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並不想發掘的秘密

人多，嘴雜，事多。即便是學習風盛行的苑文，閑時也不免流傳幾條無傷大雅的小小八卦。

最近，在苑文高中部居於月排行榜首的傳言是時下最流行的師生戀。

傳言是這樣的，據說，新來的年輕又俊美的實習老師看上了連續兩次都沒能通過高考的段菲（噼啪……有人跌倒……）。

傳言證據一：有多位走讀學生在校門口親眼見到兩人同行至校，雖然之間不是非常親密，卻已連續發生多天，令人無法不懷疑。

傳言證據二：據高三（六）班同學提供的情報，向來成績低落上課沒有狀態的段菲最近階段一改常態，每日奮發學習，無論課上課間教室圖書館皆可看到她勤奮的身影（具體勤奮結果現在還不得而知……），勤奮目標明顯是為了配上IQ程度為天才的二十歲少年。

傳言證據三：多日前在上學的公交車上，曾有兩位女生親眼所見寒刃流老師出手幫助段菲教訓“公交車色狼”，當時女生還清楚地看到從不輕易顯露表情的寒刃流面露慍色，此條內幕由苑文初中部女生提供，可信度為百分之八十。

然而，位居此沸揚傳言第一寶座的女主角心情究竟是如何的呢？

清爽的秋季，安逸的院內飄着幾片早落的樹葉，風從敞開的窗檯拂進，被段菲和韓莫譽為苑文第一休閑娛樂場所的醫務室正飄着濃濃的芝士香味。

他這裏是茶話館還是點心室？身穿白色長褂的若離坐在離桌子較遠的一角，很無奈很認命地看着他的辦公桌成為了面前着兩人的餐桌。

“哥哥知道你最近讀書辛苦，所以特地來慰勞你的！”關於吃，韓莫從不刻薄段菲。

“這披薩是不是大了點？”她向來只吃兩人份的，面前卻擺了四人份的，“想害我成肥豬啊！”

“小妹你好沒良心！”韓莫故作傷心的樣子，攏着帥氣的劍眉伸手捏住段菲的臉蹂躪。

正當屋內洋溢着熱烈的手足之情的時候，窗外卻傳來的動靜。

“看，她在這裏呢！”兩隻腦袋從敞開的窗子外探出，在看清屋內的兩人後，發出不小的驚呼，“啊！這不是大學部的理事長嗎？他怎麼——難道說，段菲她……”

噼噼啪啪一陣閃光燈后，那出現的兩隻腦袋整齊地轉身離去。

“怎麼回事？”拿着披薩張大嘴巴還未來得及塞入的段菲壓根不知道自己又再一次當選了下周傳言的主角人物。

“是報刊社的那些人吧！”若離雖在醫務室，卻比任何人都了解高中部的情況。

“她們幹嗎？”段菲有些不解迷茫地問。

“小妹！”韓莫汗顏得很，她這智慧這次期中考試能及格嗎？“難道你對最近高中部的傳言真的一無所知？”

“這個哦，我知道啊！”傳言中的女主角對自己身處的環境還是有些認知的，“可是，你們不覺得這消息可信度低得嚇人嗎？”她用力地咬着厚度口感極佳的芝士披薩。

“你們難道認為寒刃流這個長相女人目中無人且小氣巴啦的男生會喜歡我？或是，我又會看上他，就算真的看上，他除了那張過分細緻白皙俊美的臉還有其他什麼好看的呢？”段菲理所當然地給了回答，卻沒接收到兩人該有的反應。

他們的目光正停留在段菲背對的門口。

額前飛過一隻烏鴉……不會這麼巧吧！段菲咬着披薩半回頭，清晰地看見那個出眾非凡的絕美男孩一襲黑衣地站在那裏。他的臉色暗沉，雖說以往他也總是這個表情，但今天似乎格外的灰調，看得段菲沒來由地心驚。

他都聽見了？

屋裏的三顆腦袋晃來晃去，誰都沒先出聲。

“有事找你，來一下。”寒刃流表情不變，深冷的眸子安靜地注視着一步步朝他走來的段菲。

“我們去哪？”踏出醫務室範圍，段菲乖巧地配合著笑容開口，“有什麼事嗎？”

“一會就知道了。”他淡淡回了句。

“你，不會因為我剛才的話在生氣吧？”她決定直點問題。

“沒有。”他沒看她，眼神卻忽閃了一下。

當然沒有生氣，他怎麼可能為了不相干的人這幾句話而生氣。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不明白這樣一個外貌智慧樣樣都不如他的女生怎麼會輕易地就說出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的話。而如今日這般優秀的他，在成為了她口中不屑的人物后，竟會有些在意！

