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阿拉伯的金屋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芒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低頭看了看手錶頓時一驚,天!居然已經睡了半個多小時!她驀的像條彈簧似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前傾身子急吼吼地問道,“大叔,機場是不是快到了!”
那位白袍大叔沒有回頭,目光在掠過後視鏡里的劉芒時似乎微微一閃,“在到機場之前,我們還要先去另外一個地方。”
“什麼!”劉芒這下更坐不住了,“這是什麼意思?要是趕不上飛機——”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白袍大叔就已經將車子穩穩地停了下來。劉芒扭頭朝着窗外一望,不由倒抽了一口氣。
此刻,出現在她面前的赫然是一座頗具伊斯蘭特色的華麗建築,高高挑起的門穹上雕刻着神秘的阿拉伯文和幾何紋。別墅前還有一個相當奢侈的美麗人工湖,而那些鬱鬱蔥蔥的樹木花卉更是令人彷彿置身於熱帶雨林之中。這些東西若是在其他地方出現都算不上什麼希奇,但如果是在一個沙漠裏的國家,那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起了。
“這裏是……”劉芒打量着那座建築,心裏莫名湧起了幾分模糊的預感,甚至,還有一絲連她自己也說不出的期待。
“我帶您進去吧,殿下想再見見您。”大叔回過頭來,朝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在離開之前和殿下道個別,這並不是過分的事吧。”
儘管剛才隱約已經猜到了一點什麼,但當這句話傳入耳中的那一瞬間,她還是感到有些難以置信,彷彿有什麼複雜的情感如流水般漫過了她的心底,夾雜着淡淡的喜悅,淡淡的感動,淡淡的惆悵。
這——是和王子殿下的最後一面嗎?
“放心吧,這並不需要多少時間。而且這裏和機場已經很近了,我保證您能及時趕上回中國的飛機。”大叔接下來的話更是像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好,我去。”她沒有再猶豫,下了車跟着大叔朝着別墅的大門走去。
既然這會成為一段埋藏心底的美好回憶,那麼就讓這次道別為自己的回憶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吧。
若大的的房子裏看起來頗為冷清,除了那些華麗的擺設外,似乎看不出有人常住的跡象。白袍大叔將劉芒領到最裏面的那個房間時低聲道,“請在這裏等着殿下,他很快就會過來。”
劉芒也沒有半點懷疑,點了點頭就一腳踏了進去。
這是個相當寬敞的房間,延續了伊斯蘭的裝修風格,大理石桌子上擺放着土耳其青花瓷器,木製彩繪浮雕牆壁折射着濃濃的異域風情,靠近牆角的床上掛着五彩繽紛的流蘇穗帶,透着一股奢迷的氣息。
殿下要在這裏見自己?她不禁有點小小的疑惑。這裏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一個私人的卧室啊……就在她轉頭想詢問大叔的時候,卻看到房間的門已經被關上,同時從門外傳來了上鎖的聲音。
啊!?現在——是什麼狀況?上百個問號閃電般地襲擊了她的中樞神經,令她的腦袋裏出現了一瞬間的短路。在反應過來之後,她以最快的速度撲了過去,用力拉着門,但那扇門卻是紋絲不動。
門——被鎖住了?她被關在這裏了?
“大叔!大叔!”她邊拍着門邊大喊,“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把我鎖在這裏?阿布杜拉呢?他人在哪裏!”
門外變得一片沉默。過了好幾秒才傳來了大叔的聲音,“對不起,劉芒小姐,這是殿下的命令。我只是照辦而已。”
劉芒再一次傻眼了。這是阿布杜拉的命令?為什麼?她實在難以想像那個冷漠的殿下會下達這樣荒謬的命令。
“他人呢?我要見他!現在!”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無法再保持冷靜。
“正如殿下所料,您現在的情緒一定會非常激動。所以等您冷靜下來之後,殿下自然會來見您。”大叔不慌不忙地說道。
劉芒一聽更是火大,“他這是什麼意思?好吧,我現在已經很冷靜了,我馬上要見他。我想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今天您最好還是早點休息吧。等到明天,您就能冷靜下來了。”大叔頓了頓,“如果您肚子餓的話,冰箱裏有足夠豐富的食物。”
大叔交待完之後就準備離開,這時只聽劉芒又大喊一聲,“等一下!”
