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跟蹤而來的人

第八章 跟蹤而來的人

一把大鎖掛在禮堂的大門外。泉在猶豫片刻后繞到後方查看有沒有其他的入口。一個男生正在獨自往外搬動道具。泉準備往裏走,被他叫住。同學,這裏不可以隨便進的。</p>

哦。泉急中生智,從包里拿出紙筆解釋說,我是校報的記者,因為昨天的演出很成功,反響熱烈,所以派我來採訪的。</p>

男生聽到果然很高興,不過還是問了一句,你的證件……?</p>

是這樣。泉急急地解釋,我是新人沒經驗,昨天又激動失眠,所以剛才發現過來的時候把證件落下了。我可以把名字班級統統告訴你,只是一定要讓我順利完成這次的任務啊。說到最後聲音帶一點哭腔了。</p>

沒事沒事。男生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說,可能覺得自己太過嚴厲。你請進吧。</p>

泉隨着他走進了後台。男生介紹說,後台主要有三個房間,化妝室,道具間,演員休息間。平常社員們開會,討論劇情也在休息間裏進行。</p>

泉打斷他指着一間黑漆漆的屋子開着半扇門問,那是什麼地方。</p>

男生推開門讓光線透入,泉看到一片凌亂,舞台上顏色鮮艷的衣服掛成一排排,有些搭在背景板的邊緣,箱子開着大口塞滿各種奇怪的道具,長椅桌子錯亂地架在一起,地上到處散落着絲巾,冠冕,珠串之類的小東西。男生用腳掃開一些走到一排服裝前翻檢着說道,這個房間陰暗潮濕,東西會發霉變色,所以天晴的時候就會整理一些出去晾曬。如果任由它壞就太可惜了,因為它們的做工都很精緻逼真,是歷屆話劇社的心血呢。</p>

這麼說,很早以前的道具都在這裏羅?泉的眼睛一亮。</p>

大部分吧,有些不能用的就丟棄了。</p>

那麼……泉尋找適當的措辭,有沒有一些特別奇怪的道具,像石棺啦,恐龍啦,飛碟啦……</p>

男生啞然失笑說,同學,這裏是話劇社,不是discovery頻道。</p>

泉有些發窘地抓抓頭髮說,那個,我只是好奇。</p>

看來你挺喜歡這些的,那你隨便參觀,我先去忙了。男生抱了一捧衣服和紙制的刀劍出去了。泉站在門口,這個房間類似狹長形的庫房,光線只照亮門口一塊地方,黑暗的深處散發著一種陰森詭異的氣息。道具嘛,又不會咬人。泉一咬牙,走了進去。</p>

走着走着,她的腳突然踢到什麼東西,骨碌碌滾了幾下,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看清之後她像真的被咬了一口一樣叫了一聲。</p>

一個慘白的骷髏頭咧着嘴瞪着她,如果有眼睛的話。</p>

不會吧?!連這種道具都有!她捂着狂跳的胸口,忐忑不安地想,那接着還會看到什麼?突然覺得腿有些發軟,心裏有個聲音大聲說,回去吧回去吧。</p>

但她稍稍定下心來看向四周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自己要找的東西。——一座石棺靜靜躺在灰塵密佈褪了顏色的布幔之下,在流蘇處坦現灰色的質地。</p>

即使有妖怪跳出來也不可能讓泉現在回去了。她壓抑住心頭的喜悅,走上前,捂住鼻子和嘴掀開了布幔,積久的灰塵受了驚嚇似的到處亂飛。</p>

泉一眼看出這石棺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石頭製成,四圍和上部都是用巨大的硬紙板刷上石青色,拼接而成,那麼裏面呢?她試了試抬起邊緣,非常輕,也許裏面只是躺着一張紙牌而已吧。</p>

