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我抬起身子,關了水龍頭,回頭看了看他,順手拿了條毛巾擦了擦手,從他身邊走進房間,坐到床上:“我也不知道該勸你還是該阻止你,如果何香竹沒事倒好,就怕出現個萬一,你後悔。如果你想去,我跟你一起去,我雖沒登過箭扣,但是懷柔我去了幾趟,那周圍的環境比你熟悉。”
他走到我身邊緊挨着我坐下,拿起我的手抓到手裏:“要去就我自己去,如果你要去,我也不去了。說句掏心窩的話,只要我的心盡到了,她好與壞我並不十分掛心,可是你不同,我不想拿你換她。”
‘不想拿我換她’只這一句話我就覺得心滿意足了,當初為了香妃我和乾隆鬧了很多次不愉快,乾隆事事讓我,也從沒說過不想拿我換她。
我擦了擦眼睛,在他頰上親了一下:“不管找到與否,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現在天晚了,我想何香竹不會連夜登山,一定是住在山下的農家,你可以到那裏去找她,儘可能答應她的條件,把她勸回來,我等你回來。”
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哭,怕影響宏利的心情,裝着開心的樣子,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耳邊說:“你要早點回來,我們還要商量着在哪兒擺酒席、訂婚妙、拍結婚照?這些都不能聲張,免得讓外婆知道,她說過要幫我選婚紗訂影樓,我可不想因為她的超前衛的行事作風,做不成你最美的新娘。”眼淚不受控制地溢滿了眼眶,仰起頭順着喉嚨咽進肚裏,緊緊貼住他的臉,幾次想開口挽留他,又強忍着說服自己,愛不能是自私的。我咬緊嘴唇放開他,問他都需要什麼東西,好幫他準備。
趙宏利原本皺緊的眉頭,被我一逗,笑着舒展開,他嘴角抿起來:“我還沒向你求婚,你就迫不及待想嫁了?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我的新娘我打扮。”
陪着他回到他的房間,幫他準備了兩套運動服,另給他的包里放了兩塊備用電池,還不放心,把我的手機也放進他的包里:“能不進山就不要進山,如果當真找不到她,要及時報警,對我來說你的安全比我的命還重要。我沒有給你備水及乾糧,怕你背着太沉,箭扣長城下有很多農家院,有什麼需要去那兒買。”
悄悄送他到車庫前,他選了那輛紅色H1型越野悍馬車,臨上車前,他把我攬在懷裏,有我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等我回來。”
我點點頭。只簡單的四個字,把一切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包容其中:“我會的。”
悍馬車的馬達聲在寧靜的夜空中出奇地驚心動魄,我擔心地回頭看了看樓上,趙宏利嘴角微揚了揚,車快速地駛了出去。
望着徐徐關上的電子感應門,我心頓時變得空落落的。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無力地坐到門前的藤椅上,
汽車的發動聲還是驚動了董事長夫人,門燈及路燈一下子全都亮起來,照得我無處遁形,董事長夫人睡衣外披着一件外衣,帶着惺忪的睡眼走過來:“深更半夜不睡覺,跑外面坐着幹什麼?”
我驚慌失措地站起身:“我嫌屋裏REI。”
她看了看我:“這會兒晚上不蓋被都冷,你怎麼會REI?怎麼你一個人出來,宏利呢?”
我支支吾吾地不說話,見她的臉,由原來的迷茫忽然變得有些凜冽:“剛才的汽車發動聲是什麼,他去找何香竹了?”
我剛點了點頭。
她忽然大叫了一聲,暴怒地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肩頭,狠命地搖晃着:“你是真傻還是JIA傻,我原指望着你能幫我看着他,你為什麼要一聲不響地讓他去!何香竹她是什麼東西,值得我兒子去玩命?”
她歇斯底里地叫着,彷彿想把心裏的怒氣從嗓子裏完全叫出來,她的叫聲驚動了樓里的所有人,趙宏天,趙宏喬,何家運,以及最後跑出來的董事長,董事長做事一向有板有眼,此時驚愕地望着他夫人,走過來問:“怎麼了?又誰惹到你了?”
他夫人回過頭一把抱住他,嗚嗚地大哭起來,趙宏天,趙宏喬見***情緒反常,齊轉過頭看我,我第一次經受到這麼尷尬的場面,都不知道該怎麼掌控,見他們看着我,我慌亂地抓住藤椅的背:“宏利去找何香竹了。”
宏喬微微皺了皺眉,抓住她的媽的胳膊勸道:“二哥只是去找香竹姐,又沒有真出什麼事?你這麼大哭小叫的幹什麼?還是趕緊想個法子把二哥找回來。”
宏天可能看出我受打很大的打激,伸手拍了拍我的肩頭:“沒事兒,我媽平常就是這樣,有什麼不順心就要吼出來,以後這樣的事兒也不能少,你不用害怕。”
董事長夫人從董事長懷裏抬起頭:“冬成,趕緊給公司保全部打個電話,讓他們出動幾個人幫我們去找宏利。”
董事長身子向後退了退:“深更半夜的,為了我兒子,怎麼好意思去打擾他們休息。”
董事長夫人立刻撒潑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宏利是他們的總裁,總裁的安全他們不保衛,養活他們又有什麼用?”
