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開源節流
匆匆離開茶樓，白少寒心浮氣躁不知該去何處，順腳就到了含香園，看着柳如煙柔情似水、恬靜安然地彈着琴，聽着柔和清心的曲調，他漸漸恢復了平靜。
女人就該這樣溫柔嫻淑，安安靜靜的呆在家裏相夫教子，閑了彈彈琴做做女紅，而不是出去拋頭露面爭強好勝。
如煙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藍楓要不要追求筱筱與自己何干？如果筱筱能喜歡上他從而解除蘇白兩家的親事最好不過了，自己何必要煩躁呢？
不，自己不是為這個煩躁，絕對不是。白少寒猛地甩甩頭，想甩去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困惑，對，應該是困惑，自己不是煩惱，只是困惑而已，困惑筱筱怎麼突然變得那麼仁慈，那麼有魄力罷了。義賣會、孤兒院，聽說全是她一手策劃的，太令人難以置信了。找到了令自己煩躁的原因了，歡愉的感覺浮上白少寒陰霾多日的心頭，但困惑依然未解，他又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他對她動心了！看着白少寒時憂時喜地出神，柳如煙心灰意冷，黯然神傷。那樣一位美麗聰慧、心地善良的女子，想不喜歡她都難。難怪在廟裏時她會責備自己不懂如何助人，當時還覺得她鐵石心腸，卻不料她竟然如此深謀遠慮！孤兒院！給孩子們一個安身之所，讓他們生活無憂才是真正幫助他們的好方法。慈悲之心人皆有之，但像她這種大慈大悲有幾人能做到？雖然說能做到如廝地步必須有萬貫家財方可，但有萬貫家財的人又何止她一個！這樣的女子，值得他愛！
蘇白兩家的婚事推遲了，是蘇家提出的，應該是她的主意吧。以德報怨，她這種胸襟令人汗顏，那日白少爺因為自己受傷而對她百般羞辱，自己還提心弔膽的擔心她會來尋仇，沒想到卻風平浪靜彷彿根本沒發生過一樣。換了別人若不是鬧個天翻地覆直接退婚就是直接逼婚，不管是退婚還是逼婚，罪魁禍首的自己都是千夫所指……
一滴清淚落到琴上，她默然低顧，停止撫琴，小小的淚珠正好掛在琴弦上，欲落未落，折射着太陽的光芒，泛起螢螢的水彩，緩緩抽出潔白的絲帕，輕輕擦去那微不足道的淚滴，一道擦去的，還有她的希望，她的夢想……
“如煙，怎麼停了？”
“可能是太久不上油了琴弦有點緊，感覺手指有點痛。”就着起身的姿勢，她微微側身，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朝他婉然一笑。
“受傷沒有？”白少寒走到她身邊，執起她軟若無骨的玉手細心檢查她的纖纖十指，“還好沒受傷。”
她輕輕從他掌心抽出自己的雙手，那雙堅實溫暖的大手不是屬於自己的……
“您今天不忙嗎？”他很少大白天的就泡在這裏，看他來時心浮氣躁的，像是和誰嘔氣了。
再忙也沒那個人忙。沒覺察到她的百般愁腸，白少寒隨口答道，“不忙。你悶嗎？悶了我陪你出去走走，今天天氣不錯。”
“不用了，我覺得身子有點乏，不想出去。”柳如煙委婉地拒絕，陪自己出去？他們名份已定，如此非常時期，何苦找事呢？他應該也只是失言而已吧。她自嘲地苦笑。
柳如煙弱不禁風、柳眉輕蹙的嬌柔看得白少寒心疼。
筱筱活潑好動，從小到大都極少病痛，精神比如煙好得多了，連臉色也比她紅潤，她們二人，一個像水，一個像火……又亂想了！白少寒忙定下神溫柔地說：“你要多出去走動走動，這樣對身子有好處。”
“是。”柳如煙柔順地應了，不再作聲。
房內瀰漫著淡淡的幽香，令人心平神寧。
糟糕！突然想起一事，白少寒暗呼不妙，依人昨天三番四次叮囑自己一定要運三百石大米給筱筱，自己竟然給忘了！完了，依人會恨死自己的。
“如煙，我還有事，你好好歇着，我先走了。”他猛地起身急急地向門外走去。
“我送你吧。”柳如煙說。
“不用。”話音未落，他人已到了數丈外。
她走到門邊痴痴地目送他遠去，直到完全不見了他的身影……
“小姐，回屋歇着吧。”翡翠關切地說。
“唉……”柳如煙幽幽地輕嘆，轉身走回房中坐到窗邊的梳妝枱前，端詳着鏡中蒼白的自己，悵然失神。
