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旗鼓相當

第二十章 旗鼓相當

這個周末,宋聿同學終於如願以償地,將瀟瀟約到了D市鼎鼎大名風景優美的情人谷。

情人谷是D市南山裏的一個凝翠聚綠的小山谷,原本由於谷中林海連着竹海,峽谷接着山湖,外來人進去后很難走出來,因此人跡罕至,後來因一次偶然際遇被發現,久而久之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山清水秀的小山谷就成了情侶們的天堂。

而且,她也果真是名不虛傳,一入而令人忘卻塵世喧囂,不僅在入口處有幾處鄉土味十足的,供遊人小憩的造型樸拙的杉皮茶亭,谷內更有鐵索橋,相思林,沉香亭等精巧的景觀,宋聿牽着瀟瀟的手,兩人一路逛過來,最終,一個人跡罕至的小巧玲瓏的鐵索橋旁,兩人相互依偎着,坐了下來,橋下流水潺潺,橋上山青水綠,蝶兒翩翩起舞,也不知橋上依依垂下的是一種什麼花,細小的花瓣隨着微風慢慢地一瓣一瓣地灑落在橋上,馨香淡雅,儼然是一段難得的逍遙香徑。

宋聿和瀟瀟都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欣賞着周圍,看着一群一群的小鳥在枝頭上呢喃細語,看着陽光在雜木林間灑下,映得滿地是斑剝的綠蔭,看着常年不斷的流水,濕潤着整個山谷,看着長滿青苔的石頭,盆景一般地點綴在溪水中。

一時間,恍若來到了仙境,心中都是一片靜謐。

兩人時不時地,相視一笑,宋聿半摟着瀟瀟,他的臉貼着她的秀髮,心中,是無限的滿足。

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從袋中拿出一個扁扁的小盒子,頗有些忸捏地,放到瀟瀟掌心:“瀟瀟,送給你。”

瀟瀟睜大眼睛,有些不解,但還是接過來了,盒子上雕着紋飾,造型十分典雅精緻,打開一看,是一個鑲鑽的,同樣精緻的鐲子,顯見價值不菲。

她有些奇怪:“幹嘛送我這個?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買的嗎,這個大手大腳的小男生!不是告訴他不要亂花錢,儘管心裏有些甜蜜,瀟瀟還是有些不高興,於是,她微微嘟起嘴,瞪着他。

宋聿也毫不示弱地,同樣瞪着她,而且,臉漸漸開始往下拉,顯然有幾分惱火:“陸瀟瀟,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瀟瀟看勢頭不對,有些膽怯地舉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晃,但還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地,無辜地看着他:“幹嘛這麼生氣,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宋致山先生一行從歐洲回來的那天,暈頭轉向的她,腦子裏一片昏昏沉沉,幾乎什麼都沒聽,也什麼都沒看,完完全全地,不復記憶。

宋聿有些挫敗地,低低呻吟:“陸瀟瀟,總有一天,我要被你氣死。”

剛一說完,他就俯下頭,重重地,懲罰性地,吻住她。

等到他放開瀟瀟的時候,瀟瀟已經幾乎不能呼吸了,她瞪着他,現在這個小男生是越來越大膽了,根本不把她的約定放在眼裏。

她剛想說什麼,宋聿伸出手,輕輕覆住她的唇,然後,在她耳邊輕聲說:“瀟瀟,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答應我,一定要好好保管它。”

他的神情,帶着從未有過的鄭重。

瀟瀟有些躊躇,這個鐲子,看上去――很貴重耶!

可是,她看向宋聿,後者的眼神裏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嚴肅,執着,還有一絲絲,緊張。

瀟瀟微微點頭,手中握住那個盒子,依偎在宋聿的身旁,心中一片甜蜜。

漸漸地,在宋聿的持之以恆的軟磨硬泡下,瀟瀟開始差不多每周都小心翼翼地,避開閑雜人等,和宋聿在外面約會了。

約會的地方,也真的無非就是餐廳啊,公園啊,遊樂場啊,電影院啊什麼的。

對正處於甜蜜熱戀中的小情侶們來說,無論在哪兒約會,其實還不都一樣。

有一次,他們又去了那家不甚知名的小小電影院,只不過這次,看的不是恐怖片,而是一部同樣不甚知名的愛情文藝片,看了不到十分鐘,瀟瀟正在吃着薯條,看着大銀幕,就看到宋聿同學的身體突然傾了過來,然後,低低地,似是略帶惱怒地叫了一聲:“陸瀟瀟――”

她一驚,條件反射般轉過臉去,就看到一雙略帶笑意和淘氣的亮亮的眼睛,然後,一個唇,飛快地,在她的唇上刷過。

她驀地反應過來,看着宋聿,又好氣又好笑。

這個小男生!

