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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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歲月[十]
但生活永遠不如你想像的平靜。
安德自園子裏走進來,神情自若,問:“林小姐,身體好點了嗎??”
我舉目望四周,宅子周圍密密地駐紮着警察,不由冷笑一聲,道:“這是怎麼了?我這裏成軍事基地了?”
我望了Kei一眼,他也在笑,然後轉身回去拿起了外套。
安德說:“你應該一找到他就向我們報告的。你不知道你這樣讓你們倆都很危險?”
我不耐煩,多少有點偷吃了糖果後來給發現的尷尬心理。
況且我捨不得他們把Kei帶走。
我問:“要帶他回去繼續研究嗎?你們何時把他解剖了算了,一切問題自回迎刃而解。”
安德很無奈:“這一切都是院長的安排,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科學研究歷來和政治掛鈎。”
安德尷尬得很,只好說:“我真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我甩甩頭髮,裹緊披肩,嫣然一笑:“當女人都談論起政治,男人是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Kei冷冷的插了一句話:“可以走了嗎?”
我一驚,才發現已有警衛站在他身後,活似押在逃犯。Kei的眼睛裏那清晨見到的熱情已經不再,恢復了平日裏的冷淡。
我想起了小時候,曾經自外面撿了一隻流浪的小貓回來。大人是不允許養寵物的,我只有把它偷偷藏在閣樓里,每天自碗裏剩下點米飯,待到無人注意的時候,上去喂它。
小貓柔軟的皮毛蹭着我的臉,溫暖可愛極了。
可是還是有那麼一天,家裏用人聽到了貓叫聲,把它給找出來了。
那天,我就是這樣,看着大人把貓兒交給別人,帶走了。那種心愛之物給生生奪去的痛楚,多年來了還清晰記得。
Kei轉身前側過臉來看我,我獃獃看着,無措得很,什麼也不能做。
我並不是他的保護人,我什麼也不是。很快我連他的醫生都將不再是了。
那一刻,就在他隨着警衛即將離開的那一刻,我喊了出來:“等一下!”
他們停住了。安德微微有點不耐煩,“我們得快點帶他回安全的地方。”
我說:“暫時不行,我答應了人,帶Kei去見她。”
安德搖頭,“沒有上面的命令,Kei是不能見外人的。連你哥哥都做不了主。”
“對方不是外人。”我揚起得意的笑容,“是Rose夫人。”
警衛的車為了不打攪到主人,都停在院子外面。
老管家出來迎接我們。我問:“老夫人在嗎?”
話剛說完,Rose夫人就從屋子一側走了過來,好像剛從花園回來,手上挽的籃子裏有鮮紅的果子。
“嵐。”她過來和我擁抱,“怎麼突然來了?”
然後她看到我身後的人,停下了所有動作。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她才回過神來。她向Kei走去,對他伸出手。
她說:“歡迎你回來,我的朋友。”
我幫女僕收拾碗筷,果凍布丁的清香還留在嘴邊。風吹過露台,桌布飛起來,放在上面的玻璃高腳杯像在跳舞。
Kei和Rose夫人坐在花園裏的長椅上,金色的頭髮和雪白的頭髮。他們在說著點什麼,可我知道那是些家常,因為Kei一直都在禮貌微笑。
管家過來說:“醫生來了。”
我很驚訝,“夫人哪裏不舒服?”
管家小聲說:“林小姐,也不瞞你,夫人這段時間已經大不如前了。可還偏偏每天寫到半夜,怎麼都勸不住?我們去給她送咖啡時,還會聽見她在自言自語,口氣彷彿和誰在對話。”
“是她說的最後一篇
小說嗎?也許是太投入了。”
“希望是。”
Rose夫人走了后,Kei走了過來,臉上還帶着微笑。
我問他:“說了點什麼,那麼高興?”
