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0章

第66——70章

六十六

交代了工作,又被老師抓去辦公室聽他發了近一個小時的關於這屆新生的牢騷,成績不好,懶惰,作業爛,不尊重他等等。

老師問許諾:“我老嗎?我很老嗎?我才五十八!”

許諾打折呵欠說:“您哪裏老了?今年五十八,明年五十七。再過幾年,學生都要等你是才畢業的輔導員了。”

老師笑罵,終於把她趕出了辦公室。

許諾在路口吃了一碗粉,然後回了家,倒頭就睡,一覺睡到天色昏暗。她打呵欠伸懶腰,這才覺得自己終於又活了回來。

手機顯示八條信息兩個未接來電,她睡死了先前真是一點都沒聽到。

短訊全是林天行發來的,說他打了電話沒接,想她該是在睡覺。問她今天過得怎麼樣,晚上想吃什麼?明天周末,他們倆逛街看電影還是去博物館?還說他有朋友從美國來,問許諾是否原意和他們見上一面?

許諾一條一條看過去,最後一條居然還是一個黃色笑話。許諾看着又笑又罵,林天行這個混球。

兩個未接來電,第一個果真是林天行打的。第二個卻是歐陽烈打來的。

許諾看到屏幕上那三個字,像是一下被雷電劈中,好一陣不能動彈。等她恢復,立刻兩手發抖地捧着手機,回撥過去。

“您好,你撥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在提示音響后留言。嗶——”

一盆涼水沖頭澆下,熄滅了許諾的希望之火。她垂頭喪氣地坐回床上。

“烈哥,是我。你有給我打電話,我沒有接到,對不起啊。是什麼事啊?你給我再打一個過來吧,我保證這次一定接……”電話里忽然傳來接電話的聲音,然後一個女聲傳來。

“哪位呀?”

許諾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啊,你好,請問歐陽烈在嗎?”

那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而且溫柔迷人,男人聽了肯定立刻身子發麻,“烈哥啊,他在洗澡,不方便接電話。”那頭果真隱約傳來水聲,“你是誰呀?”

許諾暗暗有點不爽,這麼多年,她給歐陽烈打過成百上千通電話,這還是頭一次被人用這種語氣問身份的。那口氣,就好像她不是什麼正經女人似的。

“我是許諾,烈哥知道我的。”許諾也改了口。

女人輕笑了一聲,“好的,許小姐,我會告訴阿烈的。如果他有空,會給你回個電話。”

這種表面客客氣氣,其實是在打發叫花子的態度真是惹怒了許諾。她忿忿地掛了電話。

歐陽烈身邊那些花花草草!

她氣得又生了一身的汗,乾脆去洗澡。天已經黑了下來,天空中時不時有閃電劃過。電視裏正放着天氣預報,今天颱風登陸,市民出行要謹慎小心。

真是稀奇了,這都秋天了,還在下夏天的雨,今天真是無一不反常。

自從上次跳閘后,短路的那個微波爐就被丟去地下室了。外面已經開始了雨前的狂風大作,許諾對着冰箱的冷食發獃。她被那通電話氣得覺得肚子疼,最好只吃了半碗泡麵。看了會書,又倒頭大睡。

睡到後半夜,許諾被痛醒過來。肚子裏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絞着,又漲又酸,她以為是吃錯了東西,蹲了半天廁所,卻是越來越痛,一身冷汗。

外面風雨大作,雷電交加,一副天地都要毀滅的架勢。許諾看時間,三點十五,真是連貓都睡著了的時候。但是許諾知道即使外面下刀子,她都該去一趟醫院。

兩個月內第二次打120了,這房子或許真是風水不大好。不過更糟糕的是,她在家裏疼的死去活來得苦等了半個多小時,120的電話打過來,告訴她因為颱風,許多路段封閉,車一時間到不了。

許諾又痛又急,吼道:“那到底什麼時候來得了?”

“可能還需要一個小時,我們要過河必須繞很大一個圈,而現在雨真的非常大。”

許諾丟開電話,抱着肚子縮在沙發上,眼淚疼得直落,嘴巴也被咬着沒知覺了。

外面又一個響雷滾過,震得窗戶地板都在動。許諾覺得那股劇痛已經漸漸轉成了麻木,她嘗試着坐起來,可是頭暈得厲害,手腳發軟,一沒留神,又跌到了地上,屁股又摔得老痛。

外面風雨大作,沒幾個小時是停不了的,救護車天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得了,她總不能在家裏等死不是?

哆嗦着摸到手機,手裏全是汗,差點抓不住。

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歐陽烈。可是她今天打去電話,他到現在都沒回一個來,這次打過去他肯定也不接,打了也沒用。她斟酌了片刻,撥了林天行的電話。

電話撥打出去,響了幾聲後幾聲后,居然轉成了留言信箱。許諾傻眼了,她怎麼都沒想到林天行也來留言這套。今天是老天爺要亡她了!

許諾疼得滿頭滿身冷汗,想到秦浩歌。可是秦浩歌住誠實另一頭,救護車都來不了,他還能飛過來不成。

無奈之下,她還是撥打了歐陽烈的電話。聽到留言提示,倒也不意外,只是聲音因為虛弱和疼痛變得格外可憐了些,“烈哥……”

不知道過來多久,許諾被人輕輕搖醒,她這才知道自己原來睡著了,或者昏了?

外面的颱風還在繼續,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她的肚子已經由漲痛變成了絞痛,就像腸子斷了似的,疼得渾身是汗,身子控制不住的一直在發抖。

有人抱着她,手臂有力,胸膛溫暖,是這麼的熟悉。

歐陽烈低沉的聲音從頭上傳來,“怎麼樣?疼得厲害?”

許諾鼻子一酸,眼裏涌了出來,死死閉上眼。

“怎麼了?很疼嗎?”歐陽烈一下慌了,抱着她急忙往外走。

許諾偏過頭去,把臉埋進他的胸前,一下又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氣息就像麻藥一樣,瞬間她忽略了疼痛。

歐陽烈一直緊抱着她。司機開着龐大的路霸,一路開風劈雨,將他們送到醫院。醫生見了他們還嚇了一跳,說救護車說他們還沒到呢。

許諾被推進急診室里,歐陽烈就守在外面,臉色比外面的天氣還難看。小護士看他一頭一臉的雨水,好心拿毛巾來,結果被嚇跑了。回去說那帥哥雖然很帥,就是脾氣很壞了。

醫生檢查完了,出來說:“闌尾炎,要手術,親屬去交錢簽字吧。”

歐陽烈站起來問:“很嚴重嗎?”

“送來的及時,沒什麼大礙。”醫生安慰他,“闌尾炎是個小手術,不用太緊張。”

許諾打了止疼針,疼痛褪去,意識也漸漸模糊,依稀記得歐陽烈走過了看她。他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去聽,只聽到一句模糊的“對不起”,然後滾燙的吻印在她的手背上。

她覺得自己的眼睛又濕了,不過歐陽烈很快就放開了她,她被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果真如醫生所說,並不複雜,也沒有消耗很多時間。醫生走出手術室的時候,微微吃了一驚。走廊里站着起碼七、八個男人,全都是穿着深色西裝,表情和行動上帶着不同常人的警惕和幹練。

歐陽烈正在低頭講電話,看到醫生出來了,立刻站起來。

“已經沒事了。”醫生說,“麻醉過去後會有點疼,關於術后的修養,護士會和你們說的。”

“謝謝醫生。”歐陽烈點了點頭。

麻醉過去沒多久,許諾就醒了,自然是疼醒的。不過不一樣的疼痛讓她明白,這是手術后的狀況。

她稍微動了動,立刻聽到椅子挪動的聲音,然後一雙大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又鬆開,改成小心翼翼地捧着。

“諾諾,醒了?覺得怎麼樣?”歐陽烈在她耳邊輕聲問。

許諾張開眼睛,看到他。歐陽烈眼裏全是血絲,臉色也不大好,想必是一夜沒休息。

“疼……”

“我叫護士給你打止疼針。”歐陽烈站起來。

小護士過來給許諾打了針,又囑咐了一番,才依依不捨地離開。止痛藥很快發揮作用,許諾又感覺到昏昏欲睡。可是歐陽烈就在身邊,她憋了那麼久,一肚子話想和他說。她強打精神,眼睛一耷一耷的,歐陽烈看着輕笑起來。

“睡吧,我不走。”

“不走了?”

