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陰差陽錯
父親還是食言了。
他帶着那個女人離開了小鎮。什麼時候離開,又去了哪裏,誰都不知道。
就託大爹送來的信,說十年八年是不會回來了,讓我自己去找辦法救曄曄。
救曄曄,他用了這個字,說明他明明知道曄曄的病情,卻不肯伸出援手。面對父親的絕情,我坐在空蕩蕩的家裏很想笑,又很想哭。
父親逃走了,可曄曄還在病床上,我只有十分鐘時間去考慮接下來的事。
我的家鄉還保持一些舊式風俗人情。作為一家之主的父親遠走他鄉,大爹和其他親屬就更不會借錢給我們,甚至全鎮上也不會有人再敢借錢給我們。在他們眼中,我和母親永遠是外鄉人,沒了本地男人,拍拍屁股隨時都有可能走掉,借出去的錢是要不回來的。
借錢的路徹底被堵死,只能再開闢另一條。
我咬緊嘴唇,很快就想到劉湘琴那個親戚,幫忙介紹女孩子能賺介紹費。曄曄的救命錢如果算上那五萬,至少可以支撐到曄曄先去做手術,其他的錢再慢慢籌集。
百般思量,這是最後的辦法。我當即下了決心,決定去試試,不管行還是不行,試過才知道。
我翻箱倒櫃先把高中同學的同學錄找出來,挨個搜尋上面我能回憶起來優點的女生。
我不知道有錢人需要什麼樣的女孩子,估計漂亮是少不了的,也許還希望再有點靈氣,或者是才藝方面卓越些。我從頭翻到尾,只有一個和我同姓本家的寧嬋娟符合上述所有條件。
我還記得她,高高瘦瘦的樣子,模樣清秀,為人和善。她高中畢業時,因為家裏要供有弟弟讀書,父親母親撕了她的入學通知書,鬧過自殺未遂,到底沒去讀成大學。
她的模樣是寧家鎮女孩子中數一數二的,上高中時還曾經參加過省里的繪畫比賽,得了二等獎,發了一千塊當獎金,兜還沒捂熱,當天就被她父親拿去給兒子交了學費。
我上大學時,她來送我,拉着我的手只求我一件事,讓我把大學的書都給她留着。
我留了四年,她卻一次都沒來看過。
越想,越覺得她是最合適的人選,把頭髮梳梳,倒盆水擦把臉,早飯都顧不得吃,就去寧嬋娟家說親。
還沒到寧嬋娟家,遙遙就看見她背筐豬草從街上回來,虧心的我竟然不敢直接面對她,一低頭先鑽進她們家,打聲招呼。
她父母對我考上了北京的研究生有些羨慕,自家的孩子不屑是不屑,對我,倒是又端茶又倒水的忙碌,她父親也坐下來陪我聊天。
寒暄半天,左右拉不到相親的話題上。怕寧嬋娟要進門了,更沒辦法把話講明,我只能挑個空檔艾艾開口:“其實,四爹,我這次來是想給嬋娟介紹個好人家的。”
寧嬋父母聽我說這麼一句,立即堆起滿臉笑容:“墨墨,虧你還惦記她,男方是哪兒的人啊,家裏怎麼樣?”
沒想到他們這麼重視,我的心怦怦亂跳,紅着臉說:“是我在北京見導師時候認識的,家是沿海城市的,男方家裏有集團公司,他在裏面算是個總經理。”
“墨墨,那樣的人家能看中我們家?咱們高攀了吧?”寧嬋父親嘴上雖然這麼說,眼睛卻流露出想試試的意思。
我瞥了一眼門口,寧嬋娟還沒進門,猶豫一下,還是把憋了半天的話說出來:“就是男方身體有點毛病……”
“什麼毛病?”寧嬋母親一邊擦桌子,一邊扭頭問我。
我仔細回憶了那天凌棠遠連打火機掉在地上都聽不見的情況,小聲說:“他聽不見,耳朵,不好。”
原本以為會被寧嬋父母罵一頓,不料他們聽完兩人對視,釋然笑笑:“那沒什麼,聽不見就聽不見,不耽誤生活,不耽誤吃飯,挺好的。”
我急切的問:“四爹,耳朵聽不見那也算殘疾,嬋娟能願意嗎?”
