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室長，你先說吧，叫我來有什麼事？”
善宇坐在桌子上，手指交叉在一起，溫和地望着我。
“我就想看看你心情怎麼樣。”
“什麼！就是為了看看部下心情如何，就把她叫到辦公室里來？”
我故意開玩笑地說。
“嗯……部下？我可從來沒有那麼想過。我還覺得瑞英你是我的上司呢。”
“哈哈……別開玩笑了。這是報告！”
幾句玩笑之後，善宇的態度讓我心裏舒服了許多。我把整理好的資料和文件給他看，又解釋了幾句，然後轉身準備離開，善宇卻跟着我一起走了出來。
“一起走吧，該吃午飯了。”
“我想和我們組的人一起吃。你這樣，會讓大家覺得我不好相處的。”
“無所謂啊。因為每天的午飯時間我都要約你，隨便他們怎麼想吧。”
“你說什麼？”
我對着笑嘻嘻的善宇就是一拳。善宇搶過我手裏的文件夾，作勢要往我的頭上打，就在這時，電梯門開了。
剛才還在笑的善宇，忽然臉色一沉。電梯裏站着成俊、正允，還有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孩，正在驚奇地看着我們。身材高挑的女孩先開口了。
“善宇哥！你去哪兒？”
“啊！你這麼早來了？”
“這麼早？是誰讓我午飯時間不要亂跑的！”
“對不起！我記錯時間了。”
而我的視線已經從這個年輕女孩轉移到了正允身上。我努力想弄明白，正允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而且，她竟然還挽着成俊的胳臂。
“你們倆認識吧？”
成俊按下電梯按鈕后，望着我說。
“那正好。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正允微笑着說。善宇身邊的那個年輕女孩也拉住善宇的手臂說。
“好啊，反正好久都沒有和我哥一起吃飯了。好不好？”
我和他們一起來到可希洞，走進位於景福宮附近一間白牆黑瓦的韓式餐廳。
服務員引我們走進最裏面的一個包間，安靜明亮。我的右邊是善宇和那個年輕女孩，而成俊和正允，則坐在我的左邊。房間裏是一陣不自然的沉默。
“瑞英前輩，你什麼時候到首爾來的？”
正允首先打破沉默。善宇則疑惑地望着我和正允。
“大概十幾天前吧。”
她的口氣和神情，完全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正允。不過，我最好奇的，還是她為何會和成俊那麼親熱。
“是嗎，那你現在和成俊一起工作嘍。成俊，你怎麼不說話？”
正允扭頭看着成俊說，可成俊卻並沒有理她，只是把茶杯端到口邊，眼睛一直望着對面的窗外。
“我們三個人真的好久沒有像這樣坐在一起了，對不對，前輩？大概有6年了吧……”
三個人在一起？我們三個人，指的是我，成俊，還有她自己嗎？可是，這一年一直都和正允有聯絡，她卻從來沒有提過成俊的名字。現在又說‘我們’？我忽然有些迷糊，這時，善宇和正允，還有那個年輕女孩的視線全都集中到我的身上。而只有成俊，仍然默默地注視着窗外。
“是啊。”
對於正允的問題，我只能含糊的回答，我很艱難地集中精神，想讓思緒能夠回到6年前的某個時候。
“哥哥和正允姐姐，還有……原來你們三個人早就認識啊？”
年輕女孩驚奇地睜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神態很是誇張。
“我們是同學。成俊和前輩都是建築系的，不過不同年。我和前輩也是因為成俊才認識的。”
如果正允說的都是真的，那我真的是把這個男人完全忘記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和善宇哥呢？善宇哥沒理由和一個普通職員這麼熟啊？難道，她是一直在日本的爸爸的女兒？”
我忽然想起了這個年輕女孩的名字。俊希！善宇的未婚妻，成俊的妹妹！
“嗯……爸爸的長女。”
聽到善宇的回答后，俊希笑着拉住我的手。
“太好了姐姐，我一直都很想見你。我真的很喜歡爸爸。我也經常到醫院去看他，真奇怪怎麼我們沒碰到呢？”
雖然她嘴上這麼說，可臉上卻藏着些許敵意，我也對她笑了笑。
“是啊，好像真是沒有碰到過。可能是因為我也沒有經常去。”
雖然依然很生硬，可我已經儘可能地讓自己的口吻親切一些了。
過了一會兒，推拉門被打開，開始上菜了。大約一個小時的午飯時間，菜一道道上來，只有俊希興緻很高地在說笑，善宇和正允偶爾也會接上幾句，而成俊自始至終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我則盡量讓自己把精神都放在面前的食物上。