“不走了。”歐陽烈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這個吻像是有鎮定的效果,許諾安心地閉上眼睛,很快睡了過去。

歐陽烈微笑着注視她,把她的手放好,拉好被子,再用毛巾給她擦了擦臉和脖子。

門上響起敲門聲,下屬謹慎地走近來,“烈哥,你也該吃藥了。”

歐陽烈沒有回頭,繼續給許諾擦手,“知道了,放一邊吧。”

下屬有點為難,“容醫生說要我們看着你把葯吃下去的。”

歐陽烈停了下來,沉着臉,接過藥片吞了下去,“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外面的弟兄守了一夜也辛苦了,換一班吧。”

下屬又說:“外面有個姓林的先生要進來。”

“林天行?”歐陽烈想了想,“讓他進來吧。”

門打開,衝進一個人來,看到歐陽烈,朝着他直直奔過來。

林天行跑到他面前,開門見山地問:“她怎麼樣了?”

“你接到我的留言了?”歐陽烈淡淡地問。

林天行估計是一路跑來的,上氣不接下氣,“我昨天手機落在車上,又沒電了……她到底怎麼樣了?”

歐陽烈說:“是急性闌尾炎,做了手術,已經沒事了。她在裏面,你去看看吧。小聲一點,才睡下。”

林天行點點頭,衝進病房裏。

歐陽烈走到走廊窗戶邊,才回到病房裏。手下守在門口,房門半合著,可以看到林天行正趴在床邊,握着許諾的手。那個丫頭睡得無知無覺,臉色蒼白,甚至有點發青,嘴唇沒有半點血色。

歐陽烈輕嘆口氣。

過了好一陣子,林天行才出來。他肩膀挎着,垂頭喪氣,眉頭緊鎖,一臉擔憂心疼。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許諾。

“有煙嗎?”林天行問。

歐陽烈搖了搖頭,“早戒了。許諾討厭我抽煙。”

林天行抓了抓頭髮,“她打的你的電話?”

歐陽烈朝身後望了一眼。手下退了出去,林天行和歐陽烈面對面坐在茶几兩邊,一個明朗俊逸,一個成熟英挺,卻都一樣的面帶憂色,沉默不語。

還是林天行先開的口,“我要是知道她病了,絕對不會不聞不問的。”

歐陽烈說:“她先打的你的電話。”

“什麼?”林天行過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喜上眉梢,又覺得不合適,泄了氣,“我沒接到。怎麼偏偏是這次!”

歐陽烈把玩着茶几上不知道誰遺落下來的一支筆,說:“好在不是什麼大病。”

林天行也點頭稱幸,“謝謝你把她送到醫院。”

歐陽烈抬頭,目光犀利地掃了他一眼,“不用謝,我有這份責任。”

林天行不遲鈍,立刻聽到他話里別有他意。他也抬頭看他,“是嗎?我還以為你和她鬧矛盾了,你兩個月不接她的電話。”

歐陽烈移開視線,“這是我和她的事。”

林天行冷笑,“和她有關的,當然也是我的事。”

歐陽烈笑了笑,動手倒茶。

林天行冷冷注視着他,說:“你若不要她,就乾脆放開她,和她好好談一談,別半吊著不放。你知不知道,她每次打電話接到留言信箱,臉上那失望的神色,讓人看了多心疼!”

歐陽烈端着茶壺的手輕微一抖,一杯茶滿,他推到了林天行面前。

“如果,”他慢條斯理地說,“如果我要她呢?”

林天行端起茶,輕吹了一口氣,輕笑着說:“那就像個爺們兒,站出來跟我搶吧!”

歐陽烈笑了,幾分無奈,積分不屑,“和你搶?你搶不過我。”

林天行心裏澆了油的柴堆被這句話一把點着了。他冷笑:“你自信十足啊,不知道憑的是什麼?烈哥,身體還好嗎?”

歐陽烈放下茶壺,從容不迫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問:“你怎麼知道的?”

“要查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林天行笑了笑,“許諾那傻丫頭只知道等,等到天荒地老,她還是等。她以為你有什麼忌諱,才避開她的。”

歐陽烈旋轉着茶杯,說:“我知道這樣不好。”

“人你不想她擔心,那就編一個謊言,然後消失。我會保證她很快忘了你的。”

歐陽烈啞然,林天行倒笑得十分愜意,“真的,這點信心我是有的,只要你保證別再出現。”

“很久沒有聽到有人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了。”歐陽烈靠近沙發里,“你能給她什麼?一份天真、衝動、熱烈,卻未必能持久的愛情?你甚至吧、還不能給自己做主。我記得你聖誕節前就該會美國繼續讀碩士了吧?許諾不會跟着你去美國,而你父母是不會同意你就這樣在國內混下去的。你的人生還沒有定下來,你甚至還沒有一個可以讓你為之奮鬥的事業目標。你能對許諾好多久?在困難來臨時,在考驗面前,你能堅持得了多久?”

林天行冷笑道:“那你呢?你的手術日期定在什麼時候?”

“下個月中。”歐陽烈十分坦白地說,“我過幾天就要走,先住院做些準備,上月許諾只能留給你照顧。”

“不想讓她看到你這樣子?”

歐陽烈坐直,凝視着林天行的眼睛,“我不是怕她失望,我只是不想讓她為我擔心。”

他站了起來,往門走去,腳步沉穩,背影高大而堅實。就如同他以往一樣,始終都像個有承擔的男人。

“我也一樣。”林天行在他身後低聲說,“我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事。”

歐陽烈淡然地看了他一眼,開門而去。

許諾下午的時候醒過來。日頭已經有偏西,病房裏很安靜,她聽到機器運轉的電流聲,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呼吸聲。

她臉上浮現出笑容,朝着那個呼吸轉過去,卻對上林天行驚喜的面孔。

她的笑容凝結着臉上,然後慢慢消去。

“是你……”

林天行把這一幕全收在眼裏,臉上的喜悅也帶上了苦澀,“是我。你感覺好點了嗎?”