Kei在陽光下眯着眼睛,“真是位高貴的夫人。她叫你帶我去書房看看。”
說老實話,我有點怕那間書房。那麼大的地方,全放着故人的遺物,總感覺有人在你耳朵邊呵氣。
我走過去坐在那張孔雀石的桌子前。以前多次來,一直想嘗試一下坐在這張象徵著權威和智慧的桌子前的感受,今天才終於付諸行動。
Kei像一個家長看着孩子扮大人一樣看着我。我和他說:“這是他的寶座,他就坐在這裏發號施令,統治着瑪萊巴。多少份機密文件在這張桌子上籤署,多少項建設計劃在這裏商議得到批准。這張古老的桌子若有靈魂,必定比我睿智多多。可它現在不過這樣寂靜地躺在這幽暗的房間裏。他的主人已經早早去世。”
Kei戲劇化地說:“皇杖與冠冕,皆必需崩跌。”
“在塵土中平等地,與貧窮的鐮刀和鋤頭共處。”我接上。
“你英國文學學得不錯。”他誇獎我。
我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就在那晃眼間,我又看到了那個人。站在書架與書架之間,光與影交匯之處,米白色的V字領毛衣,襯衫扣子鬆開的,灰色西裝褲,手裏正捧着一本書。
這次不會再認錯,因為這次格外清晰。
我跌跌撞撞站起來,奔過去。
人已經不在了。空空的走道間只有下午金黃色的陽光照耀在地板上。
我看那排書架,稀疏的書本中,有一本《費德魯斯的寓言》。我顫抖着手把它拿出來,翻開扉頁,夾着一張紙,那熟悉的紙張和筆跡已經讓我不那麼驚訝了。
我幾乎相信,這一切冥冥之中,有個人一直在引導着我,帶我這麼一路走了過來。因為沒有那麼多巧合,真的沒有。那一切就是緣分了。
右下角上,熟悉的筆跡寫着:“Syou,truelove”。
我把書合上,抱在胸前。風從窗戶吹進來,書嘩啦啦地響。似乎還有音樂,手風琴,結他,在鬱金香廣場上的露天咖啡座常聽得到的音樂。
“小時候去過巴黎,那裏的廣場上就有這樣的音樂和鴿子。”
“還有賣花的姑娘。”
笑,“是,還有賣花的姑娘。母親帶我去許願池丟硬幣,我為了買糖,把硬幣藏起來了。現在很後悔呢。”
“將來我把這個廣場重新修整漂亮,周圍全是商業購物中心,廣場上是蘇格蘭風格的咖啡座,有流浪藝人演奏手風琴。中間是個漂亮的噴水池雕塑群,水底全是許願的硬幣。到時候我們再來,我帶上足夠的硬幣。”
“嘿!我要是不和你來呢?”
“我就叫鴿子飛下來啄你。”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只要能把你留在我身邊,我什麼都敢!”
我顫抖着手把那張紙展開:
“我承認那是考驗,讓Syou一個人下火車,讓他走,讓他選擇:報仇,還是生活。
但他最後選擇了我。他爬回了火車上,重新回到我的懷抱。或者是,我又重新回到他的懷抱?我掙脫不開,我也不願意掙開。
上帝,如果你看到的話,請告訴我該怎麼辦?”
“嵐。”Kei走過來推了推我,“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我茫然地看着他,“什麼?”
他嘻嘻一笑,頑皮地說,“先把眼睛閉上。”
我的大腦已經不能思考,全照着他說的做。
他在我手裏塞了一個布做的玩意。我睜開眼睛,手裏是個日本人用來許願的人偶,用塊白布包一個小球,繫上繩子,畫上嘴臉。拙劣且噁心。
我死死看着那條系在人偶脖子上的繩子,只覺得一股冰冷寒意從手掌一直向上蔓延,襲擊心臟。
我尖叫一聲把東西丟開,跪在了地上。
“嵐,去看爸爸在做什麼,吃飯了。”
白色的人偶歪歪扭扭躺在地上,用原子筆畫上去的五官模糊不清,漸漸變成了另一張臉。我喘息着,卻明顯感覺到空氣沒法進入氣管里。那扎着小球的繩子,彷彿是勒在自己脖子上的。
我抓住脖子,感覺天暈地旋。
“把那東西拿開。”我呻吟。
“嵐,別老去逗狗了,你哥哥呢?”
