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們使出了所有的力量——所有剩下的力量去對付他，他們用物理和魔法的手段去攻擊死亡之翼，但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全部化解掉了。不管他們多麼奮力地進攻，殘酷的事實依然不會改變：由於多年以前向惡魔之魂獻出了力量，這幾條守護巨龍跟死亡之翼比起來就像初生的嬰孩一般弱小。
諾茲多姆對着他放出了歲月的流沙，企圖暫時地偷走死亡之翼的活力。死亡之翼覺得渾身虛弱起來，身上的骨頭僵硬了，思維也遲鈍了。然而，在這些效果造成永久性損害前，這條巨龍體內的混沌力量突然沸騰起來，將流沙蒸發得一乾二淨，破解了那險惡的魔法。
來自瑪里苟斯的則是更加正面的攻擊。盛怒之下，這條瘋狂巨龍的力量幾乎能與死亡之翼一較高下。一根根的帶着閃電的冰柱從四面八方朝瑪里苟斯的敵人射去，炙熱和嚴寒同一時間向死亡之翼襲來。然而鑲在黑龍皮上的魔化板甲把那猛烈的風暴幾乎全部卸往一邊，這讓死亡之翼能夠輕易地承受穿過來的少量攻擊。
然而，在他們三個當中，最狡猾而又最危險的敵人卻是伊瑟拉。起初，她留在了後方，似乎對同伴們白費力氣的行為毫不在意。然而過了一會，死亡之翼便感到了一絲滿足，而這滿足感很快讓他變得心不在焉。當他意識到自己正墜入白日夢中時，差點就已經遲了。他晃了晃頭，迅速地掃清了伊瑟拉在他腦中製造的那些網——而此時，面前的三個對手都已經撲了過來，企圖用自己的爪子抓住死亡之翼。
他慌忙扇動着自己寬闊的雙翼，從他們的龍爪中掙脫了出來，然後發起了反擊。只見他的那對前爪之間顯現出一個由純粹的能量組成的巨大球體，接着他便把那能量球向敵人中間扔去。
球體甫一接觸三條巨龍便立刻爆炸，把伊瑟拉和其餘兩條巨龍都震得翻滾着退開了。
死亡之翼輕蔑地咆哮起來。“蠢材們！把你們的絕招都使出來吧！結果是不會改變的！我就是力量的化身！你們在我面前不過是過去的殘影罷了！”
“黑龍，千萬不要低估了我們這些來自過去的對手……”
一個死亡之翼從沒想過會再次見到的深紅色陰影填滿了他的視野，連他也為此小吃一驚。“阿萊克斯塔薩……你是來為你的配偶報仇的嗎？”
“我來為我的愛人和孩子們報仇……死亡之翼，我清楚地知道都是你搞的鬼！”
“我？”黑龍咧開嘴笑了。“但我根本不能接觸惡魔之魂，那正是你們造成的啊！”
“但是有人把獸人帶到了那個只有龍族知道的地方……有人向他們暗示了那圓盤所蘊藏的能量！”
“好吧，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阿萊克斯塔薩，而我的好日子即將到來！”
紅龍張開了雙翼，亮出了她的爪子。儘管在被囚禁時備受折磨，但此時的她看起來一點虛弱的跡象都沒有。“你才時日無多呢，黑龍！”
“托他們的福，我經受過了歲月的洗禮，夢魘的詛咒，甚至是魔法的迷霧！那你又帶了什麼來和我斗？”
阿萊克斯塔薩與他邪惡的目光對視着，眼神堅定不移。“我帶來了生命和希望……還有與它們相連的一切！”
死亡之翼聽罷，大笑起來。“那麼你現在就跟死沒什麼兩樣了！”
兩條巨龍開始向對方發起了衝鋒。
“她不可能打贏的，”羅寧嘀咕道。“他們沒有一個能打贏，因為他們都失去了這該死的神器從他們那裏取走的力量！”
“如果在這裏幫不上忙，那我們該走了，羅寧。”
“我不能走，溫蕾莎！我一定為她得做點什麼——也為了我們大家！如果連他們都不能阻止死亡之翼，那還有誰能？”
法斯塔德瞄了瞄惡魔之魂。“你能用那東西干點什麼嗎？”
