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又見王翦

第五十九章 又見王翦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

自從那天從豆坊回來以後,寒芳再也沒有出過宮。但是王宮的角角落落她卻跑了個遍。每次她出殿門,後面都跟了一大隊近侍和宮女,小心翼翼地侍候着,讓她不勝其煩。

她經常去看蘇。

蘇被單獨安排在一個便殿靜養,肚子已經微微隆起。每次見到蘇,蘇都是一臉的幸福和感激。

寒芳把嬴政給自己的東西盡往蘇那裏拿。只要她高興,嬴政也不管不問,聽之任之。

自從那次出宮回來以後,成蟜也格外忙起來,特別是最近,也很少來。

寒芳日子過的更是萬般無聊、毫無生趣。

轉眼又到了夏天。

寒芳發現了一個偏僻清靜的地方,這裏極少有人來。她把所有的近侍全趕了回去,獨自一人坐在湖邊樹下,看着湖裏盛開的睡蓮出神。

寒芳手裏拿着彈弓,胡亂打着水面。小石子在湖面上激起圈圈漣漪。

寒芳看着一圈圈漣漪在水面擴散開來,嘴角盪起一絲笑意。如果能在這清澈的湖水好好游個泳,該有多痛快呀!可是她很快又放棄了這個想法,沒有游泳衣怎麼游?

看看四下沒人,寒芳轉着眼睛想了想,嘿嘿一笑,把鞋子、襪子脫了下來,雙腳放進水裏。啊!真涼呀!真舒服!她用腳盪着湖水,看着被自己踢起的水花咯咯笑了。

湖邊有一片睡蓮,白里透粉的花朵貼在湖面上,開得正艷。水花濺在荷葉上,晶瑩的水滴滾來滾去。

寒芳目測了一下距離,她把彈弓別在腰上,彎下腰去,探手去摘離自己最近的那朵蓮花。

只差了那麼一點點。

她直起身子,往前挪了挪,再次探手去摘,手指剛剛碰到花朵。她又往前挪了挪,手終於觸到了花莖,用力去摘,誰料想用力過猛“撲通”一下掉進湖裏。

寒芳掙扎了幾下浮出水面,喘了幾口氣暗呼倒霉,可瞬間又哈哈大笑起來,她在水中換了幾個姿勢暢遊起來。

烈日直射到湖面,她拽了片荷葉頂在腦袋上獨自在水中嬉戲。

又回到那日在古井坑內的感覺,寒芳感覺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被滋潤着。她換了個仰泳的姿勢,躺在水面,荷葉蓋住臉,閉目養神。她感覺到湖中有暗涌,正在朝一個方向輕輕流淌。

隨着湖水的流淌,寒芳離岸邊越來越遠……

“芳芳!芳芳!”寒芳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睜開眼睛一看,看到媽媽站在岸邊,高興地呼喊:“媽媽!”她喜出望外一下躍出了水面,投入媽媽的懷抱。

媽媽也緊緊抱住了她,爸爸在一邊笑望着她。

“我回來了!太好了!”寒芳望着想念已久的爸爸媽媽開心地地大喊。

一旁的鄭教授欣喜地說:“許寒芳同學你回來就好了!可把我急死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的爸爸媽媽交代呢!”

寒芳俏皮地一笑,“鄭老師,您猜我去哪裏了。”

鄭教授的山羊鬍子一翹一翹的,怪道:“我怎麼知道你去哪裏了。”

寒芳興奮地說:“我去了秦國,見到了秦始皇、呂不韋、趙姬、王翦,對了還有高漸離,我聽到他擊築了,很好聽的……”

鄭教授搖搖頭,“又在說胡話了,看來還在發燒!”

爸爸媽媽也在連連搖頭。

“真的,不騙你們,我這裏有東西證明。有秦時的竹簡,還有一個玉簪!”寒芳急忙解釋,說著翻自己的衣兜。

可是衣兜里什麼也沒有。

寒芳抬頭見爸爸媽媽、鄭教授都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更着急了,“我說的都是真的!”她上上下下翻自己所有的衣兜,玉簪怎麼也不見了?那是和浩然之間的信物,怎能丟了?

寒芳急得心裏像貓抓一樣,可是越急越找不着……

爸爸拍着寒芳的肩膀,“好了傻丫頭,不要胡思亂想了,你打小兒就有這個毛病!”

