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琢磨歸琢磨,最終解釋權還是要歸老闆大BOSS的。
沒辦法,唐話眉還是繼續囧。
因為想當初她初進這家名字起得美輪美奐的公司的時候,眼前的老闆大BOSS可是拿她當初進賈府的林MM,儼然一副王夫人的架勢對她諄諄教導:“別的沒什麼,就是我那表侄脾氣古怪有點不合群,你沒事別去招惹他就對了。”
後來才知道,所有適齡女子進公司,都免不了這必經程序。
所以,她就乖乖地離那個姓方名揚的不苟言笑的公司副總兼設計部經理如同地球跟火星那麼遙遠。
其實人家也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從理論上來講,地位上雲泥之別導致他們幾乎沒有任何交集,從實踐上來看,即便是B1地下停車場的偶爾相遇,方副總也是匆匆來去,拿她當空氣。
再說了,她是速派奇,人家可是廣本,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嘛。所以,她想得很開。
其實,要真說將開來,她唐話眉也是公司一朵奇葩,雖然她總是很嫌棄自己腿短手短還嬰兒肥,但總有不長眼的客戶誇她長得像李兆基那個新鮮出爐的兒媳婦徐子淇,要知道,那可是天涯上面被一干已婚未婚女子交口艷羨評頭論足的人物,滿臉福相啊!雖然人家是真老虎,她只是那個類犬,但是,好歹也沾點兒光不是?
再加上話眉天賦異秉,一向唾棄淑女路線,口無遮攔,傻乎乎什麼都不計較,又詼諧風趣,所以一干淑女包括老闆大BOSS有事兒沒事兒都愛捎上她,簡直是居公司必備,出門旅行宴會不可或缺的無印良品。
這年頭,《杜拉拉升職記》都出到第二部了,有她這樣的職場同事,簡直比恐龍還要稀缺!
所以,某天中午,唐話眉剛忙消停下來,大腦脫線般靈光一現脫口而出:“我發現方總長得像一個人!”
儘管一乾娘子軍忙得累死累活狗般喘氣,還是有人肯敷衍她:“像誰?”
話眉鄭重地:“長了頭髮的葛大爺。”
一陣靜默,然後爆笑,然後,有人不懷好意地繼續敷衍她:“葛優?為什麼呀?”一個是怎麼看也算得上是風度翩翩的青年才俊,一個是號稱是演技派的確也跟偶像派毫不沾邊的大明星,橫過來看豎起來看,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吧??
所以說,小人輕,必有禍,唐話眉剛得意洋洋地:“因為他們都一式一樣的,笑起來像貓,不笑起來像老鼠。”
然後,幾乎是同一秒鐘,她就看到那個貓鼠混合體靜悄悄地,面無表情地從已經呆若木雞的她們面前施施然走過。
然後,現在,老闆大BOSS竟然哪壺不開提哪壺地:“那個客戶有點麻煩,先前三個設計師都搞不定,這樣吧,讓方揚開車送你去,有事也好有個照應。”
十分鐘之後,五雷轟頂的唐話眉已經穩穩地坐在她一度很艷羨的,那輛的確是稱得上風馳電掣的飛度車上。
她還有點戰戰兢兢。
無他,只是有關那輛車的坊間傳聞――“飛快的度過一生”。
“唐話眉?”
“到!”
“……”
“唐-話-眉-??”
“到!!”
在沉默的氣氛中已經昏昏欲睡的唐話眉被突然間驚醒。然後,她幾乎是本能地脫口而出。乾脆,俐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可以在瞬間驚醒瞬間入睡,然後再瞬間驚醒。周而復始。
沒有人會知道,在這樣的反反覆覆背後,到底曾經隱藏了什麼樣的塵封印跡。
她寧願徹底忘卻。
永遠。
開車的那個人斜斜看了她一眼,看不出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語氣略帶諷刺地:“唐話眉,你可真夠健忘的!”
“啊?”話眉一時間忘記了他非常難打交道的坊間傳言,傻乎乎地,“你怎麼知道?”
奇怪,他千里眼順風耳?
碰巧遇上紅燈,那個人用手敲敲方向盤:“小姐,麻煩你把你的隱形眼鏡擦擦亮,看看我到底是誰!”