許諾長長嘆了一口氣,“覺得被活體解剖了。”

林天行笑,“堅持一下,醫生說傷口不大,過一兩天就不疼了。”

許諾閉着眼睛點了點頭。

林天行拿毛巾給她擦臉,許諾伸手接了過去,“我來吧。”

林天行有帶你窘迫,“對不起。”

許諾不解地看他,

“你打我電話,我沒能接到。”

許諾微笑,“這點小事。這本來就是一個意外,和你沒關係。再說了,這都是道歉,歐陽見了我,還不得跪下了磕頭了。”

林天行順着她的話說到:“能開玩笑,想必是死不了了。”

許諾笑起來,又牽扯到傷口,疼得臉都皺成一團。林天行嚇一跳,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做什麼的好。許諾笑話他不懂應變,自己按鈴叫一聲。

醫生過來檢查完畢,告訴許諾,傷口沒有問題,只是她得同自己的闌尾說永別了。許諾笑問可否把那節發炎的闌尾要回去,自己埋去後院裏。林天行趕緊捂住了許諾的嘴。

鬧完了,林天行去了一趟洗手間。回到病房裏,只看到許諾側着臉望着窗外,一臉平靜,可是眼眸里一片深沉,似乎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悲和喜,都沉到了水底。那個讓他喜愛,讓他瘋狂的女孩子,那份坦率開朗,那份明媚自然,似乎都被歐陽烈給帶走了。

他從來不知道歐陽烈對她的影響有你們深,從來不知道。

林天行站在門口,站了很久,許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也沒發覺他。他就看到她時而微笑,時而憂傷,顯然是在回憶。而那回憶着的人,必然也不是他。

“他中午走的。”林天行開口,許諾轉過頭來,“走前我和談了很多,關於你。”

“是嗎?”許諾看上去並不激動,語氣裏帶着一點任命的意思,“他答應過我,說不走了的。”

“答應的事,也未必就會兌現。”林天行握住許諾的手,“不過我不會像他

,我不會走的。”

許諾默默注視着林天行,隨即笑了,“謝謝,我知道,謝謝你。”

林天行看着她宛如秋日要凋零的花朵般的笑容,心裏疼得在流血,多麼想一把將她臉上淡淡地失落和哀愁抹去,又想不顧一切把事實說出來。可是他忍住了。

人總是自私的,歐陽烈未必回死,而他不想失去許諾。

養病的日子很無聊,但是可以忍,而且林天行帶來了小說和影碟。高級病房的影音設備十分不錯,許諾一邊看木乃伊一邊按照一聲囑咐在屋子裏走動。

老師同事都來看望她,送了一大堆水果吃不完,全讓林天行提回家去了。後來楊延之問了問她現在工作任何,然後笑道:“有沒有興趣繼續深造?”

許諾笑問:“考研?我很喜歡北大清華啊,楊總莫非能幫我?”

楊延之不屑,“如今本土文憑怎麼有海龜文憑吃香。”

許諾做着健身運動,說:“海龜固然號,可惜小女家貧。”

楊延之說:“我出錢。”

小女停了下來,盯着他瞧,“奇怪了,我怎麼從來不知道楊總你居然這麼重視我?”

楊延之叉着手笑,“我歷來重視你。怎麼樣?美國喜歡不?天行就讀的那所學校,就有你這專業,你先過去,在那邊學英語也來得及。”

許諾點點頭,瞭然而笑,“還要我繼續做保姆呢?”

楊延之挑了挑眉毛。

許諾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天行向我表白了。”

“哦?”楊延之歪了一下腦袋,“他終於說了。那你呢?”

許諾整了整同事送來的花,“我……挺感動的。我覺得他感情真摯,此生難得。”

“僅此而已?”

許諾不說話。

“瞧!”楊延之拍手笑道,“這就是為什麼我讓他不要說的原因。”

“你看出來什麼了?”

“你並不拿他當一回事。”

“是嗎?”許諾皺眉,思考道,“如果一輛車衝過來,我會先把他推開的。”

“哥們兒都會這麼做。”

“他親我,我也不討厭。”

“可也不激動。”

“楊總還是愛情顧問?”許諾譏笑。

楊延之面部變色,“到我這樣年紀的男人,再不懂愛情,那就是感情弱智了。”

許諾坐了下來,想到了什麼,笑着搖了搖頭。

“有些人,儘管你從小就認識他,認識了十多年了,可是倒頭來,才發覺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楊延之坐在她身邊,“說來我聽聽。”

許諾自嘲,“沒什麼好說的,無非是我喜歡人家,人家不喜歡我。可是又怕傷感情,只好迴避這個問題。”

“這就像你對天行做的。你一直在迴避,從來沒有給過他一個確切的回復,拒絕還是接受,你在等待,他也在等待。”

許諾掃了楊延之一眼,“還有呢?”

楊延之得到肯定,拿出一副專家派頭,繼續說:“但是感情不是迴避就可以解決的,天下這孩子,說他成熟,他很天真,他會一直堅持,堅持到你明確回答他。不然要他自己成熟起來並且死心,我看很難。”

“你還真對自己的弟弟沒信心啊。”許諾訕笑。

楊延之忽略她這句話,“現在你是夾在中間的人,往哪邊靠,看的是你自己。”

許諾明白了,“你和她就像爹媽一樣管教關照這林天行,你們多人愛他護他,難怪他永遠長不大。”

“所以你不喜歡他?”

“也不是這麼說。”許諾說,“我很喜歡這樣的林天行,和他在一起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可是,也不過如此了。”

許諾從花瓶里抽出一隻嫩黃色的花,柔軟的花莖在手指間纏繞。

“他很好,只是,那個人不是他。”

楊延之怎會不明白,“可憐。”

“你可憐誰?”

“我可憐我自己。”楊延之說,“那小子失戀,又得折騰一番了。家父又得想法子重新安置他的好。”

許諾不由說:“也許,有時候,你們也該問問他自己的意思。”

楊延之挺驚訝的,“他從來沒反對過。”

許諾說:“其實天行很體貼懂事,他不說,只是為了讓你們放心而已。因為你們很愛他,他覺得不該再提更多要求了。”

楊延之很快就明白了,“我會和他好好談談的。”

許諾欣慰地點了點頭。

楊延之出來電梯,看到林天行孤獨地蹲在花壇上的身影。他嘆了口氣,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林天行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都聽到了?”楊延之問。

林天行哼了一聲,“故意把門打開,不就是想讓我聽的嗎?”

楊延之不顧身上名貴西裝,一屁股坐在弟弟身邊,攀着他的肩,“我說,天行啊。是男人,就總要經歷這麼一回的。之後你就會長大,成熟,然後遇到適合你的女人。”

林天行抱着膝蓋,說:“別總把我當孩子。”

楊延之揉了揉他的頭髮,“你不是孩子。”

“她也覺得我幼稚。”

“她沒有,她只是已經喜歡上了別人。”

“歐陽烈有什麼好?”

楊延之想了想,老實說:“我挺樂意和歐陽做生意的,他是個爺們!”

林天行再度被打擊,“我總比他出身清白吧?”

楊延之承認:“這是你的優點。不過——”

“不過什麼?”林天行怒問。

楊延之說:“做生意的,能清白到哪裏去?你以為我又清白到哪裏去?”

林天行愣住,“哥……”

“所以啊,許諾說你天真,也沒說錯。她就很明白。她是歐陽烈帶出來的人。歐陽烈守護着她,也灌輸給了她生存知識。從這方面來看,你的確純潔如白紙一般。”

林天行的頭都抬不起來了。

楊延之見效果已經達到,拍了拍他,站了起來,“我走了。你加油。”

第六十七章

許諾是月底最後一天出的院,林天行開車送她回家。

半個月沒回來,屋子裏稍微有些不同,仔細一看,才發覺是收拾過了,垃圾倒了,花草都澆過水,冰箱裏不易放的食物也都已經清理乾淨了。

許諾坐在床上,摸着洗過的被套,胸口悶痛之感,怎麼都無法消散。

林天行過來敲了敲門,“午飯吃什麼?”

許諾打起精神來,“冰箱裏什麼都沒有,我們出去吃吧。我還要謝謝你照顧我這些天。”

林天行不習慣,“同我不用客氣。”

“應該的。”

許諾病才好,吃得很清淡,林天行不知怎麼胃口不好,筷子也動得不勤。

許諾給他夾了一聲燒雞,說:“這家粵菜館子的菜做得還不錯,我以前和歐陽常來吃。”

“是嗎?”林天行停了筷子,“許諾,你和我說說他吧。”

許諾莫名其妙,“你又不是不認識他,有什麼好說的?”