董事長有些不耐煩地說:“他們不是我們家的奴隸,我們沒權利要求他們犧牲休息的時間,為我們做事。你不希望你兒子去冒險,他們的父母也不希望他們的兒子冒險。”
董事長夫人狠狠地咬了咬牙:“都是何香竹這個*****。宏利要是有個好好歹歹,我不扒了她的皮。”她狠狠地摔落身上的衣服,氣沖沖地進了屋。
從來沒見董事長夫人發過脾氣,人前的端莊典雅已蕩然無存,現在就像一個潑婦一樣,為了兒子,她已經不在乎什麼形象了。
董事長搖了搖頭,俯下身揀起他夫人扔到地上的衣服,安慰我說:“你媽的性子就這樣,一來勁兒不管裡外先發泄出來,等她氣消了,別人已被她折磨得半死。”
我心裏擔心宏利,不知道他現在走到哪兒,有些後悔不該讓他深夜走,宏喬走過來扶住我:“你怎麼連走路都走不穩了,二哥回來看到你這樣一定又要心疼了,我扶你上樓去躺一會兒。”
我推開她的手:“我不想上樓,嫌樓上太悶,在客廳里坐一會兒就行,你們先去休息吧。”
進了客廳,見董事長夫人拚命地按着電話號碼,傳來嘟嘟的聲音,我的心也渴望他能接起電話,哪怕只是一‘喂’,都會讓我們心有個着落,直到電話里傳來,你撥打的電話無應答,頓時失望襲上了全身。
董事長快步走過去,把聽筒放到電話上:“你現在給他打電話,他也不能回來,別把電用光了,與外界失去聯繫就更危險了。”
董事長夫人忽地站起身,對趙宏天說:“你給我備車,我們去找他,他不要我這個媽,我可不能不要這個兒子。”
宏天說:“你身子本來就不好,跟着鬧什麼?你要是不放心,我去找。”
董事長夫人一聽宏天一個人要去,又趕緊阻止他:“算了,擔心一個還擔心不過來,你再去了,不是要把我心掏空嗎?”
宏天說:“媽你們回房休息一會兒,天一亮我就去懷柔看看,能找到他們最好,如果找不到也可以就近有個照應。”
董事長夫人的驚緒已經漸漸平靜下來,她點了點頭,對我們說:“你們也都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和宏天一起去懷柔。”
回到自己的房間,來到陽台上,見左右一盞盞的燈相繼熄滅,可是又有誰能真的安心躺下來,心裏有些怨恨何香竹,怨恨她對宏利的糾纏與詛咒。
沒有手機發短訊不方便,又不敢打電話,怕影響宏利休息。
焦慮不安,終於等到東方現出一點魚肚白,我用房間的電話給大哥打了個電話,向他求援,大哥是個夜貓子,晚上什麼時候睡覺都沒關係,除非有大型手術,否則早上沒人敢打擾他(我除外),他接起電話的聲音明顯帶着惱怒,“謝瑤池,你是不是在你老婆婆家昨晚吃得太飽撐得沒事幹,深更半夜的拿我打牙?”當我哽咽聲剛叫了聲:“大哥。”
大哥忽地坐起身,我都聽到電話里傳來什麼東西被他帶到地下的聲音,等我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大哥二話不說,讓我在宏利家別墅的小區前等他,我讓他幫我把媽的電話帶來,另外再給我拿兩套登山能穿的衣服和鞋。
中間給趙宏利打了個電話,電話未通,打我那個號碼電話處於關機狀態,我急忙穿好衣服匆匆下樓,見董事長夫人正坐在樓下的沙發上抽煙,她的臉色很差,一看就是一宿未睡,她抬眼看到我她,忙熄滅煙問:“你昨晚睡得晚,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阿姨你也一宿沒睡?”我把我的電話號及媽的電話號寫在一張紙上,放到茶几上,她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問:“這是什麼?”
我回答說:“前面這個號是我的,昨晚上給宏利做備用電話,現在一直關機,阿姨,我先走了,有什麼事,給我打後面的那個電話號。”不等她回答我已經跑出門外。
藉著微弱的路燈,及淡淡的曙光,我快步來到小區門外,見大哥的車已經等在門口了,看見我他按了按喇叭,車向前提了提,在我身邊停下,我迅速爬上車,大哥問我:“我們先去哪兒?”