“不行。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對死亡之翼起作用。”
矮人摸着他那滿是鬍子的下巴。“可惜不能讓這個東西把偷走的力量還給他們！那樣的話他們應該能勢均力敵。”
法師搖了搖腦袋。“那不可能——”他停了下來，拚命地思考着。受傷的手指，隱隱作痛的頭部，還有全身上下的瘀傷都讓他要費些力氣才能站得穩。羅寧集中注意力，揣摩着獅鷲騎士剛才說的話。“但是，也許……它真的能那樣？”
同伴們都用迷惑的眼神看着他。羅寧迅速掃了周圍一眼，確定他們現在還在安全的地方，然後找着了一塊石頭。
“你在幹什麼？”溫蕾莎問道，聽起來就像她以為羅寧在發瘋一樣。
“我在想辦法把力量還給他們！”說著，他把惡魔之魂放在另一塊石頭上，然後舉起了剛找到的那塊石頭。
“你究竟在想什麼——”法斯塔德只能勉強擠出幾個字來。
羅寧使出了吃奶的勁，把石頭狠狠地砸在了圓盤上。
石頭裂成兩半。
惡魔之魂上迸出一絲火花，卻一點受損的痕迹都沒有。
“該死的！我早知道會這樣！”他抬頭把目光轉向矮人。“你用這個東西能砍得准嗎？”
法斯塔德看起來像是受到侮辱一般。“這雖然是個獸人的下等貨色，但還能算是把武器，所以我能用的跟別的武器一樣好！”
“那用它砍那塊圓盤吧，趕快！”
遊俠關切地把手放在法師的肩上。“羅寧，你確定這樣能行？”
“我知道有個法術能將力量還給他們，法師會裏的人都用那方法的一個變化從神器中吸取能量。但前提是必須把那個神器打碎，這樣裏面的能量就不會再受到束縛了！只要能把惡魔之魂打開，我就能把巨龍們失去的都還給他們！”
“就這麼簡單?”法斯塔德掂了掂他的戰斧。“退後些，法師！你不想被切成兩半或者被砍成碎片吧？”
“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只要弄爛它就好！”
“太簡單了……”矮人高舉戰斧，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砍了下去，他用力是如此地大，以至於羅寧都能看到他手臂上那暴起的青筋。
斧子準確地命中了目標——
金屬碎片四處飛濺。
“我的天！那斧頭！壞成渣了！”
斧刃上一個巨大的缺口正說明了惡魔之魂是何等地堅硬。法斯塔德沮喪地扔掉斧頭，咒罵著獸人糟糕的作工。
然而，羅寧知道，那不是斧子的錯。“這比我想像中還要糟！”
“一定有什麼魔法保護着它，”溫蕾莎喃喃道。“難道也要用魔法才能破壞它？”
“那就得是個強大的法術。但我的法力根本不夠，除非我有另外一個神器——”他想起了克拉蘇斯，哦不，克萊奧斯特拉茲送給溫蕾莎的墜飾，然而在他和紅龍回來的時候並沒有帶過來。何況，羅寧對它能起多大作用也心存疑慮。最好能找到死亡之翼給的東西，而黑龍給的那塊墜飾也被丟在了山裡——
但他還有鑲在上面的寶石！那塊用死亡之翼的鱗片製成的寶石！
“只能靠它了！”他一邊祈求着，一邊把手伸進口袋裏。
“你想到什麼了？”法斯塔德問道。
“這個！”他掏出了那塊不起眼的寶石，但兩人完全沒把它放在眼裏。“死亡之翼用自身的一部分製造了這塊寶石，正如他用自己的魔法製造了惡魔之魂一樣！也許它能做到別的東西所做不到的事情！”
在他們注視之下，羅寧拿着寶石靠近了圓盤。他先是猶豫着該怎麼使用這塊寶石，然後決定遵循他這門技藝的第一要義：先試最簡單的方法。
黑色的寶石似乎在他手裏閃閃發光。他把寶石轉到了最鋒利的一面。羅寧清楚地知道，這個方法也許無法成功，但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小心翼翼地，他用寶石劃過這個邪物的中心。