他折轉了身,有些無奈地說道,“沒有殿下的命令,我是不能放您出來的——”
“我不是說這個!”她惱怒地打斷了他的話,又支支吾吾地問道,“你們把我關在這裏那麼長時間,可人有三急,萬一,萬一……我想方便了,那……那怎麼辦!”
說實話她還蠻佩服自己的,在這個時候居然還能想到這種問題。
大叔似乎輕笑了一聲,“這個您不用擔心。卧室里有獨立衛生間,您也可以在那裏沐浴完再睡。”
劉芒朝房間四周打量了一圈,果然發現了還有一道門連接着卧室。
等她再想問些什麼的時候,大叔已經匆匆離開了。
深深吸了幾口氣,劉芒感到心情好像平靜了一些,於是趕緊尋找起可以離開這裏的途徑。但令她憤怒的是,這個卧室竟然沒有窗子!而唯一在衛生間裏的窗子也是被緊緊鎖了起來,而且位置很高,就算是兩個她加起來也夠不着。
轉了一大圈后,看起來毫無收穫。
她鬱悶地往床上一坐,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想不通啊想不通,為什麼阿布杜拉要用這麼沒品的方法對待她?她好像沒有得罪這位大人物吧?不對……要說得罪……也不是沒有……難道是因為自己拒婚的關係?
不會吧,那個傢伙怎麼說也是位堂堂的王儲殿下,怎麼可能這麼小心眼?嗯……不過也很難說,這種含着鑽石鑰匙出生的傢伙性格會更加偏執都說不定。難道是擔心被拒婚的消息傳出去沒面子,所以……扣押?禁錮?殺人滅口?再選一個月黑風高夜神不知鬼不覺丟到沙漠?
啊啊啊!——
漫長的一夜,就在她的胡思亂想中過去了。
當阿拉伯半島的第一縷陽光躍出雲層時,那扇緊閉的門終於被打開了。
迎着陽光站在門口的那個年輕男人,有着一雙清澈澄明的黑色眼睛,幾縷茶色的髮絲懶洋洋地垂在眼前,俊秀斯文中透着幾分玩世不恭,完全不同於那些剽悍狠厲的阿拉伯男人。
“埃……埃米爾!”她失聲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他微微一笑,衝著她說出了一句極為標準的中文,“早上好,小芒。”
“我一點也不好。”劉芒有氣無力地回道,“拜託能不能告訴我,什麼時候我才可以回家?”
埃米爾也不回答她,抬起腳自顧自走進了房間,站定之後朝着周圍環視了一圈又問道,“覺得這裏怎麼樣?如果喜歡的話,這棟別墅就是王儲殿下送給你的第一件禮物。”
劉芒驀的抬起頭來,愕然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禮物?阿布杜拉他人呢?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埃米爾平靜地看着她,唇邊浮現的笑意高深莫測,“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殿下希望你能留在他的身邊。”
劉芒的腦中靈光一閃,立刻明白了其中緣由——果然是因為拒婚的關係!
此時此刻,她倒表現出了一名新聞工作者該具備的鎮定,一字一句道,“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之前我已經明確拒絕了這場婚姻。我尊重你們的文化風俗和傳統,但我同樣也有不接受的權利。”
“那麼請誠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埃米爾半眯起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你喜歡阿布杜拉殿下嗎?”
