那少女一眼道:“可兒,不得無禮,還不快給秦兄賠禮。”
那少女怒沖沖盯住秦浪道:“我為什麼要給這臭小子賠禮。”
秦浪勸道:“趙兄不要逼她,她年紀尚小,我怎會怪她。”
那少女聞言,妙目一紅,眼中淚光隱現,咬住櫻唇,用力跺了跺蓮足道:“你們都欺負我,我去告訴爹爹。”哭着跑了出去。
趙天蒙看着她背影無奈的搖搖頭,向秦浪道:“秦兄弟莫要怪她,她自小嬌縱慣了。”秦浪笑着點了點頭,心中卻想,平白無故被她打了兩鞭子,氣她兩下算是扯平。
趙天蒙聞得岳東流已與城同亡,嗟嘆不已。言談之中秦浪才知他是城主趙輕裘的長子,趙天蒙為人豪爽好客,與秦浪頗為投緣,當下留秦浪在他寓所住下。
秦浪感他盛情,也未推辭。沐浴完畢,早有家奴呈上乾淨衣物。秦浪在鏡前換好衣服,卻見自己這些日來連日奔波,膚色又黑了一些,身材變得越發挺拔。
家奴一旁躬身道:“秦爺,大公子去見老爺了。讓小的先伺候您用膳。”秦浪自小孤苦,從未試過有人服侍,反到感覺不太自在。
吃飽喝足,家奴引他在東廂房歇息,秦浪奔波數日,早就疲憊不堪,一挨床鋪便沉沉睡去。這一覺睡得香甜無比,直至次日日上三竿方才醒來。洗漱之後,未見主人影蹤,詢問家奴,方知趙天蒙一早已經來過,見他未起,先行去校場練兵去了。秦浪問了位置,步行前去。
秦浪向東約行了一里多路,看到前方是一大塊開闊場地,四周旌旗飄揚,想來就是校場了。還未至前,耳邊喝彩之聲不絕於耳。秦浪快步走上前去。看到場地正中,一男一女斗的正急,細看那少女卻是趙可兒,她身着粉色武士服,黑髮白膚,明艷奪目。在勁服的緊裹下,她苗條而玲瓏浮凸的美好身段表露無遺,惹人遐想。劍光霍霍,如江水綿延,伴着自身曼妙步法向對手攻去,與她交手的是一個青年男子體形極佳,虎背熊腰,充滿了男性的魅力。兩眼更是精光閃閃,額頭高廣平闊,眼正鼻直,兩唇緊合成線,有着說不出的傲氣和自負。他手握一柄銀刀長約四尺,刀影過處,寒光四射,趙可兒忽地一聲嬌叱,出劍如電,劍尖瞬間化作漫天花雨撒向年輕男子,那人微微一笑,手中銀刀斜斜劈出,一刀快似一刀。剎那間出了七刀,刀刀俱擊在劍背之上,趙可兒雙臂又酸又麻,長劍幾欲脫手而出,接連退了七步,方才站定。拭去額上汗水嬌聲道:“二哥仗着力氣大欺負人。”那持刀男子聞言笑道:“讓大哥評評理,我何嘗欺負你了!”
趙天蒙哈哈大笑起身拍了拍可兒肩頭道:“小妹說的是,老二原勝不過你的劍法,若不是仗着有點蠻力,早就敗了。”趙可兒得意的朝持刀男子皺了皺鼻子。
“秦兄弟!”趙天蒙此時看到人群中的秦浪,大踏步來到他身前,握住他手臂,將他拉到場地中央。向那青年男子道:“二弟,這就是我給你說過的秦浪兄弟。”又對秦浪道:“他是我二弟天野。”秦浪抱拳道:“興會,興會。”趙天野淡淡點了點頭,神情頗為倨傲。雙目盯住秦浪緩緩道:“秦兄看來也是精通武道之人,不知可願指點一二。”秦浪微微一笑:“趙兄神勇,小弟那點微末道行哪敢拿出獻醜。”趙天野目光咄咄逼人:“秦兄既能自十萬胡軍中突圍,必有過人之處,莫非在下這點初淺功夫入不得秦兄法眼?”趙天蒙見勢頭不對,勸道:
“二弟,秦兄弟多日勞頓,你何必迫他。”趙可兒一旁嘲諷道:“他哪裏是累了,分明是怕了二哥,膽小鬼。”“不得胡說!”趙天蒙斥道。
秦浪恍若未聞,望向趙天野:“既然大家興緻如此之高,在下怎麼好再推卻。”
趙天野手扶刀柄,冷冷道:“秦兄選什麼兵器?”“是不是我選什麼兵器都行?
你不反悔?“趙天野點了點頭,秦浪環顧四周目光最後又落在他臉上:”我雖然答應你,可如何比試,要依我所言“”好,你快說。“趙天野似乎有些不耐煩。
秦浪微微一笑,自兵器架上取下兩張強弓,又從箭筒中抽出十支羽箭。向趙天野朗聲道:“你我各持一弓、五箭,相距百步時同時射向對方,兩人腳下不得移動,誰移動既是誰輸了,如何?”秦浪自知武功稍遜於他,倘若交手絕無必勝把握,方才想到此法,他若知難而退,則皆大歡喜。他若繼續比試,秦浪射術精湛與他也有一拼。
趙天野冷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伸手接過強弓“啪”的一聲折成兩段,擲在地上冷哼道:“我萬金之軀豈是你區區賤命可比?”轉身揚長而去。
秦浪微笑着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卻未有表面那樣輕鬆,他沒有想到趙天野拒絕的如此乾脆。一個能轉瞬間拿的起放的下的人,決不簡單。可兒一雙妙目狠狠盯了秦浪一眼,追上前去。
轉身看到趙天蒙呆在一旁,輕咳一聲道:“天蒙兄,小弟多有冒犯,還望海涵。”趙天蒙揮手道:“哪裏話,哪裏話,舍弟性情一向孤傲,秦兄弟不要介意才是。”秦浪心中想道:“自己剛到無雙城便得罪了他的兄弟,還是及早抽身方為上策。”當下請辭道:“這兩日勞煩天蒙兄照顧,小弟深感於心,不過我還有要事在身,今日就此別過。”
趙天蒙挽留道:“秦兄弟何必如此匆忙,還請多留一晚。今晚我為兄弟餞行,明日動身也不遲。”秦浪見他盛意拳拳,只好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