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6.撲朔迷離的真相
這裏,似乎是一個空蕩蕩的宮殿,金壁輝煌卻也靜寂如死。我納悶地走在其間,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來的這裏。
前方忽然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對話聲,我好奇地走上前去,身邊的琉璃盞、雕龍柱一一後退。心裏有種奇異的感覺,彷彿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走過這樣一條路。
我靠在門邊努力地想聽裏面在說什麼,卻彷彿被什麼蒙蔽了耳朵,無論如何都聽不清楚。片刻后,說話的聲音消失了,想是人已然離去。我掀起珠簾慢慢走進房中,四處看了看。
驀地,我目光一滯,落在地上一塊雪白的美玉,玉中以鮮血般流動的紅鑲嵌了幾個字。心砰砰跳了起來,卻不知因何而跳,我一步步走近它矮身拾起,正待細看。猛然間感到身後凌厲的殺氣及體而來,一股鑽心的痛隨之從背部直透全身。
我撐着最後一口氣一寸寸回過頭去,目光膠着在那張臉上,無聲地吐出:“原來……是你……”
我猛地睜開眼,忽然肩膀上一陣酥麻的痛襲遍全身,我低低呻吟了一聲,眉頭緊皺,忍不住暗道:剛剛是怎麼回事?我在做夢嗎?可是,難道夢中被殺,現實中也會痛?
“醒了嗎?”一道淡淡清潤的聲音在上方響起。我皺着眉吃力地轉頭看去,目光與他一觸,脫口道:“柳文澤?”
纖塵不染的白衣,似笑非笑的面容,略帶嘲諷勾起的唇角,卻不是穆嘉國偉大的神使大人是誰?我視線下移,落到肩膀的紗布上,終於痛苦地想起,自己居然腦子秀逗,拿身體去給雲飛擋箭。唉!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啊,連我自己都摸不清楚。
“想起自己干過什麼了嗎?”柳文澤眼裏盛着微微的笑意,卻幽深如寒潭,“真沒想到,為了完成任務你連命都不要了,還是說,你根本只是想救楚雲飛。”
我品了品他的話,良久,心裏說不出是苦是澀,卻是斂去了所有表情,冷冷看着他笑道:“神使大人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寬了嗎?對你來說,只要我能保得雲飛逃過此劫就好。其他的,你當真會有閑心關心嗎?”
柳文澤與我對視半晌,忽地搖頭笑了起來,俯下身解開我身上的內衫,又將繃帶細細拆了下來。我閉上眼,由得他折騰,反正還是那句話,被看一下身體又不會死人。
包紮中的柳文澤忽然冒出一句:“有答案了嗎?”
我緩緩地睜開眼,頹然地搖了搖頭。忽地夢境在腦中一閃,抬眼問道:“這幾個人中,是否有人身上配有一塊白色的玉,玉中以流紅寫了幾個字?”
柳文澤一愣,思索了下才道:“你說得,莫非是皇室子孫才能佩戴的‘銀紅羊脂’?”
“銀紅羊脂?”我一躍而起,卻是忘了肩上的傷,痛得大叫了一聲,又頹然躺倒在床上,哼哼唧唧呻吟不止。
柳文澤晶瑩修長的手指撫過額角,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扶我重新躺好。
我忍下傷口的痛,忙道:“你是說銀紅羊脂很珍貴嗎?他們幾人中,誰有可能佩戴此玉?”
柳文澤見我問得鄭重,也斂去了調笑的表情,眼中精芒閃爍:“按說他們五人都沒有資格佩戴此玉,但其中三人,卻不見得沒有。”
“什麼意思?”
“六殿下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分別為皇子妃司徒莎和虞姬所生。他們兩個都已佩有刻了自己名字生辰八字的銀紅羊脂。而且,陳子俊乃小世子的教席,也有機會接觸此玉。”
他頓了頓,忽然淺笑道:“怎麼?誰是姦細與此玉有關嗎?”
