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古老遊戲

第四十三章 古老遊戲

驕陽下。

一群勁裝少年英姿勃發,神采飛揚地站在草地上,等候大王的訓示。

嬴政一身勁裝更顯得生龍活虎,氣宇軒昂。他背着手來回走了兩趟,把每個人都認真打量了一遍,揚聲道:“寡人組織這支蹴鞠隊,目的在於強身健體……”

訓話完畢,一聲號令,大家開始做熱身動作。

做完熱身,嬴政開始教大家一些基本的動作讓大家練習。他無師自通,自己琢磨了幾天就琢磨了一些技巧,如拐、躡、搭、蹬、捻等。他還給一些動作取了名字,如轉乾坤、燕歸巢、斜插花、風擺荷、雙肩背月、拐子流星等。

寒芳越來越佩服這位未來一統天下的秦始皇,他除了有超人的精力和毅力,做事也十分認真十分投入,更也有着非凡的悟性。

白天踢球,晚上嬴政還要大量批閱奏章,他故意把白天安排的滿滿的,然後告訴呂不韋:“寡人白天沒時間,你把奏章放到寡人的御案上,晚上寡人直接蓋璽好了,仲父批過了寡人就不必再細看了。”

這讓呂不韋很高興,他喜歡那種獨攬大權,權傾朝野的感覺。

到了夜晚,嬴政會在把每一個簡牘奏章都細細的看一遍。他會認真思索呂不韋為何這樣批複,覺得好的他會記到心裏,如果覺得不妥,他會另外再記到竹簡上保存好,但是並不把自己的反對意見告訴呂不韋。一切他會等在親政后再翻回來。現在他只需要做到——忍!

每到深夜,嬴政一想到將來,臉上就會露出得意而詭異的笑容:秦國早晚是我嬴政的天下!

寒芳也換上了男裝,挽起了髮髻。但她並不上場參與,只是坐在樹蔭下遠遠觀望。

嬴政在草地上很認真地教給大家每一個動作,他把動作分解開來教,儼然一個專業教練。他偶爾也會回頭望望她,每到這時寒芳都故意把臉扭到別處,不願和他目光對視。

嬴政見寒芳並不是很注意他,或多或少有些失望,但絲毫不影響他教貴族子弟技巧的認真態度和高漲熱情。

寒芳不經意目光又停留到了成蟜身上。

成蟜正在認真地練着球技,此時已經是汗流浹背,揮汗如雨。

寒芳看着成蟜又想起浩然,不由愣愣出神。

成蟜練了一會兒,手捧着鞠走了過來,邊走邊喊:“熱死了,熱死了!芳!快給我喝口水!”說著跪坐在寒芳身邊。

寒芳用手裏的小棍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笑道:“又來偷懶!”

成蟜揉着頭大呼冤枉:“我沒有偷懶!我可是練了老半天了!抗議!”

“抗議無效。”寒芳笑着遞過去一碗茶。

成蟜笑眯眯地接過去,邊喝邊注視着草地上其他練球的人。

寒芳也掃視着草地上的二十多個少年,發現一個少年雖然比別人的個頭都矮一些,但是練得比別人都認真,而且學得很快,嬴政只需要教一遍就已經掌握要領,做的動作很規範。

“那個人是誰?”寒芳用小棍指着那個少年問成蟜。

成蟜看了一眼道:“那是蒙武的大公子蒙恬,這裏面就他年齡小,才十五歲,可學起來還真快。”

寒芳忍不住又看了幾眼,低頭看見草地上的鞠,拿起來按了按道:“裝草的就是沒有充氣的好。”

“氣怎麼充?會漏的。”成蟜湊過來說道。

正說著,嬴政解散了眾人走了過來,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濕透。

嬴政來到几案邊端正的坐下,喝了幾口茶,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芳說把鞠變成充氣的,這怎可能?”成蟜回答。

嬴政略一思索,叫道:“趙高!”

趙高一直在月亮門外面站着,聽見大王召,急忙從月亮門外面跑了進來,熱得臉通紅,滿頭大汗,恭敬地跪在地上:“奴才在。”

嬴政勾了勾食指。

趙高忙跪行幾步。

嬴政俯身耳語幾句。

趙高叩了個頭,躬身向後退了幾步,站起來急急跑去。

不一會兒,趙高手裏托着一個托盤,大汗淋漓地回來,跪下呈到嬴政面前。

嬴政用兩根手指輕輕捏起來,遞到寒芳面前:“芳!你看這個行不行?”

