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這個問題足夠勁爆,一下子勾起了大家的興趣,強烈催促着他回答。
孔令方面色尷尬:“我……還是處男”。噓聲四起,沒一個人相信。“真的!”孔令方急了,加重了語氣進行強調。
有人開玩笑地說:“我鄙視你,太沒能力,戀愛三年了還沒把你女朋友拿下……”
孔令方無奈地苦笑:“我和她約好,共同留在新婚之夜。”同學四年,都已知道他是一個傳統的人,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傳統。既然無料可曝,矛頭都指向了王宇翔。
馮蕭順應民意,開始發難:“班長大人,你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估計是因為見識到了孔令方“真心話”的難堪,王宇翔果斷地選擇了“大冒險”。
馮蕭又開始發出了陣陣奸笑,似乎王宇翔立刻就成了案板上嗷嗷待宰的小雞,“你現在拉開包廂的門,對外面的服務員說三個字——我是豬!”
“大哥,可不可以換一個?”王宇翔企圖做最後的無望的掙扎。
“不可以,不可以……”一幫人唯恐天下不亂,七嘴八舌地反對。
馮蕭拉開了包廂門,對着站在走廊上的服務員喊道:“美女,過來一下。”
身着制服的服務員走了過來,笑容得體地問道,“你好,請問什麼事?”
“他有句話想對你說。”馮蕭用指向了王宇翔,即便他不願意動彈,男生們還是起鬨將他推了出來。
服務員微笑地看着王宇翔,等待着他要說的話。
“我……”王宇翔看了服務員一眼,說話有些結巴了。
“班長,快表白!快表白!”大家又吼又叫,群魔亂舞一般。
服務員的臉羞澀地紅了,禮貌地說道:“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她正準備離開。
“我是豬!”王宇翔憋了半天猛然說了出來。服務員愣了愣,隨即咯咯地笑了起來。
遊戲繼續進行,孔令方和班長爭奪由誰開始喊第一個數字,結果班長以自己更慘為由勝出。
遊戲過程中笑料百出,幾乎每個人都犯了低級錯誤而被罰,刁鑽問題和古怪要求層出不窮,個個笑得肚子直抽筋。唯有馮蕭,對這個遊戲比較熟悉,玩了許久,居然一次都沒讓大家抓住。
“四十一,過,過,四十四,四十五……”
四十五是馮蕭喊的,大家熱情暴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算可以報仇雪恨了。
“我要選真心話。”馮蕭急忙表態。
“嘿嘿,你沒有選擇的權利!我現在是順應民意,你必須是大冒險。”王宇翔抓住了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馮蕭一臉準備接受折磨的樣子,“行,隨便你。說吧,想讓我幹什麼?”
王宇翔笑得很張狂,“現在你和余言牽手在校園裏面走一圈”。
“靠!不是吧,這麼狠!”馮蕭說。
我愁眉苦臉的說:“班長,你把我拉下水幹麼啊,我又沒惹你!”
然而,當王宇翔這個餿主意提出之後,大家卻響應的異常熱烈。馮蕭滿不在乎的說,“牽就牽,怕什麼?”他對我一使眼色,“走,余言”。
幾個好熱鬧的同學跟在身後監督。
在學校門口,我和馮蕭手拉手。雖說覺得玩遊戲無所謂,但是當兩個男人的手拉在一起,還是感覺很彆扭。
我和馮蕭兩個人一邊走一邊開着玩笑,避免感覺尷尬。校園的主幹道上迎面走來兩個女生,兩個好朋友手牽着手親密地走在一起,正在熱烈地說著話。當其中一個女生率先看見我們之後,立刻很驚嚇地拉着好友往路邊躲去,旁邊的女生這才回過神來看到了我們,同樣避之不及,眼神怪怪地看着我們,直至我們從她們的身旁經過遠去。
我哭笑不得,為了儘快結束“大冒險”,我和馮蕭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
我不滿地說:“真不公平,兩個女生是好朋友經常手牽手走在一起,大家都覺得很正常,兩個男生牽手走在一起,大家就覺得不正常。”
痛苦的旅程剛剛開始,雖說夜晚的校園裏面人有些少,又有夜色掩蓋,但我們的大膽行為依然引起了轟動。一路走過去,吸引了眾多人圍觀,還被人在身後指指點點,悄聲地議論:
“這兩個人是不是GAY啊?”