“我想聽聽你們的故事。”

許諾笑起來,“我和他的故事,流水帳一樣,怎麼說得清楚。”

“你們認識多少年了?”

許諾想了想,說:“我初中的時候認識他的,不過歐陽烈說那之前他就知道我了,我小時候胖,又挺能打架的,他知道我不稀奇。”

“怎麼認識的?”

許諾瞪着林天行,“你真是打破沙鍋問到底了啊?”

林天行放下筷子,手撐着下巴,“說吧,我想了解一下你小的時候,除了和秦浩歌他們以外的事。”

許諾輕嘆一聲,一邊回憶着,一邊絮絮說著往事。她和歐陽烈的過去,冗長而瑣碎,一點一滴的生活小事,不回憶不知道,一回憶才發覺居然那麼多。最初歐陽烈把她當一個傻丫頭逗着玩,她也把歐陽烈當一個小混混糊弄,然後慢慢發覺彼此性格合的來,漸漸開始交心。

許諾記得她去歐陽烈家玩,那時候歐陽烈的房間雖然大,卻堆滿了換下來的臭衣服和襪子,籃球足球丟在角落裏,牆上貼着球星和女明星的海報,書桌下還有拉環和啞鈴,少年歐陽烈每天晚上就站在窗前練肌肉。

許諾想起就忍不住大笑,“你簡直想像不出來,歐陽烈現在看來這麼酷的人,精英人士,黑白通知,笑傲風雲,也有過慘綠的少年時期。他父母離婚,他還跑去染了一頭五顏六色,帶着我去酒吧。那個年代的酒吧,多亂啊,是他和人一起開的,後來他喝醉了,拿啤酒瓶拍了一個小混混的腦袋,後來是他兄弟趕到,把我們兩個救了出來,現在,他恐怕連不是信任的人遞過去的酒都不喝了吧。”

林天行聽着有趣,“聽起來,你跟他還更親一點。”

許諾撥了撥額前的頭髮,說:“秦浩歌他們兩人,你也知道的,好起來如蜜裏調油,哪裏有我參合的份。不過秦浩歌一直和歐陽烈不對盤,我要去見歐陽烈,總是背着他,他知道是要數落我的。不過我喜歡和歐陽烈出去玩,我們倆投緣,即使坐在一起喝果汁聊天都是好的。歐陽烈教了我不少東西,你知道嗎?我會拆槍,拆了又裝上,八、九種槍都會,不過都是老式的,而且現在已經手生了。還會修車,以前幫着歐陽烈護理過他的摩托車,不過現在也忘了大半了。”

林天行聽着,沒說話,許諾像是也忘了他,自顧說著:“暑假我帶他去田裏玩,我們偷了別家放養的雞,跑到偏遠的林子裏去,他教我做叫花雞,後來這事不知怎麼還是讓我媽知道了,拿着雞毛撣子追着我打,還是他騎車來把我救走的。我媽也不高興我和他來往,覺得他是混混,其實那時候他酒樓已經開了三家了,他有做生意的頭腦,做混混只是業務愛好。”

林天行笑道:“聽着怪羨慕你的。”

許諾歪着頭回憶着,臉上不覺浮現了溫暖笑意,“他一直說我不像個女孩子,會送我一些發卡項鏈,我不喜歡,也不敢戴,都被小曼拿去了。小曼和浩歌兩人是高二開始交往的,那時候我很難過,一個人跑到學校花圃里哭,歐陽烈不知道怎麼居然把我找到了,一句話都不說,拉着我上了摩托車,帶着我開出城去。那天他把車開出很遠很遠,一直開到一個我們都不認識的村子裏,車沒油了,我們回不去,只好去村公社裏借電話打回家,騙我媽說我在小曼家住一晚。”

許諾閉上眼睛。

她記得那個村子在半山腰,入夜了很涼,他們倆借宿在農民家裏,擠在一張竹床上,歐陽烈身材高大,屈着身子側躺着,把許諾抱在懷裏,那個懷抱溫暖包容,許諾靠着他,默默掉眼淚。

後來歐陽烈還說了一句:“他不要你,就算了,我在你身邊呢。”

那裏她聽了很感動,覺得歐陽烈講義氣,關心朋友,現在想來,心跳如鼓。

簡單的一句話,該怎麼理解?那時候許諾又胖又不漂亮,歐陽烈身為高官子弟,英俊挺拔,氣勢瀟洒,街道上,多少女孩子追着他跑,以前許諾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過,現在她雖然想了,也覺得那是不切實際的。

小曼去世后,許諾整理她的日記,看到她曾寫着:當初許諾接了電話連夜不遠萬里趕過來看她,這世界上恐怕找不到比小諾更好的朋友。許諾心想,連夜開車陪全程陪她奔波操勞的男人,恐怕也再找不出來。

林天行在旁邊,耐心地等待着許諾從回憶里走出來。

林天行注視着許諾,“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許諾茫然地望着他,而後明白過來。她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她又搖了搖頭,“早點知道就好了。”

林天行伸過手去,卻還是沒接住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淚。他覺得心像被插了一刀似的疼着,伸手抱住許諾,緊緊抱着,彷彿想把她嵌進身體裏一樣。

許諾對林天行說:“天行,我一直有點自卑。誰對我好點,我就緊緊抓住誰。比如你,曖曖昧昧着,我覺得那彌補了我的自信心,我以為我很成熟,其實我幼稚而且懦弱。對於這個世界,我還是個實習生。比如歐陽,你若說我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當然不可能,只是我一直覺得他是那麼高大、優秀,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我覺得那沒半點可能性,又比如說你,雖然我譏諷你天真不成熟,可是我又能比你好到哪裏去?”

“許諾……”

“我說你該長大了,其實我也該長大了。”許諾對自己說。

歐陽烈的手機還是處於留言狀態,許諾心平氣和,依舊每天給他打幾個電話留言,問問好,說一說生活瑣事,比如鄰居家的貓生了三隻小貓,比如對樓夫妻倆打架鬧到警察上門,又比如工作完結客戶給了一份厚厚的紅包。

許諾打聽過,這種留言有限量的,滿了就要刪除。她這樣沒完沒了的留言,對方都還能記錄,這說明這些留言歐陽烈都有接聽,想到這裏,她又覺得很滿足了。

這樣過了一個禮拜,她接到了一個陌生人來的電話,聲音有幾分耳熟,等對方報上名,許諾才回憶起來,那居然是歐陽烈在國外旅居多年的母親。

第六十八章

歐陽媽媽姓劉,劉女士今年五十五歲了,保養得當,看上去不過四十齣頭,穿着打扮高雅時髦,聽說這兩年一直住在巴黎。

許諾一直挺喜歡這位劉阿姨,她沒有別的官太太的那種高傲,大概因為出身書香世家,飽讀詩書的緣故,為人溫婉謙和,以前還給她補習過功課。

劉阿姨笑着打量許諾,“八年不見了吧,真是女大十八變,從一個胖丫頭,變成這麼漂亮的大姑娘了。”

許諾有些不好意思,“人不能總是那個小孩子模樣。”

劉阿姨嘆息道:“孩子都長大了,也由不得大人說教了,你最近和阿烈聯繫多嗎?”