咦?這種口氣,似曾相識啊。唐話眉的嘴巴繼續呈自由落體狀。這、這、這是那個平時看上去很黑社會很山口組很黃世仁的方副總誒?
她很仔細很小心很謹慎地看向那個似笑非笑的傢伙。不看還好,一看,她就突然發現,真的、彷彿、好像、或許……這個人……真的……有一點點面熟……
可是,她在國內只待到初三那年的暑假,然後……
她大腦里突然搭對了某根線一般,脫口而出:“你是――柏揚???”那個曾經威脅過她恐嚇過她的不良少年!
怪不得,她居然會被他現場抓包。冤家路窄嘛!
方揚顯然很滿意她的反應,含笑地:“現在倒是一點都不怕我了嘛!”想當初,一句戲言就能把無知單純的她嚇得落荒而逃,如今居然敢背後嚼他舌頭。
可見,個頭不長,全長膽上了。
“你以為我還那麼好騙啊。”唐話眉也笑。十五歲那年,那個無限倒霉的傍晚,好死不死撞見他在街角旮旯里偷偷摸摸抽煙,剛想悄悄躲開,被他一句“站住!敢告訴老師我叫你明天就轉學!”完了還陰惻惻地:“給我聽清楚了,明天我有空再來找你!”嚇破了膽,一路哀怨連連地回家。她彷彿還可以清晰看到,斑駁的樹影下,自己那個小小的垂頭喪氣的背影。
笑着笑着,她突然想起來什麼:“你怎麼改名兒了?”她吐吐舌頭,心情輕鬆所以口無遮攔,“你媽改嫁,所以改跟你媽姓了?”
方揚握着方向盤,心情看上去也很輕鬆地更加口無遮攔:“瞎說,你媽才改嫁呢!”
唐話眉低了低頭,只是片刻,她抬頭,笑得很燦爛:“她沒機會了啊。”
方揚沒在意她的話,繼續敘舊:“聽說你後來出國了?”記憶中的她還是那個小小肉肉的童話頭女孩,一轉眼,居然也明眸皓齒起來,他乍一見到她,還真沒認出來,以為就一個普普通通的白骨精海龜美女,這樣的女孩子,工作關係,他見得太多了。
他於同事關係向來疏遠,來飛鳥之城裝飾打工也純屬跟表弟關係鐵而幫忙性質,平時獨來獨往慣了,如果不是那天她語出驚人,他還真不一定想得起來。
不過,偌大的城市,居然還能碰到幼年同學,本來很煩郁的心情,沒來由心底一陣淺淺的暖意。
而且,似乎,唔,心裏約略拼出了一絲絲事情的原貌……
話眉點頭:“是啊,去了法國,大學畢業就回來了。”
“哦。”方揚點頭,一抬頭,“到了。”
這是一個環境幽靜優美的別墅區。
他們現在正站在一棟聯排別墅門口,摁響門鈴后,等了約莫三四分鐘,終於有人來給他們開門。
一見來人,唐話眉倒吸了一口冷氣。
什麼李嘉欣黎姿舒淇……統統給我靠邊站!她這個盜版徐子淇,更是無處可遁,插翅也難逃。
可見,美女真的是比出來的。
眼前的這個女子,似乎只有千年前的那個女子可堪匹配――
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再加上眉間似有若無的淺黛色和盈盈如水般雙眼,唐話眉不爭氣地瞪大雙眼,下巴在地心作用下越拉越長,越拉越長,直至趨近無限。她身旁的方揚一時也沒了聲音。
既然是美女,對眼前的這一幕自然習以為常,她不動聲色地瞟了他們一眼:“找誰?”
乖乖,美女連聲音都是天籟級的,雖然溫度低了一點,但是,唐話眉很是受用,彷彿大夏天吞了一大杯可口的雪糕,連忙笑眯眯地:“我是飛鳥之城裝飾城的設計師,我叫唐話眉,”她雙手奉上名片,“這是我的……”
美女瞟了她一眼,淡淡地打斷她:“你們老闆叫你來的?”