“廢話!這不明擺着嘛!”
……
王宇翔、李明耀等人眼見此景,笑得幸災樂禍。
我的不快也早拋到了九霄雲外——我最好的哥們啊,謝謝你們,在我悲傷難過的時候一次次地解救了我。
大家開始為論文答辯衝刺,根據導師的意見對論文和畢業設計進行最後的完善。
我的畢業設計作品是一幅平面公益廣告,號召大家節約資源,無甚新意的主題。馮蕭畢業設計作品選擇了攝影,他準備拍攝一段視頻廣告,這幾天裏面,他天天扛着DV在校園到處取景拍攝。而我,作為主演和劇務,不可避免地跟他一起在校園裏面晃來晃去。
走在學校裏面,總是會碰到異樣的眼光,其中的一個人對身邊的人很秘密地交頭接耳,另外的人恍然大悟的表情,目光也如被傳染一般變得異樣起來,令我和馮蕭如芒在背。我看了看自己,並沒有穿反衣服,也沒有在臉上或後背上畫烏龜,更沒有變帥,為什麼會如此吸引目光?
我不滿地向馮蕭嘀咕道:“不曉得他們看什麼看,沒看過帥哥嗎?!”
“你又開始臭屁了!”他毫不留情地打擊我,“哎……你看這個場景怎麼樣?”沒等到我進行反擊,他已經成功地轉移了話題。
我含糊地說:“嗯……還行吧。”我依舊困惑,到底我和馮蕭誰吸引目光呢?或者是我們倆在一起吸引目光?
下午回到寢室,發現孔令方的電腦前圍了一幫人。他們看到我和馮蕭走進寢室,一臉的幸災樂禍。我往電腦屏幕上一看,頁面是熟悉的J大的論壇。再仔細一看,論壇頂端回帖最多點擊率最多的帖子的標題是《驚曝!夜行J大遇見傳說中的“同志”!》,帖子的內容是:“今天我從自習教室出來的時候,居然遇見兩個帥哥手拉着手走在校園裏面,一看就是‘同志’,想不到我們J大居然有GAY,話說我長這麼大了第一次,用手機偷偷拍了兩張照片,大家都來膜拜膜拜吧。”
下面貼了幾張照片,有背面,也有側面,儘管沒有正面,但是也已經可以認出照片裏面的人是我和馮蕭了。
我的腦海嗡嗡作響,一片空白,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
李明耀不合時宜地開起了玩笑:“你們倆誰是攻誰是受啊?”我已經氣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了。
“攻你媽個頭啊攻!這到底是誰發亂髮的帖子,等老子找到了弄死他!”馮蕭一聲怒吼,雙目赤紅。一向脾氣最好,幾乎從來沒有生氣過的他,竟然暴怒了!圍觀看熱鬧的人都悄悄溜走了,只剩下幾個比較相熟的人,好言相勸。
電話響起了,秦儀在電話的另一端說道:“余言,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語氣帶着前所未有的嚴肅。
自從我爸爸那年來校托他照顧我之後,他見到我總是和顏悅色,像今天用這樣嚴厲的語氣和我說話還是第一次。儘管有千般不願意,我還是立刻趕向學院辦公樓走去。
在院長辦公室門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手敲門。
“進來。”
我應聲推門而入,秦儀的目光獃獃地停留在電腦屏幕上,直到我站在他的身前,喊了兩聲“院長”,他抬頭看我,目光在我臉龐停留了幾秒鐘,將電腦屏幕轉向了我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又是那張帖子!又是那些照片!
