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故事(下)

2007年的故事(下)

當然,等熟睡中的人說句真心話是很難的,所以梁悅在空蕩蕩安靜得讓人心發慌的房間裏,獨自一個人輾轉。

當她背過去時,他的手突然橫過她的腰,不耐的說:“別亂動,睡覺。”

梁悅大腦一片空白,呼吸也停頓了幾秒,只感到他的呼吸每一下都從身後掠過她的耳朵和脖子,引得全身陣陣發癢。

她,嘆口氣,等她的呼吸漸漸沉穩了才敢對自己說:“鄭曦則,你要的是顧問,不是妻子,永遠都是。”

身後那個人,沒有反駁。

+++++++++++++++++++++我是鬱悶的分界線+++++++++++++++++++

雨後多晴,翌日果然是明亮的一天。

鄭曦則早已沒有昨日的無助,清早醒來后又是傲視世間的男人。嘴角上淺淺的冷和指間裊裊白煙成了相互映襯,像是舊電影中那些深沉的男主角在緬懷過往。

看着他,梁悅的腦海里忽而掠過一個人的影像,並不模糊,依然清晰。

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在清晨吸一支煙,也不會在飄散的煙霧裏尋找自己的目標。

這就是他和他的區別。

梁悅心口一痛,趕快睜了睜眼,從床上爬起。跑到衛生間拚命用水潑臉,直到清涼的水從臉下迅速淌下,才勉強收斂起自己剛剛不當的情緒。

他們收拾好了衣物,出去找車。因為習慣不吃早餐,所以路邊的早點攤子對梁悅沒有誘惑,站在路邊專心專意瞄着來往的車輛,準備找輛出租車離開這裏。

一回頭,鄭曦則已經在早點攤子前駐足,隨手掏出錢買早點。看攤主為難的樣子就知道小本生意想要找開他的整錢很難,梁悅趕緊跑過去掏出十塊錢把東西拿過來,攤主又找了五塊,為了不讓他尷尬,她還故意打量手上的東西說:“原來蘇州也有油條?”

鄭曦則點點頭:“嗯,和北方差不多。”

梁悅隨他走到路邊,並沒有吃手上的東西,他回頭問:“你不吃?”

她詫異的問:“不是你自己要上車吃嗎?”

他點點頭:“嗯,我沒帶你那份兒。”

梁悅無謂的端端肩膀,“等我們回去差不多就要到中午了,我回去吃午飯。”

然後又是沉默,梁悅看他的臉色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是具體說錯了哪句,又摸不着頭腦。鄭曦則更是面色發冷,多一句也懶得再說。只是看了一眼路口,正好有輛出租駛來,他攔住車,讓梁悅坐在後面,自己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只說了一句“蘇恆酒店”,和梁悅再沒有對話。

到了蘇恆,隨行的幾個人早已亂成一鍋,看梁悅和鄭曦則一同從門外進入,各自心中有數,神色曖昧,看看就知道,他們定是以為夫妻倆背人找了什麼好地方增進感情去了,所以梁悅也不解釋,回房換了一身衣服就到大堂和眾人匯合,唯獨鄭曦則換完衣服,扳着臉從樓梯下來時,手上還拿着一袋東西。

梁悅拎起公文包準備跟在他身後,卻瞥見他把東西扔進垃圾箱,有些近視的梁悅雖然和他有些距離,但還是分明看見,那是早上他買的早點。

她非常明白自己並不懂得怎樣討好男人,對鄭曦則更是無力去貼服順從,個性使然讓她難以確定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唯獨知道,從此以後她可以不用管他的選擇了。