寒芳百口莫辯。

忽然不知道是誰狠狠地拍了她的頭頂一下。

哎呀!好疼呀!寒芳不由自主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還在湖面上。臉上蓋着的荷葉不知何時掉了,頭也撞在了岸邊。哎!原來剛才是幻覺!還以為自己真的回去了呢!

寒芳像魚一樣一翻身,手扒着岸邊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順着水流不知道漂到了哪裏。

湖底的暗流衝著寒芳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一個方向漂移。她知道這底下一定是湖水的出水口。湖水從這裏流向哪裏呢?好奇心驅使她深呼吸一口氣,沉到水底。

湖水很清,寒芳隱約看見不遠處一個一米見方的出水口,出水口處還有一個鐵門,鐵門上掛着一個大鎖。

快到出水口時水流變得湍急,寒芳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出水口前移。她急忙浮出了水面。扒着岸邊喘了口氣。

寒芳看看天色已不早,嘆了口氣。真捨不得離開這麼舒服的湖水!寒芳又把整個人潛在水裏享受了一下,然後出水芙蓉一樣浮出水面。

剛浮出水面,寒芳就看見岸邊的地上有十來只靴子林立,做賊心虛的她急忙又潛入了水裏。

停了片刻,寒芳悄悄露出水面仰着頭轉着眼珠左右瞅瞅,發現身着盔甲的虎賁軍一個個手按長劍虎視眈眈地盯着她,那神情好像只要她上來就會把她碎屍萬段。

她咧嘴想笑笑,可是所有的人都怒目而視,嚇得她立刻斂回了笑容。

“上來!”一個面容酷酷的虎賁軍兇巴巴地命令。

上去?怎麼上去?薄薄的紗衣浸了水之後都變成透明的了,和沒穿衣服差不多!上去豈不是讓你們看個一清二楚?寒芳不由自主往後退了退。

虎賁軍呼啦一下圍了上來,長劍已架在寒芳的脖子上,抵在她的前胸。

只要她再動一動就有可能血濺當場。寒芳嚇得一動不敢動,頭髮根兒都豎了起來。

“發生了何事?”不遠處傳來一聲響亮的問話。

“回大人,這裏發現一個可疑的人!”一個虎賁軍回答。

可疑人?我成了可疑人?寒芳很不服氣,可是又不敢說話,劍還在脖子上架着呢!

“哦?我看看!”話音落一個人威風凜凜地走來,靴子踏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橐橐的響聲。

寒芳手扒着岸邊,循聲觀望,失聲叫道:“王翦!”

來人正是王翦。王翦比以前黑了,又結實了,整個人變得更有氣勢和沉着,顧盼間雙目神光電射,不愧有絕代名將的風範。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寒芳想找王翦都找不到,卻沒想到在這裏碰上。

王翦聽到喊聲,走過來蹲到岸邊驚呼:“韓姑娘!”

一聽到“韓姑娘”這個稱呼,虎賁軍呼啦一下全部把兵刃撤了回去。“韓姑娘”可是大王身邊的紅人!惹不起!

王翦愉快地說:“當初聽說大王身邊有個韓姑娘行為怪異,我就猜想可能是你。沒想到還真的是你!”

寒芳尷尬地笑笑,“看來我還挺出名?你怎麼會在這裏?”

王翦輕笑着回答:“我現在任郎中令一職,負責掌管王宮所有的宮門以及出入口的安全。”

“哦!原來是這樣!”寒芳腳下踩着水,身體在水裏打着漂兒,點點頭。

“上來吧,韓姑娘!”王翦笑着說。

朋友相見分外開心,寒芳本想一躍上去,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衣服,紅着臉道,“我的衣服……”

王翦瞅了瞅瞭然一笑,反手把自己盔甲上的黑色斗篷去掉,遞過去放在地上,笑着道:“這個給你。”

寒芳感激地笑笑,抬眼又看見那六個虎賁軍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又指指他們衝著王翦一努嘴。

王翦微微一笑,吩咐道:“你們都轉過身去!”然後自己也站起來轉過身去,揚聲道,“好了,韓姑娘!你可以上來了!”

寒芳雙手撐着岸邊,剛想上去,瞟見剛才那個說話兇巴巴的虎賁軍,眼珠一轉,又沉到水裏,對着那名虎賁軍說:“剛才說話那個,你!過來!”

