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暗算

第八十五章 暗算

看着她們落魄還相互扶持,我很難過,忙讓春桃回宮取來一千兩銀子,給姑姑五百兩,默然五百兩,她們倆開始不收,我把銀子強塞到她們手裏:“我總比你們手頭寬裕,就是不算年節皇太后、皇上賞的,每年還有二百兩的例銀進項,平時也沒什麼花銷,你們不用跟我客氣,沒錢的時候,儘管吱聲。”

姑姑請我用午膳,我才知道出來半天了,忙告辭回了宮。進了永壽宮,見夏荷、冬梅站在院裏好象受氣的小媳婦一樣兒,看見我回來慌忙跑過來:“主子,你可回來了,萬歲爺正在屋裏發脾氣。”

聽說乾隆來了,出乎我的意料,我忙進屋,見乾隆陰着臉坐到椅子上,旁邊立着小順子,四喜、雲歌在地上跪着。我走過去給乾隆見禮,命春桃上茶。

乾隆打發眾人出去,對我冷着臉說:“朕已命人將武陵春色收拾出來,你今兒就搬過去吧,今晚朕擺宴為你祝壽。”說完站起身就走,走到門口,他回過身:“朕這些天已經夠煩心的,你不要再給朕添亂。皇后的人自有朕和皇貴妃給她們做主兒,不用你多操勞。”

乾隆終於大發善心,讓我搬進圓明園,其實他大可不必親自跑一趟,只要派個太監宮女傳旨,我就會夾起包馬上過去,看着他的背影眼淚忍不住流出來,每次我想遠遠地離開他,把他忘了,他必向前一步,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坐在馬車裏,出了紫禁城,春桃和我乘坐一輛馬車,她耐不住性子,打開帘子看外面的風景,我閉着眼睛養神,馬車跑得很快,後面還有兩輛馬車,一輛上坐着夏荷、秋菊、冬梅,雲歌和四喜坐到後面的行李車上,王李兩位嬤嬤在家看家。

圓明園建在北京西效,出了北京城,馬車行駛得更快了,春桃對前面趕車的太監說:“車能不能慢點,車軲轆都要跑掉了,驚了主子怎麼辦?”

太監回過頭,苦着臉說:“萬歲爺有旨,天黑之前必須趕到,否則誤了時辰,奴才可擔待不起。”

馬車越來越快,路平顛簸的還小些,路不平時有時腦袋都撞到車頂上,撞得我眼前直冒金星。春桃掀簾對太監說:“誤了時辰也不能太快,顛壞了娘娘,你就能擔待得起嗎?”

太監沒理她,可能因為我和乾隆之間還是乾隆的話重要。我本來不暈車,晃得我胃裏一陣翻滾,差點吐到車上。我命他快停車,他依然我行我素,我打開車簾,眼看見車子向一棵樹上撞去,我拉了春桃,攸地一聲從車上跳下去,車速太快,我翻了幾個滾,頭重重地撞到地上,人跟着昏過去。

似醒非醒之間,聽見乾隆在大發雷霆:“把太醫院的太醫都找來,都一日一夜還不見令嬪醒過來,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如果令嬪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跟着陪葬吧。”屋裏亂嚷嚷的,我想睜開眼睛,卻象灌了鉛一樣,漸漸意識消失,我又昏了過去。

我醒來時,身子象散了架一樣,夏荷坐在旁邊哭,看見我醒了,忙破泣為笑,嘴咧着,笑得比哭還難看:“主子醒了。”我稍微挪動一下身子,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她看見我動,忙按住我:“主子,御醫說不許亂動。”

我扭頭看見秋菊和冬梅在旁邊,也在垂淚,我問:“春桃呢?”夏荷擦了擦眼睛:“春桃沒事,昨兒就醒了,只是胳膊不能動,正在歇着。要不是主子發現得早,她跟着跳了車,車翻了還說不定怎樣?”一聽春桃沒事,我心才放下來,正躺也痛,反躺也痛,我翻來覆去,嚇得夏荷直管我叫奶奶。