死亡之翼的鱗片就像刀片切牛油般輕易地劃開了惡魔之魂堅硬的金質表面。
“當心！”溫蕾莎及時地把羅寧拉開，只見那切口處突然噴出一道強光。
羅寧感受到了從那裂開的神器中湧出的巨大能量，他知道自己必須趕快行動，否則這些能量就會永遠地失落了。
他念出了咒語，不斷地調整着那個法術。法師全神貫注，他不想也不敢在這麼一個關鍵的時候出錯。這個法術必須發揮作用。
一道奇異的彩虹閃着光，不斷地向上升去，飛入了高空中。羅寧又重新念了一遍咒語，竭力地強調着他想要的結果……
那道耀眼的光芒現在已經升到了百尺高空，在那裏盤旋纏繞——然後向著正在激戰的巨龍們飛去。
“成功了嗎？”遊俠喘息着問道。
羅寧凝望着遠方阿萊克斯塔薩、死亡之翼，還有其他巨龍的身影。“應該已經成功了——希望如此罷……”
“你們經歷的還不夠多麼？你們還打算繼續與不可戰勝的力量作對？”死亡之翼全然不屑地看着自己的對手們，對他們曾有的一絲敬意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這些蠢材們還在不斷地用自己的頭徒勞地撞着牆壁，儘管他們都知道，即使加起來，他們的力量仍是不夠。
“死亡之翼，你已經帶來了太多的痛苦，太多的慘劇。”阿萊克斯塔薩反駁道。“不僅是給我們龍類，還有這個世界上的那些凡間種族！”
“他們對我有什麼意義——你又對我有什麼意義？我還是沒辦法理解啊！”
她似乎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不……你永遠不會理解的……”
“我跟你已經玩夠了——還有你們所有人！我早在四年前就應該把你除掉的！”
“但是你沒做到！製造惡魔之魂也讓你虛弱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冷哼一聲。“但現在我已經恢復全力了！我為這個世界制定的計劃正在飛速地進展着……在我把你們都殺掉之後，我會搶走你所有的蛋，然後開創一個屬於我的完美世界！”
作為回應，紅色的巨龍再次發起了攻擊。死亡之翼大笑着，他知道，她的法術跟之前一樣一點也不能對他造成傷害。在他自身的力量和鑲嵌在龍皮下的板甲保護下，沒有人能夠傷到他——
“啊！”她的法術攻擊帶着他意想不到的力量猛轟過來。即使是那副精金鎧甲也沒能減輕這次攻擊帶來的可怕衝擊。死亡之翼馬上放出一個強大的護盾做抵抗，但他已經受到了傷害。他的身體忍受着幾個世紀來都未曾嘗過的痛苦。
“你對我——做了些——什麼？”
起初阿萊克斯塔薩也頗有些吃驚，但隨後她的臉上便露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剛才我做的，正是多年來我做夢都想辦到的事！”
她現在看起來變大了，也變強大了。事實上，他們四條巨龍都起了相同的變化。黑龍心生寒意，他感到自己本是完美無缺的計劃似乎出了個致命的錯誤。
“你感受到了嗎？你感受到了嗎！”瑪里苟斯不斷地重複道。“我又回復自我了！多麼棒的一件事！”
“是時候了～！”諾茲多姆回道，他寶石般的眼眸閃着異常明亮的光芒。“沒錯，是時候了！”
伊瑟拉睜開了她那雙迷人的眼睛，此刻她的雙眼是如此地引人注目，以至於死亡之翼只能竭力地避免與她的目光相接。“噩夢結束了，”她喃喃道。“我們的夢想終於要成為現實了！”
阿萊克斯塔薩點了點頭。“我們所失去的，已經歸還於我們。惡魔之魂……惡魔之魂再也不存在了。”
“不可能！”巨龍咆哮着。“謊言！全都是謊言！”