那名虎賁軍還在左顧右盼,確定是否在叫自己。

寒芳道:“別看了,就是你!拉我上去!”說著伸出了手。

虎賁軍看看王翦,見王翦笑着點頭許可,才遲疑着走過去,蹲到岸邊。剛想伸出手,一想不對,從身上取出一塊手帕,墊在自己手上。

寒芳心裏好笑,卻沉着臉說:“把臉轉過去,閉上眼。”

虎賁軍乖乖把臉轉過去,聽話地閉上眼睛,然後把墊了手帕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去。

寒芳一把抓住虎賁軍的手,身子藉著岸邊使力,手用力一拉,大喊一聲:“下來吧你!”

虎賁軍“撲通”一下栽到湖裏。

響聲驚動了岸上所有的虎賁軍,包括王翦都忍不住轉過身查看,只看到同伴正水裏正在掙扎。

寒芳放聲大笑,邊笑邊說:“哈哈!讓你對女人說話那麼凶!今天給你敗敗火,以後對女人說話溫柔點!”說著游過去,又按了按虎賁軍的頭,然後笑着游開。

岸上的人都不由被寒芳的頑皮逗樂了,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真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天可算見識這個韓姑娘怎麼個不一樣了。

王翦也微笑着連連搖頭。

寒芳游到岸邊,拿起岸邊的斗篷,反手往身上一披,雙手往岸邊一撐,整個人像美人魚一樣躍出水面。

岸上的虎賁軍連忙把同伴從水中拽了上來。虎賁軍上了岸哭笑不得。穿着一身的盔甲掉進水裏的滋味有多難受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青石板小路被曬得發燙,寒芳光着腳一跳一跳地和王翦走在青石板小路上。

王翦掩着嘴輕輕笑笑,問道:“韓姑娘!你的鞋子呢?”

寒芳抬手一指遙遠的對岸:“喏!在那邊呢!”

王翦順着手指的方向望了望,難以置信地問:“你從那麼遠的地方游過來?”

“也不算游啦,順着水流的方向自己漂過來的!”寒芳看着遙遠的距離,突然想起來問道:“——對了,這水流到哪裏了?”

王翦頓了一下說道:“水從低下的暗道流到宮外,所以這裏才會派人手嚴加把守!以免刺客從這裏潛入。”

“哦!怪不得剛才那樣對我!”寒芳緊跑兩步,跑到王翦前面,後退着走,指着自己的鼻子問,“——拜託,你看看,我像刺客嗎?讓你的手下也有點辨別能力好不好?否則我剛才萬一小命沒了,豈不冤枉?”

王翦笑笑,沒有說話。

“哎呀!”寒芳走着,驚呼一聲,痛苦地彎下腰。

“你怎麼了?”王翦忙扶住寒芳。

“石頭紮腳了。”寒芳金雞獨立抬起腳,從腳底板捏下一個小石頭,狠狠地扔開。

王翦實在是忍不住,呵呵直樂。暗道:她還是原來的老樣子,一點沒變!

寒芳擠個可愛的笑容,繼續走路。

“你怎麼會到宮裏?”王翦忍不住問。

“唉!”寒芳嘆了口氣,頹然道,“說來話長……”把大概經過講了一遍,只是關於中隱老人、嬴政,以及成蟜的一些細節省略掉。

王翦低頭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翦,我一直急着找你,就是想問問浩然的家在哪裏?我想去找他!”寒芳說著停下腳步,

夕陽在湖水上灑下一抹金光。

王翦看着寒芳的背影,思索了一下問:“你還可以離開王宮去找他嗎?”

寒芳痴痴望着湖水,堅定地說:“可以!一定可以!我相信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王翦笑了,眼前的她還是那個倔犟的她,“我們相遇的地方在彭城。你可以到那裏去找他!”

王翦又往前送了一段路程,停下了腳步,“韓姑娘,我的職責範圍是巡查王宮外城,再往前就是禁宮,我不能再往前送你了,否則就是擅離職守了。”

“謝謝你!”寒芳身上的衣服已經干透,把斗篷還了回去。吧嗒一聲,別在腰上的彈弓掉在地上。

寒芳雙腳一夾又一跳,彈弓被往後一甩,甩了起來,反手抓在手裏。

王翦又笑了,她就是與眾不同,連拾個東西也不一樣!好奇地問道:“你手裏是什麼?”

寒芳隨口道:“彈弓!”

“彈弓?”王翦更好奇。

寒芳撿了顆小石頭,對準一片樹葉做演示,“就這樣玩!喜歡嗎,這兒彈弓送給你,我還有!”

王翦接了過去,拿在手裏反覆看着,越看越覺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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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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