她回頭囑咐秋菊去知會太醫們一聲,就說主子醒了,讓他們放心。秋菊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夏荷回過身,幫我重新蓋了蓋被,往暖爐里添了些炭,“萬歲爺兩天兩夜沒合眼,要不是前朝有重要事要辦,還在這兒陪着,主子再不醒,就要把萬歲爺累垮了。”

說話間,皇貴妃那拉氏帶人走進來,她穿件杏黃色緞面棉褂子,我忙讓夏荷扶我坐起來,她快步走過來,一把按住我:“別亂動,皇上本好心,把妹妹接出來,倒遇見個不省事的奴才,把車趕翻了。皇上把一切政事都推了一心陪着妹妹,偏這會兒傅恆離京,趕往金川,他趕着去餞行,不放心,命我過來看看。”

皇貴妃自從接任後宮以來,比原來愛說話多了,人也比以前平和,她坐到我身邊的椅子上,問夏荷我用過膳沒有,還說一會兒讓膳房給我燉點參湯,補補元氣,命人給我拿了些上好的治外傷的葯,囑咐着何時擦哪種,又略坐了坐,站起身:“幸好只是一些外傷,沒傷到骨頭,老佛爺挂念着,讓我給她個回信。”她又囑咐了夏荷幾句起身走了。

乾隆來時,愉妃正好要走,看見乾隆進來,慌忙擦了擦眼睛,我和她正說到五阿哥在嘉妃處,觸到她的痛處,想起皇后的好,難免又傷心了一陣子。她見乾隆來,不好馬上離開,又略站了站,見乾隆悶聲不響地喝茶,才起身告辭。

乾隆看起來很累,不象以往神采奕奕,乾隆移身坐到我身邊,我對他欠了欠身:“前朝的事夠皇上忙的,不用再為臣妾分心,臣妾沒事。”乾隆咧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沒事就好,你這個懸鬧得太大了,都怪朕沒派個妥當的人去接你。”

想給他讓點地方,往炕里挪了挪身子,他看見我皺眉的樣子,忙抱着我往裏挪了挪,他看起來很疲倦:“仗着皇后新喪,朕沒功夫理後宮的事,這些***才個個狗膽包天,竟敢謀害皇妃,除非他逃到了天上,否則沒有找不到的理兒,找到了定好好查查到底是誰指使的!”他恨得咬牙切齒,他還是關心我,無意間流露出的感情才是真感情,我心跟着開心起來,身上的痛也減輕了不少。

夏荷想給乾隆換杯茶,他擺了擺手,命她下去:“這是朕當皇子時住的地方,皇阿瑪賜名桃花鄔,朕現在賜名為武陵春色,朕登基后每到心煩或疲累的時候就想到這兒散散心,好象進了陶淵明的世外桃園一樣,那拉氏當年跟朕要這兒,朕沒給,朕不想連這塊清靜的地方也沒了。”

他抓起我的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捏着:“這兩年對朕來說可謂過得撕心裂肺,傷口還沒長好,你又出事了,當小順子急匆匆跑進宮,告訴你出事的時候,朕好象站在懸崖邊一腳踏空,掉進萬丈深淵一樣。”看着他痛苦的樣子,我也跟着心痛起來,忙抬手擦了擦眼睛,“臣妾是福大命大,別說跳個馬車,就是從飛機上跳下來,也不會有事。”

乾隆被我逗笑了,他有氣無力地笑了兩聲:“朕都累得筋疲力盡,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雞馱着你,估計得變成死雞,還飛雞?”我本來想自誇一下,我的生命力之強,沒想到因為文化背景不同,理解程度不同。