許諾搖頭,“我有一陣子聯繫不上他了。”

劉阿姨說:“這孩子,也是我和他爸拖累了他,當初如果不鬧離婚,對他管教嚴厲一點,他也不會和社會上的那些人混在一起,現在倒是混得有出息了,他爸爸的事也沒拖累到他

,只是什麼貼心的話,都不肯和我們說了。”

許諾安慰她,“阿姨別擔心,烈哥是男人,怎麼會輕易說心裏話?”

劉阿姨笑了,“說的也是,我糊塗了。唉,當初就想再要一個女兒,像你一樣,多貼心啊。”說著拉着許諾的手。

許諾也握住她的手,她知道劉阿姨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而不是一句客套話。

劉阿姨說:“我也不知道你們怎麼了,只是我有點擔心阿烈,你知道他生病了嗎?”

許諾像是被人在胸口狠捶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震,半邊身子麻木了。

劉阿姨看她,“你也不知道?”

許諾茫然地搖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讓人瞞着不告訴我,不過老頭子知道了,不放心,找人告訴我,他心臟出了點毛病,要動手術。”

“心臟?”許諾覺得不可思議,“他才多大年紀?你們家有遺傳病史?”

“這事說來複雜,我覺得還是讓他和你說比較好。”劉阿姨焦躁憂慮地說,“諾諾啊,我一直很喜歡你,你塌實又能幹。阿烈這個孩子,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和他爸鬧離婚,

一氣之下遠走他鄉,七、八年沒回來,和他也生疏了。弄得我現在想關心他,都不知道從哪裏下手的好,好在還有你,你代我好好看看他吧。”

許諾說:“阿姨,我和他……是他不肯見我,也不接我的電話。”

劉阿姨更焦急了,“瞧,那一定是很嚴重了,唉,這不是急死人!他老頭子才出了這麼大一件事,把自己關進了監獄——當然我覺得那是他活該;阿烈這會兒又病了,諾諾,你和

他最親了,他對你……你去看他,他肯定高興,真的!”

許諾手腳冰涼,再也坐不住了,一下抓住劉阿姨的手,“阿姨,我要去看他,我要怎麼才能找到他?”

劉阿姨大喜,“我知道地址,在R市,離這裏也不遠,我這就告訴你,他一定不會反對的。”

許諾對劉阿姨說,又像對自己說:“我一定會去的,我會在他身邊的。”

告別了劉阿姨,走出茶館。外面,深秋的冷風夾着雨絲,冰涼刺骨,許諾覺得自己掉進了冰窟之中,四面八方湧來的寒氣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一邊疾步奔走着,一邊發了瘋地撥打歐陽烈的電話,可是那邊永遠都是提示留言,那冰冷無情的電子音彷彿在嘲笑着她的無能與恐慌。

許諾對着手機大喊大叫:“歐陽烈,你到底在哪裏?你給我出來!出來!”

路人驚恐地看着她,許諾站在橋上,身前身後都是繁忙的馬路,所有人從她身邊走過,他們都知道自己人那裏來,又知道自己將往哪裏去。惟獨只有她,只有她一人,彷彿迷失在

了這個大城市裏。

她想起小時候,搬去青石鎮沒多久,那時候外公生病,外婆忙着照顧他,媽媽忙着料理旅店,家裏沒人管她。她那時候還不認識秦浩歌,和鎮時孩子打架,打破了鼻子,不敢回家

,只好跑去橋下哭。那時候有個大哥哥路過,停下單車,問她:“怎麼了?”

她一臉的血,死活不肯抬起頭來,偏偏肚子又餓得直打鼓,那個大哥哥走了,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手裏拿着一個熱乎乎的夾肉大餅。

許諾就像一隻小動物一樣,被食物引誘地爬出洞來,接過來大口吃,那個大哥哥就把校服脫下來,打濕了給她擦臉。

後來,很久以後,有一次歐陽烈接她放學,兩人邊看電影邊吃着大餅,歐陽烈忽然說:“你以後也機警一點,別給人家用一個餅子就勾引走了。”

許諾當時反駁他神經病,捏造誹謗,自己雖然好吃,還不曾如此沒有原則,歐陽烈笑了笑,也沒和分辨。

如今這個寒風蕭瑟的橋上,許諾又想起了這段往事,她的人生就是走過一座又一座橋,通向一條又一條的道路。她被命運推動着,也在選擇自己的方向,而如今她的面前,濃霧散

去,只有一條路,她也將堅持走下去。

林天行接到許諾的電話,二話不說放下手裏的工作就衝下樓去,他本來還想開車去接她,沒想到許諾已經站在樓下前台了。

外面的雨比先前大了,她是打的來的,可還是淋濕了頭髮。林天行拉着她進辦公室,從柜子裏抽出毛巾給她擦頭。

許諾不耐煩,“淋這點雨又死不了,你下手也輕點,扯疼我了!”

林天行氣得破口大罵,“你TMD活得不耐煩了,出院才一個禮拜,就來雨中漫步!那麼想上醫院,幹嗎不直接去撞車?”

許諾問:“你知道歐陽烈生病了嗎?”

林天行的手停了下來。

還是來了,他有點絕望,又有點釋然。

許諾扭着看他,林天行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許諾接過毛巾,自己擦頭髮。

“看你這樣,你知道的吧?”

林天行說:“對不起,他也不想你知道。”

許諾說:“我得去看他。”

林天行知道,她這一去,就是徹底地離開自己的勢力範圍,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那個率真而清純的女孩,總是對他微笑鼓勵他的女孩,他努力了很久,還是沒有抓住他。

許諾已經從抽屜里翻出了訂機票的電話,林天行不安地問:“真的不要我陪你過去嗎?我保證不打攪你們。”

許諾笑,“我這麼大個人了,還會給拐騙不成?那裏是醫院,又不是黑社會總部。”

許諾訂好機票,然後去收拾行李,林天行一直在旁邊看着她忙碌得像一隻小蜜蜂,羨慕另外一個男人,羨慕得眼睛發紅。他相信如果他也重病在床,她也會為了他而操勞的,只是

性質不會相同,同情的愛並不是愛。

“你是愛他,還是同情他?”

許諾聞聲,回過頭去,看到林天行像只被遺棄的小狗一樣蹲在沙發上,於心不忍。

“天行,我謝謝你。”

林天行苦笑道:“我不你謝謝我,我要你愛我。”

許諾走過去,摟着他的肩,用力拍了拍,“我也是愛你的。”

林天行對這個明顯是打了折的變了質的愛有點不屑,但是又捨不得推開不要。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我們當初在鎮上的時候,多快樂。我們一起去游泳,一起幹活,扎花燈,看煙火……”

“每個假期都是愉快的,但是人生不是度假。”許諾說。

林天行一言不發,只是走過去,抱住了她。

許諾靜靜靠在他懷裏,感覺到他身上溫暖的氣息,覺得十分安心。

林天行把她抱着更緊了一些。

許諾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天行,加油!”

上飛機前許諾給劉阿姨打了一個電話,阿姨聽到她要去看兒子,激動得差點要哭出來,反覆叮囑道:“你和他把話說清楚,要他好好看病治療,諾諾啊,阿姨就把他交給你了!”

飛機上的每一秒,許諾都覺得極其漫長,她無數次看錶,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像這時覺得指針走得那麼慢。

下了飛機,她奔去找出租車,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住她。

“二姐!”青毛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你動作可真夠快的!來,烈哥派我來接你。”

許諾上了車,立刻問:“烈哥的病怎麼樣了?很嚴重嗎?”

青毛滿臉憂慮,“很難說,醫生說,如果手術成功了,活到九十八都沒問題。”

“醫生有幾成把握?”