小姐又這樣了！翡翠靜靜地立在她身後憐憫地看着她，每次白少爺一走，小姐就失魂落魄、愁眉不展的，真讓人心疼。都說紅顏薄命，小姐貌若天仙卻墜入風塵，好不容易碰上白少爺懂得憐惜她，偏偏又遇到蘇家小姐。蘇家小姐與白少爺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小姐又豈是她的對手？上次蘇小姐來時凶神惡煞地刺傷小姐惹得白少爺大發雷霆，還以為他們的親事會就此告吹，小姐終於等到了出頭之日，可沒想到事情卻又突發變故，蘇小姐突然大發善心辦什麼孤兒院，如今談起她人人都把她誇得天仙一樣，唉……小姐，怕是更無望了。可憐的小姐……——
“你怎麼來了？”剛下馬車就看到天使院的門前有個人在踱來踱去，走近一看竟然是柳如煙，蘇筱筱愕然地叫問道。
“蘇小姐。”柳如煙優雅地朝蘇筱筱行禮。
“你來幹什麼？”連跟班都不帶一個，她膽子可真大，就不怕自己“欺負”她？蘇筱筱暗暗提高戒備，不知她意欲何為。
“聽說蘇小姐辦了個孤兒院，我是來捐款的。”柳如煙淡然地道出來意。
“捐款可以直接捐到錢莊，不用拿來這裏。”
“蘇小姐是不想見到如煙嗎？”柳如煙默默凝視着蘇筱筱，眼中有着淡淡的失落。
不想見她？說得真委婉，她是想說自己不敢見她吧，切！不幹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自己為什麼要“不想”見她？何況還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誰怕誰啊！
“哪裏，只要是關心孩子們的善心人士我都會歡迎。進去再說吧。”蘇筱筱大方地領着她來到自己休息的地方。
“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請蘇小姐不要嫌棄。”
哇，這還是小心意？眼尖地瞥到銀票上的數字，蘇筱筱在心中暗暗換算，上面的金額足夠普通三口之家用一年的了，出手這麼大方，是因為是慷他人之慨不心疼還是來故意來示威，顯擺白少寒對她有多好？
“柳小姐，這錢太多了，你不要留着自己用嗎？”
“孩子們比我更需要。還是……”柳如煙唇邊泛起個苦笑，“蘇小姐您嫌這錢臟？”
“柳小姐誤會了！”她這人怎麼都是自己貶低自己？□也是一種職業，呃，雖然是種不道德的職業，她的錢也算是“勞動”所得。蘇筱筱忙解釋，“我只是覺得你也不容易，盡到心意就可以了。”
“那就請蘇小姐收下吧。”
柳如煙一臉的堅定，蘇筱筱不好再推辭，“既然如此，就不客氣了。”
她接過銀票，遞給一旁的玲瓏，“玲瓏，你交給帳房那邊讓他們記下這是柳小姐捐的。”
“是，小姐，”玲瓏應了，接過錢票后依然直直立着不動。有了前車之鑒，她決定一定要緊緊跟着小姐，決不讓那個女人有機會。
這丫頭防備之心比自己還強。瞥到玲瓏臉上明顯的敵意，蘇筱筱無奈，唯有隨她。
“我代孩子們謝謝柳小姐的好意了。”蘇筱筱客氣地說道，擺出送客的表情。
柳如煙識趣地起身，“您還有事要忙，我不就打擾了。只是如煙還有一事想問。”
“請說。”
“我以後能不能常來？”
她來幹什麼？自己可沒空陪她聊天。蘇筱筱有些為難地說：“當然可以，只是我可能會比較忙，沒辦法招待你。”
“您誤會了，我是想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照顧這麼多孩子，您一定需要人手吧，我雖說什麼也不懂，但洗洗刷刷縫縫補補的還能做。”白天都閑着沒事，既然他讓自己出來走動走動那就走動吧，總好過虛渡光陰吧。
送上門的免費勞力？蘇筱筱瞥了眼她的手，十指纖纖嫩若水蔥，不怕弄粗了？對她來說，手可是求生的一大本錢，如果是粗糙難看佈滿老繭的手在彈琴舞蹈，有誰願意看？若是某人以為自己公報私仇虐待他的小親親，豈不是自找麻煩？
“柳小姐想來我們自然歡迎，只是這種粗活你可能幹不慣。”蘇筱筱溫言婉拒。
“這不算什麼。”能苦得過自己當年沿街乞討受盡欺凌，苦得過被老鴇逼着學藝動輒非打即罰？柳如煙無謂地說。
“既然如此，你來了后可以去找王嬸，讓她給你安排。”看她說得輕巧，就讓她試試，堅持不了她自然會知難而退。
“蘇姐姐，蘇姐姐。今天要我們幹什麼？”藍翎像個孩子似的興沖沖地邊叫邊蹦進來，見房內有生人，頓時放慢腳步恢復斯文的淑女樣，“蘇姐姐，你有客人在啊。”
