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第18節

老喬有些奇怪地看一眼許玲芳,但沒多想,說:“客戶,談工作。”

“那好,我們一塊兒走。”許玲芳說,也不安排老喬的早點。

“你走你的,晚了。”老喬說。

“晚就晚吧,大不了少掙幾塊錢。你這個樣子出門我不放心。”

老喬沒有退路,只好強打精神跟許玲芳出門。出門后裝模作樣地上車,倒車,硬着頭皮來到鍾銳公司處,一路上,許玲芳寸步不離。要進門了,老喬說:“你放心去吧,都到這了。”

許玲芳點點頭:“悠着點干。”

老喬不耐煩地:“知道了。”又想起了一件事,從口袋裏掏出從王純處借來的七百塊錢:“這月的工資,昨天忘了交給你了。”

許玲芳心裏一陣輕鬆,但還是決定按原計劃行動,她接過錢來,“那我走了?”

老喬揮揮手,頭也不回筆直地向院裏走去,直走到估摸許玲芳不見了時才回過頭來,確認許玲芳已經離去,向迴轉,原路退了出去。看到老喬走遠,許玲芳從大門旁避身的凹處閃了出來,跟去。

老喬從一輛公共汽車的前門上了車,許玲芳在車開之前從後門跳了上去,胖大的身軀異常靈活。老喬下車,許玲芳也下車,老喬東拐,許玲芳也東拐,老喬站住,她也站住,巧妙地藉著人、物的掩護,始終沒被老喬發覺,也沒被他甩下。老喬來到了一個小規模的集貿市場,進去了,一路上,不斷與人打着招呼,熟門熟路。在一個設在大樹濃蔭下的鞋攤前,老喬像到了家似的停住了,不用請,自己就坐在了修鞋師傅修鞋旁邊的小凳上,師傅正在幹活,嘴裏含着釘子,騰不出空來跟老喬打招呼,只笑着點了點頭,老喬也微笑致意,坐踏實后,有滋有味地哼起了京戲。一個姑娘過來,坐在老喬對面的小凳上,脫下了腳上的旅遊鞋給修鞋師傅,邊把那隻沒穿鞋的腳架在了另一條腿上,正好衝著老喬,老喬哼着戲文忽然覺着不大對勁,抽了兩下鼻子證實了自己的感覺后,開始尋找臭源。他看到了那隻沒穿鞋子的腳,又看一眼那個衣着鮮亮的姑娘,起身踱到了一邊。

目睹這一切的許玲芳大惑不解,尾隨而去。

老喬轉到了一個菜攤旁看人賣菜,正遇上一個老太太嫌菜貴。老喬說:“不貴啦,這菜都是大棚里長的,上價就高。”又對賣菜的中年漢子說:“你也多少讓一讓,讓一毛,一塊錢,大家都不容易。”買賣雙方在他的說合下皆大歡喜,於是老喬也很高興。

躲在不遠處的許玲芳滿臉問號。

不緊不慢走走停停把所有的菜攤逛了一遍之後,老喬抬眼看了看,見鞋攤處那個姑娘已然不在了,他才放心地踱了回去。

修鞋師傅嘴裏已沒了釘子,“喬師傅,去哪了?”

“你沒聞到剛才那丫頭腳上的味兒?”

修鞋師傅“呵呵”地笑了:“原來是給熏跑了。”

“都嗆人!”

“還是沒聞慣,聞慣了,就聞不到了。”

“幹什麼都不易啊!”

“混飯吃唄。”

又聊了會兒,老喬起身:“到點了,走了。”

“還早呢,再待會兒。”

“不待了,再上別處遛達一圈就該回家吃飯了。”

“慢走啊。”

“回見。”

幸而最後這段話許玲芳沒有聽見,其實聽見聽不見都沒甚意義了。在老喬重返鞋攤前,滿腹狐疑的許玲芳已給鍾銳公司打了電話,接電話的人告訴她“本公司沒有姓喬的人”,許玲芳呆住了,她為丈夫的行為詭秘做過種種猜想卻一點兒沒想到情況會是這樣。她再也沒心思跟蹤,攤兒也不出了,暈頭漲腦直接回了家。

到了下班時間了,老喬不慌不忙往家走,碰到鄰居和顏悅色地打個招呼,看到摔跟頭的小孩兒就上前把他扶起來,優哉游哉,轉悠了這半天,頭也不那麼疼了。推開家門,許玲芳正在門廳里洗排風扇,險得撞上。

“你在家啊,我這一路還正發愁中午吃什麼呢。”進廚房,掀鍋開櫃地找了一氣,一無所獲,問:“玲芳,沒做飯啊?”

許玲芳頭也不抬:“沒時間。”

“來來我來擦!”

“走開!”

老喬這才發現她情緒不對,小心地蹲下身子,問:“玲芳,你怎麼啦?”

“沒怎麼。”

老喬很男子氣地:“有什麼事跟我說!”

許玲芳翻翻白眼:“說什麼?”

老喬沒轍了,只好拿出老辦法:“玲芳,我可是餓了,上午忙了一上午,馬不停蹄口乾舌燥……”

“我都看到了。”

老喬一驚:“你看到什麼了?”

“你都幹什麼了?”

老喬語塞片刻,結結巴巴地:“玲芳,我,我,我我……”

許玲芳拍腿而起:“‘我’什麼你!還想再編瞎話騙我是不是?”

老喬囁嚅地:“你聽說什麼了?”

“你根本就沒被錄用!”

老喬強打精神:“誰說的?”

