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這是終結么
倆人風風火火趕到怡親王府,只見以兆佳為首一屋子女眷正圍着床榻抹眼淚,十三直挺挺躺在床上,一時也看不出到底什麼狀況。
"這是怎麼了,今兒早回來時不是還好好嗎?"
隨着這聲疑問,倆人也疾奔到了床邊,兆佳等人起身見禮,胤禛擺擺手,"虛禮免了,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兆佳擦乾眼淚,略帶哽咽回話,"我們也不知道,晚飯時還興緻很高,說是在外巡查一圈,看到泰民安,百姓富足,萬歲爺和兄弟們這麼多年總算沒白忙,樂得自斟自飲喝了一小罈子酒。誰知沒過多久就一頭栽倒在地,任人怎麼叫也沒有反應,真是急死人了!"
程無憂湊近仔細觀察,十三面色紅潤,不似重病之人一般慘白,只是氣息深沉,彷彿陷入沉睡一般。
她這些年一直盯着幾個人保養身體,隔三岔五就讓太醫給他們做全面檢查,除了偶爾傷風感冒一小下,幾隻身體一直很好。沒道理忽然間重病不起啊?關鍵是看他一副睡得香甜樣子,也不像忽染惡疾啊?
"太醫怎麼說?"
"說是心脈緩慢,但看不出什麼疾症,也不似中毒,正在研究呢。"
程無憂扒開十三眼睛,瞳孔正常。忽然她似乎聞到一股淡淡香氣,再湊近細聞,確定應該是酒香。
"你說他剛剛喝過酒,不會是喝醉了吧?"程無憂越看越覺得像喝醉酒樣子。
"啊?不會,爺平常十大罈子酒下肚都沒問題,就那麼一小壇,怎會醉成這樣?"兆佳否定了這種推測,十三可以說是海量,怎麼可能因為一小壇酒醉得不省人事?
胤禛提出質疑,"他喝什麼酒?"
"是這次外出帶回來,說是絕世好酒,千金難求,人家聽說他是十三俠王,才送了他一小罈子。"
"酒在哪裏?拿去給太醫查查。"倆人幾乎同時喊出這句話,他們都對這酒有懷疑。
過了小半個時辰,太醫過來回話,"萬歲爺,十三爺把酒喝得很乾凈,一滴未剩,奴才等只是檢查了盛酒罈子,無毒。"
程無憂和胤禛對視了一眼,若不是酒問題,那這人好好忽然昏迷不醒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只得吩咐太醫仔細照料着,希望他就像睡着一樣,一覺醒來就又能活蹦亂跳了。
可惜天不隨人願,十三不但沒有清醒,反而越睡越沉,到了第六天頭上,太醫回稟他脈象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人怕是要不好了。
胤禛氣得大罵他們一群蠢材,好好人還沒弄清楚什麼問題,就說不行了。程無憂更覺心堵得難受,她從小看到大弟弟,就這麼莫名其妙沒了?她實在無法接受。
倆人再次趕到怡親王府,府里已經有些亂了套,哭聲一片,傷心欲絕兆佳正不情願地吩咐人準備喪事。
程無憂衝進內室,看見十三還是那樣躺在床上,鬍子長長了,胸口幾乎看不見起伏,體溫偏低,但面色如常,怎麼看也不像快死人。她不能接受弟弟就這麼糊裏糊塗死了,除非十三真咽了氣,涼透了。
"他明明還活着,你們張羅喪事做什麼?"程無憂怒火衝天,哪有人還沒咽氣就開始張羅喪事,這還有人等不及嗎?
跟過來兆佳哭哭啼啼地解釋,"那個,有人說沖一衝也許能好,我這也是沒辦法了呀。"
"糊塗!"誰出餿主意,真是急病亂投醫,這時候到沒忌諱了。
十三不死不活,怡親王府混亂不堪,胤禛留在這裏多有不便。程無憂勸走了他,自己留下守候,不管是個什麼結果,她要第一個知道,不然難以安心。
程無憂吩咐屋子裏擺上火盆,讓小廝用烈酒給十三擦身取暖,她要做最後努力,不管有沒有用,她無法眼睜睜干看着。
當人都退了出去,程無憂坐在床邊,看着無知無覺弟弟,腦中不斷閃現着他兒時那張可愛陽光笑臉。走過幾十年風風雨雨,他們都老了,而身為男子漢兄弟們,身負事家事重擔,老比她更快。也許,十三也累了,想歇歇了。
想到這裏,程無憂不禁眼中酸澀,畢竟十三比她小了將近十歲,面對此情此景,她總有一種白髮人送黑髮人感傷。
忽然,床上人發出一聲嘆息,伸了個懶腰,慢慢睜開了雙眼。
情況有點詭異,程無憂直愣愣盯着蘇醒過來人,一時無法確定這個是她十三弟還是某個穿越靈魂。不怪她有這種想法,一個被太醫宣佈死刑人以如此奇妙而自然方式蘇醒,真很詭異。
"姐姐,你怎麼在這裏?我睡了多久了?"十三聲音雖然有些干啞,不過底氣還很足。
知道叫姐姐,看來是十三沒錯。"快七天了,你覺得怎麼樣,可有什麼不舒服?"