在屏住呼吸掀起蓋板的一刻,她似乎聽見輕輕的腳步聲,是幻覺吧。</p>

蓋板被打開,原來裏面還有一口長形狹小的木製箱子,箱子與紙板的縫隙間填塞了大塊泡沫,來製造石棺的厚重感。可是箱子的底部卻空無一物,根本沒有紙牌的蹤影。</p>

難道是我想錯了?泉有些發愣。箱子裏的一些東西卻吸引了注意。她伸手摸了摸,湊到眼前看起來,是很多暗紅色的木頭粉末,也許是蛀蟲的原因。</p>

正在這時,她再次聽到了腳步聲,不可能是幻覺。誰!她叫起來。</p>

腳步聲迅速退遠,似乎是疾走出去,泉飛快地關上蓋板,追了出去。似乎看見一個背影在門口的光線中閃了一下攸忽不見。</p>

她衝出去幾乎要撞上迎面而來的那個男生。男生看她一臉緊張的表情疑惑地問,怎麼了?</p>

你有沒有看到有人走出去?泉抓住他問。</p>

沒有啊。男生莫名其妙。</p>

見鬼了。泉嘟囔了一句,低頭想了一下對男生說,沒事,我要走了,謝謝你的合作啊。</p>

可是你什麼也沒問啊。</p>

要的資料已經收集差不多了,回去整理就可以了。泉說完溜走。男生看着她離開一頭霧水。</p>

半個小時后,泉從躲藏的花壇中站起來,看着那個從門裏出來的人,他顯然是抓住了男生去道具間的時機溜了出來,手裏搖着一把紙扇,晃悠着腦袋離開。</p>

他是誰?</p>

這個人的面孔她從來也沒有見過。判斷年齡的話,即使是明川的學生,也該是大三大四的學長,不過他的氣質如此怪異,很難讓人覺得是個學生。</p>

他來這裏是巧合還是有意跟蹤?是對手還是朋友?</p>

這一切在泉的心頭繞成了愈來愈大的謎團。</p>

晚飯的時候泉滿腦子想着白天的事,等她慢騰騰吃完,一向在她之後的延夏河也已不見。泉收拾自己的東西回房間。走在過道里,突然就聽見盡頭的書房裏有人提高了聲音說,太誇張了吧……泉遲疑地站住了。延立秋開了房門看見她擰開房間的門正走進去,沒說什麼就退了回去,把門帶上了。</p>

片刻泉開了房門向外看了一眼,剛剛說話的聲音是延夏河,以延立秋的謹慎態度看,今天的談話似乎不希望被她聽到。猶豫了一下,泉決定冒險。</p>

她走到書房外站住,貼近房門。</p>

能聽見一些的是延夏河,他是容易激動的個性,而延立秋的話就不多了。</p>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連鑒定都說是意外了……延立秋!</p>

……</p>

那又怎樣?你不能只因為懷疑就讓我們休學。我會答應嗎?商泉會答應嗎?……</p>

……已經很明顯了。</p>

就算有些奇怪的事發生也可能是誤會……</p>

不,一切因我而起。</p>

你!……延夏河的聲音似乎很心痛。</p>

一時無聲。</p>

泉擔心被他們突然開門發現,於是退回了房間。靠在門口思考。</p>

奇怪的事?延夏河指的是自己拿到紙牌的事吧,他是不知道自己所遇到的事情早已不是奇怪可以定義的。約法三章之三,不要把和紙牌有關的事跟延立秋說起。這也是那個人的禁忌。似乎他對自己,對延立秋都一心解釋那是誤會,是不想我們在這件事上多做考慮。他的隱瞞是為什麼?</p>

延立秋為什麼要讓我們休學?那件事?意外?他到底在懷疑什麼?……</p>

泉只知道,在這個地方,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自己。</p>

可是,在延立秋在醫院裏握住她的手的時候,在延夏河對她講紙牌的來歷的時候,在延立秋的胸口睡着的時候,在看到延夏河為她彈奏鋼琴的時候……在那樣許多的時候,她還是相信了。</p>

她輕易推翻了對延夏河的懷疑,也不肯相信延立秋所說的動機。如果說是直覺,那麼這些敏銳的直覺來自於哪裏?來自相同的血脈嗎?</p>

果然呢,我還是免不了感情用事。泉輕輕地嘲笑自己,可是心裏卻有一點莫名的開心。</p>

泉決定把這些疑問都拋開,只沿着自己選定的方向走下去,即使有一天走向的不是親情而是背叛。</p>

但在此刻……</p>

我只想追隨着記憶中你溫暖的視線……</p>

第二天,再次聽到某個詞是在上課之前。休學一個月的是許悠悠。聽到議論的泉皺了皺眉頭想起來,她的病本來就好得差不多了,難道又出了什麼事嗎?她的休學也是延立秋的意見嗎?即使他提出來,許悠悠的媽媽也不會同意吧……</p>

