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深至此
在夜總會內待了兩個小時,又在後面的小巷“情義綿綿”一個小時,方寶兒把能說的肉麻話全部說了后,嫌犯依然沒有出現。
第一天,算是無功而返。
而此後的第二天,第三天,依然繼續下去。每一次的夜晚,對於方寶兒來說,都是一種折磨。明明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經不屬於她了,但是她卻無法平靜地只把他的擁抱,他的輕言細語,他的溫柔當作是任務過程中的一種演戲。
老天,為什麼會這樣呢?!她的心情只能用糟糕來形容。
“因為你愛上了江默雨。”張可綺一針見血地說道,“或者說,是你一直愛着他。”
“胡……胡說!”她的反駁夠虛弱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張可綺聳聳肩,“有時候我真想不通,明明你和江默雨可以很相愛地在一起,為什麼你偏偏要去兜那麼大的一個圈子,死命地把他推開你的身邊。”
“我和他根本就不適合在一起!”
“我覺得很適合啊,說真的,我還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可以對一個女人好到像他對你的這種程度。”畢竟這兩人之間的交往,她可算是第一見證人了。
頓了一頓,張可綺繼續道:“如果當初你沒和他分手的話,我想你們現在一定早就結婚生子,過着幸福美滿的生活了……”
“可綺!”方寶兒叫道,打斷了好友的話,“我說過了,我和江默雨是不可能的!”
“只因為他約會遲到的事?”
“不!約會遲到只是表面而已。”她抿了抿唇,“我在意的是他會把別人的事看得比我更加重要,我在他的心中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是的,真正讓她在意的是這些,“可綺,對於愛情,我是一個很自私的女人,我付出了,就要得到。我會全心全意地愛着一個男人,相對的,他也要全心全意地愛我,把我視為最重要的存在。如果他不能做到這些,如果他隨時會被別人左右,那麼我寧可不要這種愛!”
張可綺望着好友堅決的表情,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我想,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你對於江默雨來說,都是一個最重要的存在。”甚至老公杜子威還常常暗自罵著江默雨是個傻子,對於愛情如此不知道變通。
可是,不知變通的人又何止江默雨一個,寶兒也一樣呵!
她是真的希望寶兒幸福,如果不是愛着江默雨,寶兒又怎麼會那麼多年都不曾再交一個男朋友,又怎麼因為江默雨再度進入了她的生命而亂了方寸。
“難道不可以再給他一個機會嗎?十年了,人都會有所改變的,當年犯過的錯,不代表會再一次地犯,你就這樣判了江默雨死刑,未免太衝動了。”張可綺語勸道。
“十年的時間,人的確會有所改變。”方寶兒苦笑了一下,“不過你剛才說錯了一句話,現在的我,對於江默雨來說,絕對不是最重要的存在。”
“呃?”她一頭霧水。
“因為他現在已經有了未婚妻。”他所有的誓言,所以的愛,都是給那個女人的!
法醫辦公室
淡淡的薄荷香氣環繞在整間辦公室里。
“我真沒想到,你會在這裏當法醫,不過看你的樣子,似乎還幹得挺不錯的。”女人的手緩緩地撫摸上了男人的脖頸,然後順着脖頸,一路滑到了鎖骨處。
男人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難得我從英國飛來找你,你就不能表現得高興點嗎?”宋思銘嬌笑着道,把溫馨柔軟的身子輕靠在江默雨的身上。
“你怎麼會找到我住的地方?”他問道。他並沒有留下任何地址給她。
“當然是花了大工夫了,我甚至去問了所有在英國認識你的人以及你離開當天的航班名單。”不然也不會遲了這麼久,才找到他的人,“默雨,在英國明明有更適合你的工作,你根本沒有必要回國來當法醫?”
他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還是說,你是來實現當年的承諾?”
承諾嗎?他輕垂下了眼眸,那個承諾……他甚至當年還來不及對寶兒說。他只希望能夠待在她的身邊,如果她的願望是當警察的話,那麼他可以當法醫,如果他的工作可以對她有一些些的幫助的話,他都會無比的開心。
是的,現在能夠待在她的身邊,他已經很滿足了……滿足到又再次變得貪心了,想要更多,更多……
宋思銘望着江默雨臉上表情的變化,吃味地攬住了對方的脖子,“如果你真的是一個這麼重承諾的人,我也希望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
“我記得。”他淡淡道。
“那麼你現在可以來實現你對我的承諾了嗎?”