這個問題令她忽然有一瞬間的遲疑。在魔鬼沙漠生死相依的種種往事又驀然湧上心頭,彷彿跳躍出了一絲小小的火花。
“我並不討厭他。說實話,我甚至對他很有好感……畢竟他是個那麼優秀的男人。”她在沉默了幾秒后又開了口,“但是這並不能成為我要嫁給他的理由。何況,我對他只是有好感而已,並沒有上升到愛的境界。而且經過昨晚的非法禁錮這件事,更是將我對他的好感抵消了一大半。”
埃米爾抿了抿嘴角,眉宇間明顯透出了中國血統所帶來的溫潤清雅,““這樣做的確是有些失禮。但相信我,殿下這樣做絕對沒有惡意。今天我來這裏,只是受了殿下的委託想和你再談一談。希望你能聽我再說幾句。”
埃米爾的態度令她也無法再說什麼,現在的她,似乎也沒有更多選擇的餘地。
“你可以提出任何條件。只要是殿下可以辦到的,都能為你實現。”埃米爾笑了笑,“如果是想念家人的話,可以將他們一起接過來。這裏會專門為他們配備豪宅和傭人,以及來往中國的私人飛機。如果放不下工作的話,殿下也可以隨時買下十七八個電視台給你解悶。對於殿下來說,這已經是相當大的妥協了。”
劉芒忽然覺得有些頭痛起來,原來有錢到了一定境界也是件恐怖的事,她搖了搖頭,“我想要的不是這些,埃米爾。”
“那麼你想要的是什麼?或許你不能得到太多的自由,但你能擁有足夠的財富所帶來的快樂。”埃米爾的目光微微一動,“殿下還說了,如果你太過思念自己的故土,那更不用擔心。他可以在這沙漠上複製出一座完全一模一樣的L市。甚至羅馬,巴黎,倫敦……只要你喜歡,這些城市都一樣可以複製出來。”
劉芒趕緊扶了扶自己差點掉下來的下巴,在這一瞬間她很懷疑雙方是不是生存在同一個星球上。因為王子殿下明顯就是來自於一個叫做“我錢多的欠抽”的星球啊。
“所以,我實在想不出你還有什麼可以拒絕的理由。”埃米爾露出了一個令人難以捉摸的表情。
“難道那個傢伙認為可以用金錢買到任何東西嗎?”劉芒顯然動怒了。如果說之前她還有些模糊的期待,但埃米爾的這些話無疑就像是一盆冷水澆在了她的頭頂。不知為什麼,在這些金錢所織就的條件下,她絲毫感覺不到阿布杜拉的心意,只是聯想到了冷冰冰的的貨物交換。
“埃米爾,那麼請你轉告他。”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婚姻的組成里,我始終認為比愛更重要的是尊重和理解,這是身為王儲的阿布杜拉殿下所無法做到的。如果連最神聖的婚姻都要用金錢才能實現,那麼這個婚姻本身就是分文不值,更得不到別人起碼的尊重。儘管我和他身份懸殊,文化不同,宗教各異……但即使渺小如沙塵的我,也有着自己的尊嚴,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想要的,是雙方平等的愛,以及由這種愛所衍生而出的婚姻。”
埃米爾似乎愣了愣,幽深的眼中彷彿有什麼一閃而過,甚至還夾雜了一絲訝異和讚賞。
“小芒,你錯怪殿下了。”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你也知道,他是出生在一個如此輝煌富有的家族之中。在他十歲的時候,就擁有了七輛凱迪拉克和三架飛機,這些就是他的玩具。從出生開始,他每周的零用錢是600萬美金,他的口袋裏一年光是零用錢就達到了3億美金,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他習慣了用金錢買下,因為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他買不起的東西。所以,對於喜歡的人,他也習慣了用金錢來表達自己的感情。”
聽他這麼一說,劉芒的臉色似乎稍稍緩和了一些,但這並沒有改變她的想法,“或許我這樣說有點失禮。但他想留下我可能並不是因為什麼喜歡,而是出於一種小孩子似的賭氣。因為身為王儲的他,從來就沒有被拒絕過。你覺得呢?”
埃米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麼你——?”
“我還是那句話,我想回家。”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埃米爾的眉毛輕輕一揚,“明白了。”
說完這三個字,他就頭也不回地朝着門外走去,並且沒有忘記重新鎖上了房門。做完這個動作,他回過頭,對着旁邊的那個白袍男子笑了笑,“我已經將你的意思都轉達了。你也聽清楚她所說的話了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