“哦對了！媽媽說已經選好訂婚儀式的日子了，正允姐姐，知道了嗎？”
“嗯！已經收到了。”
訂婚儀式？原來他們是這樣的關係啊！正允垂下眼睛看了看我，嘴角向上翹起。
“現在正允姐姐終於要和哥哥訂婚了。”
俊希提高聲調，撒嬌地對善宇說。
“如果哥哥能趕上善宇哥的一半，那姐姐就會順心多了。我哥的臭脾氣，真讓人沒辦法，對不對，姐姐？”
她是不是在故意告訴我，善宇是她的人？她看了我一眼之後，便去尋求正允的附和了。
“我們走吧。”
正當正允張張嘴想說什麼的時候，成俊一臉不耐煩地站了起來。
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我看到自己的臉有些紅，頭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大概是在一個不舒服的地方坐太久的緣故。
不知什麼時候，俊希也走了進來，站在我的旁邊，可我卻沒有聽到一點聲音，仍然獃獃地看着水龍頭裏流出的水。
“房間裏是不是太熱了？你的臉很紅。”
俊希笑着說，我們兩個的眼睛在鏡子中相遇。
“啊！在我哥哥去英國之前，”她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伸出左手捋了捋頭髮，繼續說，“學校里有很多女生都追求我哥，弄得正允姐姐特別難過，後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些女生從我哥身邊趕走……姐姐知道嗎？”
“姐姐知道嗎？”好像是在問我是否也是其中之一，我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用盡量親切的聲音回答她說。
“是嗎？我倒不太清楚，因為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你哥哥這個人了。當時的同學很多，經常是很多人在一起上課。而且，因為我是交換學生，沒過多久就去日本了，所以沒聽說過這些事。”
說完這些以後，我沒有去看俊希的反應，而是轉身走出了衛生間。
“我要先走了，張室長。”
我不想和他們中的任何人一起乘車回去。
“為什麼？我們現在也回公司。”
善宇的眉毛揚了揚，好像在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並沒有回應，同樣，我也沒有回應正倚在汽車上望着我的成俊的視線。
“我想去一趟仁時洞，約了‘PowerSet’的吳代表和朴景秀組長在那邊見面。然後我會直接從那邊下班。”
我又把目光轉向正允，眼睛中沒有任何含義。
“謝謝你今天的午餐，再見。”
我沒有等待她的回答，便走出了停車場，快步走到了一個後面那些人看不到我的地方。
我不喜歡這個在善宇面前純真可愛，而在我面前卻露出真面目的俊希，而正允同樣也是。在過去的一年裏，她一直淳樸溫柔，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在做戲，讓我感到好奇的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6年前的她是什麼樣呢？現在想想，正允的存在雖然一直都在我的腦子裏，可是信息卻並不多。
“喂，朴組長，我是朱瑞英，提前一個小時見面可以嗎？4點……是，好的。什麼約會呀……不是的。好的，謝謝，那一會兒見。”
被我當作借口的約會其實是5點。現在，我不能回公司，雖然約會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但現在的時間還是很寬裕。正好走一走，整理一下思緒，我必須要讓自己平靜下來。從這裏到仁時洞，需要三四十分鐘的時間。
走路的時候，我打算什麼也不想，於是就像個失眠病人那樣數數，很快就來到了仁時洞的入口。
走到入口的一家打糕店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汽車的馬達聲，回頭一看，是一輛藍色的奔馳。
怎麼好像在哪兒見過這輛車……駕駛座的玻璃搖下來，我看到的是戴着一副藍灰色太陽鏡的成俊的臉。
“上車！”
這個人總是這樣霸道，完全不考慮別人的想法。
成俊跟正允說還有別的事，然後送善宇和俊希回公司以後，便驅車來到了仁時洞。他已經在這裏等了半個多小時了。這對於等人從沒超過10分鐘的成俊來說，的確是超越忍耐的事。
“我讓你上車！”