“不，”紅龍糾正道。“現在唯一需要被糾正的謊言就是你所謂的不敗之身。”
“沒錯，”諾茲多姆恨恨道。“我一直想證明那是個荒謬的理論……”
死亡之翼發現他正被四種自己從未見過的元素力量攻擊着。他現在不再是和對手的殘影們在較量，他面對的是四條守護巨龍的全力夾擊，而他們的力量都與自己相當——他根本無法對抗的聯手攻擊。
瑪里苟斯帶來的令人窒息的雲團纏繞着黑龍的咽喉和鼻孔。諾茲多姆讓時間在死亡之翼身上加速流逝，讓他不停地忍受着年月的折磨，抽空他的力量。在那些攻擊下，他的抵抗能力已經嚴重受損，伊瑟拉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侵入他的思想，把他導向最可怕的夢魘。
這時阿萊克斯塔薩才飛升到他的面前，彷彿一位復仇女神的降臨。她怒視着死亡之翼，眼裏卻仍帶有一絲地憐憫，然後說道，“生命歸我掌管，黑龍，而我就像所有其他的母親一樣，知道它所帶來的痛苦和希望！在過去的幾年裏，我看着我的孩子被培育成戰爭的工具，而當他們無法勝任或者不聽話的時候就會被無情地屠殺！在知道有很多生命都已逝去的時候，我卻苟活着，對此無可奈何！”
“你說的話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死亡之翼一邊做着無謂的掙扎，企圖擺脫其他巨龍的攻擊，一邊吼道，“沒有關係！”
“不，正好相反……而這就是為什麼我要讓你先嘗嘗我所受過的一切痛苦……”
她說到做到。在面對其他攻擊，即便是伊瑟拉的夢魘時，死亡之翼也能作出一些抵抗。但是面對阿萊克斯塔薩，他完全沒有辦法。她的攻擊伴隨着痛苦，她自己的痛苦。她的痛苦不是他能了解到的，那是在她的每個孩子被人從身邊搶走時，每個孩子被訓練成可怕的戰爭機器時所受到的折磨。
還有他們的死亡所帶來的折磨。
“你將經受我所經受過的一切，黑龍。看看你能不能比我好受一點。”
但死亡之翼沒有經歷過這種痛苦。痛楚在利爪和尖牙無法觸碰到的地方發作，在他生命的深處撕咬着。
這條世上最恐怖的巨龍發出了從未有人聽到過的凄厲的嘶叫。
也許就是那聲慘叫救了他。其他巨龍都被叫聲震得暫停了他們的法術。死亡之翼終於掙脫出來，轉身逃跑，以極快的速度飛走了。他全身仍在顫抖，仍在不斷地發出慘叫，最後迅速地消失在視野中。
“我們不能讓他逃了！”諾茲多姆猛地醒悟過來。
“快去追他，追！”瑪里苟斯應道。
“我贊成，”夢境女王平靜地說道。伊瑟拉看了看阿萊克斯塔薩，後者仍在盤旋，連她對自己的表現都感到不可思議。“姐姐？”
“沒錯，”紅龍答道。“用盡一切辦法去追！我很快會趕上來的……”
“我明白的……”
三條守護巨龍轉身飛走，不斷地提速追趕着那條離經叛道的黑龍。
阿萊克斯塔薩看着他們飛遠，心裏很想馬上加入他們的行動。她不知道，即使在得回全部力量的情況下，他們能否永遠地終結死亡之翼的惡行，但是死亡之翼肯定應該受到限制。然而，現在她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紅龍女王巡視着天空和大地，終於看到了她在尋覓的人。
“克萊奧斯特拉茲，”她輕聲喚道。“你終究沒有成為伊瑟拉的一個夢啊……”
如果他們是在孤軍作戰，這些矮人也許將會面對另一個命運。當然他們還是能夠堅持一會的，然而獸人不僅在人數上遠遠超過他們，而且體力也要好得多。多年來匍匐在地底下的生活在某些方面讓洛姆的部族堅強了起來，但在某些方面也耗盡了他們的精力。