++++++++++++++++++++我是不解風情的分界線+++++++++++++++++++

果然,梁悅在接下來的幾天,完全擔當起中天顧問的角色,每每到了王志達需要出面時,都被鄭曦則漠然攔住,輕輕使了個眼色示意梁悅,她就必須僵硬站起身子陳訴併購細則。

隨着講解次數的增加,她的條款運用越來越靈活,說話也變得流利順暢,梁悅在ppt光束下露出的笑容全部都是自信而驕傲的。

無論自己曾經是怎樣的過去,她仍能做到最後的成功,雖然不能超越很多人,但她已經超越了昔日的自己。

所以她披荊斬棘過後,等來的掌聲是繼續走下去的支撐。

梁鳳儀曾經有一本

小說《我要活下去》,梁悅看過電影版后特地跑去買了書,臨睡前都會翻上幾頁,鬥志昂揚。

她記得書里有那麼一段,活的像一個人,需要肩負起那些責任,發揮那些愛心,履行那些義務,需要堅強的意志,堅定的信心,堅忍的毅力。

總有重逢心中所愛的一天,到那時,只願自己能昂首直視,無愧於心,不願對方曾為自己付出過的感情而感到羞愧。

如此微小的願望,需要巨大的魄力與寬敞的胸懷去完成。

她,如今也做到了。

ppt的光線就打在她緋紅的臉龐,下面除了人影綽綽,什麼都看不清。

鄭曦則在座位上始終吸着煙,紅色的光點,或暗或明,有着隱忍和勃發。

梁悅知道自己選擇了一條道路,可究竟從何時開始,到何時結束,都不敢確定。她寧願自己選擇沒有錯,就像她選擇和鍾磊分手。

女人的成就,也是無關愛情。也許她已經過於敏感,但還是要知道自己是誰,屬於哪裏。梁悅永遠是鄭曦則需要時的武器,他和她談判時的過往還歷歷在目。也許有一天,他會忘記,但,她不會。

她會記得自己是用來重返中天的工具,永遠都是。

+++++++++++++++++我是獨立奮鬥的分界線++++++++++++++++++

蘇州之行回來,梁悅就累病了。

痛恨打針的她只能卧床休息,唐阿姨和陳阿姨輪流上樓來安慰照顧,鄭曦則忙着中天併購案子,連個面兒都沒見到。

一場大病以後,梁悅清瘦了不少。再去上班,韓離故作訝異以驚為天人來形容,隨即就為她倒杯溫熱的開水。梁悅因方若雅的緣故一向對他不冷不熱,只是此時才第一次感覺到這世上還是有人關心自己的。

中午和韓離在辦公樓餐廳吃飯,梁悅點了一份蓋飯,沒吃幾口,胃口就沒了,放下勺子,抱胸發獃。韓離關切的說:“多吃點兒,看你的臉色就知道病還沒好呢。你要是再嚴規暈倒了,我也死的很難看。”

梁悅“切”了一下說:“你?我們韓大律師怕過誰?如今你可是專打大宗經濟案件的金牙大律,誰敢不給三分薄面?

他散漫的吃飯,散漫的笑:“不給面子的人多着呢,例如你們家鄭總,要知道中天可是我們所的大客戶,如果你累倒了,嚴規不出半年就得關門。”

梁悅懶得理會他的話調侃,眼睛瞟到一旁看風景,遠遠看見樓梯那裏方若雅和一個男人正邁步上來,彷彿是被什麼噎住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個人,她是見過照片的。

他是方若雅的前任男友盛鴻銘,因為自己父母反對交往,她為了愛情搬出家,住到她們的鴿子籠里。記得還是某次方若雅又喝多了,把珍藏的寶貝照片給梁悅看,那是高中時期的集體合影,一排排小腦袋看起來不甚清楚,但方若雅一直在旁邊呱哨說,他是班上最帥的。

五年感情,她從高中帶到大學。結果畢業時盛鴻銘讓她去求她父親,給他安排工作。方若雅不滿,卻坳不過愛情的偉大力量。結果方若雅的父親認為剛畢業就依賴女人找工作的男人不可靠,所以一口回絕。

碰了一鼻子灰的方若雅雖然知道父親說的全是道理,但是要面子個性倔強的她還是一怒之下搬出了家門。

可惜,在得知工作無望后,方若雅的心肝盛鴻銘也另尋高枝兒,出國去了。

方若雅一直都把這個丟人的故事掖在肚子裏,除了梁悅,其他幾個人都不知道。更多的人看了表象就認為,她是大小姐脾氣犯了,就是出來找找樂子罷了,不出三天五天,她一定會乖乖回去。

可是,梁悅知道,回去以後的方若雅仍不肯跟父親承認自己的錯誤。她說:“我雖然認錯了人,但是父親的絕情也傷了我的心。”

梁悅很少會拿自己的故事勸人,方若雅就是第一個受益者。方若雅聽完她苦口婆心的勸說后,也只說了一句:“你丫有病,得來的愛情那麼不容易,怎麼又捨得放跑了?”