寒芳伸手接了過來,托在手上軟軟的粘粘的,似乎還有點溫度,提鼻子嗅了嗅一股怪味,問道:“這是什麼?”

嬴政湊在她耳邊低聲說:“牛的尿泡。”

“啊?”寒芳驚得手一抖拋在地上,攤着雙手,噁心的要吐,叫道:“牛的尿泡?你怎麼不早說?噁心死了!”

“咯咯咯……”成蟜在一邊咯咯直樂,笑得渾身亂顫。

“你還笑?”寒芳柳眉倒豎。

成蟜忍了一下沒忍住,接着笑。

寒芳抬手往成蟜臉上抹去“讓你笑!”

“哎呀!你怎麼能往人家臉上抹?”成蟜忙用袖子擦臉。

“讓你笑!讓你笑!”寒芳伸手又抹。

成蟜驚叫着躲閃,想要站起來,腳下一滑又跌坐在地,坐着向後退了兩步喊道:“哎呀!我不敢了,別抹了……”說著爬起來四處逃竄。

眾人紛紛回頭觀望。

“現在說?晚了!你笑也笑過了!不許跑!”寒芳張着手追趕,二人一前一後跑出了月亮門。

嬴政看着二人嬉笑打鬧的身影,表情有些黯然,眼睛裏劃過落寞。

寒芳把手洗了多遍,感覺手上還有尿騷的味道。哭喪着臉,怪道:“都是你,也不提前說清楚,害死我了!”

嬴政只是歉意地一笑,也不說話。

成蟜仍在不停擦臉,不時提鼻子聞聞,表情痛苦。

趙高在外面探頭探腦的往裏瞅,猶豫着不敢進來。

嬴政眼角餘光瞥見,沉聲問道:“何事?”

趙高忙一溜小跑過來,跪下啟奏道:“啟奏大王,上林苑進貢的貢桃送來了,韓姑娘愛吃桃子,要不要……”他偷眼瞥了瞥寒芳。一次偶然他聽大王說起韓芳愛吃桃子,就記在心裏,今天貢果一到,立刻來稟報,想藉機巴結寒芳。

嬴政喜道:“呈上來!——要拿冰浸了。”

寒芳卻毫不領情地把臉扭到一邊,不看趙高。

貢桃用銀盤呈上,又大又紅的貢桃令人垂涎欲滴。

內侍試過是否有毒之後躬身退下。

寒芳湊到嬴政耳邊低聲說:“蚊子,求你個事。”

嬴政皺了皺眉,“講”——這是她第一次求他。

“我能不能去看看蘇,我想她了。”寒芳眨着眼睛道

“蘇?是誰?”

“我的好姐妹。”寒芳滿臉堆笑,撒嬌地晃着他,“行不行嘛?”

嬴政很喜歡這種感覺,卻故做嚴肅,一言不發。

“蚊子……”寒芳繼續央求。

嬴政瞥了她一眼,低頭去喝茶,淡淡問:“真的想去?”

寒芳用力點頭。

嬴政漫不經心地說:“想去就去吧!”

寒芳臉都笑開了花,做了個鬼臉,道:“謝謝大王!”

嬴政看着寒芳頑皮的樣子,開懷一笑。

成蟜伸手剛想拿桃子,寒芳啪地一下打在了他的手上,搶過托盤抱在懷裏道:“就你好吃!”

成蟜揉着手背,嘟嚕道:“你把整盤都抱走,也不知道誰好吃?——哥!你看她,老是欺負我,你也不幫我。”

嬴政笑着白了成蟜一眼沒有理會,站起身來高聲命令:“接着訓練!”

成蟜仰着臉想了想,嘿嘿苦笑一下,然後站起來,顛顛地接着練習。

寒芳抱着桃子自去找蘇聊天解悶。

寒芳捧着桃子跟着內侍往後宮走,已經三個月沒有見到蘇了,馬上就要見到她了,心情愉快。

走到蘭池宮的偏殿門口,內侍躬身站住:“韓姑娘請,蘇姬就在裏面。”

“蘇姐姐!”寒芳快步跑進偏殿。

院子的樹下坐了十來個乘涼的姬人,有的下棋,有的假寐,有的湊在一起無聊地說笑……每個人都如畫中人一樣美麗,但是每個人的臉上也都寫滿了無聊和寂寞。

她們看見寒芳進來都是一愣。都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眼神里充滿羨慕與渴望。她們自從踏進這扇門后,除了大王召見,就再也沒有踏出這扇門半步。

假寐的姬人不耐煩睜開眼睛,斥道:“誰在這裏大呼小叫的?”

