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房間裏或坐或站着三五個大漢,橫眉冷目地看着我,像獵人在等着目標掉入陷阱。李明耀鼻青臉腫地坐在椅子上。他看到我的身影出現了,黯淡的眼睛裏有了光芒,“余言,你終於來了!”

“怎麼樣,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來了就沒事了。”他忙不迭地答應,都快要哭出來了。

“少廢話!錢呢?”那個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咬着煙的人突然扔掉了煙蒂,惡狠狠地說。

我從口袋裏面拿出錢遞了過去,他用手指沾了一口唾沫,動作流利地點錢。點完錢后他發現數目不對,猛地拿錢重重地抽在我的臉上,“媽的,怎麼才這麼點錢?”

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我連伸手揉都沒有揉,賠着笑對他說道:“大哥,你大人有大量,這點錢已經是我們傾盡所有了,他也沒有怎麼著你老婆,你也沒什麼損失。希望你能夠高抬貴手,能過得去就行了。”

“滾!”他一腳揣在我肚子上,劇烈的疼痛牽扯着我的身子彎成弓形。“沒錢免談。”

我心底的怒火騰地一下子燒了起來,我脾氣好並不代表我沒脾氣!我猛地向前一衝,狠狠地撞在他的身上,將他掀翻在地。旁邊的人愣了一下,隨即凶神惡煞地向我撲了過來,我扭過頭,對李明耀吼了一聲:“跑啊!”

李明耀從椅子上躥起來,利落地打開門向外跑去。一個人一記勾拳打在我的臉上,我並沒有還手,轉身向門外跑去。等他發現過來要抓我,我已經跑出門外去了。身後一幫人凶神惡煞地追在身後,路上遇到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地紛紛躲避。馮蕭攔好了車,見到我倆狂奔而出,立刻打開車門,我和李明耀幾乎是跳了進去,結果下車時才發現我們三人已經身無分文了。窘迫之餘,馮蕭打電話叫石川過來付車費。

李明耀一隻手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余言,謝謝!”他眼眶裏面紅紅的,內心頗為感動。他看向馮蕭,又是羞愧又是感動,“對不起!”

“沒關係。”馮蕭輕輕地笑了。

往日的過錯都已經過去,既然曾今歡喜與共,如今,即將離開,就珍惜這最後的時光。

石川和夏冰很快趕過來付了車費。

“你的鼻子怎麼流血了?”夏冰從背包裏面翻出來了紙巾,遞給了我。

我扭過頭冷冷地拒絕:“不用了!用不起!”

我氣鼓鼓地向著寢室走去,馮蕭和李明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冰,欲言又止,最終跟着我一起回寢室。

李明耀悄聲地問馮蕭,“余言和夏冰怎麼了?”

“哎……余言向夏冰借錢救你,夏冰不借……”

李明耀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默默不言,良久才說:“余言,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和夏冰也不會鬧矛盾。”

“跟你沒關係!”我立刻強調糾正,“你的這件事情讓我看清了夏冰是怎樣一個人,像她這樣小氣自私,見死不救的人,實在是沒有再做朋友的必要。”

李明耀和馮蕭都默不作聲了。

我也搬回了寢室,整日坐在窗邊看着遠方的山巒和白雲發獃,一低頭便看見了石川站在樓下。

“嗨。”我對着窗下用力喊道,“馮蕭不在寢室。”

“我就找你。”

我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下樓了,拖鞋的聲音有節奏地迴響在樓道里。“找我什麼事?”

石川將挎在肩上的包放在手上拎着,平平地直視着我說:“余言,你誤會夏冰了。她並非你想像的那麼小氣自私,而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像李明耀那樣的人,做錯了事後果需要別人來承擔,她覺得不值得。”

“說完了沒有,說完了我就上去了。”我不耐煩地準備走人。

“哎……等等!”石川在身後着急的喊。她先前明亮的神色忽然暗淡下去,浮現起幾縷哀傷。又或者,她一直用笑掩飾着愁緒。她將包挎在肩膀上,“一起去坐坐吧”。

冷飲吧里寥寥地坐着幾個人,我和石川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人點了一杯冰茶。石川側着頭看向窗外,春天的槐樹剛剛綻放出嫩芽,一簇簇宛若盛開的新雪。

“余言,我和馮蕭之間好像有些問題了。”

我低頭吸了一口冰茶,冰水挾着涼意蔓延而下,籠罩全身。對於她和馮蕭之間,從開學以來,我也感覺到了馮蕭在和她日益疏離,“你和馮蕭之間怎麼了?”