因此，有一個法師，一名技藝熟練的精靈遊俠，還有騎着利爪尖喙的獅鷲的那個他們的瘋狂遠親和他們並肩作戰，實在是萬幸。現在惡魔之魂已經被摧毀，於是三人都各自使出看家本領，幫助那些憨厚的山地矮人們扭轉戰局去了。
當然，在獸人們每次準備重組攻勢的時候，紅龍都俯衝下來，也幫了不少的忙。
格瑞姆巴托的獸人殘軍終於舉旗投降，他們垂頭喪氣地跪在了勝利者的面前，而等待着他們的是必然的死亡。洛姆的手吊在繃帶里，也許會由他來處決這些俘虜，畢竟他的許多同胞和朋友都犧牲了，包括吉姆。不過，矮人的首領還得服從別人的調遣——誰會跟一條龍唱反調呢？
“他們要被押送到西邊，那裏會有聯盟的船隻把他們送到已經建好的集中營里安置。今天流的血已經夠多了，而在北卡茲莫丹還會流更多……”克萊奧斯特拉茲看上去很累，非常地累。“今天我目睹太多流血了，謝謝你們……”
當洛姆答應照辦后，克萊奧斯特拉茲轉向羅寧
“我不會把你的秘密告訴別人的，克拉蘇斯。”年輕的法師說道。“我想我理解你為什麼要那樣做了。”
“但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犯下的過錯。我只希望女王能理解我的選擇……”巨龍勉強作了個類似聳肩的動作。“至於我在肯瑞托的職位，還需要多加考慮。我自己也沒想好我到底願不願意留下來，況且這次事件的真相肯定至少會有一部分浮出水面的。他們會想到我派你去執行的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偵查任務。”
“那現在的局勢怎麼樣了？”
“太多事情了……部落仍然控制着丹奧加茲，不過應該很快就能結束這個局面。在那之後，倘若有機會，我們就要讓這個世界回復原貌……”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另外，經過今天的事件后，政局幾乎肯定會發生一些變化了。”克萊奧斯特拉茲看了一眼面前那些有點不安的小人們。“而現在我想說，其實我們龍族和其他人一樣，都是造成這些變局的禍首。”
羅寧本想繼續追問，但他馬上就看出克萊奧斯特拉茲不會再回答那些問題了。在見識了死亡之翼和紅龍化身為人的能力后，法師絕對不會懷疑，這支古老的種族不僅對人類造成過深遠的影響，對精靈和其他種族也同樣如此。
“你的思維很敏捷嘛，羅寧，”巨龍說道。“你一直都是個出色的學生……”
這時，一個巨大的陰影掠過了人群，他們不得不結束了這次談話。一時間，敏感的法師還以為是死亡之翼設法逃脫了追捕，回來為他的失敗而復仇。
然而，那條盤旋在空中的巨龍卻不是黑色的，而是和克萊奧斯特拉茲一樣的深紅色。
“那條黑龍逃走了！雖然不能完全地消除他帶來的禍害，不過總算能減輕些損失了！”
克萊奧斯特拉茲仰望着天空，他的聲音充滿了渴望。“我的女王……”
“那時我以為你已經死了，”阿萊克斯塔薩低聲說道。“我一度為你感到悲傷……”
雄龍露出了一絲內疚。“我那次必須逃跑……只為了留住救出你的唯一機會。我為給你帶來的痛苦，還有利用這些凡人時的考慮不周而道歉。我知道你對這些凡間種族的想法……”
她點了點頭。“如果他們願意原諒你，那麼我也會的。”她垂下尾巴，與雄龍的交纏在一起。“他們還在追趕着死亡之翼，而在我加入他們之前，我們還得召集倖存的同族來重建我們的家園。我認為這是第一要務。”
“我就是你的僕從，”他低下頭回答道。“從今以往，直到永遠。”
看着法師和他的同伴們，女王又說道，“為了答謝你們所做出的犧牲，請至少讓我們載你們飛回家——只要你們願意再等上一會。”
也許費上一點力氣，法斯塔德的獅鷲就能送他們回去，不過羅寧還是滿懷感激地接受了女王的提議。他覺得自己和兩條龍都很投緣，儘管克萊奧斯特拉茲過去還騙過他。假如換作是羅寧，在那種情況下他也很可能做出相同的決定來。