他，竟然在意？真是反常！

兩人各懷心思地繼續走，由於是自習課時間，校園內走動的學生很少，但也有個別學生溜出閑晃，看到他們默聲並肩的模樣，均瞪大眼觀看。

段菲只得一路遮遮掩掩，盡量藏起自己的臉。

在帶她踏入圖書館安靜無人的一區后，寒刃流重重地抽出椅子，“坐下。”

“叫我來看書？”她不信連在學校他也不肯放過她，“打給電話叫我來不就行了，我爸爸應該有給你我的手機號碼吧！”“不是，有事問你，這裏比較方便。”他拿出一張摺疊的紙，打開，然後遞到她面前，“解釋一下！”

“解、解釋？”糟糕，這個時候被他發現真是不妙！她原本的計劃是至少可以瞞過今天的，只要瞞過今天，連他也拿她沒有辦法了！現在……唉！

“為什麼這次全國高校武術聯賽的報名單上會有你的名字？我需要你的解釋。”

“哈哈……這還用解釋嘛！”她立刻裝傻，“我報名了當然會有我的名字！啊哈哈哈哈……”

“我不是說過近期不可以做與學習無關的事嗎？誰允許你報名的，為什麼報名？”

止住傻笑，段菲眯起眼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她該編一個什麼故事，以免去他的質問呢？

“不回答的話我想我們也沒有必要談下去了。”見她不說話，他立刻站起，漂亮的眸子裏閃爍的是他阻止這事的決心。“啊！”段菲立刻拋開臉上堆築的沉穩和警戒，十指上前扒住他的衣袖，眼睛誠懇晶亮的擠得出水，“寒老師……”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稱呼他，好不堪的心情啊！

“怎麼？”他沒料她會變化這麼大。對於緊粘他乾淨整潔衣服的手指，他還嗅得出濃重的芝士味。

“拜託！求你放過我吧！我知道爸爸要你監督我，可是你可以當不知道啊！我最近一直很努力地讀書，我保證參加這次武術比賽不會影響我的學習和考試！拜託了！千萬不要阻止我！這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次比賽！”要哄住冰冷的少年也不是一件易事，但基於這麼多年的哀求經驗，她的臉皮已經變得夠厚，夠韌，夠耐磨！

“放手！”這架勢這聲調他都似曾相識，寒刃流現在才知道開學那次在高中部辦公樓見到的情景背後隱藏的是怎樣的真相！

“那你先坐下……”他以為她想這樣難看地巴住他嗎？

“你最好告訴我所有的事！”基本他已經猜了出來，不過，他要她證實。

“呃……”還有條件啊！

“怎樣？”他揚揚手裏的報名單，然後意識到自己像是在威脅她。和有病的人相處久了，連他自己也無聊起來。

“好吧，那你想知道什麼？”她認命地看着他。

“那天，在樹林裏的那個白痴是你吧！”他眼中閃過睿智的光。

“你、你怎麼會知道？你……等等！誰是白痴啊！”臭小子又說難聽的話。

“那個樣子除了用白痴，我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詞！”他雖然面不改色，但精美的臉孔上卻似乎隱藏着笑意。

“真沒禮貌！那可是人家特意製作的衣服呢！”她不滿地嘀咕，“但是，我把自己偽裝得那麼好，你又怎麼知道是我？”

“警察說，最近在一些居民區犯案的小偷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暈倒在案發現場不遠的地方，而他們的臉上都有用紅色記號筆寫的X字。那天很巧，讓我看見卻沒有追到人，我就猜這人可能是這個小區的人，後來看到你的時候，就明白了。無論是身形，身手，時間，地點，還有那種白痴型的捉賊風格，都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人選了！怎麼樣？這樣的回答滿意嗎？”老實說，雖然做法很白痴，他不贊同，但她的出發點卻是善意的。

那天，當他猜測到這個可能后，他對她原本的印象使得他一直在懷疑是不是真的！

現在，能證實再好不過。

段菲，居然會有這樣的助人之心，她又讓他意外了，而且是很大的意外！

“唉……”聽了寒刃流的分析，她不由得失望，“我還以為我掩飾得天衣無縫呢！原來你那天就猜到是我了！”

“猜到是你，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在小偷的臉上劃上X的記號？”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抓抓發梢，“那是因為我的偶像是佐羅、蝙蝠俠、蜘蛛俠之類的嘛！我就給自己取個名號為X啦！就是現代俠女啊！哈哈哈……”

果然，白痴是沒藥醫的……寒刃流無力地扶住額頭。

“行了，現在告訴我為什麼要偷偷報名參加武術聯賽吧！”