石川伸出一隻手托着腦袋,攪動着杯子裏面的茶水,檸檬片起伏如心事,她低聲嘆息:“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只是覺得他越來越疏遠我了,他已經很少來租的房子,可我對他依舊很好啊。”石川的目光停在我的臉龐上,似乎想從我平靜的表情中尋找到答案,“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身處其中的她都不知道是為什麼,我又怎會知道?

她忽然若有所思地問:“會不會他喜歡了別的女生?”

“不可能!”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說。我們生活在一個寢室,假若他的生活有另外的女生出現,我會先知先覺。

她似乎暗自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窗外。恰值放學,校門如泄洪的閘門,人流如洪水般湧出,吞沒每一個經過的人,而每一個人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余言,希望你能幫幫我。”石川說得很誠懇。

我笑:“你和馮蕭是我撮合的,我當然不想看見你們分開。”

回學校后,我找到馮蕭,問他和石川之間的事情。他倒是直承其事,準備和石川分手。現在逐漸疏遠,是想讓雙方過渡,使得正式分手時不那麼難過。

“為什麼?”我的腦海裏面充滿着許多為什麼,是這世界變化太快,還是我跟不上世界的腳步。“過年的時候你不是都去她家了,不是挺好的嗎?”

他眉心糾結,“是啊,我過年只是比較想念石川,去她那邊玩,本來沒想見她父母,但是還是被石川拉着見了他父母。他父母很喜歡我,希望我畢業能夠去那裏工作”。

“她媽媽是離婚再嫁。可能是她經歷過離婚,所以很擔心她的女兒被辜負。”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地笑道:“感覺到壓力了吧。”

他默認了。

“不管怎樣,我還是希望你們兩個在一起。”我表達了我的意見。

或許我的規勸起作用了,接下來的日子馮蕭和石川似乎漸漸回復到了從前。

時間恍若流沙,越發珍惜,想在手中抓得緊一些,反而從指間流逝的更快。離畢業的時間只剩下三個月了。

我除了睜着張皇的雙眼,被推攘着畢業之外,無能為力。大一,大二,大三乃至大四上學期總是在翹課,現在想好好地聽一節課,仔細地體驗課堂生活,可是卻沒有課了。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用來荒蕪,而我卻迷茫了。

生活的內容是吃飯,睡覺,打遊戲,籃球,桌球……無限循環,乏善可陳。偶爾想起的時候,會投兩份簡歷,或者準備論文資料。不知今夕何夕。

我給馮蕭打了一個電話。

“馮蕭,幹麼呢?”

“我在房子裏呢。”

“出來玩不?”

“玩什麼啊?”

“玩……”我歪着腦袋想,玩什麼好,不玩吧閑着也是閑着,“打街機去吧。”

“好!”馮蕭和我一拍即合。

我去了遊戲機廳,買了遊戲幣,四處轉悠。這裏面有幾款老款的遊戲,其中的《龍王戰士》是我童年時代尤為沉迷的一款遊戲。

我們倆重溫經典遊戲,許是許久未玩的原因,又熟悉又陌生,一個遊戲幣進去,只闖了兩關就掛了。打完了《龍王戰士》,還剩下四個遊戲幣,剛好夠玩《化解危機》。畫面上我們左衝右突,從恐怖分子中解救人質。遊戲的難度挺大,只打到第二關,馮蕭就掛掉了。

我覺得有些意外,心中有些暗喜,他玩遊戲一向比我玩得好,這次居然先掛掉。

我出言笑道:“馮蕭,你真爛,連夏冰都不如……”我突然閉上了嘴巴,早就決定不理她了,怎麼又提到她!

出了遊戲機廳,天色已晚。天空如畫布一般,似有一隻無形的手握着畫筆,瀟洒隨意地潑灑着顏色,薄薄的暮色在一筆筆的塗抹下,漸漸地濃重起來。

我站在門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向逐漸黑暗下來的天空。一天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去了。即便有再多愉悅,都難填深深深深的空虛。

馮蕭要回到出租屋。我揮手和他道別,準備回寢室,馮蕭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哦,對了,余言,你回出租屋看一下吧。你是不是在房間裏面放了什麼東西,好像都臭了呢。”

我仔細想了想,應該是買的水果吧,好久沒去,不會真的臭了吧?

我跟着馮蕭回到了許久沒去的出租屋。

剛進房子,燈突然就滅了,燭光亮了起來,夏冰捧着一個蛋糕出來了。然後,從夏冰和石川的房間裏面衝出來了許多人,都是一些要好的同學,“生日快樂,生日快樂……”當祝福蜂擁而至,我才霍然記起今天是三月二十六號,我的生日。我又是意外又是驚喜。

大家拿出精心準備好的禮物送我,馮蕭,李明耀,孔令方,王宇翔……夏冰走到了我的身前,手中拿着一把結他,燭光搖曳在她燦若星辰的眼眸中,宛若海子,“余言,生日快樂。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希望你能夠喜歡”。

我的呼吸頓住了,是那把我夢寐以求的簽名款芬達電結他!