意識到周圍人都在看，成俊才壓低了聲音。可是，瑞英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繼續向前走。可是前面的路車已經不能開進去了，成俊迅速跳下車，加快步伐，跑到瑞英前面，伸手抓住了她。
“讓你上車，為什麼不聽話？”
成俊抓住瑞英的胳臂，大聲地說。路上的人，都在好奇地看着他們兩個。
瑞英看了一眼抓着自己手臂的成俊，正要說話，而就在這個時候，不知從哪兒傳來“喀嚓”的拍照聲。忽然，一大群手拿相機的人把鏡頭對準了成俊和瑞英。
“該死！快走！”
成俊低吼了一聲，拉住瑞英的手腕，開始跑起來。
穿過如潮的人流和一條很寬的馬路，經過樓群中間的一條小道，一直來到一條死胡同，成俊才停下腳步。瑞英一直都默默地跟着他跑，但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卻讓她覺得非常不痛快。她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把身體靠在一麵灰磚牆上。
“你……幹嗎在街上大喊大叫的？”
瑞英憤怒地質問成俊。成俊則用一手扶牆，支撐着身體，彎着腰，也在呼呼的喘氣。
“我……讓你上車，你為什麼還往前走！”
“我……我……幹嗎要服從你的命令？”
瑞英站直身體，揚起下巴望着成俊。成俊的嘴角動了動，忽然氣得笑了一下。
“哈……你聽着，如果以後你再想這樣不聽我的話，我也會讓我的心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你最好想清楚。”
成俊知道這是可恥的威脅，但是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把瑞英留在自己身邊。瑞英的呼吸還很急促，她抬頭望着成俊。
“如果在你心裏覺得張善宇比我更重要……那無論我做什麼，你當然都不關心。”
看到瑞英抗拒的表情，成俊自嘲地說。
“他是你妹妹的未婚夫。”
瑞英想起了他和善宇的關係，可現在在成俊的心裏，卻根本沒覺得那是自己妹妹的未婚夫。
“在這之前，他是你爸爸的兒子！”
而成俊卻扯出了她的爸爸，好像這樣一說，瑞英就會無言以對了似的。瑞英冷笑了一聲。
“你真是不可理喻！”
看到瑞英不再和他繼續爭論，成俊吐了一口氣，想讓自己冷靜一下，然後低聲說。
“你有事的話……就先走吧。我們以後再談。”
瑞英整了整背包，從成俊面前走出了衚衕，忽然又停住了腳步。成俊聽到的是一個冷漠的聲音。
“還有一件事，不管你多有錢，多有名，論年紀，我要長你兩歲，以後請對我用敬語。”
瑞英的一句話讓成俊立刻爆發了。
“那是我的事！你要是覺得不公平，你也可以那麼跟我說話！”
他故意大聲強調着“你”而不是“您”。瑞英並沒有再回答，低着頭走了。
當瑞英的身影從視野中消失以後，剛才還靠在牆上的成俊，慢慢滑坐到地上。他很難過，開始有些不知所措，和瑞英的幾次爭吵，還有那些故意傷害的話，這一切並非出自他的真心。
10月第三周的星期五！一周以後，就要去青森進行外景拍攝了。現在的製作，如果採用國內的攝影棚會很寬餘，不過，要是去國外拍攝外景，時間就顯得很緊迫了。雖然已經和那邊的製作團隊取得了聯繫，可是，還有一些案頭工作沒有完成。而那邊又一直在催拍攝計劃。
“由京，你先回去吧。已經9點多了。”
“組長還不走嗎？朴組長也已經走了。”
年輕的小職員看到我還在忙碌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朴組長去落實‘PowerSet’的事，所以才早走的。沒關係，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一些工作沒做完。”
由京沖我笑了笑，拿起包走了出去。
“組長，星期一見。”
關門之前，由京對我說了一聲，然後，偌大的辦公室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牆，屋頂，地板上的光澤效果……還有照明的位置。顯示器上，兩三個影像重疊在一起，也許是長時間的工作，眼睛感覺有些酸痛，嗓子也有些干。這裏是4樓，我想起2樓休息室那裏有台自動售貨機，於是便下樓去，2樓也很安靜。
看來導演和副導演都不在。我買了一罐健怡可樂，清涼的液體流過嗓子，有一種着火的感覺。
電梯和練習室中間的牆上貼着一張海報，這是為了開發市場而提前製作的！成俊的臉佔滿了整幅海報的中間部分，我開始仔細觀察海報上的這張臉，照片不知道是什麼拍的，頭髮比現在短很多。他作為一個明星的魅力，除了演技不錯以外，最主要的或許還是因為這張同時擁有少年的純真和男人的成熟的臉，這樣的臉，很容易激發出女觀眾的母性本能。而且，他還擁有其他明星所沒有的雄厚財力。