"七天?嘿,看來那個酒半仙真沒騙我,這個七日醉還真神!"十三一臉不可思議,搖頭晃腦地感嘆。
七日醉?酒半仙?這種狀況……
"好你個混小子,你明知道酒有問題不早說清楚,害得我們以為你要死了,傷心難過守了這麼些天,混小子,混小子……"拳頭毫不留情地招呼向十三,程無憂又哭又笑,好不癲狂。
"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我以為那老頭誑我,誰知道真這麼靈啊,別打了,我好餓呀!"
哭笑不得程無憂拿過點心和茶水給他添肚子,把這幾日情況簡單描述一遍。時不時用拳頭敲敲他小光頭以示氣憤。
十三聽后琢磨了半天,遲疑着問,"大家都以為我死了?恩,其實這樣也不錯。我這次路過湖州時遇見了八哥,他說這些年地方安定,他也沒什麼事情做了,正四處遊玩。他身邊跟着一位姑娘,一直含情脈脈地看着他。與美同游,看起來過得很滋潤。羨慕啊!"
"十三也想放個大假了?"聽這意思十三心也活動了,不再只顧念朝堂,開始嚮往自由生活了。
"想是想,可是又不舍把四哥一個人孤單留下。"四哥對他恩深情重,他怎能撇下四哥一人辛苦,自己去享樂呢?
"我叫人把你四哥請來,和他商量一下再說。"程無憂願意成全十三心愿,不過作為胤禛最重要左右手,這事必須和胤禛商量才好。
胤禛很快趕到,看着"起死回生"十三,激動得險些落淚。兄弟倆擁抱在一起,一時無語凝噎。
面對情深意重四哥,十三躊躇了半天也無法開口說出離開,最後還是程無憂替他表達了意願。
胤禛沉思了很久,最後點點頭。"也好,這些年辛苦你了,去過幾年輕鬆日子吧,什麼都沒有健康快樂重要。"
"四哥……"十三感動得一塌糊塗,涕淚交加地追憶兄弟情義,羅里吧嗦地叮囑胤禛保重身體……
"行了,啰嗦什麼,趕緊把兆佳叫過來,你們收拾收拾準備走吧,又不是見不着了,過不了幾年,我們也走了。"程同學心情大好,胤禛既然同意放走十三,就說明他也有了準備退路打算,還有什麼比這更高興事呢?
安頓好十三事,程無憂頓時覺得輕鬆了很多,嘻皮笑臉湊到胤禛近前,"咱們什麼時候走?"
好笑地瞪她一眼,他彷彿看見這女人小尾巴正高興地左右搖擺呢。"怎麼也要等弘曆再成熟些,能撐起這個家吧。"
"好,千萬小心別讓他看出來,那小子鬼得很。"這事一定要暗中進行,弘曆那娃子越來越精了,一定不會甘心只把他一個人留下。
"哼,你不是最愛往外放人嗎,怎麼到他這變了?"
"要是連他也跑了,我們怎麼辦?再說該他做事他就要做嘛!"這是歷史賦予他使命,所以不能怪她這個做娘偏心啊!
光陰飛速流轉,幾年裏也發生了一些小麻煩。
比方說,因為獨子夭折傷心難過十七,酒後亂性和一個劉姓答應有染,造出了一個圓明園阿哥,給胤禛帶了一頂綠帽子。多多少少傷害了他男人尊嚴,但最終還是兄弟情義獲勝,留下了那個孩子,並吩咐弘曆日後把他過繼給十七。
還有一點小麻煩就是,弘曆這小子每次外出辦差都會拖上它十天半月,把周圍景緻小逛一圈才肯回來。這個現象讓胤禛頗為不滿,促使他在對兒子進行再教育同時,也加緊了安排脫身之事。不然,連這個小子怕也要跑他前面了。
雍正十三年八月,雍正皇帝在從紫禁城前往圓明園途中遇刺,駕崩。
遺詔傳位於皇四子弘曆,同時留下一封密詔給嗣皇帝。
貴妃齊氏,自及笄之齡與朕相伴,四十餘年盡心侍奉,相親相愛。然朕深知其心熱愛自由,特准消除其皇家一切記錄,出宮至兒女家安養。
弘曆心裏對這份密詔頗為抗拒,娘親若是離開了,紫禁城對他來說就只是一個住所,而不再是家了。但是,他也非常明白這是程無憂心愿,何況皇阿瑪特意留下遺詔,他更不能違抗。
得到皇帝駕崩消息程無憂憂思過度病倒在圓明園,又因為密詔關係,沒有出席雍正皇帝葬禮。
深夜,紫禁城乾清宮大殿,嗣皇帝小乾同學對着雍正皇帝遺體默默哀嘆:皇阿瑪,您為什麼走得這麼匆忙?娘親也要離開了,你們就捨得把兒子一個人孤孤單單留在這莫大皇城中嗎?
忽然,他目光停留在雍正爺交疊置放於胸前雙手之上,取過燈台仔細照看,左手無名指上,缺了一枚戒指。
那枚皇阿瑪和娘親一人一隻從不曾離身白玉戒指,遺體上並沒有。仔細檢查也沒發現常年佩戴戒指留下痕迹,再看看那張被刺客毀得看不出本來面目臉。小乾同學大呼,"皇阿瑪,您太不厚道了!"
他飛速趕往圓明園程無憂寢宮,哪裏還看得到娘親影子?
可憐小乾如被遺棄小狗般呆坐在地,仰天怒吼,"果然欺負我不是親生,我要做一個讓你們不省心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