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首這二十年
苑文學府，自開辦以來已在教育界堅強挺立了近四十年。這所由幾位出資者協力合辦的私人學府，包括了學生學習的各個階段部，小學部、初中部、高中部、大學部。出資者的齊商觀點，要做就做最好，要賺就賺全部。從七歲到二十多歲的學生一網打盡，省得自己學校教育出來的英才（財）流失在外。
因為男女同校，又是各年級混雜的可寄宿學府，所以苑文在這個城市像是一枝獨秀的小社會圈，每年招生都吸引着大批的少男少女們。而同時已邁進門坎的學生們也以身為苑文人而自豪。
苑文二字，已成為一個品牌、代號，眾人所注目的焦點。
九月，新學期開始了，各屆新生忙着辦理入學手續以及入住手續，###一體的校園各處可見走動的忙碌學生。
因是新學期，各級校服尚未到位，學生們都穿着各自的便服，在夏日陽光的照耀下，校園內閃着斑斕絢麗的青春色彩。
短裙、中襪、熱褲、淑女鞋，是可愛女生的裝扮。
寬大的休閑褲、合體上衣、短袖T恤。各式帥氣的配飾掛件，男孩們總是喜歡追求潮流。
試想一下，這樣一個擠滿時尚少男少女的現代化校園中，出現何樣的人物才會讓眾人一致地送上他們的視線呢？
教學樓前的草坪上，隨着走動學生紛紛停步側目，這樣一個可以吸引住大家目光的人物出現了。
發光體的步子輕而快，那是因為他有一雙修長的腿。黑色的短袖，米色的卡其褲，隨意地穿了一雙涼拖，在眾人眼中看來最簡單不過的衣着，卻因有一張懾人的臉孔而變得耀眼無比。
黑色微長的碎發，一部分劉海垂在額前，黑如深潭的眸子，輪廓精緻的五官。這個男孩，帥氣得像一尊可以被陳列在玻璃櫥窗里的水晶娃娃。雖然說用水晶娃娃這四個字來形容他，會給人感覺比較女性化，但事實上他挺拔的身姿卻非常具有男人味道。舉手投足間，竟讓向來視物甚高的苑文女生看傻了眼。
苑文里有這一號人物嗎？她們以前怎麼從來沒發覺到？依他的方向，應該是要去高中部的辦公室，難道他是今屆高三的畢業生？
對他出現而造成的小小騷動，他視若無睹，抿抿有些漠然的嘴角，繼續向他的目的地而去。
穿過草坪，一棟漂亮的四層古典建築躍入視線，這是苑文高中部的辦公樓，建築周圍的灌木和樹木形成了一個弧形，來人需要繞過這些綠化，才能沿石子鋪設的路進入辦公樓範圍。
“拜託——”由綠化入口處傳來一聲透着絲絲凄涼的呼叫，令亮眼帥哥原本有節奏的腳步失衡了一下。他立刻調整腳步，漂亮的眉心微微一皺，朝聲音處望去。
一人高的灌木叢后，伸出一隻微顫的手，那手抖了兩下，攀住邊上的一棵樹榦，然後另一隻手也同樣費力地出現抱住樹榦，一個帶着怒意的中年男聲低沉地發出：“快點放手！”
“不要！拜託！”哀求的女聲讓帥哥的腳步又沒來由地亂了一下，令人頭髮發麻的聲音！繞過綠化，他來到路逕入口，眼前的情景讓他素來冷然的臉微動。
伸出手抱住樹榦，一體型圓圓的中年男子正使出吃奶的力氣想甩開掛在他腳邊的——一女生？
這是他今年所看到的最精彩也是最可笑的畫面。
那個女生使勁抱住中年男子的腳，匍匐在地死皮賴臉地不肯放手。原本還算不錯的白色連衣紗裙上積滿了青草屑、樹葉、灰塵，還有幾處被拉扯開破損的口子。顯然，她已在地上被拖行了一段。女生顧不得形象，只管朝着那位氣喘吁吁的無奈男子大嚷：“拜託！不要啦——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啦！”女生很努力地擠眼淚，不過遺憾的是，她的淚腺似乎並不發達。
“不行！快鬆手，說什麼都不行！”圓圓的中年男子推推小圓鼻子上下滑的眼鏡。
“可是，人家真的很可憐，我已經很努力了呀！嗚嗚……”擠不出淚，她又裝着樣子哀嚎幾聲，“求你了，給我一個機會吧！拜託！”