有一次,他們去逛公園,出來之後,兩人閑來無事,悠閑自得地,在D市最有名的一條步行街里,邊逛邊聊天。

無巧不巧地,在一家書店門口,居然碰到一個人,而這個人,還是瀟瀟認識的熟人。

D大聲名顯赫的國寶級人物,稱得上是D大的SUPERSTAR的,教應用統計學的Professor杜。

Professor杜對這個秀外慧中的,從本科開始就上過他的課的,同樣也算得上是D大名人的陸瀟瀟同學自然知之甚多,且一向頗為賞識。

於是,他破天荒地,提着手中剛買的書,就站在步行街的街頭,撥冗和她閑聊了幾句。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站在瀟瀟身旁的,這個高大俊挺的,貌似護花使者的宋聿同學。

就只聽得他笑眯眯地:“陸瀟瀟,這位是……”

頗有幾分曖昧的老頑童式的表情。

瀟瀟有些窘,看看宋聿,後者臉色雖不動聲色,但他的手,暗地裏更緊地牽住了她的手。

她只好有些臉紅地開口:“呃,杜教授,他是……”

話還沒說完,只見Professor杜以一副“其實我什麼都知道”的神情,擺擺手,寬宏大量地說:“哎呀,瀟瀟同學,談個戀愛很正常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接着,仔細打量了宋聿一眼,微微一笑,“嗯,不錯,小夥子長得還滿精神的。”

宋聿第一次覺得,這個自他進校以來就久仰大名的,路上也偶遇過幾次的,在D大名氣絕對響亮過校長的,外形氣質都酷肖愛因斯坦的姓杜的小老頭,倒也還滿可愛的。

但是,兩秒鐘之後,他就毫不猶豫地推翻了剛才的觀感。

因為Professor杜哪壺不開提哪壺地,上下打量了他半晌之後,似是蹙了蹙眉,對他語重心長諄諄教導地說:“小夥子,能找到陸瀟瀟同學做你的女朋友,真是你的福氣啊,你要好好加油哦。”然後,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宋聿,想了想,接着發問,“看着挺年輕的嘛,在讀研幾啊,不是商學院的吧,怎麼好像從來沒見過你啊?”

瀟瀟偷偷瞥了一眼宋聿,他的臉已經開始有向下拉的跡象了,正在此時,杜教授的電話響了,就看他一邊接一邊應聲諾諾:“馬上就去馬上就去……”

放下電話,沖他們笑:“完了完了,忘了去買菜,老婆發火了,下次再聊啊――”

說完,動作十分迅捷地,一跑三步遠地,離去。

瀟瀟和宋聿有些愕然地,看着他瘦小的身軀,越跑越遠。

兩人都忍不住笑,這個杜教授,還真是個童心未泯的――活寶。

沉浸在幸福之中的瀟瀟,雖然千般掩飾,萬般小心,但是,那種深入骨髓的甜蜜和欣喜,是瞞不過向來觀察力細緻入微的親親室友默默同學的。

某一日晚上,自修結束在校園裏面閑逛了一圈之後,宋聿跟往常一樣,不顧瀟瀟反對,執意護送她回宿舍,看着她上樓,才離去。

等到瀟瀟一推開房門,就看到默默同學端坐在正對着門口的椅子上,臉上擺着一副史上最惡的晚娘臉孔。

她當然是嚇了一大跳。

只見默默哼了一聲:“陸瀟瀟同學,怎麼,終於捨得回來啦?”

瀟瀟有些心虛,只好尷尬地笑。

她都一直還沒好意思把這件事告訴一直跟她無話不說,有過命交情的默默呢。

誰叫她找了這麼個小男朋友呢,真教她左思右想,都不知道怎麼開口承認才好。

默默又哼了一聲:“當然了,現在的陸瀟瀟同學,開心都來不及了,哪裏還把我這個閑雜人等放在眼裏啊。”

說著,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繞過瀟瀟,就要向外走。

瀟瀟心中暗嘆一口氣,憑着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她當然知道面前的這個看似忠厚老實實質狡猾透頂的默默同學是在故意整她,但是,誰叫她理虧在先呢?