“哥哥在樓上打遊戲。”我說,一時不注意,讓狗叼走了手裏的牛肉乾。
母親和僕人把飯菜端上餐桌,“你爸爸呢?”
“在實驗室。”
母親很惱怒,“又是實驗室,他幹嗎不娶病菌做妻子!乖,把這個飯盒拿給爸爸。”交給我一個飯盒。我一聞,是牛肉蓋澆飯。
實驗室在院子的另一面,我捧着飯盒跑過花園。梔子花開得正香。
父親並不在這兩層的小房子裏,我四下尋找。寂靜的房子裏,我一間房一間房地尋找,仍不見父親的影子。我急了,直喊爸爸,可沒有人回答我。
然後我發現了通往地下室的門是開着的,有玻璃器皿破碎的聲音不斷傳了出來。
地下室幽暗的走廊里,我一步一步向發出響聲的房間走去。玻璃碎裂聲源源不絕,響在這死靜的空間裏,分外恐怖。
我走到了那間房間門口,聲音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仔細聽中,還有什麼東西在掙扎不停。門口站着一個小小女孩,長長的捲髮,如同洋娃娃,手裏捧着飯盒,猶豫着把手放到門上。
我驚恐地喊出來:“不要開門!”
門只裂開一條縫,就有白得刺眼的光線射了出來,門一下子如同有生命一樣自己大敞開來。我站在小女孩身後,看到滿地晶光閃閃的玻璃碎片,各種液體流淌了一地。日光燈把整個房間照得雪白明亮。在那白亮的光線中,那個黑色的影子格外明顯。
晃動着,依據慣性左右搖擺着。
如同一個人偶。
我終於忍不住,跪在地上哭了起來。那個小女孩還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呼吸慢滿急促起來。
我醒時臉是濕的。
天已經黑了,我躺在自己的房間裏。光線幽暗,外面樹影婆娑。我在梔子園。
身邊沒有人,一切都很正常,也許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Kei逃出了看守,我在風雨中把他找到,帶回了家。我們一起去了Rose夫人家。在那陰森的書房裏,Kei給我看的東西讓我回想起了過去的事。
我口渴的很,下床去倒水。還沒走到客廳,聽到了談話聲。
關風的聲音:
“我們的父親是個病毒學家。”
“林小姐說過。”Kei的聲音。
“他在嵐5歲的時候去世的……我們告訴嵐,那是次意外。”
“但實際上呢?”
關風卻說:“我父親也研究NRS病毒。”
Kei沒有說話。
“可以說,他取得了很大的成效。然而,他的所有努力都得不到學術界的認可。因為他提出了NRS的不可能性,他認為記載中的NRS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感染者本身有特異的體質。而對常人來說,這個病毒就是一個致命的病毒,如同愛滋病,艾博拉病一樣,只能給人帶來死亡。醫學界的多位專家都不贊同他的說法。而這時候,卻有一個組織對父親的研究產生了興趣。”
“是義心會?”Kei問。
關風說:“不,但這個社會上有很多性質類似的組織。他們要父親以感染者為主要研究對象,再產生一個那樣的有特異體質的感染者。”
“你父親拒絕了?”