嬋娟母親蒼老的面容綻放了像花一樣的笑容:“咱們又不害她,有吃、有喝、又有錢花她憑什麼不樂意?”
嬋娟此時剛巧進門,還想為她爭辯的我畏縮了一下,迅速避開她的目光,她父母見她楞在門口趕緊招呼她:“嬋娟阿,你同學來了,特地從北京回來給你提親。”
我無力的站起來,歉疚笑一下:“嬋娟,你回來了?”
“墨墨,你怎麼回來了,你弟弟病好些了嗎?前天我還想去縣城看看他,後來,後來……”後來大概是她父母不給她錢,所以沒去成,我心裏替她說完下半句。
她趕緊去屋子裏翻了兩袋子糖遞給我,抿嘴笑着:“墨墨厲害了,學別人當上媒婆了,你們大學老師就教這個?”
我訕訕笑着,纏着手指剝塊糖放入嘴中,苦澀的味道順着舌尖頂到嗓子,差點吐出來,“咳,咳,咳。”
“沒事吧,我再給你倒杯水。”嬋娟轉身去給我倒水。
她對我很熱情,越是熱情,我越心虛,趕緊找個借口準備溜出門,“我下午還要去看我弟弟,先,先走了。”
連多餘的招呼也沒敢打,趕緊躲開她善良的注視,灰溜溜離去。沒拐彎饒開她們家房子,就被她姆媽追上來,拉住胳膊拖到巷子裏:“男方家耳朵不好的事情,你先別和嬋娟說,我們回頭再勸勸她,她會願意去相看的。”
我心底湧上寒意,知道她的意思。他們一定是想隱瞞寧嬋娟真相,直到對方來人相看為止,如果相看滿意,事情成了,結婚後再後悔也來不及。同樣,我也明白為什麼大爹的小女兒願意嫁給那個殘疾男人,也許她也像嬋娟一樣,根本不知道對方的真實情況。
21世紀的今天,還有這樣的事情。如果說她們的父母,最多是賣女兒的狠心爹娘,那我就充當無良媒人一樣巧言如簧的騙子角色。
面對嬋娟的母親,我只能狠狠的點頭,趕緊離開,生怕多待一會兒就會被寧嬋發覺我的無恥可憎的面目。
我不想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這世上,混蛋就是混蛋,沒有有苦衷的混蛋。
回來后,先找了學生公寓的電話通知劉湘琴帶人過來相看,她聯繫后,趕緊跟我定好時間,為了緩解我的焦慮,她後天一早親自帶人過來。
一切商議完畢,我又去趟醫院看看曄曄的病情,順便和母親商量一下相看的細節。
曄曄醒着,母親正趴伏在他身邊小寐。他見我進來,咧開起皮的嘴唇,微微笑笑,為了不打擾母親的休息,用氣息悄悄說:“姐,你來了?”
我含笑坐在他身邊,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也壓低聲音說:“嗯,昨天回來的。”
“還回去嗎?”曄曄的笑沒有雜質,純凈,透明,反而逼得我身邊的陰霾更多。
父親取名時,我名為墨,意在沉重色黑,他名為曄,意在陽光照耀。他曾是父親心頭的寶貝,也是我們家普照的陽光,如今他已無力曜輝,只剩下沉重墨色一團黑。
“當然還回去,等你好了,我就回去。”我鼻子發酸,扯嘴角笑笑。
“姐,我還要早點好,準備考大學呢。”他抬起頭幽幽的看着我,“看來我得更快點才行。”
我眼眶發熱,眼淚幾乎控制不住要流出來,在曄曄視線以外的腿,不住戰慄。母親察覺我的顫抖,忽的警醒,連忙拽住我的胳膊:“你什麼時候來了?”
