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義
小黑一跳而起,汪汪狂吠不止,最後竟仰長了脖子,“嗚——嗷——”一聲狼嚎般的長嗷。舒蟬嚇了一跳,心驚道:“就是這個聲音,狗的聽力比起人耳,不知要靈敏上多少倍,這哨音尖銳得竟讓小黑承受不住!”她見小黑又蹦又跳,呲着牙凶相畢露,大有瘋癲狀態,忙撕下袖子上的布料,彎腰塞進小黑的耳朵里。
舒蟬做完這麼大的動作后,似乎將全身的力氣全都用盡了,彎下的腰就沒再能直得起來,整個人前傾,砰地摔在了地上。小黑似乎很不習慣耳朵里被塞進多餘的東西,不住的甩着頭,抬起前肢蹭耳朵。舒蟬趴在地上,勉強揚起右臂,虛弱的威脅道:“黑,你敢再亂扒拉,小心我揍你。”小黑嗚嗚悲鳴,耷拉了腦袋,小眼睛睨着主人,倒還真不敢再動了。
舒蟬趴在地上,只感地面一陣強烈的震動,直震得她胸口斷骨劇痛,她倒吸一口冷氣,抬頭看見一大群人整齊劃一的跑進洞來,跑在最前的是三名黑衣人,後頭是十來個紫衣人,紫衣又后是密密麻麻的青衣。這三撥人的年齡分化得很明顯,三名黑衣人都是四五十歲的半老頭子,紫衣人都是些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最後的青衣……舒蟬的心顫抖了一下,那都是些不過十歲的孩童,稚嫩的臉龐上是木訥的僵硬表情。
舒蟬的眼光一瞥后,就不忍再看,因為她知道,這些人無一例外的全都是喋血殺手。青衣人卻得意的笑道:“這些人中最早的試驗品只剩下了三個,如果不是遇到她,我還真要對自己的聰明才智絕望了呢!”他猛一揮手,喝道:“喋血,過來!”
人群中有個人影兒一晃,舒蟬看見小雪面無表情,目光獃滯的走了出來,乖乖的走到青衣人跟前,青衣人憐愛般的撫摸着她的頭髮,對舒蟬說道:“就是她,她成了這個唯一的例外,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在經過石府那一戰後居然還能完好的活了下來。所以,她成了我如今最大的希望,為此,我將她直接命名為‘喋血’!哈哈,只要我將她不死的原因弄清楚了,那我這策劃了十多年的喋血計劃便可正式展開行動了。到那時武林盟主的寶座,怕還不成為我左雲飛的囊中之物么!”
舒蟬啐罵道:“你做夢!你這種邪惡小人也配做武林盟主么,你可知什麼叫作‘德仁並重,武威其次’?你以為江湖上沒有正義之士了么,他們是絕不會姑息你這種肆意橫行的殘暴行徑的,到那時怕是會叫你死的很難看!”
左雲飛怒道:“臭丫頭,別以為我有點喜歡你,就不會馬上殺了你!什麼狗屁正義之士,你別笑死我了!”他伸手一指壁角的張寄舟,冷道:“‘鐵血張’算不算得你嘴裏的正義之士呢?他早十三年前就知曉我的喋血計劃啦,可結果呢,他既沒膽子作惡,又沒膽子揚正義之名,來殺了我,只敢灰溜溜的隱姓埋名的躲開我!哈哈,他是怕了我!若這便是正義,那我大可說,連正義也怕了我!”
舒蟬硬撐着爬起,痛得滿頭冷汗,卻朗聲道:“我不怕你,至少我絕不怕你!”挺起胸膛,她一臉的堅毅。左雲飛愣住,半晌一拍掌,道:“好,有個性!你不怕我,我今日卻非叫你怕了不成!”他從懷裏取出一小青瓷瓶來,說道:“你可知這裏頭是什麼?我告訴你,只要吃了一丁點這種藥粉,不出兩個時辰你便會和他們一樣,乖乖的聽我任意擺佈,你可怕了?”
舒蟬面色一白,咬牙道:“這又有什麼?大不了一死!在我喪失理智之前,我自會了結了自己,到時候,你且睜大眼睛看我會不會怕你!”
她說的正義凜然,那股不容小覷的氣勢逼得左雲飛皺緊了眉頭。他有些糊塗了,所以渾然沒留意身旁的小雪已發生了變化。
小雪空洞的眼睛裏滴下了一顆淚,舒蟬卻看得清清楚楚,她一陣激動,大聲喊道:“小雪!小雪!你快醒醒……”左雲飛大驚回頭,小雪嘶吼一聲,右手五爪凌厲的抓向他面門,左雲飛始料未及,奮力跳起,頭一側卻沒能完全避過小雪的攻擊,白皙的臉上硬給她抓出五道血痕。
左雲飛的一張臉,是他最最珍愛的,他感覺面上火辣辣的疼,一摸更是一手的鮮血,不由勃然大怒道:“喋血,你瘋啦!我是你主人,你睜大眼睛看清楚!”小雪不理他,忽忽數招連番往他身上招呼,她打起來全是不要命的殺人招式,招招致命,端的厲害。左雲飛被逼得連連閃避,直退到牆根,他雖然武功高強,但小雪是他的希望,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對她下重手。然而比輕功,在這狹窄的涵洞內,無論他怎樣的跳躍,轉化各種曼妙身法,卻都快不過小雪的攔擊。時間一拖長,左雲飛招招處於下風,危機四伏,他耐性漸失,殺意頓起。
舒蟬在一旁看出左雲飛眼中的殺氣,大叫道:“小雪,當心!”左雲飛下手再不容息,一掌拍在了小雪遞來的手腕上,只聽清脆的“咔嚓”聲,小雪右手軟軟垂下,手骨竟給擊斷了。小雪吼叫一聲,發狂般一頭撞去,左雲飛又是一掌拍落,眼看便可擊碎她的頭骨,左雲飛心裏猶豫了一下,掌勢稍一停頓,他竟被小雪一頭撞在胸骨上,撞的生疼。
左雲飛大怒道:“你瘋了你,去死吧!”順手一掌拍在了小雪的背上,小雪鮮血狂吐,摔倒在地。舒蟬急喝道:“小黑!”