我嘆了口氣道:“不知道。剛剛做夢做到。可我也沒其他法子,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柳文澤既未贊同也沒嘲笑,悠然地站起身來道:“你也不必太拚命了,時間多的是,任務一旦完成,你被送回去的還是你掉落的瞬間……”
“我怕來不及。”我幽幽地笑着打斷他,抬起頭看到他略帶詫異的面容,和微微波盪的藍眸。我向他展露一個極度虛弱卻又極度燦爛的笑容,聲音沉沉卻如貝殼中的海浪聲,“心若陷下去了,再多的時間又怎麼夠?”
柳文澤怔怔地看着我,眼中帶着從未有過的溫暖和憐惜,唇動了動,最終卻是一語不發地轉身離去。我低低笑了一聲,閉上眼睛睡覺。
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將我輕柔抱在懷中,我睜開眼,對上雲飛胡楂叢生的憔悴面容。見我醒來,他紫金色的眼眸中溢出難以遏制的狂喜。
我猛地撇過頭,就着他抱住我的手腕狠狠咬下去。我使上了渾身的力氣,只覺牙根都酸麻了,甚至有血腥味滲進來,他卻只是低低呻吟了一聲,半分不動地任我咬。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他啞着聲說。
“我們扯平了!”我猛地抬頭看着他,眼中絕決冷淡沒有一絲波瀾,“雲飛,我們誰也不欠誰。”
雲飛痛楚而絕望地看着我,聲音沉沉如盪到了谷底:“你還是不願留下來嗎?”
“是。”我笑得雲淡風輕,“你有妻有子,有身份有地位,我卻孑然一身,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我們本不屬於一個世界。勉強在一起,大家都不會快樂。”
“為什麼……為什麼……”他猛地低頭貼上我的唇,我毫無反映地由着他吻,傷口被牽動了也不皺一下眉。他的唇緩緩變冷,一如我們兩的心。他的表情像是即將失去全世界的沉痛:“你總是這樣,由着我走近你,在我付出了全部感情后,再無情地把我推開。”
我閉了閉眼,明明他說得人不是我,心裏卻有種真實到讓我顫抖的痛在蔓延。我在黑暗中扯出個笑容,無聲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對不起,雲飛,我不敢,更不能愛你。
“這一次我不會了!”雲飛猛地放下我,直起身雙目赤紅地看着我,“不會放手!不會尊重你的意願!不會再傻傻地等你回來!就算是死,你也必須留在我身邊!”
我靜靜地望着他,眼神柔和而憂傷,肩膀好痛,可又怎及心痛萬一。
雲飛再不看我一眼,猛地轉身離去。
“等等!”我撐起身子大叫,不曾想又牽動肩上傷口,痛得我幾欲昏厥,鮮血一滴滴從裹好的紗布滲出來。我痛得聲音都發抖了,卻還是啞着聲喊道:“雲飛,等一下,我有事問你!”
“悠然!”雲飛回頭看到我被血滲透的肩膀,臉色大變,飛沖回來抱住我,臉上的心痛和自責像一把把尖刀刺在我心頭,“悠然,你怎麼樣?”
我蒼白了臉搖頭,虛弱地道:“雲飛,你帶着銀紅羊脂嗎?我想看看。”
“銀紅羊脂?”雲飛愕然地看着我,從腰間取下一個樣式古樸的香囊,手捏着一角輕輕一抖,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便落在他手心上。
我“啊”了一聲,搶過來細細查看了良久。果然與我夢中看到的那塊一模一樣,兩面都有血紅的流動字樣。一面寫着楚雲飛,另一面寫着穆嘉崇德三十年八月。
“喜歡嗎?”雲飛輕輕解着我肩上早被鮮血染透的紗布,含笑看着我專註的模樣,柔聲道,“若是喜歡就拿去玩吧。”
“啊?”我愕然抬頭看着他,“這不是只有皇子才能佩戴的嗎?我拿了不會犯欺君之罪嗎?”
“傻瓜!哪有那麼多欺君之罪。”雲飛笑着輕點我的額頭,“這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生辰石,只因為我們是皇子,以銀紅羊脂為材質才顯得珍貴。並非御賜之物,而是我的私人物品。”
“哦。”我若有所思地點頭,也就是說,這塊玉並非一定要本人才能佩戴。那麼,司徒莎和虞姬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可是,沒有證據,不過憑一個夢,如何才能證明誰是姦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