“我剛來,媽,你出來一下,我有事找你商量。”強忍住眼淚,從病房走到走廊,母親也跟出來,她關上門的時候,我從縫隙里看見曄曄渴望的眼神,那種求生的渴望,我不能,也不忍斷絕,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替他找到動手術的錢,因為,那渴望。
“我有個同學家裏想要討個好人家的女孩子做老婆,幫忙介紹的人給五萬塊錢當酬勞。”我壓低聲音對母親說,順手把昨天父親給的一千塊錢放入她的手中:“這是定金。”
母親不敢相信,一連問了幾句這是真的嗎,真的嗎,我只能一直點頭證明。
“那我們找誰去,你大爹家的小女兒嫁了。”確定事情真實的母親,又反覆搓手着急其他,我只能淡淡安慰她:“我高中同學寧嬋娟還沒結婚,我已經聯繫過了。她漂亮,又是學過畫畫的,人家相中的機會比較大。”
“那也好,什麼時候來相看,曄曄他等不了幾天……”母親焦慮的問。
“後天,先到我們家落腳,然後我再領去嬋娟他們家相看,都定好了。我這次來,就想讓媽到時候回去一趟,我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怕說錯話,到時候人家再不滿意,曄曄的病又要拖。”
母親連忙贊同點頭,“沒問題,那你先回去吧,好好準備準備。”
說完她想回病房,我怔了幾秒鐘,突然對她的背影說:“媽,那個……男人耳聾。”
母親回頭看我,我也看着她,對視中,我竟然躲閃。
知女莫若母,她知道我的意思。
“那也沒辦法,逼到這種地步,良心也只能讓狗吃了。”
這是母親留給我最後一句話,說完,她就進了病房。
劉湘琴帶人來的時候我已經收拾好屋子恭候多時了。
昨天她打電話來,說這次來相看的不是凌棠遠本人,不過比本人還厲害,讓我小心安排。嚇得我趕緊把家裏家外都收拾了,又把母親從醫院喊回來坐鎮。
坐在凳子上直打盹的我,身心已經是疲憊不堪,整整三天,我不曾安然入睡。心慌,心累,眼睛閉上三秒就會自動彈開,腦子裏翻來覆去想的都是即將到來的每種可能,每種應對。
籌集不到錢,隨後曄曄病危,最終母親病倒,我一個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串的連鎖反應都想便了。越是想到這些,越覺得眼前機會難得,所有希望都拴在相看這件事上。
臨近中午,劉湘琴幾人才趕到,遠遠看見她,竟然想哭。她一定是不放心我,親自來送人,為了我的事能一次成功,巴巴跑了這麼遠。我感激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她偷偷按了我手背,對我介紹:“這個就是我的同學寧墨墨。”
“這位是凌阿姨。”
劉湘琴身邊站了三位中年女人,她喚阿姨那個女人面容凌厲,如刺目光始終盯在我身上。
為了博取好印象,我趕緊點頭:“凌阿姨好。”
她並不應答,只是問劉湘琴:“你說的就是她?”
劉湘琴茫然的點頭:“嗯,就是她。”
我覺得她們對話有些不對勁,趕緊說:“不是的,是我一位同學,比我漂亮多了,才情也好。”
“哦,那去看看吧。”聽到不是我,她便不再正眼看我。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她就是凌棠遠的母親。
傲慢的態度,肖似的眉眼,她必然是凌家人沒錯,她隱藏身份親自過來相看,說明重視程度。我若有所思,深知這次責任重大,趕緊先讓她們坐下喝茶,好好招待一番。
“你們這的茶我喝不慣,先去吧。”母親給她倒茶,杯子裏的葉子還沒舒展,那女人又說了一句:“地方也臟。”
母親端着水壺的手立即停住,不安的站在那兒,一時間進退兩難。我賠笑,“好,凌阿姨,麻煩您跟我走吧,估計這個時候他們家也準備好了。”
幾個人隨我出門,錯身而過時母親在我耳邊小聲叮囑,“一定要小心說話。”我點頭。
剛出家門口就看見大姆媽從街角小店買東西回來,看見我身後幾個人,目光竟不肯錯開,死死的看,直到我們離開,她也還站在那裏望着我們。
像似在確定什麼。
我心中疑惑,顧不得許多,帶人往嬋娟家門口走。還沒等到她家門口,她父母已經站在門口笑臉迎接,我立即閃到一旁,先介紹:“這兩位是我同學的父母。這位是凌阿姨。”
凌阿姨沒有理他們,直接昂首走進門,嬋娟父母頓時尷尬對視。
我小聲對嬋娟母親說:“四姆媽,有錢人就這樣的,別介意。”
嬋娟母親滿臉堆笑:“我知道,我知道,誰叫咱們這地方窮呢。”
凌家隨行的人跟嬋娟母親要了坐墊,凌阿姨坐了,上上下下連人帶房打量一番,看了有一分鐘,所有的人都不敢說話。不知為何,我覺得她始終在用眼角餘光看我,這種不祥的預感隨着時間逐漸增加而變大。
“嬋娟,嬋娟!”嬋娟母親為了化解尷尬,快步進屋去叫,沒過多久,就領出了她。
“這個是我女兒,今年23了,我和她爸都在外面打工,她一個人照顧家,很勤快的……”
嬋娟母親還沒說完,那女人已經神色冷淡的掃了一眼嬋娟:“他耳朵不好,什麼都聽不見,你願意嗎?”