我無奈地苦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都看到了還不是我想的那樣!”秦儀陡然提高了聲音,無形的怒氣充斥室內,鋒利地切向了我。
來不及辯解,又是一波狂風暴雨襲來:“你知不知道影響有多壞?!校長直接打電話向我責問此事,我都為你感到羞愧!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對你抱了多大的期望?你怎麼可以這麼……這麼不知羞恥……”
他痛心疾首地數落着我,刺耳的話語一句句如刀子一樣扎在心裏,我壓抑着心底的悲憤,梗着脖子頂撞道:“你說夠了沒有?!”他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如此頂撞,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我走出辦公室,摔門而去,身後傳來秦儀拍案而起的怒吼聲。
我快步地走在路上,陽光熱烈得晃眼,然而身體裏卻彷彿有一股冰流亂竄,手足俱寒。長這麼大我還從來沒有蒙受如此大的冤屈,被別人誤解卻不能辯解。
我一路低着頭走到寢室,伸手推門才發現門已經鎖了,房間裏面應該無人。我掏出鑰匙打開門,卻發現馮蕭坐在凳子上,雙手抱着頭,長長的手指穿過黑色的短髮,暗淡無力的光線落在他的肩頭上,那麼哀傷那麼無助。他聽到動靜,慢慢抬頭,見到是我臉上有一絲異樣的神色閃過,但隨即被苦澀的笑容掩蓋。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發一言,但卻已是最大的安慰,勝過千言萬語。我們無言地眺望着窗外的風景,遠山荒蕪,大片的黃褐色爬滿山嵐,看不到一絲綠意。
口袋裏的手機又一次響起,來電顯示上面的名字是“余雲朗”,心情再次沉重下來,鈴聲不知疲倦地響着,我拿着電話不知接還是不接,終於,電話鈴聲停止了。我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一口氣還沒呼完,電話鈴聲又緊接着響起,我想也不想地掛斷了。電話鈴聲又立刻緊接着打來了,看這架勢,如果我不接,就要一直打下去。我心力憔悴地按下接聽鍵,有氣無力地說,“喂?”
“為什麼不接電話?”余雲朗語氣不善,劈頭蓋臉地問。
我搪塞道:“剛剛在忙。”
他在電話另一端躊躇了一下,應該是思考如何和我進行接下來的談話,他開口的第一句很冷靜:“你的事情秦儀跟我說了。”
“如果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信不信?”
“我想的是怎麼樣?你干都幹了還不讓人說?”余雲朗情緒激動地搶白道,“老子造的什麼孽,怎麼生了你這個兒子?”
我回敬道:“你是男人不能生,我是我媽生的!”
“臭小子!你還反了!”他在電話那邊開始喝罵,我將手機拿開離耳朵遠遠的,聽不見心不煩。馮蕭會心地苦笑着搖了搖頭。
直到余雲朗罵得嗓子啞了,才憤憤地丟下一句“你等着,我去你們學校好好收拾你這個兔崽子”后狠狠掛斷了電話。
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趕快畢業吧,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愛去哪去哪,愛幹嘛幹嘛,誰也管不着!
可是,就連我畢業的念想都要被剝奪了,學校準備開除我和馮蕭,班主任受命向同學們了解情況。
接下來的事情可以用峰迴路轉來形容:班長和其他同學出來作證講述了事情的原委,還我和馮蕭以清白。班主任大喜,立刻向院長秦儀進行了彙報。秦儀叫了班長等人對質,儘管懷疑他們是串通好了為我和馮蕭開脫,不過總算對學校有所交代,也可不用再擔責任,遂向學校陳情。學校的BBS進行了刪帖,並發佈了公告,公告內容無非是ID為“賤聖”的同學發佈的內容經查系誹謗,封鎖該ID,並公佈了事情真相,號召大家尊重事實和私隱。我那蠻橫的老爸自然也沒好意思來修理我。
事情不會完美到什麼都沒有發生,偶爾走在學校的路上,依然有人對着我指指點點,不過我已經無所謂了。
馮蕭和夏冰在一起了,天天牽着手在校園裏面晃來晃去,極盡親密和甜蜜,彷彿到處宣告自己多麼正常。
這樣的張揚在石川看來是挑釁,如同傷口上撒鹽。好友搶了自己的男朋友,還氣焰囂張。石川叫我陪她喝酒。似乎每一個失戀的人都會選擇借酒澆愁。也許只有痛快淋漓地醉上一回,才能徹底將內心的痛苦排遣,從此不再傷心。
石川靠在我的肩膀上,聲音含糊不清地說道:“余言,你說馮蕭為什麼要和我分手,他是不是嫌我胖?”