她只好伸出手拉住那個裝腔作勢要往外走的人:“好吧好吧,我承認了,我和宋聿……在談戀愛。”說到最後,從臉一直羞紅到耳朵根后。

默默挑挑眉,轉身,不出意料地看到瀟瀟這麼多年來難得的無處躲藏的窘態,還真是我見猶憐呢。

她也就卸驢下坡地,見好就收,但是,口氣仍然有些不善:“哦,這麼大的一個新聞,而且,新聞主角還天天都在我身邊,怎麼我好像知道得比D大80%的人都要晚啊?”

瀟瀟更是羞得無地自容。

要怪就怪這個宋聿宋同學,還真是的,和她老媽從珊女士如出一轍地,不談戀愛則已,一談就極其極其驚人。瀟瀟對他的約法三章,他只是象徵性地遵守了幾天,沒過一陣子,就原形畢露。

瀟瀟一早就跟他約好,在學校,不許太接近她,當默默和她同進同出時,他倒的的確確守約得很,幾乎不見蹤影,但是,每每,當默默有事,她獨自一人去上自修時,沒坐上三分鐘,宋聿同學必定會在她前後左右,相隔不到三米的地方出現,然後,書也不看,就一直盯着她,彷彿她臉上有着大大的斯芬克司之謎。直到瀟瀟又羞又惱地,狠狠盯他一眼,他才如夢初醒,裝模作樣地看上幾頁書,再然後,依然如故,還悄悄地,時不時地,遞給她一些巧克力之類的小零食,讓瀟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後,當瀟瀟實在不堪其擾,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宋同學總會在同一時間,比她更快捷地收好書本,跟在她後面,一同離開。

而經常性的,當瀟瀟跟默默在食堂吃飯,去打打球,或是去聽講座的時候,他倒是很知趣地,從不過來打招呼,但是,跟那個叫做姚遠的小男生,鬼鬼祟祟地,總在不遠處晃蕩,每當她目光掃視過去的時候,他立刻低頭,假裝看不見,讓她氣又不是,笑又不是,十分無奈。

後來,實在沒辦法,瀟瀟只好提出了一個折衷意見,那就是:每天晚上,瀟瀟陪他一起上自修,順便督促他學習,其他時間,非有要緊事,不得無故在瀟瀟面前亂晃。

宋聿等了老半天,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十分愉快地答應了。

於是,每天晚上,瀟瀟都找各種理由,推掉默默的自修和其他邀約,默默似乎也不以為意,從來也不多說什麼,讓瀟瀟得以很順利地,人約黃昏后。

每每,當她和宋聿上自修的時候,這個小男生,倒是不再有其他什麼動作,安安份份地,坐在她身旁看書。沒過多長時間,瀟瀟就發現,這個貌似什麼都漫不經心的小男生,其實骨子裏深得宋致山先生的真傳,做什麼事都不動聲色地,一刀下去,切中要害。

也沒見他怎麼好好看書,CET-6不聲不響地,居然還考了個優秀,倒讓她這個曾經一度還頗有優越感的小老師心裏都有些酸溜溜的。

想當年,她可是經過了很艱苦很艱苦的努力,才考到優秀的呢。

就看旁邊的這個小男生悠閑自得地,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書,時不時還抬起頭沖她嬉皮笑臉一下,但瀟瀟篤定,他那個複印機似的腦子,該看該記的,絕對都看住記住了。

每晚自修過後,就是宋聿同學全盤主導的時間了,他總是牽着瀟瀟的手,帶着她在校園裏面到處閑晃,不到晚熄燈時間不歸,且誓有將D大校園每一寸土地都蓋上“宋聿到此一游”戳記的遠大目標和宏偉抱負。

很快瀟瀟就慚愧地發現,說起來在D大待了這麼多年,她對D大的真正了解居然還真不如這個晚她三年進校的宋聿同學。

就聽得他邊氣定神閑地牽着她的手漫步,邊仔仔細細地給她介紹掩映在綠蔭叢中的,瀟瀟從來也沒注意過的那些邊邊角角地帶的顯然年代已經久遠的從來都是門扉緊鎖的小樓房,這棟是賽珍珠女士住過的,那棟是孫中山先生小憩過的,還有拉貝故居之類的,然後,這棵青松是金庸先生栽下的,那株雪柏是楊振寧先生種植的,諸如此類,等等等等,D大百年來的滄桑誠樸的歷史,籍着夜色掩映下的校園美景,在他的口中娓娓道來,立刻變得生動鮮活起來。