“不行！說了不行了！”
分手鬧劇？帥哥思忖着，年紀是不是太懸殊了？
“你——”一根短手指，直直地指向旁觀的美少年。
“怎麼？”他挑了挑眉，看向中年男子的眼神深不見底。
“你怎麼還站在一邊看！還不快過來幫忙！”現在的學生就只會看熱鬧。
“幫忙？”他的視線往下移，對上那女生眨巴的眼。然後視線繼續下落，經過她的裙子，最後定格在她身旁數米外的草坪上。
一個反光的物體映入他的眼中，那是……美少年逕自繞過盯着他的兩人，彎腰伸手，動作優美無比地將……呃……一枚硬幣揀起，在用手指擦拭乾凈后輕輕地將其放入褲袋。隨後，他恢復有節奏的步伐，很快就走開了……
整個過程前後不足十秒鐘，卻讓中年男子和那女生都傻了眼。
“呃……這個，節儉是中華民族的美德嘛！我支持你哦！帥哥！”女生不雅地來了記口哨，然後加重手上的力度，回過頭嚷着，“好，我們繼續！”
一聲哀嚎，圓圓的中年男子喊天無人應，識趣的人早眼不見為凈了，看來，他只好繼續自救！
她想，她的人生開始陷入盲目的僵局了！
段菲回想無憂無慮的童年時代，實在無法解釋現在的狀況。
日光刺眼，她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來到家門口，這是位於市區黃金地段優美小區的某一幢二層小別墅。屋子雖大，但平時都只有她和表哥兩個人住，她的父母親早在幾年前移民海外，每年只有在這種煩人悶熱的夏天才會出現，而出現的理由就是她心煩的根源。
認命地推開漂亮的庭院柵欄，聞風而動的段鋒正已在下一刻走出別墅。
“回來了！”她父親的聲音永遠是那麼嚴謹威嚴。
“嘿，是啊！”段菲落下視線。
看到她渾身的狼狽，段鋒正原本就不太晴朗的臉愈發的沉，“快給我進來！”
換鞋進屋右轉，是敞亮的客廳，空調開得很冷，她小心地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坐下。看到她身上的樹葉和草屑落在沙發前白色的長絨地毯上，坐在對面單人沙發上看書的俊帥男子取下鼻樑上的無框眼鏡，露出個瞭然的笑容。
“又被擋回來了？”韓莫知道現在是表妹一年中最不好過的時刻。
“嘿嘿……”段菲配合地露了個傻笑。
“唉，我看我還是先退場一會吧！”半小時前才接到高中部導師的抱怨電話，舅舅大概又快被氣瘋了吧！
“韓莫，你，你不可以拋下我……”她盡量讓自己可憐兮兮。
一記沒預兆的寒戰襲來，她父親不留情地訓斥：“什麼韓莫！沒大沒小，他是你表哥！跟你說多少遍了！”
“老爸……”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帶笑的男子捧着書離開客廳。
“怎麼又做那樣的事！”他作風嚴謹，教育嚴肅，就不明白為什麼生出個女兒什麼大膽的事都敢做！通不過升學考居然有臉去求老師放水！
段菲有片刻的迷茫，因為她實在不知道父親說的是哪一樁。
“你，說哪件？”她是誠實的人。
“啪！”原本擺在茶几上的硬皮《相對論》下一秒就砸到了她頭上。
“痛！”她哀呼。韓莫最近不知哪根筋搭錯，凈找些硬皮的天書來看，害人不淺！
“痛！你還知道痛！我還以為你笨到連痛都不懂了呢！”段鋒正恨鐵不成鋼，“你媽都懶得回來看你了！也幸虧沒有回來！你看看你自己，去年生日你媽給你買的裙子成什麼樣子了！”
“我是想穿着這條裙子可以增加些好運，所以……”沒回來才好，在澳洲過清閑日子舒服到忘記她就更好！
“好運？老抱着僥倖心理有用嗎？”段鋒正又想飛書了，可惜茶几上只剩一隻水晶煙缸。
“可是，你們本來就知道我不是讀書的料啊！所以才會抱僥倖的心理！你們再逼我，我要奮起反抗了！”她可不是柔柔弱弱的小女生！
