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倪曜

三十二、倪曜

2009年2月14日天氣晴

去年的情人節,我孤身一人,拖着行李來到西雅圖尋找我遺失的愛情和靈魂的出路。今年的情人節,我依舊孤身一人,漂泊在洛杉磯的街頭。

這一年的時間裏,我變成了一個面色醺然,神色淡定的男人,從這個喧囂的城市,輾轉到下個寂靜的小鎮。在無數陌生的地方印下流浪的腳步。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哪裏,只是不願離開這個國家,因為,我的筱喬,她還在這裏

為了生存,我做過很多種工作。酒吧適應,餐廳服務員,24小時超市營業員……漸漸習慣了這種簡單平凡的生活。

慢慢發現,真正經歷了,並不像我之前想像的那般恐怖。

其實,人生中有很多痛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痛苦。當然,人生也有很多快樂,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快樂。

現在的我,餓了就吃,困了就睡,有力氣就勞動。不用再擔心華爾街股市的漲跌,不用再應付無聊的應酬,不用為了那些上下起伏的數字與人廝殺搏命,勾心鬥角。

不用工作的時候,我就窩在租來的小屋裏,把所有省下來的精力用來想筱喬。想她孩子氣的笑臉,想她華麗而傷感的睫毛,想我們一起看過的電影,喜歡的歌謠。於是發現,人生,竟是如此的美好。

當然,也有不盡如人意的時候。在酒吧工作,曾經被喝醉的客人兜頭潑過酒,被粗魯的客人當面扔過煙頭。在紐約的貧民窟,也被當地的黑人收過保護費,搶過錢包,挨過他們的拳頭。可是,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一年前的那個夜晚,當筱喬掛斷電話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會死。可是我沒有死,就要繼續活着。

街邊有人在賣熱氣騰騰的熱狗,濃郁的香氣勾起了肚子裏的飢腸轆轆。我走過去掏出硬幣買了一個,然後坐在街邊的長椅上,就着洛杉磯繁華的街道和城市的冷風享受我的午餐。

忽然,在街市嘈雜的噪音中,我隱約聽到一陣悅耳的鈴聲,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我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隔着一條寬闊的馬路和川流不息的車輛,我看到一個女人背着厚重的旅行包向西邊走去,纖細的身影有幾分筱喬的味道。

可是,筱喬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她如果此刻健康完好,也應該在西雅圖,或者在別的什麼地方做祁沐風幸福的妻子,一個賢惠的主婦。或許,已經身為人母了也說不定。怎麼也不可能孤身一人漂泊於此,瘦弱的身影是那麼的失意落魄。

我嘲笑自己白日做夢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強,我已經不是第一次把別人錯當成是她。

我站起來,扔掉油乎乎的紙袋,向東,繼續我的道路。

2009年4月14日天氣晴

一場重感冒,讓我足足在那間小小的出租房裏蝸居了一個星期。吃了葯,每天昏昏沉沉的。從清晨睡到黃昏,再從黃昏睡到黑夜,又從黑夜睡到黎明。好像要把這一年不足的睡眠一起補回來似的。住在我隔壁,在一家中國餐館打工的墨西哥小弟說,我是太累了。

這些日子不知道為什麼,即使睡着也感到心神不定。每天都會做夢,總是夢到筱喬,夢到殷紅的鮮血從她的眼睛裏流出來……然後,我會在夢中尖叫着驚醒。

我不知道,這個夢究竟在預兆什麼。只是做過這個夢,右肋下方第三根神經就疼得厲害。

今天,感冒剛剛有點起色,我就回到超市上班。早晨送報員送來一疊新出的報紙,我負責將他們分類放在報刊雜誌欄上。

忽然,在洛杉磯晨報的正版上,我看到一大幅尋人啟示,當時,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標題用黑色的大字清清楚楚寫着:倪曜,筱喬病危!速回西雅圖!

“這個尋人啟示登了一個星期了,美國各大報紙都有,而且都是頭版頭條。”見我死盯着報紙,身邊的同事對我說。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接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身邊的同事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我,讓我坐在旁邊的速食麵箱子上,轉身就跑去打911.

我清醒后,扔下手中的報紙,迅速脫掉工作服,不顧同事的呼喊,頭也不回地跑出了超市。

我回到出租屋裏拿上我所有的積蓄,沒有時間收拾行李,索性全都不要了。坐出租車趕到機場,在售票櫃枱得知,從這裏到西雅圖的飛機要下午才能起飛。

我買好機票,一個坐在機場大廳的休息室里,飛機還有好幾個小時才能起飛。人一安靜下來,才有時間思考一些細節上的事情。

筱喬病危!報紙上是不是這麼寫的?或者,是我一時粗心看錯了,報紙上寫的是病重,而不是病危?

筱喬不會死的,祁沐風怎麼會讓她死呢?他那麼有錢,又那麼愛他。這樣的人不是勇往直前,無所不能的嗎?他怎麼會讓自己最愛的女人死去?他怎麼捨得?

我抬起頭,獃獃地望着窗外瀟洒的雲朵和晴朗的天空。此時此刻,西雅圖的天空,又是什麼樣的光景?

筱喬,你要等我。我現在就去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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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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