上課鈴響,發現自己條件反射一般想了太多的泉拍拍頭,收束心神,準備上課。在功課上她同樣是不能懈怠的。</p>

教室突然鬧哄哄起來。走上講台的不是通常那位教授,而是系主任,一位年輕人背着手穿着對襟的白衫黑褲微笑着站在他的後面。</p>

泉的目光從他的臉上不能移動分毫。他,不正是昨天見到的人嗎!</p>

系主任的話鑽進耳朵,因為一些原因臨時調動,從今天起,你們班的這堂課就由梁老師來上。大家歡迎。</p>

下面的掌聲格外熱烈。大概這位老師比起之前年過花甲的教授更吸引學生,尤其是女生。他上前把手中合上的紙扇一揮,止住掌聲說,大家好,在下樑靜修,請多關照。他的聲音不大,但笑容親切,引起台下更大的議論聲。</p>

他是梁靜修?不可能吧……他怎麼回來明川教書了?</p>

真是梁靜修嗎?……好儒雅的人啊!</p>

女生們興奮地交換着意見。</p>

儒雅?泉撲哧一下笑出來,眼睛看向講台上的人。穿得那麼復古,一把紙扇不離手,應該是怪異吧?雖然年紀輕輕大家卻都很尊崇。</p>

下面先來點名,認識一下諸位。他放下扇子,拿起本子念起來。……教室里回應的聲音此起彼伏。</p>

商泉!到自己了,泉提高了聲音應了一聲,視線毫不退縮地對上去。</p>

他看着她,點點頭說,很好,很好,眼中的笑意更深更濃。</p>

果然,這個人不是偶然出現在這裏。泉心下沉吟,那麼昨天就是有意跟蹤了。之前的那些事情有多少跟這個人有關?要不要當面去問他呢?</p>

這麼想着,梁靜修已經開始上課了。漸漸泉發現他的知識相當博學,思路活躍,枯燥的理論課被他講得舌燦蓮花,活色生香。不知不覺自己也沉浸其中。直到鈴響,他合上扇子,戛然而止,微笑說,下節再續。</p>

熱烈的掌聲響起來,一群女生拿着本子湧上講台。泉怔怔地看着講台上那個被包圍的人,心裏感慨一陣,還是先離開教室再說吧。</p>

泉一個人抱着書在路上走着,突然聽見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喊她,商泉。</p>

她回頭,驚訝地看着來人說,梁老師。</p>

梁靜修把扇柄在另一隻手的手心裏敲着,笑着走過來,你跑得挺快的。</p>

老師有什麼事嗎?</p>

叫老師多生疏啊,我只比你大幾歲。梁靜修把摺扇輕輕打在泉的肩頭,傾下腰意味深長地笑着說,叫哥哥吧。</p>

泉把扇子用手格開退後一步說,沒事的話我先走了。</p>

開玩笑的,就是看見你了,一起走着聊聊。他看着眼神警惕的泉,接着解釋說,感覺你的名字很好,商是星宿,泉是活水,繁星春水,都是美景。</p>

老師知道這個名字應該不是在今天吧?泉的反應很冷靜。</p>

哦?梁靜修把紙扇放在唇邊,突然對面前的女孩很有興趣。</p>

昨天老師是在當我們道具間的時候進來的吧,先躲在其他的房間裏,在我發現之後應該是去了前台,因為前門緊鎖,一般人是不會去死路,所以在門口的男生沒有看到任何人,我也可能把它當作是錯覺。</p>

然後呢?梁靜修依然笑着問,似乎並不急於否認。</p>

然後只要在我走後找到合適的時機就可以出來。我沒有搜索前台因為這樣說不定正面遇上會有危險,更好的做法就是找一個隱蔽的地方等你出現。因為……</p>

因為我是不可能飛出來的……呵呵呵,梁靜修接上了泉的話。你講的故事真有意思。</p>

似乎你並不很熟悉我的樣貌,剛剛點名是為了確認吧。你跟蹤的原因不是自己,而是別人,所以我的名字,自然有人告訴過你。泉冷冷地注視着他。</p>

梁靜修的笑容收斂,靜靜地看着她。</p>

風把一片樹葉吹落在他們之間,讓泉想起了第一張紙牌的出現也是這樣下落的姿勢。</p>

他說的沒錯,你很聰明。片刻之後他的臉上泛起是一種懶洋洋的笑容,眼中不再凜冽,把紙扇用手指捏着背起手,從她的身邊走了過去。擦過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雖然很輕,泉還是聽得很清楚。那是一句和他的笑容格格不入的話。</p>

他說的是,可惜冬之將至,雲寒風朔,星沉水涸。</p>

泉看着他遠走,上面是十一月鉛色的天空,浸在水中一般潮濕,一隻孤雁倉皇飛過,鳴叫聲撕開一道道透明的傷口,漸次褪遠。</p>

這個學期已經過半,而冬天,真的就要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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