“啪！”水晶煙缸還是碎了，當韓莫匆匆從另一側的書房趕來時，客廳只剩下余怒未消的段鋒正和點點水晶碎片。
“舅舅，別太生氣，菲菲她還小嘛！”韓莫表情黯淡，為的是——他心愛的煙缸……
“真不像話！頑劣不改！她都不想想這幾年來我們為她操的心！”瞪着敞開的大門，段鋒正不敢相信女兒竟然逃跑！
操心的人應該是他吧！韓莫摸摸下巴，嘆口氣。這幾年舅舅和舅母跑去國外享清福，小表妹的生活起居、朋友交際、課業考試全都是他在管。嘖，真是難為了他這個二十八歲的黃金單身漢！
“舅舅，先消消氣，我去追菲菲，我會好好教育她的！”放下手中的《太空物理學》，韓莫取過錢包就追了出去。
偌大的客廳，清靜下來。
拖拖拉拉地在街上搖晃着，段菲絲毫不在意別人對她凌亂衣服的指指點點。
在平時最愛的雪糕店前停下腳步，她趴在落地玻璃窗上，死盯着店內冰櫃裏的各色冷飲發獃，大熱天心情又鬱悶，如果進去吃個冰應該可以調劑一下。
只可惜，她忘了帶錢，只能繼續維持這個動作。
“小姐！”店內穿着流氓兔圍裙的打工女生實在忍不住了，推開一邊的門走了出來，“請問你，要不要進來？”
段菲慢悠悠地回頭，身邊那個可愛的女生正瞪圓了眼看她。
“正在考慮呢！”考慮要不要進去吃“霸王冰”。
“小姐，雖然這樣說很沒禮貌，但是坐在窗口的幾位客人都在反映你的表情實在太恐怖了，影響了他們約會的情緒！你這樣，我們很難做生意！”
“你在趕我？”她眯起眼，挑眉。
“我在詢問你要不要進去買了冰慢慢坐下吃！”
“我只想待在這。”她本來就鬱悶着，現在連不相干的人都來和她作對。
“小姐，我只是一個打工的！我們要做生意！”小女生在流冷汗。
“我就待這！”她脾氣上來了，變本加厲地緊貼玻璃窗，擠出極其猙獰的面部表情。
“小姐——”
“停！”伸手阻止了小女生的嘰歪，她瞄着了店裏坐着一個可以達成她小小心愿的人，“我進去吃，你給我去挖一大碗抹茶雪糕！”
“可是……”小女生打量着她，開始思索她身上可以放錢的地方，結論是——她沒錢！
“看我幹嗎！怕我沒錢給嗎？安啦！我是沒帶錢，可是我朋友有錢啊！看到裏面最帥的那人沒有，他是我朋友哦！”手舞足蹈地說完，段菲拖着小女生，一溜煙進了店內。
“快點快點！”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吃了。叮囑完小女生，她來到其中一張桌子，抽了把椅子坐下，“嗨！我們又見面了！”她面前，原本垂着頭在本子上記着什麼的黑衣男子抬起頭看她。
男子？不！他只是一個男孩而已！雖然他看起來表情平緩，不動聲色，一副沉穩的模樣，但他劉海下那雙跳動的眸子卻很清楚地讓段菲感覺到他的年輕。而且，她有些近乎發狂地感嘆……這小子、這小子的臉居然細緻俊美到不行，皮膚比女孩子的還要好，還要白！
這讓身為女生的她臉往哪擺……本來嘛，她皮膚天生偏於麥色，屬於健康類別，也一直以此為榮！但今天，當她真正地從一個男生臉上發覺到美為何物時，發狂一下也是正常的！
不過……她轉念又想，既然他今天上午在高中部出現，那麼他應該還是高中的學生吧！這麼說來，他的年紀應該比她小噢！要知道，在苑文學府的高中部，想找出一個年紀比她大的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唉，她是全高中學生們的學姐！
“我們蠻有緣分的嘛！上午見了，下午又見！哈哈哈……”如此殷勤地套近乎也只不過為了一碗抹茶雪糕嘛！
眼光怪異地瞅她一眼，寒刃流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
“……”好、好臭屁的小子哦！笑容在段菲臉上僵掉，而這時，打工小女生已將一大碗抹茶雪糕擺上了桌。