那冰冷的目光放在我身上,都覺得殘忍,更別說是從未面對社會的嬋娟,果然,她陡然慘白了臉,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嘴唇顫抖,說不出質問的話。
我怕她翻臉,邁步上前,想拉她的胳膊,被她大力甩開,厲聲質問她母親:“你們讓我輟學,我輟了,你們讓我照顧家不出去上班,我也照顧了,現在沒用了,就把我踢給一個殘疾人了?”
“他們家,家好。”她母親囁嚅半天,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我已經痛苦的閉上雙眼。完了,曄曄的手術費。
“家好就可以賣女兒?人家給錢是不是要我腦袋都行?”嬋娟質問的聲音很尖銳,反而是坐在那裏的凌阿姨抿嘴笑了,端起茶杯,用紙巾蹭了蹭杯邊喝了一口。
“我們不知道他耳朵不好的,都是墨墨說的,她沒告訴我們!”原本蹲在牆角吸煙的嬋娟父親突然站起來揭發,我震驚,頓時漲紅了臉,張着嘴說不出話。
“不,不是,你們都知道的!”我結巴,話都說不完整。
劉湘琴也站在我這邊:“你們怎麼能這樣說話不算話?”
嬋娟母親見我惱了,上來就推我一掌,不防備的我幾乎推了一個趔趄:“我怎麼樣了?你一個小女孩子家不學好,學別人騙婚,枉費嬋娟還信你這個同學。”
我一時間有口難辯。
再看過去,嬋娟已經用憤然的目光將我千刀萬剮。求助無門,我又瞥了一眼凌家那個女人,她居然還在笑,饒有趣味的看着我們耍戲。
我只能低聲說說:“嬋娟,所有的條件我都已經和你父母說的清清楚楚,至於你信你姆媽還是信我,我也管不着,反正我問心無愧。“
嬋娟依然冷漠的看着我,我知道,她已經選擇信自己父母。
也對,這世上,除了父母是最可靠的人,其他,都是心懷叵測的壞人。
哪怕父親砍她一條胳膊,母親要她的心,也是應該的,但我不能騙她一點兒,否則,不可原諒。
知道結果的我,再找不到應該說的話,給劉湘琴使了眼色,她立即拉着凌家幾個人先從嬋娟家出去。
我走在最後,被嬋娟扔了一袋糖。
那袋糖正砸在我的後背,回頭,發現跌落一地的晶亮包裝紙。
是我最愛吃的桔子糖。
看了三秒,只覺得臊的慌,趕緊轉身離去。
嬋娟家門外圍觀的人不少,人群中還有大爹和大姆媽。見我們出來,大姆媽立即衝上來,指着凌家其中一個尾隨女子說:“騙子,你這個大騙子,你說,我女兒呢?”
我瞪大眼睛:“大姆媽,小妹怎麼了?”
