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扯線傀儡

第四十章 扯線傀儡

看到嬴政的異樣,許寒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凝神細聽,一陣□的笑聲隱約傳來。

寒芳立刻明白了,那座樓上住的一定是太后!嬴政發現了太后的□,只是不知道那個男人是呂不韋還是嫪毐。

再看月光下的嬴政,緊握雙拳,胸口劇烈地起伏,眼睛已經佈滿了血絲,似乎就要噴出火來。

寒芳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見證這樣一個歷史時刻,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嬴政左右看看,回頭走到船邊拿起船槳氣沖沖朝玉樓走去。

寒芳忙拉住他。

嬴政彷彿已失去理智,冰冷望了她一眼,目光如劍,殺人無形。

看着這樣的目光,寒芳渾身一顫,不由鬆開了手,不敢再攔。

嬴政繼續朝前走,走到樓下,抬腳上了台階……已上到台階上,他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觸到房門。

只見嬴政高高舉起船槳,馬上就有可能血濺當場!

難道和歷史不一樣?寒芳驚得捂住了嘴。

這時,嬴政突然停住了,他仰着臉站了一會兒,從腰上緩緩解下玉佩,彎腰放在地上。然後轉身慢慢下了樓。

嬴政走到寒芳身邊,把手裏的槳往地上狠狠一扔,探手拉住寒芳沿着河岸往回走。他的步子邁得很大,走的很快,呼吸很急促很沉重。

寒芳一路小跑跟在後面,被抓的手腕又痛又麻已經沒有知覺。

趙高看見大王回來,忙躬身施禮。

嬴政飛起一腳把趙高踹得仰面朝天,把所有的怒氣都出在這個倒霉鬼趙高身上。

趙高仰面跌倒,嘴角流血,也不敢擦,惶恐地翻身,趴在地上,不敢動彈。他看見大王走遠,才趕快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

寒芳回頭看看趙高的身影,幸災樂禍地想:活該!踢死你活該!可看見趙高一瘸一拐狼狽地跟在後面,像夾着尾巴的狗,突然又生了些許憐憫。他們這種人早已經沒有自我,難怪性格變得扭曲。可一想到將來趙高的所作所為,憐憫就立刻蕩然無存,只剩了憎惡。

嬴政拉着寒芳徑直回到自己的宮殿——蘄年殿,命令守在門口的虎賁軍,“所有的人退到十丈之外,否則格殺勿論!”言罷快步進到殿內,嬴政舉起几案開始瘋狂的砸東西,像一隻發了怒的雄獅。

寒芳懷裏的小狗嚇得瑟瑟發抖,她輕輕撫摸小狗站在殿角獃獃地看着他。她知道他現在有多痛苦,他也是人,需要發泄。

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嬴政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他坐在台階上,痛苦地捂住臉。

寒芳不知道該怎麼勸,只有靜靜坐在一邊陪着。她把小狗放在地上,小狗好奇地嗅着散亂在地上的書簡。

過了很久,嬴政冷冷地問:“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聲音冰冷的沒有一點溫度。

寒芳渾身一抖,默默搖頭。

嬴政冷笑一下,接著說:“這就是蘄年殿的議事廳,我每天就是在這裏召開御前會議。”

寒芳靜靜聽着,她知道這個時候嬴政最需要的是聽眾。

嬴政猛地又站了起來。

寒芳嚇了一跳,驚慌地望着他。

嬴政走到台階上,指着正中間的位置,五官扭曲,惡狠狠地道:“我!每天就是坐在這裏充當傀儡,每次議會我就像一個被人操縱的傀儡,所議的事有了結論,呂不韋點頭,我就說可以,呂不韋搖頭,我就說再議。”他咆哮着說,“這種日子我受夠了!受夠了!”

寒芳輕輕點頭:“我明白。”她明白做傀儡的滋味有多難受。

“不!你不明白!”嬴政抓着她的兩隻胳膊,咬牙切齒地說,“你不明白這種日子有多痛苦。”他又開始在屋內狂躁地走動,“你不知道,剛才我看到那一幕是什麼感覺,我想立刻上前殺了他們!”

“可是你沒有那樣做。”寒芳盯着他,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接着他的話往下說,什麼時候該閉嘴。現在正是需要引導嬴政把心裏的怨氣全說出來的時候。

嬴政仰起頭,長長吐了一口氣,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是呀,我沒有殺了他們。”他目光陰冷,轉頭又問,“你知道為什麼嗎?”

寒芳在他陰冷的目光背後捕捉到了愛,儘管這愛藏的很深。寒芳略一思索,堅定地說:“因為那個人是你的母親,你愛你的母親。”

嬴政一愣,目光閃爍,他沒想到她能說出他的心裏話。

嬴政又頹然地坐下,“所以,我留下一塊玉佩,希望母親不要忘了還有我這個兒子,希望她能顧及我的感受。”

寒芳心下凄然。想道:可是她會顧及你的感受嗎?一個曾經被當作交易品的女人,一個被鎖在深宮大內寂寞的女人,一個擁有至高權利的女人,如果一旦有了愛情,就會因為愛情變得瘋狂。但是這些如何能對他說出口?