正是鄭喜。

鄭喜看見寒芳一愣,問道:“你怎麼來了?”

寒芳抱着桃子一仰脖:“我為何不能來?我想來就來。你管得着嗎?”

“公孫妹妹。”蘇站在一個屋宇門口輕輕呼喚。

“蘇姐姐!”寒芳丟下鄭喜,向蘇快步走去

蘇拉着寒芳柔柔的問:“你怎麼來了?”

寒芳發現屋內遠沒有外面涼快。問道:“你為何不到外面去乘涼?”

蘇低頭笑笑沒有說話,拿起手邊的綉工接着刺繡。

寒芳笑問:“蘇姐姐,你在這裏還好嗎?”

“好!大王是翻牌子召人侍寢……”

寒芳打斷她的話:“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生活的好不好。”

“好!吃得好穿得好!”蘇頭垂得更低,繼續忙刺繡。面色蒼白。

寒芳把銀盤放在几案上,挨邊兒坐下問道:“你在綉什麼?”

“閑來無事,綉條腰帶,馬上就要綉好了,只差幾針了。”蘇用牙把絲線咬斷:“妹妹看看,可好?”

寒芳接過來看看,

由衷地贊道:“漂亮,真漂亮!不過好像是男人的腰帶哦?”

“也不知道大王會不會喜歡。”蘇美麗的大眼睛光芒一閃,全是愛意。

寒芳心裏替蘇哀傷。安慰說:“大王一定會喜歡的。”

蘇淺笑。

寒芳想起了蘭兒。王活着,這些女人是在企盼和寂寞中度過;王死了,這些女人是在空洞和哀傷中度過;更可悲的是有的女人還要去殉葬!

忽然覺得屋內悶得透不過氣來:“蘇姐姐,屋內太熱了,我們出去吧。”

“不,還是不要了!”蘇面露難色。

“為什麼?”寒芳拉着蘇走出屋外。

二人剛到屋外,外面的人都吃驚的看着。

寒芳莫名其妙。蘇惶恐地低着頭,不敢抬起。

鄭喜怒目瞪着蘇。

蘇拉拉寒芳,低聲道:“妹妹,我們回屋吧。”

“幹嗎要回去?這裏多涼快!”寒芳反問。把蘇按到石凳上。

“誰讓你坐這裏的?”鄭喜質問。

“我願意坐哪裏坐哪裏,你管的着嗎?”寒芳毫不示弱。

“不許你坐這裏!”鄭喜拍石案而。

寒芳淡淡地說,“這裏又不是你家的院子。誰想坐誰坐!”

鄭喜仰起臉,傲慢地說:“這個院子就是我說了算!”

寒芳坐在石凳上悠然反問:“憑什麼?”

鄭喜命令蘇:“你告訴她。”

蘇低聲對寒芳說:“她已經被大王封為世婦。”

寒芳故意問:“世婦是什麼?”

“你!”鄭喜氣的臉色煞白。

蘇輕聲解釋:“是大王後宮的品秩,這個院子裏只有她有。”

寒芳笑道:“那是那是,這裏就她長的像這個桃子。不封她封誰?”

鄭喜看看白裏透紅的水靈靈的桃子,面現傲色。

寒芳一笑接着道:“她的臉象我的桃子一樣毛茸茸的。”

旁邊好幾個人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鄭喜氣得渾身顫抖。她一向自負,覺得自己哪裏都美得無以倫比,就是美中不足身上的汗毛略重。

仗着有封號在院內大呼小叫。院子內的人也都怕她三分,不敢惹她。

今天,寒芳當著眾人的面公然損她,直接揭了傷疤,還有人偷笑。她哪裏受過這樣的氣?厲聲喝斥:“公孫秀!你!你,你個不男不女的人,敢挖苦我?”聲音尖銳刺兒。

寒芳故意掏掏耳朵,轉身對蘇說:“你聽見了嗎?一個人不會說人話,聽不明說什麼。”

蘇已經嚇得臉煞白,連連央求寒芳別在說了

鄭喜氣得七竅生煙,抬手向寒芳撲來。被眾人攔住

寒芳擼起袖子說:“想打架。好呀,來呀!”