乾隆對我說:“嘉妃剛剛生了孩子,沒法兒照顧永琪,朕明兒讓你帶着他,愉妃跟你感情好,他們母子感情也不至於太生疏。沒事的時候,多教教他做人的道理。”我笑着說:“皇上膽子也太大了,還敢把五阿哥給我照顧?”乾隆滿臉壞笑地看着我,摟緊我的腰:“好久沒跟你在一起了,朕都想你了。”

乾隆這些天,雖然為了前朝的戰事,攪得焦頭爛額,還是有空就過來看我,我的傷勢本無大礙,只是一點兒外傷,又加上他每日各種名貴補品進補,養幾天就沒事了。

太后的壽誕辦得也不如往年,只幾個王公福晉公主貝勒進宮祝壽,草草擺了幾桌家宴。家宴散后,太后叫住我,問了我一些傷勢,我一一回答,她今天很高興,對我也不象以往那麼冷淡。

帶着夏荷出來,在門口遇見弘晝,他看見我忙給我打了個千,我只是一個嬪,他是親王,按禮節不用給我行禮,我身子向旁側了側:“不過年不過節的,給我行什麼禮,是不是又看好我宮裏哪個盆盆、罐罐了。”

弘晝笑着抬起身:“誰給你行禮了,我的腿帶開了,綁腿帶。”他站起身,走到我身邊,低聲說:“別說我真想給你行個禮,車當時那麼快,你竟然能飛身跳車,而安然無恙,你真是個高人。那趕車的太監已被抓住了,因這兩天是額娘的壽誕,暫壓到刑部大牢。他可比你慘多了,不但胳膊腿全折了,而且還瞎了一隻眼睛。”他已經四十來歲,仍象大孩子一樣,看着他滑稽樣,我忍不住笑起來。

乾隆踱過來:“張廣泗被解回京,這幾天就要到了,你明兒派兩個妥當人去接應一下,朕倒不是怕半路有人劫囚車,而是擔心他的安危,別不到北京就被人給害了。”

弘晝答應一聲,他和乾隆的五官很象,就是長得水水的,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弘晝看着乾隆:“訥親也馬上到京了,四哥準備怎麼處罰他。”明明是光明正大可以說的話,他偏弄得鬼鬼糶糶的,乾隆揚了揚眉:“當然按軍法處治,他貽誤軍機不算,銳意進取,使參將買國良陣亡,張廣泗該殺,他也該死,朕雖不忍心殺他,這些年來他也沒少為朝廷建功立業,可是朕不能因小功,而掩大過。”

弘晝指了指陪太后說話訥親的夫人:“這早晚還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定是想向皇額娘求情,別的好說,就是皇額娘那兒沒法交待。”

我見他們談論的都是一些國家大事,對這些我不感興趣,剛想離開,乾隆叫住我:“令嬪。”我回過頭,他對弘晝說:“有空你向額娘解釋一下這件事,否則額娘插手,朕就不好辦了。

他匆匆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害你的人找到了,你隨朕來。”我一聽一個害字,愣了愣:“怎知是害,或許是無心。”

乾隆冷笑一聲:“無心?差點鬧個車毀人亡,不是做賊心虛,何必帶着重傷逃跑?”

想起弘晝誇我會跳車,沒受傷,可是我卻昏過去了,車夫傷手傷腿傷眼睛還能跑,的確是個奇迹。

乾隆拉着我坐上輦車,到了武陵春色下了車,進了寢宮,他落座,先洗了洗手,然後讓夏荷給他倒一杯熱茶,他先焐着手,我拿過手爐遞給他,乾隆抬了抬茶碗:“朕喜歡用這個焐手,等稍涼一點兒再喝。”

乾隆看着我,若有沉思的樣子,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拉着我在他身邊坐下,他大辮子在脖子上轉了兩圈,辮梢垂到胸前,我拿起他辮梢,在他臉上劃了一下,嚇了他一跳,他咧嘴笑了笑,在我臉蛋上擰了一下:“都這麼大了,還象一個小丫頭般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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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龍漢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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