我低頭看她,她柔順的頭髮沿着微微傾斜的臉龐滑下,“石川,其實你挺漂亮的,天生的美人坯子。馮蕭看不上你,是他的損失”。儘管是安慰她的話,不過也是我的真心話。
“哇!流星!”石川突然指着天空喊道。我順着她的手指看向夜空,黑漆漆一片,仔細分辨才看清夜空中有幾顆暗淡的星星。
我說:“哪有哦,你喝醉了眼花了吧。”她不理我,已經將衣角打了一個結,雙手合十開始許願:“我要馮蕭這個烏龜王八蛋,一輩子都找不到女朋友!最後……最後,只能再找我。”她的表情又認真又可愛,傻氣令人心痛。
她忽然哭了,她的淚水是那麼那麼的涼,落在我的肩膀,如冰雪一樣冷。她啜泣着說:“他辜負了我,為什麼我對他連恨都恨不起來?”
她哭得如此洶湧,白月光里也染了淚水,月光灑在草地上,清冷成一片沙漠。跑道上的人漸漸少了,人群散盡,操場如此地空曠,可以容納一萬個石川,卻容納不了她的悲傷。
哭聲漸漸止息。她擦乾了眼淚,說:“走吧。”
我跟在她的身後,小心地看顧着走路踉踉蹌蹌的她。
顏晴和明駿之間的關係很快被謝妤發現了。
不不不,不是她發現了。而是顏晴主動找到了謝妤,向她告知自己和明駿真心相愛,希望謝妤能和明駿離婚,成全她和他的碧海藍天。
謝妤向我求證時我才知道這件事的發生。既然她已經知曉,我也不便隱瞞,直承其事。
“好好好……”謝妤連說幾聲好,明明是笑着,聲音卻是冷的,“你們都知道了,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你們都在看我笑話……”
“不是的……”我還來不及辯解,哐的一聲,她已經掛斷了電話。
我拿着電話,有些傻了。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情況,可是即便有了情況,也和我無關,在這場三角戀中,每個人的傷害都不可避免,我只希望顏晴能夠少受一些傷害。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向謝妤請求不要太為難顏晴。顏晴在這個異地城市念書,既無背景,更無人脈,而謝妤在此經營多年,若她要為難顏晴,只不過是翻手之間。
我來到酒吧前,發現大門緊閉,才想起來現在還是白天,不到營業時間。我給謝妤打電話,她的手機卻是關機狀態。看來只能等到晚上酒吧開門才能見到謝妤了。
回去的路上,遇見了馮蕭和夏冰剛從超市裏面出來,拎着大包小包,甜蜜地牽手走在路上。他問:“你怎麼看起來一臉惆悵啊?”
“謝妤知道了。”我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知道什麼了呀?”馮蕭不明所以。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知道明駿和顏晴的事情了”。
馮蕭和夏冰略微驚訝了一下,隨即平靜了,他說:“反正她遲早都會知道的。”看見我失落的樣子安慰說:“一起打籃球去!”
“好。”
不知不覺到了女生寢室樓下,馮蕭把手上拎着的零食交到了夏冰的手裏,夏冰把臉一仰嘟着嘴巴,馮蕭低下頭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