看不出這個曾經一度被她斷定校園生活只是他豐富多彩人生旅途中微不足道的小小點綴的小男生,居然還有深藏不露的這一手,心思如此細緻地,對D大的歷史和校園如數家珍,瞭若指掌,倒叫瀟瀟不得不刮目相看。

此外,她也很快發現,宋聿同學的愛好十分廣泛,至少,宋同學的生活,比起一向在從女士威逼下循規蹈矩的陸瀟瀟同學,要多姿多彩多了,他喜歡音樂,頗通音律,他愛踢足球,愛打籃球,算得上是球場上的一員驍將,另外,兩人聊多了,瀟瀟發現,他看過的中外名著居然似乎也不見得比她少,而且,一起去觀賞過幾次美術展覽后,瀟瀟更是有幾分驚駭地發現,宋聿同學的美學鑒賞水準,堪稱瀟瀟從小到大見過所有人中的THETOPONE。

總而言之,這個看上去總是有些弔兒郎當的小男生,實實在在是有些――人不可貌相。

怪不得這個小男生一貫以來對周遭所有人事均是挑剔異常,其來有自。

但是,同樣很快地,瀟瀟就發現這位宋聿同學,畢竟是個小男生,本質上,不可避免地,還是有些幼稚。

因為,偶爾,那位十分有耐心,韌性顯然也頗佳的沈寒培先生,仍然會時不時地,打個電話或發個短訊過來,關切地詢問一下瀟瀟的近況,鑒於沈先生的確只是單純的關心,並未涉及其他,瀟瀟每次都很有禮貌地應答,但身旁的這位宋聿同學,或是如獵犬般將耳朵豎得直直的,或是眼睛緊緊地盯着她的手機不放,又拉不下面子來查看,總之,最終結果就是鼻子裏重重地哼一聲,面色十分不豫,要彆扭外加賭氣上好半天。

他這種幼稚的行為舉止,讓瀟瀟頗有些無可奈何。

此外,還有一次,一天晚上,當她和宋聿在校園裏的那條長長的林蔭道下牽手漫步,間或閑聊幾句的時候,又一次,重遇故人。

自然,還是那個韓博士,就在十米開外,向她這個方向走來。

韓博士的臂彎里,仍然掛着那個相貌頗為甜美的小女生。

自然,此次還是韓博士先看到她的,但是此刻,韓博士的注意力顯然不在她身上,只見韓博士的眼睛直勾勾地,直如膠在宋聿臉上般,目不轉睛地,像勘探石油一樣層層推進,直將他看入骨髓。

然後,一臉鄙夷地,鼻孔有如軍隊裏百人大食堂里的特大號煙囪,持續不斷地,向天噴出衝天白氣。

瀟瀟一如既往地以不變應萬變,當他不存在,不動聲色地,只管平靜走路。

宋聿同學可就沒這麼好的涵養了,他對這個呆呆傻傻,且心胸狹窄的韓博士素來好感全無,儘管因為這個韓博士的存在,無心插柳地幫他趕走了很多潛在的蒼蠅,但是,一想到這麼多年來,瀟瀟的大名要被迫跟這麼一個路人聯結在一起,他的心裏不免就有些酸溜溜的。

況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在瀟瀟潛移默化下,都已經打算以平常心來看待這個路人甲了,這個路人甲還不知趣地閃一邊該幹嘛幹嘛去,居然還有心當面挑釁,簡直豈有此理!

因此,他毫不示弱地,惡狠狠地盯着那個顯然色厲內荏,在他的凌厲目光逼視下已經有些微瑟縮的韓博士,順帶瞄了一眼旁邊那個似乎還不知發生了什麼狀況,眨巴着眼有點不知所措的小女生,正待出言嘲諷幾句,瀟瀟拉拉他,他回頭看看瀟瀟十分平靜的眼神,想想,終於還是忍住了。

便宜你了,臭博士!

於是乎,現在的陸瀟瀟同學,在宋聿同學此前無數次的連累下,已經被這個綿里藏針的默默同學險險逼到了懸崖峭壁邊上,她看着默默同學那副肯定已經對着鏡子綵排過無數無數遍的后媽面孔,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怪不得當時那麼爽快地放她出門,現在看來,絕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人家在這兒等着她呢!