鄭喜破口大罵,越罵越難聽。

起初,寒芳還當看跳樑小丑一樣看着鄭喜,可是聽鄭喜越罵越出格,忍無可忍一隻腳踩在石凳上,一手按着石桌,和她對罵起來!

眾人有的勸;有的看熱鬧;蘇在一邊急得直哭。

兩人正在對罵,一個內侍匆匆跑了進來。

躬身稟報:“韓姑娘,晚膳時辰就要到了,大王召您回去。”

寒芳正在氣頭上,腳踩在石凳上,頭也不回的一揮手,吼道:“告訴他,我在吵架沒時間!”

內侍苦着臉,這樣的話,他如何敢回?

一群姬人也是目瞪口呆,她們剛才聽得分明,內侍稱她為韓姑娘!這是宮內所有人都知道、都嫉妒的一個稱呼。

寒芳突然好像明白過來。扭頭問內侍:“你剛才說什麼?”

內侍忙躬身答道:“晚膳時辰就要到了,大王召您回去。”

寒芳把腳從石凳上放下來說:“我知道了。”突覺這架吵得十分無趣。

鄭喜指着寒芳面帶驚慌:“你……你……”已經說不出話來。得罪了她讓大王知道了,那還了得?她再告一狀,那不是完了?

寒芳吵了一架,多日的憋悶也發泄的差不多了。遂吐了口氣對鄭喜一笑道:“謝謝你,吵了一架舒服多了!”

鄭喜傻了,不明白她是何意。

寒芳替蘇擦擦眼淚:“蘇姐姐,哭什麼?可以把你繡的腰帶給我嗎。我願意代勞。”

蘇破涕為笑,進屋取出腰帶。

鄭喜還是不放心地望着寒芳。

寒芳笑笑:“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放心吧!——只是以後不要再欺負別人了,誰都不容易,和和睦睦過日子多好。”

鄭喜笑得勉強。

用完晚膳。

寒芳笑眯眯的看着嬴政。

嬴政連眼皮也沒抬一下,說:“如此表情看我,一定有事。”

“聰明!”寒芳一打響指,然後故意壓低聲音神秘地說:“我有件東西送給你。”

成蟜也把頭伸過來說:“我也要聽。”

“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寒芳白了成蟜一眼。

成蟜不甘心地坐到一邊,低頭喝茶。

嬴政不說話,只是淡淡地品茶。

寒芳把腰帶遞給嬴政,說:“送給你!”

成蟜驚呼:“我也要!”

寒芳給了他一個爆栗:“說了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

成蟜揉着頭憤憤不平。

“你繡的?”嬴政驚喜。

“我哪有這水平?”寒芳不好意思地說。“我的好姐妹,——蘇繡的。”

嬴政把腰帶撂到几案上:“不是你繡的,不要!”

寒芳忙在蒲墊上移了移,往前湊了湊:“這麼好的腰帶不要?”

嬴政挑着眉毛,垂着眼皮自顧自去喝茶。

寒芳眼珠一轉,拿起腰帶,硬往嬴政腰上系。

“你幹什麼?”

“哎呀!收下嘛!”寒芳央求。

嬴政淡淡一笑,任憑寒芳在他腰間忙活。看系的亂七八糟的腰帶,撇嘴:“就系成這樣?”

寒芳眯着眼睛笑得很甜。

嬴政故作無奈的道:“禮送完了,說正題吧!”

寒芳吐吐舌頭,道:“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我想走走你的後門。”

“後門?”嬴政不明白。

“哦!也就是想讓你行個方便。”寒芳笑得更甜了。

“我還是還給你吧!”嬴政作勢要取腰帶。

“別嘛。蚊子!”寒芳按住嬴政的手,又開始撒嬌。

嬴政要的就是她這種撒嬌的感覺,表面不動聲色地問:“什麼方便?”

寒芳立刻說:“我的好姐妹蘇!”

嬴政皺眉,他向來不喜歡後宮邀寵,討封號。心生厭惡。沉聲問:“是她叫你來這麼做的?”

寒芳眨眨眼睛:“不是呀。不過她知道。”她以為指的是送腰帶一事。

“你來給她討封號?”嬴政心裏更不痛快。

“封號?什麼封號?”寒芳一臉迷茫。

“那你要什麼方便?”嬴政也糊塗了。

寒芳瞪着眼睛迷茫地說:“我想能經常去看蘇呀,能不能不用每回都給你請示?”

嬴政笑了,知道自己誤會了。獨特的她豈是如此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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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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