“小翎，你們來啦。”蘇筱筱朝她們打招呼，“先坐坐，我還有客人在。”
“是你？”白依人跟在藍翎後面，見蘇筱筱的客人竟然是柳如煙，不禁大吃一驚，她不悅地瞪着柳如煙，“你來幹什麼！”
“我……”柳如煙驚慌地避開白依人的怒視，緊張地絞着手中的絲帕，“我是……”
“這位柳小姐是來捐款的。”看在她捐了那麼大一筆錢的份上，蘇筱筱好心地幫她一把，“依人，你們認識啊。”她明知故問。看這兩人的情形根本就是早已認識，果然只瞞着自己啊。
不過，看來白依人對柳如煙也不是很滿意，應該說是很不滿意，以前即使要刁難自己，表面上還裝得客客氣氣的，可對柳如煙卻連面子都不給了。可憐柳如煙，小姑子這關都過不了，怎麼見公婆？
聽蘇筱筱這麼一問，才省起不能讓蘇筱筱，輪到白依人緊張了，她忙道：“不認識。”
自從上次在茶樓想為難蘇筱筱不成藍翎和沈曉月反被蘇筱筱收賣了過去后，隔三岔五的她們就跑去找蘇筱筱要些美容的小竅門，後來連穿衣打扮都要跟蘇筱筱學，跟她學什麼揚長避短突顯個性，白依人一向多與藍翎她們來往，她們整天要找蘇筱筱，她雖然很不情願，也只能跟着。再說了，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就算討厭蘇筱筱但她的美容小竅門卻讓人喜歡，藍翎她們都變更好看了，她豈能落後於人？再且這段日子下來，感覺蘇筱筱真的有了很大改變，沒有以前那麼惹人討厭了。如果一定要從蘇筱筱和柳如煙二者之間選一個當自己的嫂子，起碼選蘇筱筱不會讓人笑話。
“我幫你們介紹一下，這三位是白依人小姐、藍翎小姐、沈曉月小姐，這位是柳如煙柳小姐。”蘇筱筱裝做信以為真似的為她們介紹，那幾人亦裝模作樣的如初次相見般神情自若地互相打招呼。女人果然天生就是演員啊！她不由得感嘆。
和白依人等客套完，柳如煙急急地告辭了。
柳如煙後腳剛邁出房門，沈曉月就忍不住抗議，“蘇姐姐，你為什麼要理她那種人？”
“她怎麼了？”蘇筱筱佯作不解。
“她，她是青樓女子。”沈曉月吞吞吐吐地說。
“那又怎樣。”蘇筱筱眨着眼睛無辜地問。
“你怎麼能跟那種人來往呢？會有失你的身份的。”沈曉月忿忿不平。
“她是來捐款的，怎能拒絕呢？”蘇筱筱愁眉深鎖。
“蘇姐姐，她那種人的錢不要也罷，你缺錢我讓爹爹明天就給你送來。”
太容易拐了，不好玩。沈家有她這種敗家女真是不幸啊！呵呵，還好她是敗來給自己。
“曉月，你心腸太好了！錢先不用送過來，只是快到冬天了，孩子們要做冬衣了，你能不能跟你爹說把你們家的棉花便宜點賣些給我們？”
“不就是棉花嗎，還說什麼賣不賣的，我明天就叫爹派人送過來，”沈曉月豪氣地道。
“那就太感謝了。哪天我有空了親自到你家向沈老爺沈夫人致謝，能生出你這麼溫柔善良的女兒來，想必他們也是非常善良的好人。”
“蘇姐姐客氣了。”沈曉月被拐了還不知道，逕自沉浸在蘇筱筱的甜言蜜語中。
“蘇姐姐，你好像早知道柳如煙的身份？”藍翎見蘇筱筱聽到柳如煙是青樓女子時一點也不驚訝，好奇地問。
“聽說過她。”
“你從哪裏聽說的？”白依人緊張地問。她偷偷瞪了眼藍翎，好不容易才混過去，藍翎又提那個女人。
“偶爾在街上見到，覺得她長得挺好看的，就問了一下，才知道她是怡春樓的紅牌姑娘。”蘇筱筱瞎掰。
“就這樣？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什麼？”白依人屏住了呼吸，慌張地盯着蘇筱筱。
“沒啦。”過去的已經過去，從此她與自己無關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人你還知道什麼？”
“沒有沒有，我什麼也不知道。”白依人忙撇清。
此地無銀三百銀，小女孩家家的心思太單純了。蘇筱筱暗暗好笑。
“對了，蘇姐姐，今天要我們做什麼？”白依人積極地問。
轉移話題，聰明。
“今天你們幫着孩子們量一下衣服的尺寸好幫他們做冬衣，他們長得快，你們記得量的時候稍微要放大些。”
“知道了。”白依人等興緻勃勃，“蘇姐姐，咱們馬上開始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