讓她還能怎麼說啊,瀟瀟只能也將功贖罪地儘力配合,披掛上陣,扮演一個被虐丫頭的無名小角色了。

於是,她唱作俱佳地一把撲到默默身上,把一直硬撐到現在的默默很是嚇了一大跳:“大人饒命啊,小的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555555……”

默默倒是再也撐不住了,不由得笑:“我真是服了你了,跟你那個寶貝小宋同學在一起,其他什麼都沒學到,這種小人招數,倒是一學就會。”

接着,她用手指戳了一下瀟瀟的額頭,嘲笑道:“以為我是傻子呢,你那個小宋同學啊,每天在我們面前晃得比考勤表還要準時就不提了,晚上送你回來的時候更是一副擺駕回宮就生怕別人不知道的架勢,嘖嘖嘖,小男生的獨佔欲,還真是嚇死人!”

瀟瀟只能慚愧。事實的確如此,這一點,默默同學倒並沒有誇張。

而這個宋同學,也的確真的就有這麼誇張。

片刻之後,默默倒也肯放過她了,本來嘛,以這麼多年的姐妹情誼,這種因為臉皮薄兼沒有經驗而導致的小小的無心之失,又何足掛齒,也只不過想逗逗她而已。

況且,瀟瀟同學和小宋同學,可是她百年難得看好一次的一對佳偶呢。

於是,她重又坐了下來,一點一滴,仔細盤問瀟瀟和宋聿交往以來的種種細節。

對史上罕見的這一對活寶的感情世界,說她一點都不好奇,顯然是假的。

瀟瀟自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其一貫的謹慎,該說的全盤托出,不該說的一字不露。

好在默默對她一向知之甚深,基本上,問的都是堪堪越過她心理承受線的問題,於是,兩人十分愉快地,邊笑邊聊。

到底姐弟連心,乾的親的,都是如此。

而且,到底乾的還是比不過親的,因此,每每姚遠這個弟弟都比他的默默干姐姐反應要慢上半拍。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這個晚上,當默默已經毅然決然地放棄晚上的自修,在宿舍蓄勢待發地對着鏡子排練了好久,等着GIVE那個重色輕友的陸瀟瀟同學SOMECOLORSEESEE的時候,姚遠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一個實在已經算不得什麼的新大陸。

因為,當他很難得很難得去上一次自修,百無聊賴地在各個教室門前探頭探腦地,看看有沒有空座位的時候,在一個地理位置很偏僻人煙也很稀少的小教室里,一眼看到,在教室的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上,竟然坐着兩個熟人。

那個目不斜視低頭專心看書的長發美女,可不就是陸瀟瀟師姐,而那個坐在陸師姐旁邊時不時側過臉去瞄她兩眼的看上去滿臭跩的小男生,可不就是他曾經一度極其極其熟悉,但這段時間以來感覺分外陌生的宋聿宋同學?

原來這兩人……

他只能再次摸摸下巴。

同時,心底湧起一陣微弱的酸意,還有一種很強烈的,失落感。

原來,這個宋聿同學,真人不露相,還真的留了不止一手呢,神不知鬼不覺地,居然有了這麼重大的進展,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居然瞞着他!

不用問都知道,上次宋聿向他不恥下問地虛心討教了半天的第一次約會,那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聽上去十分之難伺候的女主角,鐵定就是陸瀟瀟師姐了。

唉,怪不得人說戀愛大過天,戀愛中的女人更是大得不能再大,沒想到一貫溫和有禮的陸瀟瀟師姐,居然也不例外。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起來,前一段時間宋同學一個勁地拉他在陸師姐附近轉悠,根本就不止是單純的望梅止渴,而是更深層次的眉目傳情。

再看起來,宋同學每天晚上一反以往慣例地,就跟上了馬達強勁的發條一樣,一到六點就比鐘錶還要準時地飛奔出門,轉瞬間杳無蹤跡,一定都是跟陸師姐來教室上自修了。

真是一瞥驚醒夢中人啊,要不是他今天靈機一動,心血來潮想要來上自修,哪能發現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新大陸?