小黑呼的跳起,沖向左雲飛,左雲飛見它撲來,喝道:“狗雜種!”一拳搗向小黑,卻沒想小黑身子極為靈巧,在空中屁股一扭,竟偏了方向,張大了嘴,一口咬向他的肩頭。危急關頭,左雲飛肩膀一縮,慌忙躲了開去,他算準小黑的落足點,一腳踢中小黑的肚子,將它高高的踢飛到了半空中。
眼看小黑落下,非給摔死不可,舒蟬尖叫道:“小黑!”揉身撲上,想接住小黑的身子,哪知她才動,左雲飛便起腳踢翻了她,獰笑道:“想救那畜生么?我就要讓你親眼瞧着它給摔成泥醬!”舒蟬流出眼淚,哭道:“黑……”
才哭了一聲,就有個沙啞的聲音說道:“閨女,別哭,黑狗兒沒事!有老頭子在呢!”左雲飛猛回頭,卻看見張寄舟抱了小黑,顫巍巍的走了過來。他嘿的笑道:“沒想到你這老不死的‘鐵血張’,還挺能挨打的么?”
張寄舟冷道:“在沒親眼看到你這禽獸不如的傢伙下地獄前,我還不甘心去死呢!”舒蟬破涕為笑道:“爺爺,你沒事,那可太好啦!”另一頭,小雪也顫抖着爬起。三人呈品字狀的將左雲飛圍了起來。
左雲飛冷笑一聲,反身躍入蝶雪殺手陣中,舒蟬就怕他來此一招,大叫:“不好!”卻沒想左雲飛沒有催動殺手襲擊,反又從陣中躍出,只是手裏已多拎了一個小人。
張寄舟眼都紅了,大叫道:“豆豆!”左雲飛將豆豆高高舉起,冷道:“有本事的,你們就上來呀?”豆豆落在他手裏,一聲也沒哭,大大的眼睛裏毫無光彩,舒蟬心裏一動,顫道:“你給他吃了藥粉啦?”左雲飛哈哈大笑,面目猙獰,說道:“沒錯!這些年來我苦心研究,終於發現,小孩子的潛力實要強過大人百倍!你看,喋血不就是個很成功的例子么?不過……”話音一頓,他對着小雪惡狠狠道:“喋血,沒想到你居然會背叛我!其實早該在你從石府逃走時,我就該意識到了。這小丫頭有什麼好,你為了她寧可連自己的命也不要啦?我養了你這麼多年,真比養條狗還不如!”
小雪側着頭,想了想嘆道:“我在你眼裏,確實是連條狗也不如的。我喜歡蟬姐姐,因為我發現我寧可呆在她身邊,做她的一條小狗兒,也不願意再回到你身邊做一個喋血殺手,甚至我好羨慕小黑,它有姐姐疼愛,我真的好羨慕……”她的眼睛裏泛起淚花。舒蟬動情道:“小雪,姐姐錯怪你啦,是姐姐不好,姐姐沒能及時體諒你的感受!”
左雲飛冷道:“好感人的場面啊!”他一手用力晃動豆豆,一手將那綠色笛哨湊近唇邊,瘋狂叫道:“喋血,你以為你能擺脫得了我嗎?你少痴心妄想啦!”說著,他吹響笛哨。
哨音尖銳的響起,小雪慘叫一聲,抱頭蹲在地上。左雲飛身後那群殺手一陣騷動。張寄舟叫道:“閨女,小心!”六七十名殺手同時嘶吼着沖向他與舒蟬二人。
左雲飛哈哈獰笑:“你們統統見鬼去吧!”狂笑間,有道金色的細影甩將出來,啪的抽中他受傷的那半邊面頰。左雲飛大愕,只聽一陣悅耳鈴響,那條金色細綏快速的縮了回去,就象條小金龍般咆哮着卷向殺手陣。
舒蟬奮力揮動着金球綏,她背靠在石壁上,喘着氣,每次一抖手,那綏上的金球便擊中一人的穴道。喋血殺手受藥物控制,穴道受制的時間不會太長,但張寄舟沒等那些殺手緩過勁來,已一掌結果了他們的性命。
饒是如此,舒蟬與張寄舟的身上,也已被不斷蜂擁而上的殺手們抓出無數道傷口來,兩人浴血奮戰,一陣叮叮噹噹的鈴聲後頭,肯定會響起一聲聲慘烈的叫聲。
眼看殺手倒下的人數愈來愈多,左雲飛已不再大笑,他的面色青了青。舒蟬與張寄舟,背脊靠在石壁上,兩人似乎連站直了都成問題,卻還能出招不斷的滅了他的喋血殺手。這種情況,他這十三年來從未遇過,就連自詡武藝超凡的他,卻也不敢保證,面對着這些個不怕痛,不怕死的喋血殺手,他有機會能逃出生天去。
而舒蟬他們卻敢!他們憑的什麼?換成別人嚇都嚇軟手腳了。
耳邊充斥了哀號與慘叫,左雲飛愣忡而迷茫的呆望着慘烈的廝殺,突然有種害怕的感覺在他心裏滋生出來。是什麼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叫他如此害怕,而那東西居然能夠勝得過他的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