“啊,對對對。”唐話眉連聲附和,很高興地兼職應聲蟲。
美女又瞟了她一眼:“唐話眉?”話眉沒有留意到她話音里一絲絲的微妙,一絲絲的耐人尋味,還有一絲絲的古里古怪,繼續點頭,“對,我們林總說,你對先前我們公司派來的設計師不是很滿意,讓我們來看看。”她總算想起來要介紹身旁的那個人了,“這是我們公司的方總。”
奇怪的是,方揚鴉雀無聲,就連招呼也沒有,逕自鼻孔朝天。唐話眉頓生欽佩之心,連她這個同性都被眼前的美色所迷,身旁的這個人,居然視美女如糞土,實在難得!!
更奇怪的是,不僅他不吭聲,就連對面的那個美女,也彷彿自動跳過這個身高達185的魁梧大漢,轉身就朝裏面走:“既然如此,你們進來吧。”
這是一片風景區,依山傍水環境優美,所以,傍着這片地方建起來的別墅區就叫做優山美地,歐式風格,造價不菲。
唐話眉一進門,就驚訝於房子內部空間的寬敞明亮,通透性非常好,只是片刻,她便恢復職業習慣,挨次仔細觀察起來。美女不發一言,跟在她後面。
唐話眉回身,依然很職業地:“請問您貴姓?”
“木子李。”
“哦。”唐話眉點點頭,眨眨眼,奇怪,剛才還沒怎麼覺得,怎麼現在似乎越看這個女孩越覺得面熟,她用眼神詢問方揚。
不愧為同學一場,方揚簡潔地:“你平時不看經濟頻道的《城市房產》這檔節目嗎?”關注房產跟裝修市場的一檔生活化節目,收視率頗高。
唐話眉恍然大悟,再次為自己BH的識人眼光懺悔:“啊,你是李欣蕤。”好繞口的名字,偏偏K市80%的人都能叫得出來,沒辦法,太紅了嘛。
也怪不得她認不出來,原來淡妝的李小姐比起電視裏的濃妝,還要迷人啊。
李欣蕤習慣了她的反應,挑挑眉:“我已經給你們公司兩次機會了,如果這次還不成,那就別怪我另擇他人了。”
唐話眉心裏有點打鼓,上兩次派來的設計師也不是等閑之輩啊,一個得過市級獎,一個還得過省級獎呢。不過,表面上,她還是陪笑:“這樣吧,李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仔細看看這個房子的構造,我們邊看邊談好嗎?”
出了門,上了車,唐話眉長舒一口氣:“哎。”
方揚回眸:“怎麼了?”
唐話眉苦着臉:“你不覺得她的要求之高,之繁瑣,之複雜,之恐怖,已經遠遠遠遠超出了我們公司的資質等級嗎?”她皺眉,下定決心,惡狠狠地,“等下我要勸勸老闆,反正遲早被拒,在她沒有PASS掉我們之前,最好搶先PASS掉她!”至少可以保住面子!
三個小時下來,對這個美女最先的垂涎之情,已經被頭大如斗取代。唯女子跟小人難養也。而且,美麗女子比一百個小人還要難養!
“你休想。”方揚不緊不慢地,“這個案子老闆志在必得,而且只收成本價,這裏面的原因,不用我明講了吧。”
多好的宣傳平台,眼前的這小丫頭真是幼稚。跟當初一樣。
話眉一呆,可憐巴巴地:“那怎麼辦?”
方揚嘴角朝上揚:“涼拌啊,”他難得心情這麼輕鬆地,而且聽上去有點陰惻惻地,“她也沒有完全把路給你堵死,還不是讓你過兩天給她出份設計草圖嗎,你晾她幾天。”
“啊?”話眉皺眉,“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方揚反問,“反正她這是婚房,慢慢來,又不急。”他嘴角露出一絲略帶玩味的笑,“再說,她很忙,忙着工作,忙着應酬,忙一些沒頭沒腦不相干的事兒,就是不忙着嫁人,所以,你不用急着當太監。”
話眉打了個哈欠,沒有在意他的話,更沒有在意他的弦外之音。
片刻之後,她突然直起身:“啊?李欣蕤,她,有男朋友?”她懷疑地,“你怎麼知道?”
方揚一笑:“我?”他故意逗她一般,“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他從後視鏡里看她,心裏補了一句,男朋友?呵,還跟你是舊相識呢。
呵呵,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他前陣子心裏的陰霾,頓時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