“半成。”

“也……也還算有把握的。只是你一開始也幫着他瞞着我?”許諾的指甲一下掐進青毛的胳膊里。

他哎喲直叫:“烈哥不讓我們說!他說反正手術過後就沒事了,不讓你們擔心。而且到現在為止,檢察院和記者都把他盯得很緊,他是不想牽連你,你上次被叫去問話,烈哥都擔心得沒吃下飯,最近病情突然變嚴重了,他才……”

他不敢把話繼續說下去。

許諾算時間,“半年,居然瞞了我半年了。”

青皮小心翼翼地說,“二姐,烈哥最是不想你知道,而且那時候你又那麼忙,後來病情加重了,他又不想你擔心,你知道的,他對你最好了。”

許諾的心疼得像是被針扎了一樣,趕緊閉上眼睛,不讓淚水流下來。

車繞過市區,開到郊外一個環境優美的療養院,裏面全是一棟棟別緻的白牆紅瓦的小樓房。車停在裏面一棟面積稍大一些的小別墅前,人還沒下車,大門就打開了,幾個穿西裝的男人走了出來,青皮和他們打招呼。

“烈哥在後院等你。”

許諾點點頭,跟着一個護工往後院走去。

院子裏植被茂密,菊花開得十分絢爛,大朵大朵映着夕陽,牆角一株桂樹也開了花,空氣里瀰漫著清雅的芳香。

後院的小游泳池邊,有個男人坐在沙灘椅里看書,白衣白褲,腳邊還蹲着一隻金毛大狗。

護工訓練有素,把人帶到后,點點頭就離開了。整個後院除了兩人一狗,就再無別人。

許諾邁着輕盈的腳步走過去,迎着陽光,視線里的景色有些模糊,那抹白色卻始終那麼鮮明奪目。

大狗察覺到有人過來,警惕地站了起來,男人放下手裏的書,拍了拍他的頭,然後把臉轉了過來。

許諾看到他,開始微笑,一步步走近。

歐陽烈微仰着頭,看向她,語氣如以往一般溫柔親和,“來啦?”

“恩。”許諾走過去,蹲在椅子邊,視線和他持平,“我終於找到你了。”

歐陽烈的手輕柔地摸着大狗的腦袋,嘴角揚起淺笑,“我就知道你還是會找過來的。”

許諾站在椅子旁邊,面帶微笑,輕聲問,“為什麼不告訴我?”

歐陽烈幽幽嘆了一口氣,“理由有很多。”

“我很樂意一條一條地聽。”

歐陽烈笑,“一來我不想你擔心,二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病弱的樣子……”

許諾怔怔。

歐陽烈抬頭朝她溫柔微笑,目光繾綣。

許諾眼裏水光閃動,她跪了下來,直起身子傾靠過去,伸手捧住歐陽烈的臉。

歐陽烈臉上的微笑沒變,深深凝視着她,許諾湊過去,輕輕吻上他微笑着的唇.

第六十九章

太陽落到了樹的背面,陽光一點一點沉了下去,點點碎金撒滿游泳池水波平靜的池面。

歐陽烈摟住許諾的腰,把她往懷裏拉,輕吻着她的額角。許諾便徹底放鬆下來,全身心依偎在他身旁,閉上了眼睛。

歐陽烈看着她輕輕扇動的睫毛,心裏泛起柔柔的疼惜,伸手托起她的臉,細緻地撫摸着。

他抱着她慢慢側過身子去,讓她的腦袋枕在他的胳膊上。細碎的吻落在眉間眼上,順着鼻子,滑到唇上,又深深糾纏住。

久違的吻,不知道遲了多少年。

歐陽烈聞到懷裏女孩發間散發著的清香,就像夏夜裏的一個清涼的夢,被他觸碰到的皮膚,起先都很涼,然後慢慢轉燙,燙得兩人都有點發抖,他覺得即使是夢裏,也從來沒有這麼美好過。

許諾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搭在他的腰上,臉已經通紅,呼吸急促,鼻尖濕漉漉的,像一隻小狗,歐陽烈輕笑着,把她的腦袋按在胸前。

許諾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想到了他的病。這樣一顆強健的心臟,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歐陽烈的指尖在她臉上移動着,一點一點勾畫摸索,好像在確定這個主動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許諾,那麻癢的感覺竄來竄去,傳遞到心裏,狠狠揪住,許諾一個哆嗦,笑着更往他的懷裏鑽去。

歐陽烈抱住她,親了親她的耳朵尖,然後悠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感覺到許諾一下也抱緊了他。

太陽已經有一半都沉在了山那頭,許諾被抱着,並不覺得冷,只是看天色轉暗,終於還是出聲,“進屋去吧?”

歐陽烈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鬆開手。許諾跳下椅子,伸手去扶他,歐陽烈笑道:“我還沒虛弱到這地步。”

許諾窘迫地收回了手,有點不知所措。

歐陽烈看她那模樣,心情格外的好,笑着摟過她,招呼着大狗,往屋裏走去。

屋子裏裝修得十分精緻,並不是歐陽烈的風格,他的家永遠線條硬朗,大氣簡章。一個中年婦女在廚房裏忙碌着,看到歐陽烈,放下手裏的東西,叫了一聲,“歐陽先生。”

“張姐。”歐陽烈說,“這是做家政的張姐,這是許諾,我女朋友。”說著,把許諾摟得更緊了一點。

張姐笑道:“許小姐好。歐陽先生好福氣,許小姐多漂亮呀!”

許諾的臉紅上加紅,好在站的地方光線不亮,劉姐也看不清。

歐陽烈笑得不免有點得意自豪。他拉着許諾的手,把她牽到客廳,青毛和另外一個青年正在那裏等着,看到兩人手拉手地走了進來,自覺地都把視線轉移了過去。

許諾下意識把手往回縮,卻被歐陽烈抓得更緊了。

歐陽烈走過去坐在沙發上,也拉着她坐到身旁。

青毛笑嘻嘻道:“烈哥氣色好多了,趕緊把葯吃了吧。”

茶几上放着葯和水,許諾立刻過去端過來,拿着瓶子仔細看。

“別看了,你又不懂醫。”歐陽烈接過葯吞下,“你要知道什麼,問我就是了。”

青毛察言觀色,沖旁邊的兄弟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悄悄退了下來。

歐陽烈牽着許諾四處看,“這裏挺不錯的吧?本來是要住院的,我不喜歡那地方,市裡也鬧得慌。”

“這裏是挺好的。”許諾說,“阿姨很擔心你的病,可是又怕你壓力大,所以找到我,她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別自責。”歐陽烈握緊她的手,“是我不讓人告訴你的,不是你的錯。”

“可是這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得的是心臟病,又不是——”許諾明智地咬住嘴。

歐陽烈知道她吐不出什麼好話,伸手捏她的臉,許諾笑叫着跳到沙發那一頭去。

“我告訴你吧,不是病,是傷。”歐陽烈說,“舊傷複發而已。”

許諾靜下來,愣愣地看着他,“傷?什麼傷?什麼時候的傷?”

歐陽烈沖她招招手,她就又像那隻金毛狗一樣乖乖地過來,被一把抱在懷裏。這個懷抱帶着溫暖且熟悉的氣息,許諾覺得十分舒服,還忍不住蹭了蹭,歐陽烈露了青色的下巴蹭着她的額角,有些麻麻的疼,她卻沒掙扎。

“你還記得吧,你高三的時候,我出的那場車禍。”

“可是不是已經治好了嗎?”

