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忽然一封信掉了出來,是顏晴給我的分手信。淡藍的信紙,帶着素雅的花紋,有微微的摺痕。是分手那天回來,我將它隨手胡亂塞在書中。
我和顏晴真正的交流是從一封信開始的,我保留了她寫給我的每一封信。下床打開柜子,取出了一個大大的牛皮紙信封,信封裏面密密麻麻地放着幾十封信,一個個都是同心方勝。
方勝的含義是“同心雙合,彼此相通”;而如今,我和他之間卻是“兩心相離,彼此斷絕”。
話語說出口就消散在空氣中,但或許可信。而寫在紙上的話即便能長久保存,也不一定可信。感情結束,最好的方式是讓這些信也隨之煙消雲散吧。
我在寢室裏面找了一圈,在李明耀的桌子上找到了打火機。我打着火機,湊近信封,火苗騰地一下子躥了上去。看見漸漸燃起的火焰和灰燼,我卻突然鬼使神差地撲滅了火。這些信件記錄了,我們的相識,我們的相戀,我們的相別,如果記憶忘記了,至少還有這些信告訴我,我們曾經地過往。
我坐在床上,將所有的信倒了出來,幾十封信件散落在床上。沒有信封的,是我們在同一所高中時她寫給我的,有信封的是我高三複讀時我們在不同學校裏面通信時她寫給我的。信紙上依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曾經遠去的時光就此存留。
我拆開方勝,一封封閱讀:
落落:
其實,我覺得你根本不用寫信。你認識我,我不認識你。我和你之間的生活並無交集。而你寫信給我的目的也並不是想要我認識你是誰,只想與我通信,那麼我覺得這樣的通信並沒有意義。純屬浪費生命和時間。
身為高三的學生,希望你把時間用到學習上去。
你不要再給我寫信了,我也不會再回了。
顏晴
這是我寄給了她第一封信后,她按着我的要求,將信放到傳達室,回我的第一封信。我當然並未為她的拒絕所阻退,繼續自說自話地寫信。
余言:
原來是你,原來你是高三(1)班的余言!你告訴我你的姓名,並且希望我不要打聽,以為全校一千多名學生,我不會知道你是誰。可是,我卻根本不需要去打聽余言是誰?
新生開學時,你在新生歡迎大會上代表優秀學生髮言時,我就記住了你的名字。你打群架被全校公開批評的時候,我也看到了站在主席台上的你。你這樣一個有爭議的風雲人物,全校恐怕沒有幾個人會不認識吧……
這是她得知我真實姓名之後的回信。
余言,今天我在畫室裏面畫畫,聽到廣播在放《一生有你》,忽然間哭了……余言,認識你就像一場夢,美好而不真實……”
電腦的音樂播放着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
因為夢見你離開
我從哭泣中醒來
看夜風吹過窗檯
你能否感受我的愛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還在我身邊
看那些誓言謊言
隨往事慢慢飄散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
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當所有一切都已看平淡
是否有一種堅持還留在心間
像有一柄大鎚,重重地擊打在胸口,聲響沉悶,卻痛徹心扉。我坐在床上,在燦爛的陽光中,放聲哭泣。我以為我不會難過不會哭泣,然而在七天後,在我決定遺忘的時刻,被壓抑許久的情緒,如洪水潰堤,瞬間將我淹沒。
不管我們當初多麼地恐懼會有分手的這一天,我們還是不可避免地分手了。
曾有的美好地終究遺失,現有的悲傷必將終結。
我依然很慶幸,在最美好的年華里遇見最美好的你。
L市的夏天極為短暫,夏天的尾巴還來不及翹起,就灰溜溜地消失了。較大的溫差和忽冷忽熱的天氣,宣告着秋季的到來。
我時常蹺課,常常是一覺睡醒,其他的同學都已經下課回寢室來了。深夜時分,眾人安靜沉睡,我卻毫無睡意,目光炯炯地盯着天花板和窗外漆黑的天空,等待睡意漸漸泛起。
夢裏醒來,枕巾會是濕的。原來,沉浸在悲傷中或者想念一個人,即便熟睡淚水也會不知不覺流下來。
周二的上午,我還是起來去上課了。雖說才剛大一,但是我已經弄明白哪些課可以蹺哪些課不能蹺。高數課我和馮蕭一人買了一包牛奶,在鈴聲敲響之前一路狂奔。半道上遇見以身高顯著贏得“四大金剛”之稱的夏冰石川等女生,我和馮蕭相識一笑,樂了,多好啊,遲到都還有人陪着。女生看見我們,也樂了,緣分啊,每天早晨上課,必然能在遲到的路上相遇。最終,我和馮蕭搶先衝進了教學樓,回頭不忘沖女生擺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老師翻開點名冊開始點名,我挑了最後一排座位坐下,恰好聽到老師念道:“余言。”
“到!”我舉手,響亮地回應。
自從明耀因為在入學體檢中被檢查出色弱,不適合學習廣告,被調劑到經管學院后,我就成了學院入學成績裏面的NO.1,而我的學號自然也是頭一個,只要老師點名,第一個名字必然是我。
高數老師極其嚴厲,對待蹺課遲到的學生從不手軟,再加上身形微胖,同學們私下送其外號為“大殺器”。
四大金剛慢了一步,在鈴聲過後才進教室,在老師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地走到了座位上。
高數課聽得我昏昏欲睡。剛好看見四個女生坐在我的前排,將高數書丟在一旁看自己帶的課外書,我拿筆戳了戳離我最近的一個女生“石川,有書看沒?借一本”。
她舉起一本書,“我這裏有一本《幽游白書》,你看不?”
漫畫的情節又臭又長,課堂這麼短的時間,我實在不願意掉到一個大坑中。“有雜誌沒有?”
她問了一下旁邊的夏冰,“還有雜誌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