“這些山地矮人們會給你們提供食宿。等把所有的蛋都找到並且安頓好后，明天我們就會回來找你們。”她的臉上露出一絲勉強的微笑。“希望我們的蛋都完好無損，否則死亡之翼雖然落敗，但還是給了我們一個沉重的打擊啊。”
“不要多想了，”雄龍催促道，“來吧！我們行動得越快越好！”
“嗯……”阿萊克斯塔薩向三人微微頜首。“人類，精靈，還有矮人！我感謝你們在這次事件中所做的一切，記住，只要我一天還是龍族的女王，龍族就永遠是你們的朋友……”
說完這些，兩條巨龍都躍入空中，飛快地掠往死亡之翼帶着第一批蛋飛去的方向。那些留在車上的蛋則會被山地矮人們保護起來，現在他們終於算是收復了整個格瑞姆巴托的領地了。
“看他們！多壯觀啊！”法斯塔德看着巨龍飛走後才贊道。然後他轉過身來對着自己的夥伴們。“親愛的精靈女士，你將永遠會是我美夢的一部分！”他抓起正發懵的遊俠的手，握了一下，然後對羅寧說道，“法師，你們種族我見過的並不多，不過我還是得說，其中至少有一位有着一顆勇士的心！奪回格瑞姆巴托！這個故事我肯定會回去大講特講的！將來在酒館裏面聽到矮人們談論你的事迹時，可別吃驚啦！”
“你要離開我們了嗎？”羅寧不知所措地問道。他們剛剛才打贏這場戰鬥，羅寧還沒從整個事情中回過氣來。
“你至少得等到明天早上再走啊！”溫蕾莎堅持挽留道。
這位矮人聳了聳肩，好像是在說如果有選擇的話，他也非常願意留下來。“實在對不起了，但是這個消息必須儘快送到鷹巢山去！雖然那些龍飛得挺快，但他們還沒飛到洛丹倫我就肯定到家了！這是我的職責——而且我還得讓那幾個傢伙知道我並沒有死……”
羅寧激動地握起法斯塔德的手，所幸的是他沒用那隻受傷的手。雖然已經很累，但是獅鷲騎士的可怕握力依然能夾得他的手發麻。“謝謝你！”
“不，該是我謝你才對！現在我想看到一個比我有更多英雄事迹的獅鷲騎士都難了！我要一唱起歌來，包準能讓那些女士們都回頭，你信不？”
一反往常的矜持，溫蕾莎彎下腰，在矮人的臉上輕輕地留下了一個吻。法斯塔德那濃濃的大鬍子掩藏下的臉刷的一下子變紅了，害得羅寧也一陣嫉妒。
“要保重自己。”她叮囑道。
“我會的！”法斯塔德熟練地一躍，便跳到了獅鷲的背上。他向兩人揮手告別後，便用腳跟輕輕地撞了下那畜生的兩側。
“希望我們在戰爭真正結束之後還會再見！”
獅鷲躍入空中，在他們上方又盤旋了一圈，讓法斯塔德向他們作最後的告別。然後它便朝西飛去，載着矮人消失在遠方了。
羅寧向著那漸遠的身影揮手，心裏卻有些內疚地想起自己對那矮人的第一印象。不過最終法斯塔德在很多方面都證明了自己是個可靠的夥伴。
一隻溫柔的手拉上他受傷的那隻手，慢慢地把它抬了起來。
“這手已經傷得不成樣子了，”溫蕾莎小聲責備道。“我發過誓要保你安全的。這對我來說可不大好……”
“你的誓言在我們到達卡茲莫丹海岸的時候不是早就失效了嗎？”他微笑着反駁道。
“也許吧。不過你似乎每一刻都需要有人保護！下次不知道你又會怎麼樣傷到自己！”雖然語氣嚴厲，不過精靈也露出一個短暫的笑容。
羅寧不再理會她關於他那受傷手指的牢騷，而是在想着，在巨龍們把他倆送回洛丹倫后，有沒有一個好辦法能繼續和溫蕾莎在一起。那些指揮官也許會希望他們倆一起作彙報，以便更好地了解當時的情形吧。他得向溫蕾莎提議一下，聽聽她的想法如何。
突然他又突發奇想，像他這般一開始便抱定死志的人，在經歷了刀山火海、差點被砍頭，甚至差點給龍吞掉之後，怎麼最後卻一心想着保命？也許他永遠會對之前那些任務中發生的慘劇感到內疚，但他不會再為此夜不能寐了。