“我……”
“我去見過方寶兒了。”她繼續道。
他一陣詫異,“你找過她?”
“對。”她沒意外地看着他變得激動,似乎只要和那女人有關的事,都能讓他把“淡然”這個詞拋進垃圾桶里,“不過她對我說,你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我知道。”他的胸口一陣失落。
“默雨,方寶兒並沒有愛上你。”她的手指貪戀着他肌膚的觸感,不斷地想要更多……更多……“你沒有必要為了她而留在這裏,我和她不一樣,我愛你,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跟在你的身旁,不會拋棄你,不會離開你,不會讓你一個人承受那麼大的痛苦。”她說著,仰起頭想要親吻上他的唇。
江默雨微一側頭,避開了宋思銘送上的香唇。
果然,還是老樣子!她繼而吻上了他的脖子……鎖骨……
她愛他,想要得到他!只有這個男人,才可以配得上她!
“痛!可綺,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嗎?”方寶兒齜牙咧嘴地對着她身旁的張可綺道。
“如果現在不給你推拿開淤血,過兩天就有得你受了!”張可綺手沒留勁地道。
“但是你可以輕點啊!”她咕噥着,“話說回來,還好這回有我在你身邊,不然你鐵定完蛋。”回想起之前的一幕,方寶兒還是心有餘悸的。
話說好友之前為了拿東西而疊了兩張椅子踩上去,結果可想而知,當她發現的時候,這位張姓孕婦正從凳子上往下墜,而她的第一反應,只能是讓自己當肉墊了,連帶着,背上又稍稍地“負”了點傷。
“是,是!下次我一定注意安全。”張可綺算是虛心接受教訓了。
“還有啊……”
砰!
房間的門突然被重重推開,一抹身影闖了進來。
“寶兒,你哪裏受傷了?”急切的聲音,聽得出說話的人有多焦急。
方寶兒愣愣地看着闖進來的人,“江默雨?”
“傷呢?”他不答反問道。
“我沒受什麼大傷,你怎麼會來這裏?”這裏可是可綺和杜子威的家,她不認為他會在這種時間沒事上這裏參觀。
“對啊,江默雨,你怎麼會來這裏?”張可綺在一旁亦問道。
“當然是因為你的那個電話了。”杜子威走近,“那麼十萬火急地給我打電話,說什麼她為了救你受傷了,偏偏默雨又在我身邊,你說他怎麼會不趕過來。”
“我那時候太急了嗎!”
“這次還好家裏有人,下次不許再做出這麼危險的行為了。”他告誡道。
“哦。”張可綺點點頭。
杜子威臉轉向了方寶兒這邊,“不過我看方警員現在的樣子,應該沒受什麼大傷吧。”只可憐了默雨,在聽到這個女魔頭受傷的消息時,臉白得跟張紙似的。
“杜子威,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方寶兒咬牙切齒。
“子威,我們先出去!”張可綺有意為好友製造機會。
雖說寶兒告訴她,江默雨已經有了未婚妻,但是她總覺得事情不是那麼單純。剛才江默雨闖進來的那種急切和擔心,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寶兒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只可惜,寶兒偏偏被她的固執蒙蔽了雙眼。
“現在?”杜子威挑了一下眉。
“對啦,就現在!”張可綺推着准老公離開了房間,順便把門合上。
房間內,江默雨還在查看着方寶兒身上的傷勢,臉上,沒有;脖子上,沒有,手上,也沒有!
“不用找了,我真的沒受什麼大傷,可綺之前說得太誇張了。”方寶兒道。
“到底傷在哪裏?”他堅持着問道。
她癟癟嘴,“……背上。”有時候,他的堅持真讓她沒轍。
他一把撩起了她的衣擺,看着她背上淡淡的紅印。
“我說過了,不是什麼大傷,只是被可綺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當了一回肉墊而已。”
修長而有力的手臂,溫柔地環上了她的纖腰,他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只要你沒事就好……”
寬闊的胸膛,距離他是如此之近,還散發著淡淡的古龍水氣味,以及……濃烈的香水。
這股子的香味,讓她熟悉。是的,她曾經聞過。視線,不知不覺地揚起,方寶兒看着江默雨的眉、眼、鼻、唇、下頜,順着那優美的脖頸,看到了引人遐想的鎖骨……以及鎖骨上的吻痕!