“別跟我說話,你們都是一群騙子!”她還想上來撕扯我的頭髮,被大爹抱腰攔住。他只是搖頭說:“墨墨,咱們缺錢但不能騙人!人要講良心“
我開始害怕,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看着周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聽着大姆媽哭訴騙子的行為。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或者是避免了錯事。我跟在凌家女人身後,任由罵聲在身邊此起彼伏。
勉強撐着走到家,母親還在家門口張望,見我沮喪的表情,臉上希冀也一掃而空,被抽去生機般垂頭進了屋子。
我實在笑不出來,只能象徵性的客套一下:“凌阿姨,不如去我們家吃中午飯吧。”
凌家那個女人的表現出乎我的意料,憑着邀請欣然進門,後面幾個人也都默默跟着,劉湘琴經過我的時候,又握了握我的手。
我只能硬着頭皮幫她們找椅子。
母親中午下廚做了四菜一湯,我給每個人盛好米飯,陪在桌上卻不肯動筷。
菜很少,怕是不夠吃。
“你在北京讀書?”凌阿姨問。
“嗯,九月份開學,讀師大研究生。”我小心謹慎的陪笑。
白讓凌人家從北面飛過來,如果再惹怒了,怕是會要我們賠償飛機票錢。
“你弟弟住院了?”她又接着問。
我知道一定是劉湘琴跟她提及的,也不隱瞞“是,先天性心臟病,需要大手術。”
她的筷子停住,瞥了一眼身邊的人,身邊跟着來的女人悄聲趴在她耳朵上說了什麼,她突然笑了:“我也覺得像。”
我覺得她們行為古怪,又不敢多問,只是不停的幫忙盛飯,以及回答所有她們感興趣的問題。
吃完中飯,幾個人還在原處坐着。母親不知該怎麼辦,只能把碗筷收拾了,也陪着一同坐下。
我怕她們提及損失費,趕緊說:“今天上午的事不願我的,事先我已經提過了。”
凌阿姨聽着,嘴角依然帶着冷颼颼的笑。
劉湘琴不忍見我難過,也陪着說:“那丫頭父母真是軟蛋,自己做事不敢自己當,把事情推別人腦袋上算什麼!”
凌阿姨突然板起臉:“你們家的情況我也了解了,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想要進凌家門就直說,不要拐彎找別人做擋箭牌。
我站起身:“凌阿姨,我沒那個意思。“
“有沒有那個意思大家都清楚,你我心照不宣,沒什麼好說的。你要是真有這個想法,我就給你開個條件,你弟弟治療費我們出,只要你願意嫁過來。”
我打斷她:“我沒那個意思,所以這事情也不是阿姨說的那樣就能解決……”
她同樣高了一個聲調打斷我:“條件給你了,你自己看看有意思沒有。”
我還想辯解,桌子下面,母親一把抓住我的腿,我驟然停住嘴,低頭看眼母親。
她恍惚的目光如同曄曄一般閃動着渴望。
同樣的,同樣的……
我乖乖坐下,敗下陣來。
凌家女人笑的很得意,“如果你同意,我們去銀行取些現金,算是定金,其他的到時候再給。”
靜默無語的屋子突然變得很陌生,總覺得不再是我熟知的那個家了,我沒回答她。
母親接話:“我們鎮上沒有銀行……“
“那就讓你女兒陪我們去趟縣城,順便看看你兒子的病。”她說。
母親望我,我仍是低頭不語。
見我沒反應,對面的人已經站起身,劉湘琴見左右都難以安撫,也只能跟着站起來。
我仍是低着頭,說:“我弟弟還要讀書,學費也需要他人提供。”
“那點錢對凌家來說不算什麼。”她冷笑,對我開始提出條件很滿意。
“我還要讀書,讀完之前,我不想結婚。”我接著說。
“可以先住過去,讀完以後再結婚。”她已經開始不耐。
“我的學費……”我還想說。
“你的學費,你母親的贍養費,只要你做的好,都不是問題。”一語總結,所有人都安下心來,除了我。
我眼眶有些熱,因為,褲子上母親的手還沒拿開。
“好,我和你們去縣城!”我小聲說。
說罷,母親的手才顫抖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