第一次見到大哥不修邊幅地出門,頭髮亂蓬蓬的,頂着兩個黑眼圈,大哥是標準的臭美型,平常即使一身休閑裝也穿得有板有眼。
我歉疚地看着大哥說:“先去懷柔看看,大哥你早上還沒吃飯吧,一會兒找到趙宏利,我請你去那兒吃農家院的紅鱒魚。”
大哥打了個哈欠:“現在別說紅鱒魚,就是吃龍蝦對我也沒吸引力,我現在只盼着能見到趙宏利那風姿綽約的臉,就萬事大吉了。”
大哥搖下車窗,外面很涼,他把裝衣服的袋子遞給我:“先把厚衣服披上,我有點兒困,吹吹涼風好清醒清醒。”
大哥沒登過野長城,但是沒少去那兒的農家院吃農家菜,我也和大哥去過一次,原想着去野長城看看,大哥告誡我說:“有愛吃的隨便吃,登長城的想法趁早打消,我都沒那個冒險的念頭,你才學會走幾天路,那山也是你能登上去的?”
後來聽登過長城的人回來說:“這是我有生以來最冒險的一次經歷,不怪說不到長城非好漢了,能登上野長城才是真正的好漢,不但考驗應變能力,還得考驗膽識,走到一半真想回來,又捨不得走了這些艱苦的路程,真是硬着頭皮硬撐着走回來。”幾乎所有的人都這麼說,我又是非常惜命的人,從不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心裏對箭扣長城埋下深深的恐懼,所以我對宏利的擔心不是無緣由的。
大哥開車的技術很高,車風馳電掣般向懷柔方向駛去,幾十公里的路程,五十分鐘不到就到了。
到了懷柔,天光已大亮,沿途最打眼的是大大小小餐館打的紅鱒魚的廣告,又走不遠,看到了慕田裕長城的路標。大哥車一打方向盤,車拐上了一段鄉間小道,我把頭探出車窗外,沿路找宏利那輛悍馬車,繞過大大小小的農家院,最後在離箭扣長城的入口處一公里處一塊開闊地,一大段空曠的亂草旁找到它,紅綠相映顯得特別醒目。
我忙讓大哥停下車,已顧不得腳上穿得高跟鞋,跳下車,快步跑到車旁,見車門窗緊閉,趙宏利沒在裏面,心裏忽然一陣失落,看看四周空曠無人,孤伶伶的車,以及孤伶伶的我們,心裏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回頭看了看大哥,有些欲哭無淚,“他進山了,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大哥也下了車,他走過來,低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汽車的排氣管,安慰我說:“排氣管還是REI的,他剛走不久,不過既然要進山為什麼不把車再往山上開一段,而不上不下地停在這兒?”
我讓大哥把媽的電話給我,大哥問我:“你手機呢?”我說:“怕宏利的電池不夠用,就把我的電話也讓他帶走了。”我煩燥不安地接過大哥手裏的電話,繼續撥兩個電話,這次兩個電話都關機,我有些生氣,臨分開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電話一定要開機,哪怕只一聲回答,也讓我們安心,可是現在剛走不久,竟然把我的話置之腦後。
大哥問我:“怎麼了?”
我有些生氣地說:“兩部電話都關機了?”
大哥說:“宏利不是個糊塗人,怎麼會憑白把手機都關了,是不是兩部手機都沒電了。”
我說:“不會的,他的車上有充電器,而且他除了電話上自帶一塊電池外,我還另給他帶了兩塊電池,還有我的手機,絕對不會有手機沒有電的現象發生。”
大哥給他公安局的一個朋友打了電話,把我和趙宏利的兩個電話號給他,讓他上班后,嚴密注視這兩部電話,等一開機馬上告訴他電話的具體地址。
大哥讓我把衣服換了,他在宏利的悍馬車前站了很久,等我換好衣服和鞋,下了車,大哥仍舊專心望着車窗內,我問他:“有什麼可疑之處嗎?”
他搖了搖頭,抬起身子:“我看看他車裏竟有什麼裝置,這款車剛上市的時候我就很喜歡,原來也想買一部,爸說這車太費油了,在北京又用不上。”
大哥從車裏拿出一包食品:“知道你早上沒時間吃東西,你大嫂昨晚從超市買的食品讓我都拿來了,你先在山下吃飽了,我們再上山。背的東西也可以少些。”
他背起一個簡易藥箱,回頭沖我笑了笑,比劃一個出發的姿勢,我忍不住眼睛一酸,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要不是為了我,大哥何以會受這無緣無故的苦。
仰起頭看,山真的好高,連長城的影子也看不到。大哥伸手拉了我一下,問我能不能走動。看着腳下荊棘叢生,沒有路標,鞋踩在浸泡在水裏的卵石上直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