歐陽烈拉着許諾的手放在胸口,“這裏,殘留了一個碎片,那時候醫生沒辦法取出來。”

許諾直起身來,怔怔地看着他的胸口,歐陽烈身上有很多傷痕,一些是他少年時打架留下來的,一些是那場車禍留下來的,還有一些許諾都不知道來歷。他的胸前的確有一道傷痕,但是許諾也並沒有格外在意過。

“位置太危險了,而且那時候我身體太虛弱了,醫生沒有把握給我做那個手術。這些年來它一直沒動,我本來挺放心,可沒想它突然移動了,上半年我看了醫生,有的說行,有的說不行,後來我爸出了事……總之今年流年不利,等手術完了,我們一起去廟裏拜拜。”

許諾彷徨不安,“很危險嗎?”

“還好。”歐陽烈顯然是在安慰她,“只要不發作,和正常人無異。”

“那發作呢?”

歐陽烈想想,“傳說西施捧心,是因為有心臟病。”

“你發病了就捧心?”許諾笑。

歐陽烈溫柔地拂了拂她肩頭的髮絲。

“沒事的,做了手術就好了。”

許諾雙手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他手心滾燙。

張姐做的飯,清淡可口,許諾緊張了那麼久,如今放心下來,敞開胸懷大吃大喝。歐陽烈吃飽了后,就在一旁不停地給她夾菜,笑眯眯地看着她吃。許諾總覺得他看着自己,就和看着那隻叫獅子的金毛大狗一樣。

晚上許諾就住在這裏,睡在歐陽烈的隔壁。

換了陌生環境,她輾轉反側睡不着,外面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打在玻璃窗上。

許諾下了床,沒有穿鞋,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二樓鋪着厚軟的地毯,她的腳踩在上面,沒有發出聲音。

歐陽烈的房門沒有鎖,裏面一片昏暗,依稀只看得到床上的一個身影。許諾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跪在他的床頭,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歐陽烈的面孔清晰了一些。

他睡着,呼吸均勻綿長。養病以來,他的頭髮有些長了,搭在額頭上,讓他看起來顯得年輕了一些,安詳沉靜的狀態也軟化了他身上的凌厲之氣,還增添了一點軟弱。

許諾伸手輕柔地撥開他的秀髮,手指在他耳背有片刻的逗留,心裏一處地方,變得很柔軟,很柔軟,花兒在那片土地上綻放。

******************

歐陽烈張開眼,看到趴在枕邊睡得正熟的許諾。

天還沒亮,雨已經停了,月亮出來了,月光照進屋裏來,照在她柔軟的頭髮上。

歐陽烈走下床,細緻而溫柔地托去許諾的腳,把她的身子擺正放在床上,然後靠着她躺下。許諾抽了抽鼻子,不安地翻了一個身,歐陽烈摟住她,讓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她似乎是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很快安靜下來,熟睡過去。

歐陽烈微笑着,滿足地,摟着她,也閉上了眼睛。

許諾這一覺睡得滿足,醒來的時候覺得通體舒暢,快活無比。她在床上伸胳膊伸腿,深呼吸。

歐陽烈不在,身旁床單上留有一個印子。許諾蹭上去,似乎還能感覺到余留在溫暖。

她洗了臉,換了衣服,下樓去。

樓下空空,也不見人,只有那隻叫猴子的大狗搖着尾巴走過來,用它冰涼又濕漉漉的鼻子嗅着許諾的褲角。

許諾摸摸它的頭,它站起來,前爪不客氣地搭在她腿上,留下幾個泥印子。

許諾啼笑皆非,伸手給它舔,問:“你主人呢?”

獅子噴了噴鼻子,似乎聽懂了,轉頭朝西側走去。

許諾覺得很好玩,便跟在它身後。

獅子搖頭尾巴一直走到西側一扇大門前,用鼻子把本來就沒關嚴的門拱開一道縫,它也不進去,沖許諾抽了抽鼻子,然後逕自跑去花園玩去了。

許諾走過去,伸手推門。

“很好,沒有惡化。”一個有點熟悉的女聲從門縫裏傳出來。

“沒有就好。”這是歐陽烈的聲音。

女人帶着笑說:“放心吧,你的命到了我的手上,我怎麼會容它跑走?”

歐陽烈也笑了一下。

“你要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歐陽烈說。

女人問:“歐陽,聽說你那個小朋友來了?”

歐陽烈應了一聲,“昨天來的。”

“那,你告訴她了嗎?”

歐陽烈沒說話,半晌后說:“還沒有。”

女人說:“這樣不行的,遲早要告訴她的,長痛不如短痛。”

許諾站在門外一動不動,她聽到歐陽烈說:“我自己有打算。”

女人輕笑,“她還是那麼相信你?”

歐陽烈又沒說話。

高根鞋的聲音,女人走了幾步,“她到底比較單純,是不是?不知道感情,是會變的……”

嘰的一聲響,獅子叼着一個玩具鴨子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衝著許諾使勁搖尾巴。

許諾窘迫當頭,急忙後退,壓低聲音對它說:“你自己玩!走開,走開!”

獅子不管,照舊撲上來,玩具鴨子被它咬得嘰嘰直響!

“諾諾?”書房的門打開了,歐陽烈走了出來。

許諾不敢看他,手裏還不得不抓住獅子的爪子,以免把褲子蹭臟。

歐陽烈問:“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進來?”

許諾聽在耳朵里,覺得字字都是責問,她胸口悶悶的,臉上滾燙,嘴裏就是說不出半個字。

高跟鞋的聲音又響起,女人也走了出來,“歐陽。”

許諾想起了這個聲音,她曾經半夜打歐陽烈的電話,就是她接的。

她抬起頭礎?br/>

一個身材纖細的年輕女子站在歐陽身邊,杏色的套裝,直長發,五官秀麗,有幾分像電視裏的韓國佳人。她嘴角有着淺淺的,不大自然的笑,看着許諾的目光裏帶着打量、評估和一點不屑。

許諾的目光對上她的,很短暫的接觸,然後閃避開,不過許諾可以知道她肯定笑了。

歐陽烈吹了一聲口哨,叫走了獅子,他拍拍它的頭,它就立刻安分地蹲在他的腳邊。

臭狗,這時候倒聽話了,許諾瞪了獅子一眼。

歐陽烈看了看身邊的女子,又看了看低頭看別處的許諾。

“我,介紹一下吧,這是許諾,你認識的。諾諾,這是容醫生,我的主治醫生。”

許諾不得不抬起頭來,沖對方打招呼,“容醫生好。”

容文君也笑了笑,“許小姐好。”

許諾同她面面相覷,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容文君倒是大方許多,笑道:“總聽歐陽提起你,說你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妹妹,我一直都想見你,今天終於是見到了。”

許諾覺得這句話哪裏說得讓她很不舒服,她沒應。

容文君笑容有點僵,歐陽烈站在旁邊,顯然不打算參進女人們的對話里來。她只好自己圓場,“我還有事,先走了,歐陽,葯要定時吃,別讓我擔心,知道了嗎?”

“你說過很多次了。”歐陽烈無奈地笑。

容文君嗔道:“嫌我煩了?”

“怎麼會?”歐陽烈說,“我的病還需要你來治呢。”

容文君笑顏嫵媚,“知道我掌握着你的命就好。”

她沖許諾點點頭,提起工具箱,步履輕盈地離開了。歐陽烈吩咐司機送她,她出門前,停了半刻,側過身去,伸手在歐陽烈肩臂上輕輕拍了拍,動作自然流暢,全然沒有半點不當之感。

許諾看她走出了門,沒理歐陽烈,轉過身去招呼了獅子往後花園走去。

七十

花園裏,花工正在修剪灌木。獅子歡樂地叫了一聲,撲到落葉對里玩耍起來。

許諾坐在一處高高的花台上,腳懸着,晃來晃去。獅子又撲過來追着她的腳玩。

“怎麼不吃早飯?”歐陽烈端着一個餐盤走進院子裏來。

盤子上放着豆漿油條和包子。許諾看了一眼,肚子開始咕咕叫。歐陽烈笑,把盤子放她膝頭。

許諾拿起油條大咬一口。油條炸得香酥可口,豆漿又濃又熱,她吃得津津有味。

歐陽烈看到她光着的腳,“這都幾月份了,怎麼出門連襪子都不穿一雙?”