“不是偷偷，是有計劃的！如果，我可以通過正式比賽取得名次的話，對我將來在進修武術這一方面會很有幫助！”

“但是，你應該明白你目前的情況，馬上要期中考試了，你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去做與學習無關的事！”

“學習學習！你就知道學習！”

“你現在只能學習！”

“可問題是我最討厭的就是學習！”

“討厭？你不是口口聲聲一定要考入苑文的本部大學嗎？要知道，它每年在全國報考的幾千名學生中只招六十個名額而已！六十個名額，你能進得去嗎？”

“你以為我稀罕讀這個破爛大學啊！要不是我爸媽給我立下那個該死的盟約，我才不要去讀它！現在我就告訴你，凡是與書本有關的東西，我一概討厭！當然，這也包括你這個活、動、大、書、本！最討厭！最最最討厭！”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叫着，這些年來讀書的痛苦，無法自由選擇真正想要的生活的那種委屈，一股腦地發泄出來。

“很好。”縱然有不悅，不適，更或是失落等的情緒，長期的自我控制都讓他無法自然展現這些感受。於是，仍然是一張沒有表情的完美臉孔，在聽完了她此類的話之後，他漂亮的眉輕輕一挑，淡然地站起，“不管你是否討厭，我都會做我該做的事。武術比賽的事你就死心吧，因為我不會讓你參加的。”說完，他扭頭準備離開。

啊啊啊啊！

“不要這樣啦！拜託，你千萬不可以這樣對待我啊！我知道我剛才的話難聽，我全數收回，那根本不是真心話！你這樣優秀俊美智慧非凡的英才怎麼會讓我不喜歡呢！”段菲的手指又黏上了他，並隨着他轉身邁步的動作滑到了他的腿上，但她仍奮勇地緊扣住他的腿不讓他離開。

“你——”自小到大，喜歡他粘他的女生他見多了，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可以瞬間變臉，皮又厚成這樣的！

“寒……老師，”再次喚這個稱呼，段菲又是一陣艱難的呼吸，“看在我這麼崇拜仰慕你的分上，就請你站在我這邊吧！千萬不要那樣殘忍地對待我啊……”

寒刃流再度轉身，欲脫開這個腦子不清的傢伙，但卻發現她寧可摔倒在地也不放開他的腿，素來不輕易動容的美少年第N次因為段菲而完全黑下了臉。

發現周圍有些異樣，他抬頭看，才發現原本安靜的圖書館一角不知何時已聚集了一批學生，他們那種看戲的嘴臉顯而易見。

“原來他們真的有關係耶，我先前還以為報刊社胡掰呢……”

“寒老師原來喜歡這種型的？怪不得都不理我們……”

“段菲真的很幸運啊，不過，非要成為她這一類型才能讓寒刃流喜歡嗎？”

……

“放手！”寒刃流忍無可忍地沖她厲聲叫，“難道你沒有看到周圍的環境嗎？還是你非要裝得這麼遲鈍不可？”校內雖早有了他和她的傳聞，但那畢竟是流言，所以即使教導處知道也不會採取什麼措施。但現下的情況不同，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想因為她的胡鬧而影響自己這份工作！

二十歲做高校導師，畢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如果沒有段鋒正的協助，他是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但他怎會料到，那樣一個嚴謹肅然的文學教授會有一個超級厚臉的女兒呢！

“我裝什麼遲鈍！”段菲看了幾眼周圍，“我們又沒怎麼樣！”言畢，她又看向圍觀的學生們，“我們兩個像有什麼的樣子嗎？”

學生們均賣力地點着頭。

寂靜的空間中，鈴聲突然大響。甩不開她的寒刃流拿出電話接聽，短短一分鐘內，他的臉色再度暗了一百個點。

“啪”地合上電話，他的眼中佈滿了警告，“快放手！”

這警告意味着他在做最後通牒，段菲立刻鬆開手指起身。

禁錮鬆掉，寒刃流邁開長腿離開。

“那你今天不會去教導處勾掉我的名字了吧？”段菲實在忍不住多嘴。

怒得不輕的美少年在趕時間的當口為了擺脫麻煩只得妥協，“這個問題下次再說！”

下次再說？段菲眼睛亮了，“好的，那我們下次再說哦！”下次，呵呵！你上當了，寒刃流！

“下次再說？”周圍被他們遺忘的學生交頭接耳。果然有問題！

幾個仰慕着寒刃流的女生紛紛產生了構想，如果說連段菲這種條件的女生都可以和寒刃流有所交集，那麼她們努力一下的話結果會如何？說不定下一次的女主角就是她們中的某個了！

苑文學府，即將迎來新一輪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