瞪着那碗抹茶雪糕，她一拍桌子，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吃！
她就不信，等會以她學姐的身份命令他，他敢不掏錢！如果他不掏，她就用武力來解決這件事！行走江湖，本來就是講個義字嘛！
叭嘰叭嘰……在段菲一陣諸如此類的餓虎撲食后，美少年用行動證明江湖已毫無義字可言。
“你、你居然不等我吃完就要走？”一手舉着勺子，一手拉住他短袖的下擺。
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明顯。小姐，關我什麼事？
這個時候他沖她拋什麼媚眼嘛！她乾脆兩隻手全拉上了他的衣服，“你還沒給錢呢！”
原來如此。美少年以他的觀點來理解這句話，然後他叫來小店員，遞上了錢。
“請問一起算嗎？”小店員保守地問了句。
“當然……”段菲懶懶地想開口。
“不！”美少年當下冷淡而平靜地說道，“只算我這份。”
“什麼？！”段菲跳了起來，“你這傢伙，有沒有風度啊！就算我們今天上午才見過，但起碼念在我們是同一個學校的學生，一起給了你會死嗎？又不是很貴……”
小店員拿着錢，為難地看着他們。
“只算我這份，快去！”他直接忽視掉暴怒的女生，如此囑咐小店員。
小店員轉身快速地去打單。桌子旁，段菲的嚷嚷引來了店內其他客人的注視。
兩人僵持了一會，小店員已去而復返，遞上了找回的錢和收據單。
錢！這找回的錢明明夠給她那份的，他居然還敢伸手去接！段菲飛速出手，在給錢接錢的一瞬間把錢奪了過來。
“你做什麼？”少年臉色明顯開始沉了。這女生，好快的速度！
“請學姐，我……”段菲拽着錢指指自己，“吃個雪糕！”
“你有病！”話出手動，也是極快的速度，一下打斷段菲欲把錢揣入口袋的動作。
受到阻礙，她條件反射地用另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臂，而同時，他也伸出另一隻手阻止她的反抗動作。
“你！”抬頭，對上他如黑潭般的眸子，她暗暗吃驚。這小子，似乎有些身手哦！
於是，她一個暗勁，掙開他的雙手，同時踏出步子，朝他的腳背踩去。一次、兩次，連番踩空，這同時，她手上一緊，原來他已經再度抓住她握錢的手，誓要把他的錢拿回去。
兩虎相爭，必有所傷！這話誰說來着？
“嘶——”不太悅耳的聲音，段菲愣愣地看着手。啊！錢……已被分成了兩半！
看看錢，再看看帥哥，段菲一時有些傻了。
“你、你自己撕的哦！不能怪我！”她有些心虛。
“你——”少年的表情很灰暗很灰暗，那模樣彷彿她剛剛在眾人面前扯光了他的衣服——雖然這比喻不太恰當，但是卻很有表達性。
“你有病！”還是那句罵人的話，美少年橫眉瞪她，“你是苑文的學生？哪個班的？”
“剛才就說了啊！上午你不是已經見過我了？我是高三（6）的啊！”難道帥哥秀逗了？
“好！”一個好字過後，他甩開她的手，轉身離開。
隨着他手裏那半張鈔票的飄落，段菲突然感到一陣冷冷寒意爬上脊背。她轉頭四下掃視，看戲的客人忙縮回脖子繼續吃冰。
視線的最後，落在了面前始終沒離開的小店員身上。
“小姐……我只是打工的……我們要做生意……”
當四處尋找表妹的韓莫想起小妹的愛好尋到這家雪糕店時，段菲已在冰店的角落坐了兩個小時。
“怎麼不打電話給我？”他好氣又好笑地揉着她的發。
“你有帶手機嗎？”她斜他一眼。
“哦，大概忘拿了！”韓莫掏出皮夾，付了錢，然後拉起她，“好，算我的錯，帶你去吃東西！”
“怎麼每次都這招啊！”以為她是豬啊！
“你不是最喜歡吃嗎？”
“拜託，都八百年前的事了！”童年的外號她要徹底地遺忘粉碎，“我今年都二十歲了！”
“哈！對啊，你年年都在高中部混，我都忘了你已經二十歲了！”韓莫不忘損她。