“你先走吧，我要上去拿包。”
當我正站在成俊的海報前發愣的時候，樓梯門口那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下意識地把身體躲到自動售貨機旁邊。一個在灰色T恤外套了件紫色毛衣的男人走進了練習室。過了一會兒，男人背着一個大書包，手拿一件皮外套，走了出來，正是成俊。
他背着書包的樣子，很像個大學生。他緩慢地走到樓梯門那裏，伸手好像是要推門。我小心地把身體向牆邊蹭了蹭，盡量藏到一個他看不到的地方。可是……
“你現在可以出來了。”
成俊已經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說。
“已經快10點了，你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麼？”
他的表情和他的聲音一樣溫柔。
“馬上準備走了，還有點兒工作沒做完。”
而我的聲音卻帶着難以掩飾的慌張。
“是嗎？那我送你吧。現在先上去，我等你一會兒。”
他跟我說話的口氣依然很隨便，沒有使用敬語。反正我不可能拒絕他，只好放棄計較這些了。
“喝可樂嗎？”
我往自動售貨機里投了個硬幣，問。
“好。”
我又買了一罐可樂，然後不再理他，先回到了樓上的辦公室。剛才下樓之前，正在進行圖像的渲染，現在才完成了60%。雖然渲染的內容很多，不過這也有些太慢了。
“咦……怎麼回事？”
我把臉湊到電腦前面，思考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一進入到工作狀態，我便把成俊說要一起走的事忘了個乾乾淨淨。就這樣，大概忙了幾十分鐘，忽然，一個飯盒放到了我的辦公桌上。
“還沒吃晚飯吧？”
成俊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他幫我打開飯盒，是魚肉壽司。
“我只買了白色魚肉的，你不是不喜歡那種紅色的生魚片嗎！說看着噁心。不知道現在你的喜好變了沒有。”
他知道得很詳細。江口也經常買這種蓋着白色魚肉的壽司給我吃。看來，他與我的關係真的不一般。
“把吃的擺在面前幹什麼？祭祀嗎？”
成俊有些緊張地搓了搓了手。或許，他還不習慣這樣體貼地去照顧別人。
“啊，不是。謝謝你，我馬上吃。”
我躲開他的眼睛，動手撕開木筷的包裝。等我終於在沉默中吃完最後一口壽司后，成俊好像等了半天似的開口說。
“繼……繼續工作吧。”
他坐在我左面的椅子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安靜地說。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只是……不管你去哪兒，都不要從我的眼睛裏消失。如果有事要離開公司，我會陪你一起去。一直到下星期出發去日本之前，都要和我一起上下班。”
說完這些，他用一種等待獲得肯定答覆的目光看着我。我可以隨便地敷衍他，不過，我還是無法阻擋心裏的好奇。
“可是，對於你來說，這部電影的價值就是這個嗎？”
我的眼神很堅定。
“什麼？你這麼說，太低估你自己的價值了。隨便你怎麼想，這件事沒有商量。”
他的口氣很平靜，但也很堅決。我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一直去逃避的。或許，我知道他的存在理由后，我就要受到傷害。美嘉和成俊從我心裏消失的原因，大概是一樣的。現在，只是一個美嘉已經讓我感到了無盡的傷痛。一個兩年前就完全消失，我也再也見不到的孩子，可痛苦卻一直伴隨着我。
“好吧，關於這件事，我會儘力協助你。”
達成協議。
“另外還有一件事。關於合同的時間，我們好像沒有商定。”
既然是合同，就必須有一個明確的合同期限。成俊似乎沒有想到我會提出這個問題。
“時間？這取決於你，我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你想怎麼樣？”
他反過來問我。取決於我？這是什麼意思？我轉念一想，外景拍攝的事是我負責的，拍攝時間當然也由我決定。問他這個問題，好像的確沒有什麼意義。
“好吧，這件事當我沒說過。”
或許沒想到我會這麼輕易的放棄，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不過並沒說什麼，只是聳了聳肩膀，很多東西，無須解釋。
電腦終於完成了渲染工作，時間也已經過了午夜。我揉揉疲倦的脖子和肩膀，又伸了個懶腰，然後扭頭看了看腿搭在窗台上，坐在窗前的成俊。他閉着眼睛，不過並不像睡着的樣子。