“來得急,忘了帶替換的。”許諾嘴裏含着食物,口齒不清。

“一會兒出門,去超市裏買幾雙吧。”歐陽烈說著,蹲了下去,將許諾冰涼的腳攏在手裏。

許諾愣了一下,感覺到他手掌的溫暖。她笑了,縮腳,“別,臟呢!”

“有什麼髒的?”歐陽烈不管,繼續用手暖着她的腳,“寒從腳下起,還是你教我的。”

“這是常識好不好?”許諾不掙扎了,只是臉有點紅。

歐陽烈抬起頭來,笑着問她:“好吃嗎?”

許諾不答,將油條遞過去。歐陽烈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呀!”許諾忽然想到,“你身體不好,能吃油炸的東西嗎?”

“你當我是豆腐做的嗎?”歐陽烈半跪着,把許諾的腳放在膝上,“我出毛病的地方是心臟,又不是消化系統。”

許諾放下心來,笑着繼續吃早點。

吃完了早飯,兩人去便利店買了襪子,然後去小區里遛狗。

昨日來得匆忙,沒仔細看,現在才發覺這裏環境幽雅,乾淨整潔。因為人少,小鳥可以放心大膽的在地上跳來跳去。獅子沒有被栓着,於是到處去撲鳥。

歐陽烈拉着許諾的手,慢慢的走。小區中心有個湖,湖邊有長凳,昨天一夜風雨,凳子上都鋪滿了落葉。兩人無處可坐,只好依偎着站在湖邊,看了一陣風景。

起風的時候有點涼,許諾打了一個哆嗦。歐陽烈鬆開她,把外衣扣子解了開來。

許諾看着他敞開的衣服,嘿嘿直笑。

“傻笑什麼?”歐陽烈輕喝,“不想就算了!”

許諾趕緊鑽進他懷裏,被他用大衣緊緊包住。

兩人這樣看上去,就像被裹在一個大蛹里。許諾的頭髮拂着歐陽烈的下巴有點癢,他低頭吻了吻她。

回去后,青毛他們已經在屋裏等着了,帶來了一些工作文件需要歐陽烈簽署。歐陽烈帶着下屬去了書房。

許諾百無聊賴,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上看影碟。高級家庭影院放《變形金剛》果真夠味,整個屋子轟隆隆的響,彷彿窗外就有一個外星機械人。許諾看得全神貫注、津津有味,手心直冒汗。歐陽烈辦完了公事,進來找她,她壓根沒發覺。歐陽烈覺得好笑就在她身後坐下一起看。

等片尾曲響起,許諾才興奮的揮了揮拳頭,活動渾身關節。歐陽烈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差點把她嚇一跳。

“忙完了?”許諾笑着問。

“差不多了。我們去吃午飯吧。下午容醫生還要過來,給我打針。”

許諾哦了一聲,然後下床低頭找拖鞋。她的頭髮搭了下來,遮住臉,歐陽烈只看到她潔白修長的頸項。他心裏一動,決定聽從本能的召喚,走過去彎腰抱住她,輕吻上那片清涼的肌膚。

許諾微微顫了一下,便靜靜的由他抱住。

歐陽烈低聲說:“謝謝你來了。”

許諾眨了眨眼睛,轉過身去擁抱了他一下。

張姐做了紅燒牛腩和酸炒田雞,都是許諾愛吃的菜。歐陽烈有他自己的食譜,十分清淡卻營養。許諾看着他的清粥小菜,咬着筷子笑。

“誰給你寫的食譜,怎麼全是你不愛吃的菜?”

“容醫生啊。”歐陽烈意興闌珊的用筷子挑着碗裏的菜,“雖然不喜歡,但是她也是為了我好。”

許諾挑了一下眉毛,繼續埋頭吃自己那份。

下午歐陽烈的下屬又來了,進了書房就沒再出來。許諾自己帶了筆記本,乾脆開始做沒完成的工作。

容文君走進客廳的時候就見到許諾半躺在沙發上,玩着電腦,全神貫注。

容文君輕咳了一聲。許諾看到了她,放下電腦站了起來。

“容醫生來了。烈哥還在書房裏,我這就去叫他。”

“沒事,我去吧。”容文君攔下了許諾,口氣老練的說,“男人就是這樣,工作起來不要命,都不知道要珍惜自己的身體。”

說完,看向許諾,等她的答覆。許諾茫然的回看着她,好象一點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容文君不免有點尷尬,冷了場。

許諾照舊茫然的盯着她,盯得容文君又惱又羞。

幸好歐陽烈及時從書房裏走了出來,一聲招呼打破了兩個女人之間的僵局。

許諾去廚房幫張姐準備茶點,容文君在一邊給歐陽烈做檢查。

許諾熟練的給水果去皮切塊,張姐讚賞的說:“許小姐一看就是能幹的人。”

許諾不好意思,“張姐,叫我小許就行了。我家裏開旅店的,從小就幫大人做事,都習慣了。”

張姐笑道:“我就說歐陽先生好福氣。”

許諾從廚房往廳里瞧,容文君正在給歐陽烈聽診。歐陽烈解卡了上衣坐在沙發里,容文君手持聽診器放在他肌肉結實的胸前。

許諾哼了哼。

“許小姐可要看緊咯。”張姐小聲說,“歐陽先生多優秀啊,女人都會搶。你可要看緊咯!”

許諾好奇,問:“張姐知道還有幾個?”

張姐笑,“那些小護士,哪個不是看到歐陽先生就直了眼的。容醫生會刷手段,到後來,只有她一個人來給歐陽先生看病了。”

許諾撇了撇嘴,“是嗎?”

張姐和她端着茶點走了出去。容文君那邊也結束了檢查,為歐陽烈掛上了點滴。

容文君皺着眉頭看了看盤子裏的吃食,說:“歐陽,這些你都不能吃。許小姐,給歐陽烈倒杯清水就可以了。”

許諾錯愕,張姐立刻說:“我這就去。”

歐陽烈說:“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容文君秀眉一豎,嚴厲不失嫵媚道:“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歐陽烈只好笑着退讓一步,“我知道了。”

容文君神色一轉,柔情款款的說:“你呀,現在嫌我煩,將來還得回頭來謝我!”

“怎麼會?我怎麼會煩你?”歐陽烈不認同。

張姐把清水端來了,容文君伸手去接,她卻轉身遞到了許諾手裏。容文君一愣,許諾已經走了過去,把水遞給了歐陽烈,然後順着坐到他身邊。

歐陽烈喝了兩口水,又把杯子放回到許諾手裏。

那邊青冒他們吃着茶點,讚不絕口,“張姐,今天做水果沙拉可真好吃!”

張姐笑道:“我哪裏會做那個外國人吃的玩意兒。那是許小姐做的!”

青冒他們立刻讚美:“二姐手藝是越來越好了!”

容文君自己端着一杯紅茶靜靜喝着,微笑着看着熱鬧,一臉溫柔縱容的笑。許諾背後一涼,打了個顫。

歐陽烈拿過她手裏的杯子放到茶几上,然後握着她的手,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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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愛(美人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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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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