“但是,還有一個原因。”許久,嬴政沉聲道,聲音出奇的平靜。

寒芳注視着他,等着他說出來。

嬴政的目光深邃得讓你看不見底,聲音變得既冷靜又陰沉,“現在所有的權利都在太后和呂不韋手裏,剛才我如果衝進去,死的人有可能就是我,他們兩個聯手要想廢了我,很容易。”

寒芳投去欽佩的目光,佩服他在看似失去理智的時候還能保持如此清醒,把局勢分析得如此透徹。

“所以我要忍,我要忍到我親政那一天。還有兩年——可是我連兩天也等不下去……”嬴政痛苦地埋下頭。

寒芳知道嬴政的內心一定很矛盾,在他身邊蹲下,輕輕鼓勵道:“你可以,你一定可以!你想想雛鷹展翅的故事,它在飛起來之前一定要經歷很多挫折,跌很多跟頭,才可以展翅飛上天空。”

嬴政怔怔地望着她,自言自語問:“我真的可以忍嗎?”

寒芳進一步鼓勵:“你能忍的!你能忍的!你只要想一想,秦國還等着你去治理,天下還等待你去統一,你就能忍!因為你要忙的事情太多,所以你不能讓這樣無關大局的事,擾亂了你的心智,一切等你自己親政時再說!”

嬴政咬牙切齒,眼中露出怨恨和狠毒,一字一字地說:“等到我親政的那一天,就是呂不韋的死期。”

看看外面,天好像快要亮了。

寒芳站在窗邊,隔着鏤窗看着夜幕蒼穹,緩緩地說:“你看,啟明星已經升起,天就快亮了……”

嬴政走到近前,抬手推開窗子,看着茫茫夜色,喃喃道:“我的啟明星何時升起?”

寒芳想起歷史,安慰他說:“快了,很快就會升起,相信我!”

嬴政深邃的目光中閃爍着希望的光芒。

天已經亮了。

寒芳轉身看着屋內一片狼藉,問道:“是不是早朝時間快到了?”

“嗯。”嬴政輕輕點頭。

“我去叫人來為你準備一下。”寒芳抬腳剛要走,嬴政輕輕拉住她,低聲道:“芳,謝謝你。”

寒芳莞爾一笑:“別忘了我們是朋友,朋友還謝什麼?”她刻意強調了“朋友”兩個字。

嬴政也笑,笑得開心了。

近侍和宮女進來收拾狼藉。

趙高嘴角還掛着乾涸的血跡,戰戰兢兢進來,默默叩頭,爬起來,小心翼翼地為嬴政換朝服。

朝服換好。

寒芳親手在嬴政腰間重新掛了一塊玉佩,抬頭看見嬴政面帶和悅,目不轉睛望着她,寒芳淡淡一笑催促道:“去吧!”

嬴政出門時又回頭對寒芳一笑。

寒芳微笑着對他做了個必勝的手勢。

寒芳看見嬴政踏出房門時,每一步邁得都很大,落地都很穩當。他像以前一樣腰挺的直直的,頭仰得高高的,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步一步走向朝堂。

寒芳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這就是未來一統天下的秦始皇?一個遇事能保持冷靜,該忍能忍的秦王政?

嬴政奪權親政這件事對寒芳來講一點懸念都沒有,他足以有這個能力奪回屬於他自己的一切。

她牽挂的是浩然。浩然現在平安回家了嗎?他能躲過瘟疫和戰亂嗎?那天只差一步就可以趕上他,可是為何就因為這一步之差,他們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寒芳疲憊地靠在蘄年殿的殿柱上,小憩。

清理殿內的宮女也不敢要她讓開,在她腳邊擦來擦去。

寒芳精疲力盡地回到自己住的偏殿。

成蟜正在殿內等着她。

“芳,你去哪兒了?”成蟜站起身關心地問。

寒芳發現成蟜越來越像浩然,總是能在他身上捕捉到浩然的影子,每次想起浩然都會揪心的痛。

寒芳捂住作痛的心口疲憊地在几案前坐下,又用手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芳,你怎麼了?看你無精打採的?昨晚沒睡好嗎?”成蟜體貼地遞過來一杯茶。

為何就連遞茶的姿勢也如此像浩然?寒芳幾乎要迷惑了,誤以為他就是浩然。

不能告訴他昨晚發生了什麼!寒芳接過茶喝了一口,輕輕說道:“昨晚失眠,睡不着。”

成蟜急切地問:“你還是因為昨天的事不高興嗎?我以後不說你了,你想打我,我就讓你打好不好?……”

後面的話寒芳已經聽不清楚,她不敢再看成蟜,藉著低頭喝茶的機會把自己快要流出的眼淚一起咽下,咽到自己的肚子裏。

這杯茶究竟有多苦,有多澀,只有她自己知道……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秦簡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秦簡
上一章下一章

第四十章 扯線傀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