“已經做完了。我們走吧。”
我保存好渲染結果，然後開始收拾書包和外套。聽到我說話，他站起身，不過沒有看我，而是徑直走出門去。
“我去停車場拿車，你在門口等我吧。”
辦公室的玻璃門一開，他扔下這麼一句，身影就消失在了門后。
俊希並不想離開善宇的嘴唇。她柔軟的舌頭纏繞着善宇的舌頭，可是，今天卻有些異樣的感覺。
“我的嘴裏有酒味兒嗎？你怎麼了？”
女人是敏感的動物。她尋找什麼似的，盯着善宇的眼睛，
“對不起！我有些累了，連着幾天熬夜。”
他的手扶在方向盤上，敷衍地說。他知道，如果現在把俊希惹惱，事情只會變得更麻煩。
“哦，你最近好像的確是特別忙。給你打電話也不接。你都很久沒有吻過我了，所以人家特別想嘛。”
俊希總會因為自己年紀小，對善宇這樣撒嬌。希望可以通過撒嬌得到自己希望得到的東西。而每次，善宇總會遷就單純活潑的俊希。與擁有雄厚家產的俊希訂婚，也是為了滿足善宇的野心，幫助發展他的事業。善宇伸出手，捧起俊希漂亮的臉。
“真的對不起。不過下面幾個月可能都會這麼忙。所以你只好委屈一下了。你應該知道，這次這部電影對我非常重要，投入了很高的製作經費，而且又是跟你哥哥合作，所以我必須特別用心。”
在善宇溫柔的目光和低沉的聲音里，俊希陶醉地閉上了眼睛，微微地張開了紅潤的嘴唇。
“趕快進去吧，已經12點多了。”
可是，善宇卻抽出手，一邊說一邊下了車。他來到副駕駛這邊，拉開車門，伸手扶俊希下車，並沒有讓俊希察覺他的心情。
在停車場停好車以後，善宇並沒有下車。他望了一眼瑞英的窗戶，沒有任何光亮。每次看到她的窗戶那裏沒有亮燈的時候，善宇的心裏都會感到一種失落。
一年前和家人一起第一次見到瑞英的時候，善宇便一見鍾情地愛上了她。只是，礙於她是繼父的女兒，善宇只能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地埋藏起來，可他現在發覺，兩個人遠隔千里的時候，他可以這樣做，但現在，兩個人已經近在咫尺，他卻做不到無動於衷了。
“吁……”
善宇輕輕地嘆了口氣，不知該如何收拾這紛亂的情緒。忽然，一陣汽車馬達聲讓他抬頭向前望去，看到不遠處停下一輛陸虎。而從車上下來的人正是瑞英。再仔細看過去，和瑞英在一起的，是成俊。
善宇不喜歡成俊，當然成俊也是一樣。可能從本質上，這就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如果說善宇是水，是霧，那麼成俊就是風，是火。善宇低頭看了看儀錶盤上的時間，已經是凌晨1點半了。在這個時間，他們倆為什麼會在一起？
成俊的陸虎開走了，瑞英又走出了樓門。善宇本想跟上去，可後來還是決定在樓上等她。大約10分鐘以後，便看到瑞英手裏拿着一罐啤酒上樓來了。
送走成俊以後，我感覺不到一點睡意，就跑去買了一個啤酒，然後拖着疲倦的身體上樓。走到2樓的時候，自動燈亮了，善宇手插在棕色西裝的褲袋裏，正靠在門上等我。時間已經這麼晚了，他還穿得這麼整齊，應該也是剛從外面回來。因為俊希的事，我的確是有些生氣，所以看到他在等我，便氣鼓鼓地問。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我有話跟你說。”
善宇的神情很嚴肅。
“什麼重要的事，這麼晚了還非要等我？”
我一邊按開門密碼，一邊問，可他卻沒有說話。門開了，他跟着我一起走了進來。我把包扔到沙發上，走進卧室，脫掉外衣，換上了一件粉色的T恤和一條寬鬆的白褲子。
“你好像也很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我拉開啤酒罐的拉環，坐在他旁邊。我嗅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濃郁的女用香水的味道。
“你怎麼會跟李成俊一起回來？”
帶着俊希的香水味，善宇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聲音低沉地問。
“不是一起回來，是在公司里碰到的，所以他就送我回來了。和我一起進來的人是你才對呀！”
我喝了一口啤酒，故意氣他似的說。
“你是說一直工作到現在？”
他不相信地問。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不！不是說你，我問的是李成俊，他也一直工作到現在嗎？”
“應該是吧。否則這麼晚為什麼還在公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