“他是一名學者,不是科學怪人。”關風說,“他不願意在活人體上進行實驗,當然不接受。於是,在該組織的活動下,他受到排擠和壓迫,受到威脅和侮辱。”
我靠在牆上。
“終於有一天,對方以家庭要挾他。他沒有選擇之下,選擇了斷自己的生命。從那以後,我們的家庭才終於得到寧靜和安全。可是,父親自盡時,嵐看見了……”
Kei來我的房間找我時,眼神已經明顯帶着同情。我若在此時抱着他掉眼淚未免太矯情,於是笑笑道:“我們扯平了。”
他皺着眉頭看我:“黃連樹下還彈什麼琵琶?”
他是對的,沒有什麼可以瞞過他。這時候再苦中作樂,別說自己,別人都受不了。
“你從不戴項鏈,且不穿高領的衣服。”他說。
我說:“我還非常討厭玻璃碎裂的聲音呢!”
“你倒什麼都不說?外強中乾。”
“現代都市人,誰沒有過去呢?你又未曾問我夢到了什麼。”
Kei問:“那麼,你夢到了什麼呢?”
如同過去的日子裏,我常問他的一樣。
你夢到了什麼?夢到了什麼?可否可以和我訴說?
夢到什麼?
雪亮的光線,一根繩子,一個黑影懸在半空中……那是我父親。
Kei嘆口氣,過來摟住我。這次我沒有推開他。
人的感情,複雜到了一定程度,就需要肢體語言來表達了。
我們坐在房間地板上,開了一瓶紅酒,就着月光,斷斷續續說著話。我不再是他的醫生,他也不再是我的病人,我們之間的關係簡化到最低。
那天晚上,Kei告訴我:“我的父親叫羅·費德魯斯。”
他說,就是Syou姓的那個費德魯斯。
“他是個極其俊美的男人,喜怒不形於色。母親深愛他,也不知道愛的是這個冷酷的人還是愛情本身。”
我為前陣子指責他的話內疚。就如同奇怪厭食症可以餓死人一樣,我們安定地生活着也不理解流浪的人為何不穩定下來,為何對生活絕望消極。
在這個繁榮的大都會裏,每當華燈初上時,從每間亮着溫暖的燈光的屋子裏飄出歡笑和飯菜香的時候,孑然一人走在寒風裏的流浪着,雖然已經習慣了飄蕩和寂寞,還是固執地無奈地奔赴下一個地方。我不知道我們能拿什麼來要求他們熱愛生活。
Kei的語氣誠懇真摯:“嵐,你多麼溫柔善良。”
我半睡半醒,倒在墊子上,說:“是。我也覺得我是個很善良的好人呢。不過這個世界上溫柔善良的女人有三億個。”
Kei笑,“可你還特別漂亮。初見你時是十分驚艷的,覺得你長得像波提切利筆下的維納斯。”
我翻了個身,“嘿!我是美麗善良的小人魚,在海里救了王子。等到天亮的時候,變做了七彩的泡沫。我喜歡這個故事。”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在風雨中找到我的。你怎麼會知道我就在那裏?”
我喃喃:“我有我自己的方法,我是女巫,我有預言能力。”
我在Kei沒完沒了的嘮叨中睡去。
空調的聲音在變大。但這次我沒有覺得奇怪,平靜地等待着。
聲音逐漸大成了火車般的轟鳴,不,就是火車的汽笛聲。那種如今只在觀光線路上行駛的蒸汽火車才發出這種汽笛聲。
我坐在車廂包間裏,腳下是腥紅色的地毯,窗外是靜止的畫面,車正停在站上。
窗邊還坐着一個人。金色頭髮,弧度美好的側面。
我走過去坐在Kei旁邊,順着他的視線往外望。人來人往的站台上,一個少年正提着包袱茫然地站在火車的白霧中。那高挑和翩翩風度讓人不會認錯。
那是Syou。
少年終於回過頭來,如一隻被拋棄的貓一樣凄楚地望着窗里的Kei,彷彿很不解為什麼Kei沒有同他一起下車。
腳下動了動,火車開動了。
白霧中少年Syou那張悲傷的臉漸漸模糊,隨着火車的移動,他的整個人也在視野里縮小。距離逐漸拉開。
Kei閉上眼睛,疲憊地把臉側了過來,彷彿這個離別的注視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為什麼留那個孩子在異地?