“喂，你什麼意思！我今天的心情已經差到極點啦！”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件事還不都怨你不肯幫忙，”
“別為難我，你也知道舅舅的脾氣，除非你憑自己的能力，否則，即使你大學畢業他也不會放過你。”其實韓莫一直不太懂為什麼書香門第的家族中會出“段菲”這號人物，不能說她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因為這太過傷人。但面對一個連續兩次高考都被刷的白痴少筋小妹，實在夠汗顏！
今年，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她第五年高中生涯的開始了吧！今年，不知道是否會有奇迹降臨在小妹身上呢！
望着面前開始猛刷火鍋，大口猛塞的不雅女生，韓莫突覺這個奇迹應該仍在遠方的某一國飄忽着……
該從哪一年開始追溯好呢？對段菲而言，記憶只不過是以前所經歷的事，腦袋那麼小，能忘便忘，而慘痛不忍的經歷，更是記不得更好。
所以還是讓她從最光輝燦爛的那段歲月開始吧！
她敢發誓，她絕對是個率直、熱忱、天真、善良的好孩子！只是，出生在書香門第，投胎錯位而已。
爺爺奶奶都是教授，媽媽是小提琴家，父親與母親的結合，是當年苑文學府的一段佳話。文學系的才子與音樂系的才女，將來的結晶必將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於是在眾人翹首之下，段菲就這樣出生了。
據說，一歲的時候抓周，她大鬧書桌，不光沒隨意抓個東西充數，還翻江倒海，在那張價值數十萬元的紅木古董桌上畫了幅不小的“地圖”。
兩歲那年外公大壽，貪睡躲在圓桌下夢周公，等餓醒爬出桌底準備覓食時，把正巧站起的外公絆倒，她小人兒半點事沒有，外公卻摔得進醫院住了半個月！
三歲的時候，她家住的還是普通的多層公寓，隔壁的阿姨帶着她兩個兒子去她家串門。大人在客廳聊天喝茶，小孩子在遊戲間玩玩具，半晌，裏面傳出震天的哭聲。段母還以為是那兩個男孩子惹哭她家的女兒，結果真相是她了不得的女兒一腳踏住一個叫他們和她玩好人與壞人的遊戲……
四歲之後，段父段母徹底覺悟，開始從早到晚地教育這個動不動就出手傷人的女兒，結果無論哄、騙、對話，還是打、罵、懲罰，小段菲軟硬不吃。段父一氣之下把這個倔強的女兒送進了寄宿制幼兒園！原以為一段時間后女兒會反省改正，但從幼兒園老師那得到的消息是她女兒已成了她所在班級的頭——史上年齡最小“女幫主”誕生！
……
小學之後，為了抑制她的好動，段父段母採取了非常手段——用食物填她！
讓她從入學時一個活潑好動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行動有些遲緩的小胖妹。胖了，外號也緊接着來了，最貼切的稱呼是“豬豬”。她的學習本來就不上不下，變胖之後，腦供血就愈加不足，變得更貪吃愛睡，但她個性中好動的因子卻仍在，三不五時地打架出狀況。
段父段母為她收拾爛攤到臉色發青，於是採取了強制性的教學——用書本砸她！
自此，她失去了自由的生活，必須每天乖乖地面對補習班、補課老師，以及父親的文學轟炸和母親的音樂熏陶。文學系的才子，可不是隨便封的！光那一套對名家背景的深刻理解，就可以讓她聽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為了獲得自由，上了初中后，由於午飯在校內吃，她就開始拼了命地節食減肥，半年時間，她愣是從一個肥肥的“小豬”恢復成手腳輕便的健康女生。