淡紅的顏色,看上去卻是如此的刺眼!
“寶兒,別讓我再這麼擔心了。”他喃喃地在她的耳邊低語着。
她只是逕自地盯着那吻痕。是誰在他身上留下這吻痕的?他身上香水的味道,又是來自哪個女人身上的呢?
模糊的影子,在她的腦海中漸漸地清晰了起來。是啊!只有宋思銘,他的未婚妻了,這香水的氣味,她在那人身上聞到過。
他們接吻了嗎?又或者進一步的……
心顫了顫,像被尖針刺到了一般。而她的雙手,則不自覺地用力——推開他。
“寶兒?”他詫異。
“別再靠近我了!”她不要他用那雙剛剛擁抱過其他女人的手,再來抱住她。她幾乎忘了,他的溫柔根本就不該屬於她。
“怎麼了?我剛才弄痛你了?”江默雨一臉擔心地問道。
方寶兒深吸一口氣,用着平靜的聲音道:“不是,你沒有弄痛我。只是我不喜歡你這樣時不時地抱住我。也許是這段時間為了任務的關係,所以開始習慣於這種舉動了。可是,以後不可以了。”
“我不懂你話中的意思。”一股不安一下子懾住了他。她說這話的語氣,讓他心慌。
“明天我會對宋SIR說,另外換一個男性搭檔,畢竟引犯人上鉤這種事,本來就不適合由法醫來做。”“為什麼?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他急急道。
“不是,你做得很好。”好得出乎她的意料。
“那你為什麼要換搭檔?”
“因為我沒辦法像你那樣演戲。”她沒好氣地吼道,她討厭這種被動的局面,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情緒,“江默雨,我沒辦法做到像你這樣收放自如,沒辦法像你這樣剛剛抱過一個女人,轉頭又去抱另一個女人!”
“我……”
“還是你要說,你來這裏之前,根本就沒有抱過什麼女人?如果沒有的話,那為什麼你的身上會有她的香水味!”她氣,氣他對另一個女人如此的親密,而更氣的則是,他們是未婚夫妻,他們可以有無數個親熱的理由。
“寶兒,你聽我說,”江默雨急急地拉住方寶兒的手,“我根本沒有抱思銘,她是來過我的辦公室找我,但是我……”
“那麼她吻了你?”
“吻?不,沒有。”他的吻,只會留給她而已。
方寶兒驀地發出了一陣大笑,“江默雨,這真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如果她沒有吻你的話,你脖子上的吻痕又是從何而來,難道你要告訴我,這不是吻痕,是胎記?”
江默雨怔了怔,解釋道:“對於我來說,這根本不能稱之為吻,她是在我的身上留下了吻痕,可是我沒有吻她,寶兒,你相信我!”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你和她有沒有接吻,根本就不關我的事,她是你的未婚妻,你們就算吻到天昏地暗,都是應該的。”她氣憤地道,死命地想要掙脫開被抓住的手。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他盯着她。
“我沒有生氣。”她矢口否認。
“你有!”他的眼中迸發出了一種奇異的光芒,“你對我有感覺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她胡亂地搖着頭,只想擺脫眼前這種局面。
“是的,否則你就不會對我說出剛才那番話,寶兒,你對我有感覺的!”