我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份禮物,這禮物太過貴重;而對於一直經濟自立的夏冰,一定要很久很辛苦才能賺夠買這把結他的錢。

李明耀在旁邊說道:“余言,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才害你們之間誤會。她一直攢錢就是想買這把琴送你,所以才沒有把錢輕易地借出。”

馮蕭笑嘻嘻地從夏冰手中接了過來,然後一把塞在了我懷裏,“收下吧!”

我訥訥地拿在手裏,夏冰的臉上有暖暖的笑容蔓延,被她的笑意感染,我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吹滅蠟燭,許下心愿——希望大家都能夠前程似錦。

夏冰和石川早已經做好了一桌豐盛的酒菜。

酒至半酣,石川在旁邊鼓噪:“余言,夏冰送了你結他,你唱一首歌給我們聽。”

“好!”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將結他插上電,撥通琴弦,熟悉的、激昂的樂聲咆哮而出。這把我渴望許久的琴,在我的手中與我融為一體,我熟悉它的每一個細節,它的音色是如此的清晰和明亮,讓我忍不住想跟着琴聲一起放聲高歌,“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嚮往……”在座的各位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一起唱,宣洩着萌動的激情。“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遠……”

夏冰從她的房間裏面拿出了架子鼓,馮蕭也拿出了塵封已久的結他,李明耀也帶了貝司過來。像之前我們一起演出一樣,我們彈奏着樂器,四個聲部匯合成完美的旋律。

我們相視着微笑,心意相通且滿懷欣喜,一首歌接一首歌地唱下去,不知疲倦。

當一首歌曲結束之後,班長大聲地說:“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他環顧我們四人,而我們也在看着他。

“我覺得你們FISH樂隊應該複合,在畢業之前來進行幾場告別校園的演出。”

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熱烈響應,我們四個人擊掌相慶,為了這一刻舉杯歡呼。

解散了兩年的樂隊在今晚複合。

第二天,我們去了格桑酒吧,明駿聽說我們樂隊複合,準備在畢業之前進行告別的校園演出,他大感興趣,甚至提出在全城高校進行巡演。

一周后,我們在格桑酒吧進行了“Goodbye,Mylove”系列的第一場演出。那個夜晚,酒吧裏面的觀眾爆滿,熱情像火焰般被點燃。我們一起吶喊,一起歡呼。

告別演出分別在全城的各大高校進行,而第三場演出將在G大學舉行。

周五的下午,我們早早的來到了G大,為即將到來的演出做準備工作。

走在曾經和顏晴牽手走過的路上,風景依舊,我忽然有種錯覺,我在校園裏面徘徊,等待着她的到來。我陷入自我臆造的情緒不可自拔。思念真的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李明耀捅了捅我,示意我看路邊的公告欄。佈告欄貼着英語四級輔導廣告,求租信息,賣電腦的告示……在凌亂的廣告中,貼着FISH樂隊宣傳演出的海報,四個人的剪影,各自拿着樂器演奏,漸行漸遠。人物是黑色的,而畫面上大片大片的色塊,卻是絢爛艷麗。

海報的標題很醒目:Goodbye,Mylove。下面的一行小字是“這是最後的相聚。再見,我所熱愛的青春;再見,我所熱愛的校園;再見,我所熱愛的你”。這款海報是籌備巡演之初,石川設計的。如今再看,感觸更深了一層。

舞台搭在籃球場旁邊,喧囂沸騰的開場音樂響起,我們開始演唱自己創作的《海市蜃樓》。音樂如夢如幻,氣勢高昂,用音符織出我們對未來美好而虛幻的想像。

熱場過後,一如既往,我們開始一首一首演唱既定曲目。

在演出將要結束時,我站在話筒前,所有的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人群在這一刻安靜下來,我的一隻手握着琴頸,一隻手握住話筒,“G大是我除了J大之外最喜歡的學校。我為了一個人千里迢迢地奔赴一座城市,而她就在這所學校。我們大一時分手,直到大四因為這場演出我才再次回到這裏。這次回到這裏,是最後的告別。馬上就要畢業,馬上就要離開這座城市,我想我再也見不到她了。Goodbye,Mylove”。

我放聲歌唱:

“我怕我沒有機會

跟你說一聲再見

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明天我要離開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離我眼淚就掉下去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

我會珍惜你給的思念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

永遠都不會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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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時光郵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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