“我?被你罵傻了唄!好人被你天天罵也會傻,更何況我本來就笨。”梁悅翻白眼回敬她。

現在,方若雅正和那個高枝盛鴻銘一起過來吃飯沒什麼可非議的,但這邊還有韓離她又不是不知道,方若雅阿方若雅,也不知道到底誰笨,你丫這不是存心製造流血事件嗎?

梁悅心不在焉的樣子被對面韓離看在眼裏,他順她的眼神回頭看過去,也見到了笑容甜美的方若雅。他表現涼涼的,也沒什麼言語,但是梁悅分明感覺到韓離不同以往的氣場。

方若雅顯然沒有注意角落裏面的兩個人,和盛鴻銘一同坐下后,臉色平靜,正翻菜譜的時候,冷不丁前面已經探過一隻肥厚的手裹住了菜單上自己的手。

用力掙脫不開,她臉色又冷了幾分:“我和你吃飯,算是朋友接風。其他的請你不要多想,另外我有男朋友了,他對你的手應該很介意。”

盛鴻銘說:“小雅,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當年我是被父母逼走的,他們說如果我不去美國,他們就要和我斷絕關係,我也很無奈。我知道留你一個人很苦,可是,這些年我也沒有開心過。好不容易學完回來了,我第一個就給你打的電話。”

方若雅臉色很難看,雖然生性爽利的她對這些舉動並不覺得難為情,但是他的一番話明顯就是侮辱她智商,着實讓心裏很不爽快。

當大家都是白痴阿?要死要活就甩掉戀人一聲不吭跑了七年?

七年以後再回來,又胡攪蠻纏說什麼因為想念,想念就等了七年,不想念,是不是永生不必再見?

她正想破口大罵,手上噁心的手已經被人一把揪開,方若雅也沒示弱,操起桌子上的餐前酒揚手全潑在韓離臉上。

一剎那間,梁悅感覺滿餐廳的人都把視線掃了過來,一場三角羅圈架的好戲終於得到了觀眾們的認可。

梁悅拖着方若雅的手往外拉,韓離不顧身上正滴滴答答的甜膩酒水,一手握住盛鴻銘的狼爪緊緊不放,一手拽着方若雅的小手冷冷的看。

“我不認為你沒有經過女士的允許就摸她的手是正當行為。”韓離聲音嘶啞低沉。

方若雅在旁邊冷哼一聲:“韓大律師,這又與你有什麼關係?”

“至少目前和我有關係。”韓離沒管她的譏諷,鎮定的說。

“你丫不用裝爺們,該有骨氣的時候沒看你多說半句。”方若雅反唇相譏。

“你忘記了,前天我們還睡在一起?”嘴角上揚的他,看起來怒氣已消,等待此話產生的後果。

一句話結束,梁悅和盛鴻銘同時驚詫,只能搖頭來回打量兩個人各自的表情,來揣摩此話的可信程度。

他的笑容曖昧不清,莫測高深。可是她的臉色又是氣憤難當,莫非,韓離在說假話?

有可能。作為律師,這是必備的要素之一,要做到謊話把自己都能說相信了,才是律師行最絕世的精湛技藝。

“你丫別不要臉,你認為你的謊話有人信嗎?”方若雅咬牙切齒的說。

韓離笑着回頭,俯身對桌子對面的盛鴻銘說:“你信嗎?你看她那麼生氣,一定是被我說到了某個痛處。”

本來想勸架的梁悅想笑又不敢笑。

盛鴻銘咽了口水,剛剛方若雅的態度他也看到了,小時候的方若雅脾氣一向大大咧咧,最近這些年不見,以為還和從前一樣。可是剛剛那潑酒的架勢熟練無比,如果真要是惹上了,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可是,放棄的話,還真有點可惜,尤其是她已經繼承了方家的產業……