“我都說了,我對你沒有感覺,江默雨,你放開我!”她叫道。
“不,我不放!”他堅持着,手指微微收緊,握得更加緊密,“我知道,一旦我放開你的話,你就會離得我遠遠的。”
說對了,她絕對會有多遠,避多遠,“你放不放?”她皺眉,狠狠地問道。
“不放。”
她掄起沒有被握住的右手,用力地揍在了他的肚子上。
很重的一拳,起碼方寶兒知道自己沒有手下留情,而江默雨亦沒有避開。
“你——”她貝齒咬着下唇,“好吧,就算我對你有感覺,那又怎麼樣?”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他渴望地望着她。
重新開始?她的眼中有了一絲恍惚,“我們重新開始,然後又重複着高中時代所發生的一切?你不斷地爽約,而我不斷地抱怨,然後是周而復始的吵架,吵到最後,整個身心都疲憊到極點?江默雨,我們只適合做普通朋友。”
“我沒有辦法把你當作普通朋友,而你,也沒有辦法把我當作普通朋友,對嗎?”他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噴洒在她的耳際。
一股力道,從她的肩膀隱隱傳來。
“寶兒,我愛你!”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低喃着,“所以,愛我,寶兒,愛我,不要遺棄我,不要忘記我,只要你可以愛我,我就可以上天堂。”否則,生命之於他來說,不過是地獄。
“你愛我?”她的唇挪動了一下。
“是的,很愛。”他湊上唇,吻着她的額頭。
燈光下的他,看起來是如此的俊美。這樣的男人,又為什麼會愛她呢?
“你究竟愛我什麼?”
“我不知道,也許是你的率真,也許是你的倔強,又也許是你那一些小小的霸道……”愛得太多,多到無法說清。
“那麼你的未婚妻呢?”她淡淡地問道。
“她?”江默雨一愣,“她是……我和思銘之間的事,根本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只要你肯愛我,我可以馬上和她解除婚約。”
他的話,卻讓她感覺猶如挨了一記悶棍。為什麼,眼前的人可以如此輕易地說出和另一個女人解除婚約的事?“你難道忘了,當初你在我面前所說的那些話嗎?你說,你很愛她,愛得不得了!”他可知道,她是用着多麼複雜的心情,在聽着他的那些話。
“我沒有!自始至終,我愛的人只有你一個。”
“那又為什麼要和她訂婚?”
他沉默了下來,房間中,突然變得靜悄悄。
“江默雨,你愛的人好像太多了。”她一根根地掰開他的手指。
“寶兒……”他喃喃着,任由她把彼此之間的距離一點一點地拉大,“你又要從我身邊逃開嗎?”
逃開?她不是,她只是不想要攪入這種混亂的局面。
“還是說你又要再次地遺棄我,不要我了?”
他的表情,染上了一層濃濃的悲哀,讓她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沒有誰不要誰,誰又遺棄了誰,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她終於把他的手指全部剝離開自己的手腕。
“普通朋友?哈哈哈!”他苦笑一聲,“方寶兒,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作普通朋友。我愛你,只愛你一個,甚至愛到可以不要我自己。為什麼你不能再愛上我呢?難道錯失過一次的機會,真的就那麼不能挽回嗎?如果在十年前知道結局會是那樣的話,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遲那一次的約會的,我無論如何都會準時趕到,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地放你離開!”
有太多的懊悔纏繞着他,只能讓他在午夜夢回的時候被驚醒。
“你愛我?”方寶兒忿忿道,“你可以輕易地和一個女人訂婚,又可以輕易地說出解除婚約的話。你的話,又可以讓我相信幾分?更何況,如果你真的愛我的話,就不會讓別的女人來成為你的未婚妻。如果你真的愛我的話,為什麼要有十年的空白,然後再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喘了一口氣,她別開頭,不去看他的臉,“江默雨,我要的愛,是純粹而絕對的愛!如果你愛我的話,就只能愛我一個,把我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讓我覺得自己對你而言,是最重要的存在。”
“你對我,已經是最重要的存在了。”他伸手,想要撫上她的發。明明只有幾步之遙,為什麼他會覺得那麼的遙遠,遠到他幾乎快要看不清她的臉。
“可是我沒辦法相信你的話。”她背過了身子。
他頹然地垂下了手,“如果,你真的要我僅僅只成為你的‘普通朋友’,那麼就告訴我,對我說,你不愛我,對我說你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這樣我會死心的,徹徹底底死心的。”然後從她的視線中消失,永遠不再出現在她的面前。因為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看着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巧笑盈盼,他終究還是想要——獨佔她。
也許這一次,真的會斷了吧。方寶兒只覺得自己的上下牙齒緊緊地抵着。她的愛情,總是那麼的不順,兩次都愛上了同一個男人,可是兩次,她都必須選擇退出。
她強迫着自己張開了口:“那麼我對你說,我不愛你,我要的愛,你給不起!”