火車開始加速的時候,一個車廂的人都開始騷動了起來。我和Kei也驚奇的望出去。
Syou居然在追趕着火車。
Kei跳起來衝到車廂門口。風從開着的門灌了進來,吹得我眼睛生痛。
Syou在喊:“Kei!!我不走!!哪裏也不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瘋了!”Kei不可置信地對他喊。
“是的!我瘋了!而且瘋得很變態!”
Kei只怔了片刻,伸出手,一把將Syou拉上了車。後勁讓Syou撲進Kei的懷裏,兩人擁抱着就倒在我的腳下。
震驚中我不住後退一步。
火車的晃動着,Syou緊緊抱着Kei。
那是一個男人抱着他的愛人。
Syou把臉貼在Kei心臟的位置,他的話語蓋過火車的轟鳴傳到我的耳朵里。
“除了這裏……我哪裏也不會去的,Kei……別拋棄我……”
有人從後面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我轉過身去。
身後人潮洶湧。華麗的殿堂里,衣香鬢影,金光閃閃,笑語陣陣。我置身其中,沒有人看到我。
“好一對璧人!”他們在讚美。
“最划得來的結合啊。”也有妒忌的聲音。
我往大家看去的方向走過去。目光的中心,我看到了Syou,平靜的表情,比先前已成熟了許多。他身邊的美麗新娘,那是Syou夫人,雖然那時她還是個表情和善,天真美麗的少女,大大有別於日後的冷漠,但我還是不費力氣把她認出來了。
他們肩並肩站在牧師前,安靜地聽着。燈光照耀在他們雪白的衣服上,非常刺眼。
大家也都安靜了下來。我站在角落裏,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
Syou在牧師的告詞中慢慢閉上眼睛。他並不滿意。
至少我看得出來,他並不快樂。
我身邊來個一個男人,他就站在我身旁的極隱蔽的幕布后,端起了槍,瞄準了那對新人。
我立刻伸出手推他。但我的身體通明如空氣,一撈,什麼也沒有。
簡直如同21世紀的意識流電影。我看着自己的手。
“Syou————!”
一聲嘶吼。
我身邊的男人就在這時候扣動了扳機。
在關鍵時刻衝出來撞開Syou的那個白色身影如一個破布娃娃一樣倒在了地上。
我木獃獃看着。
Syou痛苦地將他抱起。那人胸口流出的鮮血把他雪白的禮服染得一塌糊塗。
“Kei……”他哭,“不要……Kei……我不要這樣……”
尖銳的鈴聲響在耳朵里,更讓這裏的氣氛增添了蕭索。
“喂?她還在睡,要我叫她起來嗎?什麼?我是誰?”
我頓時清醒,呼地坐起來,奪過Kei手裏的我的私人流動電話。
一個男人在那邊叫我:“嵐!你在做什麼?那個男人是誰?”
我疑惑,“你是誰?”
對方大叫起來:“我是誰?你問我是誰?我是伊弘!剛才接電話的人是誰?不要和我說他是修水管的!”
哦!是的!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個傢伙。我和他正在鬧彆扭呢。
我說:“放心,他不是修水管的,也不是送盒飯的,更不是走錯門的。”
“那什麼人會這麼早代你接電話?”他的疑心真重。
我笑,而且笑得很大聲。
我反問:“你憑什麼管我?你是我什麼人?”
“嵐!”伊弘叫,“你還笑!Rose夫人病倒了。我和你說實話,她現在就是在挨日子了。你要感激她給你說的故事,就來看看她。”
我迅速穿戴整齊出門。
Kei送我到門口,對我說:“對老人來說,這是預料中的事,她已經早早做好思想準備,不希望看到子孫驚慌失措。”
我們擁抱了一下。我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