“你那手，”溫蕾莎又說了。“現在將就着吧，等我找到些更好的布料再換。那樣很快就會好了。”
原來她剛從自己的披風上撕下一小塊布料來，又用一把破斧的斧柄碎片削成了類似夾板的東西。羅寧看了看她的手藝，還真不錯。
他沒有多此一舉地告訴她，只要他回復氣力后，就完全可以自己治療受傷的手。她一直都很樂於幫助羅寧。
“謝謝你。”
他真希望巨龍們不用那麼快完成安置龍蛋的任務。現在沒有了獸人這層顧慮，羅寧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急着回家了。
當收復格瑞姆巴托的捷報最終傳遍整個聯盟，這個消息讓老百姓們都歡慶起來。戰爭終於可以結束，和平也指日可待了。
每個大國的元首都堅持要接見法師和精靈遊俠，以便詳細地詢問他們當時的情形。從鷹巢山也傳來了“著名英雄”法斯塔德報平安的口信。
就在羅寧和溫蕾莎行經各國，兩人越走越近的同時，那個曾化名克拉蘇斯的法師也在天空議事廳里作了一個彙報。起初，議員們都帶着明顯的敵意，尤其是那幾個知道他完全地騙了他們的議員。然而，沒人對這個結果有異議，因為通常說到結果的時候，法師們都是最務實的。
德林丹對着看不清面目的法師搖了搖他那陰沉的臉。“你這麼做很可能會讓我們前功盡棄！”他突然開口，激動的聲音和偶爾穿過大廳的旋風形成了共鳴。“前功盡棄！”
“我知道我的錯誤了。如果你覺得合適的話，我可以向議會遞交辭呈；我也會接受苦修，甚至是驅逐的處罰，如果那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的話。”
“還有人提議比驅逐更嚴厲的處罰，”莫德拉說道，“比驅逐嚴厲得多……”
“但是我們經過討論，認為羅寧的成功給達拉然帶來了好名聲，甚至盟友國里那些原先因為我們沒有事先照會他們而抗議的傢伙也閉了嘴。精靈們尤其滿意，因為他們也有人牽涉進來了。”德林丹聳了聳肩。“似乎沒有理由再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了。考慮到你已經進行了檢討，克拉蘇斯，現在請接受我個人對你成功的祝賀吧。”
“德林丹！”莫德拉打斷道。
“這裏沒別人，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合攏手指，捏成塔狀。“那麼現在，如果沒有人還要說什麼的話，那我想討論下關於那個普瑞斯托領主的話題，他曾是奧特蘭克的准國王，現在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那個城堡已經沒人了，他的僕從也全都跑了……”莫德拉附和道，她還在對德林丹剛才關於克拉蘇斯的評語有些不服氣。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法師終於開口了。“環繞在那地方的法術結界也消失了。還有，發現了有地精曾經為這個流氓法師工作的證據！”
整個議會都在看着克萊奧斯特拉茲。
他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也和其他人一樣不知情。“普瑞斯托領主”顯然是佔據了上風的，在所有的領域都順風順水；他們顯然想知道，為何他突然放棄了所有的東西？
“其實這對我來說也是一個謎。也許他意識到最終我們將合力把他擊敗。我只是猜而已。的確沒有別的理由可以解釋他突然放棄的原因。”
這番話讓其他法師都挺滿意。克萊奧斯特拉茲知道，就像一切生物一樣，他們都有自負的一面。