她和他,根本就不是合適的一對。
“寶兒,你怎麼出來了,江默雨呢?”一見好友走出房間,張可綺迎上前。
“可綺,我有事,先走了。”她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包。
“你的聲音怎麼有點啞,還有,你的眼睛好紅!”
“沒什麼,我……”
“你和默雨到底怎麼了?”突如其來的聲音,插入了兩個女人的對話。
方寶兒抬頭,看見了站在一旁冷着一張臉的杜子威。
“沒什麼,只是把事情都說清楚了。”清楚得讓她覺得,也許她一輩子都未必能找得到她所想要愛的人。
她渾渾噩噩地推開門,走出了這令人窒息的宅子,她甚至在想,自己下一刻也許會昏倒。可是她沒有昏過去,也沒有必要打120急救電話,她只是一步一步地踏在水泥地上走着。
陽光,燦爛得讓她睜不開眼睛。
另一邊,杜子威一走進房間,看到的便是好友僵直站立的身影。
“默雨。”他喚道。
沒有任何迴音,對方只是獃獃地站着,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
“默雨!”杜子威提高音量。
江默雨還是像什麼都沒聽到。
杜子威皺皺眉頭,走到了好友的身邊,看到的卻是一張滿是死寂的臉。
這樣的神情,他太熟悉了。就像是把所有的悲傷都顯露在這張臉上。哀莫大於心死,當一個人真正地心死了,當一個人傾盡所有去追尋的東西不存在了,那麼也就沒有活着的必要了。
“你清醒一點!”杜子威吼道,用力地扇了江默雨一個耳光。
“子……子威……”那像死人般的眸子,總算開始有了焦距。
“方寶兒那女人到底對你說了什麼,讓你變成這個樣子?”
“寶兒她不要我了。”他用着幾乎是哭出來的聲音在說著,“她不要我了,她說她根本不愛我,她說她要的愛,我根本給不起!那你告訴我啊,她究竟要什麼樣的愛,只要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給,全部都給,一直到她滿意為止。”
“該死的,那女人居然又這樣!”杜子威氣急敗壞地咬着牙,“我去找她算賬!”
“不要!”江默雨一把抓住杜子威道,“是我做得不夠好,是我太笨,笨到不懂得把握第二次的機會!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可以讓她知道,我最愛的人是她,她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存在?”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夠看得出!”杜子威吼道。偏偏,方寶兒就是那個瞎子。
“子威……”他喃喃着,修長的手指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為什麼我會覺得這裏很痛呢?好像有無數的針在扎似的。真是奇怪,我明明是學醫,我知道,我的心臟一向沒有任何的毛病……”
“你別再說了,也別再去想任何和方寶兒那女人有關的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那女人徹底地忘了!”
“忘了?”怎麼可能!“沒辦法忘的,就算死了,也沒辦法忘的。她的影子,她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顰,我刻得太深了,所以……沒辦法忘了,到死都沒辦法忘記了!”對他而言,那回憶是他現在僅存的。
杜子威望着好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當然明白默雨對於方寶兒的感情,但是他卻沒辦法去想像,該是怎樣的愛,才可以愛到那樣的深度。
江默雨緩緩地揚起頭,“十年前,她至少留給了我一個空空的盒子,而今天,她什麼都沒有留下。她對我是不是真的沒有一點點的感覺?”
“默雨,你別這樣!”杜子威看不下去了,把江默雨拉到了沙發邊,按着他的肩膀坐下,“你先喝點酒,鎮定一下情緒。”
他說著,從一旁的酒櫃裏拿出了一瓶紅酒,倒了半杯遞給了對方。
江默雨接過酒杯,卻只是獃獃地望着,直到杜子威再三地催促,才勉強地喝下了一小口。
可僅僅只是一小口,便引發了強烈的反應。
江默雨半趴在地上,開始瘋狂地嘔吐着,即使吐出來的只有酒水以及一些食物的殘渣,他還在不停地吐,像是要把整個胃部都掏空。
“你——”杜子威怔怔地愣在原地。
江默雨抬起頭,凄慘一笑,“我好像沒辦法把這酒喝下去。”
“你……你該不會是又……”
“我想……應該是的。”
也好吧,這一次,他會心甘情願承受的,若是沒有了寶兒,那麼他連存在的意義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