想着想着,他的酸意和失落感越來越少,對自己的佩服和崇拜倒是越來越多了。

嗯,這麼個顯然奇貨可居的大發現,他要好好想想,善加利用才行。

於是,他有些詭異地一笑,然後隨便找了個教室,坐了下來,邊看書邊想,到了差不多九點鐘,標準的下晚自修時間,隨着人流就出了主教樓,準備舒舒服服先回宿舍,以逸待勞地,靜候宋聿同學佳人有約歸來,然後,再趁他心情愉悅神思不屬之時,狠狠地敲他一筆,一雪前恥。

他知道宋同學不到晚上十點半熄燈是不會回來的,也就意味着,他還有大把時間可資利用,因此,他且不慌不忙,哼着不成調的小曲兒一路晃蕩着回到宿舍。

一進門,他就傻眼了。

宿舍里千年罕見的,居然滿滿當當的,齊齊聚了一屋子的人。

全是同班男生,他一眼掃過去發現,好像除了他和那個還在上着自修的宋聿同學,其他人基本上全都到齊了。

而且,聚在一起明顯相談甚歡的,有志一同地密謀着什麼的樣子。

眾人一看見他,頓時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而且,目光一致投向他背後,似在等待着什麼。

他有幾分莫名其妙地也看看背後,空空的,沒人啊。

就看到其中一個男生走上前,越過他看看門外,然後轉身對着他:“就你一個人?”

他更加莫名其妙地“嗯”了一聲。

於是,一瞬間大家就跟二戰中聽到空襲警報解除的都柏林老百姓一樣,重新恢復正常,繼續接着熱烈討論。

他繼續呆在那兒,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家,完全處於狀況外。

過了一會兒,終於有好心人注意到他了。

還是那個方才的男生,看着他完全莫名所以的神情,拋下一句輕飄飄但石破天驚的話:“姚遠,還虧你是宋聿最要好的朋友呢,他的事情,你也未見得比我們清楚多少吧。”

一副極其鄙視他誤交損友的口吻。

即便姚遠再呆,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

心裏大呼倒霉,原本還想獨享一塊大肥肉呢,現在顯然是雞飛蛋打了。

不過,跟在大家後面喝喝湯,也滿不錯。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於是,他很會隨機應變地,用很是慘痛的口吻:“你們都知道啦?”

順便摸摸敵情,詐詐他們,看他們知道多少,還有沒有剩餘價值留給自己挖掘。

只見大家都轉過頭來看他,顯然一副他問了一個史上超級STUPID問題的模樣。

其中一個長得有幾分像鞏漢林的小男生,十分八卦地:“開玩笑!最近D大最轟動的八卦新聞,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說著,頗有幾分妒意地,“宋聿這小子真行,就連那麼多男生踢到鐵板的陸瀟瀟師姐,居然都被他攻克下來了,還真是那個什麼什麼的,近水樓台先得月!”

儼然一副先天不足後天補的酸葡萄心理。

姚遠一愣,再怎麼說宋聿也是他的好朋友,而且這句話明顯有失公允,因為,再再怎麼說,宋聿同學也是一位如假包換的玉樹臨風,聰明絕頂的新時代有為好青年嘛。

他決定,自己要站出來幫宋同學說句公道話。

他不仁,但我不能不義!

但是,當他一眼掃過去,眼光所及之處,看到的是一顆比一顆大,一顆比一顆酸的超級癩葡萄,他也就識相地,閉上了嘴。

畢竟,胳臂扭不過大腿。

於是,片刻之後,眾人繼續熱烈討論,務必要讓這個一不小心撿了金元寶的宋聿同學大大地出一次血。

同一時刻,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正和瀟瀟在教室里上着自修的宋聿同學,突如其來的,渾身打了個寒戰。

當晚十點三十五分,熄燈后才剛剛過五分鐘,從D大五舍,這個男生宿舍樓六摟西面的某一間寢室里,就傳來了好一陣驚天動地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且持續了足足兩三分鐘,惹得前面一棟樓里剛睡下的無數女生不得不敲臉盆抗議,以示強烈警告和不滿,惹得剛剛睡下的五舍管理員也是咬牙切齒火冒三丈,這幫混小子,仗着他為人和善可親,白天不停地給他添亂也就罷了,晚上還不得安生,可是他累了一天,渾身骨頭都有些散架了,又剛剛睡下,實在是不願離開溫暖的被窩,爬起來再去查看了,明天再說吧。

看我明天怎麼收拾你們,這幫混小子!

發出噪音的,自然是宋聿同學寢室,而這個噪音的產生,是源於宋聿同學一進門,看到此等情景,還沒等眾人開口,就極其痛快地,主動自覺地提出,在很快就要來到的聖誕夜,他將邀請全班同學吃一頓免費聖誕大餐,外帶奉送通宵卡拉OK一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望大家提前奔走相告,屆時務必準時出席,攜眷亦可。

而且,應大家一再要求,他答應會盡量說服他的女朋友,也就是眾人熟知的陸瀟瀟師姐,前來和大家共襄盛舉,歡度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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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宜結不宜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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