“他的影響已經消退了。”他繼續道。“你們肯定也聽說了吉恩·灰鬃又重新提出他對立普瑞斯托領主為王的抗議，連海軍上將普羅德摩爾也站在了他這邊。泰瑞納斯國王甚至宣佈，對這個貴族的第二次背景調查發現了許多未解的問題。那些關於年幼的公主即將與普瑞斯托訂婚的謠言也自己銷聲匿跡了……”
“你曾經調查過他的背景吧，”莫德拉打斷了他的說話。
“也許這事情也讓國王陛下聽到了風聲吧，嗯。”
德林丹點了點頭，似乎非常滿意。“羅寧的成功讓泰瑞納斯和其它幾位對我們青眼有加，我們要抓住這個機會。半個月之內，我們就要讓‘普瑞斯托’領主成為整個聯盟最不受歡迎的人！”
克萊奧斯特拉茲抬起手做出警告。“最好行事低調些。我們有的是時間。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忘記此人曾經存在過了。”
“也許你說得對。”蓄着長須的法師看了看其他人，他們都點頭表示贊同。“那麼，便一致通過吧。多美妙啊。”他伸出手，準備解散這次會議。“那麼，如果沒有別的提案——”
“事實上，我還有。”紅龍法師打斷道。一片雲從剛才那陣風中遊離出來，穿過了他的身體。
“是什麼？”
“雖然你們已經原諒了我可疑的行動，但我還是要說，我必須離開議會一段時間了。”
他們看起來都挺震驚。在他們的記憶中，他從未錯過一次會議，更別說完全離開議會了。
“要多長時間？”莫德拉問道。
“我說不準。她和我已經分開太久了，恐怕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讓我們的關係恢復到從前那樣子。”
克萊奧斯特拉茲幾乎能看到藏在陰影中的德林丹在對他擠眉弄眼。“你有個老婆，對吧？”
“沒錯。很抱歉我從來沒跟你們提起過。就如我說的那樣，我們分開很久了……”他微笑着，然而他們卻不可能看到這個笑容。“……但她現在又回到我身邊了。”
幾個人迅速地交換了眼神。最後，德林丹開口了。“那麼……不管怎麼說，我們都不該阻攔你。你當然有權利這麼做……”
他朝大家鞠了一躬。事實上，紅龍法師也希望他能回歸到議會裏來，畢竟這已經成為了他這幾百年來生活的一個重要的部分。然而，與和阿萊克斯塔薩重聚比較起來，那就黯然失色了。“謝謝你們。我保證，我會時刻關注那些重大消息的……”
他伸出手來和大家告別，與此同時，他施放的法術也將他送離了天空議事廳。那幾個法師也許還沒意識到，克萊奧斯特拉茲的告別語其實發自真心。作為肯瑞托的一員——雖然離開了議會——他肯定還會關注政局的變化。儘管“普瑞斯托領主”消失了，但聯盟內部的爭論仍在繼續，奧特蘭克仍然是幾個國家間的熱點話題。他對達拉然的責任使他不能不繼續關注這些事情。
為了他的女王，為了他古老的種族，他和其他像他一樣的龍族會一直照看着……在必要的時候還要現身干預。阿萊克斯塔薩一直信任着那些年輕的種族，在經過羅寧他們的事情后她就更是如此。而為此，克萊奧斯特拉茲願意用自己的行動來堅定她的這個信念。不管是為了她，還是為了那些幫過他的凡人，這都是他應該做的。
而自從那次死亡之翼奪路而逃后，就沒有人再見到過這條黑龍了。在其他龍族不間斷的防備下，一段時間內，他都不太可能再作惡了。然而，由於他的緣故，這些龍族也重拾了對生命和未來的關心。
巨龍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們不會繼續在這個世界上留下印記……從來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