隨後，那年，她驀然發現了她感興趣的事物。
那是源自於一次歸家途中，她出手幫助隔班的女生打跑了幾個不良少年。雖然她因此掛了彩，卻得到了女生的連番感激。
原來打架也可以是一件好事的！從來沒有在什麼方面得到讚揚的她因而做下了人生的第一個重要的決定！
她要習武！
她要做一個以武助人的人物！從此後不再打架生事，無聊惹禍！
的確，她沒有讀書的才華，但是她有習武的天賦啊！這個世界上本無智慧與愚蠢之分，只是因為興趣不同愛好不同而導致了現象不同。
她，終於找到了可以展現她智慧的那條道路了！
但這條路，卻是書香門第的家族所不能允許的，就在她熱衷於對着電視看那些武術教課帶而拋下作業的時候，父親母親齊力阻止了她！
之後，爭論了一番，一個屬於父母與女兒之間的盟約，在段家慎重地立下！
只要她可以考入苑文學府的大學部，那麼他們就不會再阻止她做任何事！
為了這個盟約，她一直不停地努力讀書，為的就是可以順利地升入這所該死的苑文學府的大學部，然後踏上那條她夢想多時的武術大道，一路向前！
而此刻，大學的門檻已遙遙可及，她卻……卡、殼、了……
她大聲哀嘆，一拳重重擊在教室的門板上。開學第一天，她竟放任自己的心在回憶里沉淪，讓情緒變得低落加暴力，是個不好的現象啊！
教室里，早到的學生已捧着書在啃或是三兩坐着聊天，這個在幾月前仍是她學弟學妹的高二班級如今已上升成為她的同級生——高三！
段菲拖着沉重的書包，走向她的位子。
她不喜歡高三，不光因為考試、作業、周圍小學弟學妹們的異樣眼光，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因素。因為一個不肯給她放水的“嚴格”的人！
“咳咳、咳咳……”
一疊厚重的古文書以及幾本世界名著被甩在講台上，一位圓圓的戴眼鏡中年男子以橫掃千軍的氣勢出場。
“各位從即日起成為我高三（6）班的學生們，這面臨畢業的重要一年，將由我擔任各位的班導以及語文科導師，我姓嚴，叫嚴格！我的作風相信各位在上一年級的時候早有所耳聞！希望在我教導你們的一年中，如非必要，在座各位不要讓我採取非常手段！特別是在我講話的時候，你們最好給我認真地聽，如果有誰敢惹事打斷我——”
“砰！”教室的後面被人用力打開，嚇着了一班正受訓的小貓小狗們。
闖入者是個美少年，耀眼的五官，普通衣着，還有明顯揚着怒氣的臉。
進來的同時，他已經看到了最後一排用書擋住頭，趴在桌上睡覺的那位麥色皮膚的女生。在眾人驚恐萬分驚艷萬分還有嚴格驚怒萬分等等的視線下，他一掌拍向段菲的桌子，震倒了書，也震起了她。
“幹嗎？”擦擦嘴角的口水，她還處於朦朧狀態。
“還錢。”兩個字，乾脆直接。
“啊？錢？”她獃獃地看他，這小子不會這麼無聊為了那區區十塊錢專門跑來吧！
見她沒動，他伸手扯出她書包，幾下翻出了她那個髒兮兮油膩膩的錢包。拉開、取錢、丟還！動作一氣呵成，幾秒鐘后，美少年再度穿過教室，“砰”地關上門離開。
靜——教室暫時鴉雀無聲，眾學生們此刻正回味着嚴格導師最後的那句話：在座各位不要讓我採取非常手段！特別是在我講話的時候，你們最好給我認真地聽，如果有誰敢惹事打斷我……
打斷的話會怎樣？如果可以，一班子人都想問同一個問題。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這話誰說來着？
高三（6）的導師嚴格在沉默中爆發啦！
開學第一天的晨會上，段菲被“請”到了走廊上罰站。
脖子上掛上一牌，上面是被罰站的理由。
理由如下：借人錢財不還，嚴重影響了晨讀氣氛以及其他的學生！
啊！新的一學期開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