“韓離,王八蛋,你再多說一句我不找人廢了你我就不姓方。“方若雅跳腳唾罵。

韓離看上去很是聽話,果真就不再說話,只是先把盛鴻銘的手誠懇的握了握。隨即又返身對方若雅佇立,一臉深情的說:“小雅,我發誓我一輩子都等你。”

接下來,他一步邁上,摟過方若雅的肩膀。可憐嬌小的方若雅就這麼被狠狠拖在他的懷裏,掙扎不開。

他在她耳邊輕聲的嘆氣說:“我知道你恨我,從今以後我會離你遠遠的,除非你叫我出現,否則我不會再在你的面前出現,我韓離拿嚴規對天發誓。”

韓離終於鬆開了手,留下還在茫然的方若雅轉身離去。

梁悅和盛鴻銘,包括在座的所有就餐的圍觀者都呆愣在原地,見沒什麼好戲了,已經有人開始恢復就餐狀態。方若雅就這麼站在那兒,還保持着剛剛被韓離摟抱過的姿勢。

梁悅過去拍她肩膀,她嚇得猛一激靈,回頭不由瞪梁悅一眼,拍拍自己的胸口趕緊壓驚。

低頭趴在她的耳邊,梁悅戲謔:“怎麼樣,欲擒故縱大發了吧?現在人跑了,看你怎麼辦!”

方若雅振振有詞:“誰在乎?切,丫當自己是國寶熊貓呢,一個不高興就得拿東西哄?”

也不跟她爭辯,梁悅淡淡笑着走過桌子,在盛鴻銘身邊停住腳步,低頭說:“我忘了告訴你,中國第一例性騷擾案勝訴了,你還是小心點兒自己的行為。”

盛鴻銘臉色大變,梁悅沖他不懷好意一吱牙,然後晃悠着腳步離去。

走到門口時,方若雅突然在她背後喊:“你回去告訴姓韓的,不理就不理,丫有種就別來找我,找我就是王八蛋。”

梁悅啼笑皆非,沒有回頭依舊爬上電梯離去。

+++++++++++++++++++我是看好戲的分界線+++++++++++++++++++++

“你真的不理她了?梁悅問。

“你說我能怎麼辦?每次找她,她都是那個脾氣。”韓離無奈說。

“這樣也好,小雅那個脾氣,就得這麼將它一軍。”梁悅自言自語,突然豎起大拇指:“今天第一次發現老闆你很有男子漢氣概。”

“又損我呢吧?我有男子漢氣概?難道比鄭總還有?”韓離斜了她一眼,並不受用馬屁。

差點被咖啡嗆到的梁悅,把臉一板說:“你是不是嫌自己活的膩歪了?要不要我告訴方若雅,上個星期有一個委託人給你送雞湯送到咱們嚴規來了?”

韓離惡狠狠的說:“你敢?”

梁悅掏過弘基實業的合同甩在韓離的老闆台上,笑呵呵的站起來回身。

“我警告你,你別對小雅亂說。”韓離的聲音有些急躁,可惜梁悅並不買他的帳,只一句閑閑的回答:“弘基歸你了,我要休假。”

“你休假幹什麼?”韓離不解的問。

“我?休假看股票啊,我的錢扔進去不少呢,全賠了。”梁悅口齒不清的回答,咖啡還沒咽下。

韓離憤怒的問“那你什麼時候上班?”

梁悅回頭呵呵一笑“老闆,是你再求我嗎?”

咬牙切齒的他警告說“梁悅,不要太過分。”

“好吧,那我打電話去了。”她晃着頭,無視飛來的警告

“好!你休息吧!”那麼大的聲音分明就表示他心不甘情不願。

“這就對了,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方若雅對那個男人早沒感情了,當年她就心灰意冷了。梁悅笑眯眯的對他說

“是嗎?那你呢?”韓離也恢復了正常,冷笑反問

“我?”梁悅端着冰咖啡回頭:“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有心灰意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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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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