“誰都說!誰都知道!有本事該找誰算賬找誰算賬去呀,甭就知道回家哄騙自個兒老婆!我活這麼大歲數要強了幾十年,到頭來卻讓你給丟盡了臉!……”開始抽咽。

“玲芳,你聽我說……”

玲芳不聽他說,自顧道:“……當姑娘那會兒我也是一頂一的,鐵姑娘,女代表,追求我的小夥子不計其數。”

“是是,那是。我至今不忘你當年的風采。”

“當年?實話跟你說吧,現在還有一個人因為我終身未娶,孤身一人。”

這下子老喬不服了:“他一直在找,找不到……”

許玲芳輕蔑地看他一眼:“他告訴你的?”

“人家都說。那人有羊角風。”

“嫉妒!純粹是嫉妒!”

老喬大意地:“嗨,誰會嫉妒他,沒什麼嫉妒了。”

許玲芳氣壞了:“是啊是啊,追求我的都是些沒人要的貨色,我也是沒有什麼好人要了才跟了你,你是不是心裏覺着很委屈?”

老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犯了一個戰略性的錯誤,忙着道歉:“對不起玲芳,我承認我是有一點嫉妒,別生氣了,走走,有話進屋去說。”半拖半拉地把許玲芳弄回屋裏,為老婆倒水拿毛巾地忙活,待對方平息一點后,誠懇道:“玲芳,你聽我說,這事也許有我想得不周到的地方,但本意卻是好的,我不能忍受看你受到這個打擊,我寧肯自個受苦。你以為這些天我心裏好過嗎?有家不能呆,大夏天的跑外面晃蕩,回到家裏還得在你面前充大個兒,日日為了交給你的七百塊錢發愁,可我總想,咬咬牙也就過去了,等有了新去處再告訴你這些事免得你跟着我着急上火,你血壓一直不好,你要是倒下了我還有什麼呢你說?”

許玲芳被這一番話感動了,抱着老喬大哭,老喬也哭了,哭着,繼續訴衷腸:“我對不起你玲芳,我沒本事……”

“你什麼樣我清楚,這事不怪你。”老喬不以為意地搖搖頭。許玲芳說“這是報復,是報復!”

“報復?報復我?”

“報復你。我一直和對面那丫頭關係不好不是?可咱哪知道那丫頭跟鍾銳還有一檔子關係呀。”

“一檔子什麼關係?”

“男女關係!”

“玲芳,這事可不敢亂說!”

“亂說?倆人就差堵被窩裏了!當時居委會田大媽也在場,你不信我行,還不信組織?”

老喬大驚。

……

這天,鍾銳正在機房和譚馬們進行試驗樣板測試,許玲芳到,一身黑西服套裙,長統襪,半高跟皮鞋,總之,今天她是按她想像中的職業婦女要求自己。套裙的透氣性不太好,滌綸一類,加上擠車,出了一身的汗,化妝品和上汗水,把臉上的汗毛孔都膩住了。進門前,她用手紙仔細把臉上的油汗蘸蘸干,調整好心態,推門進。

“鍾總,你好。”同時不忘沖屋裏其他各位點一點頭,一舉一動透着職業婦女應有的大方和幹練。

鍾銳戒備地看着她,“你好。……對不起,我這正忙。”

“耽誤不了您多少時間。”

鍾銳對譚馬們:“你們先弄着。”出機房,帶許玲芳進他的辦公室。許玲芳四處打量,“條件不錯嘛。有本事的人倒是不一樣,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

“您有什麼事?”鍾銳打斷了她。

許玲芳在鍾銳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試着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以顯得隨意和自如,做不到,裙子太窄了點,兩腿緊緊併攏還撐得起褶,只好作罷。鍾銳沒坐,靠桌沿站着,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許玲芳不在乎,她心裏有底,今天,主動權在她的手裏。她是這樣開的場。

“放心,鍾總,別的事跟我無關,我只管我們家老喬。”

“老喬?”鍾銳頗有些意外。

許玲芳很得意,但沒有流露出來,而是很誠懇道:“老喬需要工作,您看可否到您這裏?”

“這裏不需要老喬,”又補充一句,“不需要他這種業務的人,請你們諒解。”

許玲芳沉吟片刻:“鍾總,有些事我想我們之間有一些誤會,”鍾銳看她,她說,“不錯我和王純是有一些小摩擦,但絕無根本的利害衝突。我一直很喜歡她,摩擦產生的主要責任在我,畢竟我是老同志,受黨的教育比她要多些,不應該得理不讓人……”

“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一人做事一人擔。”

“擔什麼?”

“那事跟老喬沒關係,他的工作問題還請鍾總多多關照。”

鍾銳這才明白了許玲芳的思路,但他沒說什麼,只簡潔道:“我說過,公司里不缺人。……你沒有別的事情了吧?”

“就是說,鍾總不肯原諒了?”

“我們之間根本談不上這個。對不起,我很忙,沒事就請回吧。”起身送客。

許玲芳巋然不動:“請回?那麼容易?鍾銳,這半天我一直給你留着面子呢,你要是給臉不要就別怪我了。”

鍾銳並不感到意外,只靜靜地等下文。

“我認識鍾總的夫人,”這個鐘銳沒有想到,許玲芳得意地一笑,“本人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今天既然來了,就要解決問題。”

“隨你的便。”

“鍾總無所謂?”

“有所謂。可是——不怕!你愛找誰找誰去吧。”

許玲芳騰地站起身,橫鍾銳一眼,轉身走。

“等等!”鍾銳在身後叫。

他害怕了。但許玲芳臉上沒有任何得意之色,相反,更加誠懇。她用息事寧人、推心置腹的口氣道:“其實我也不願這麼做,何必呢,俗話說,寧拆千座廟不破一重婚……”

“不不不,我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我們家的地址?”

許玲芳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尖聲地:“好好好,你有種,咱們走着瞧!”向外走,走幾步,立住,對鍾銳:“就不想聽聽我的計劃?”

鍾銳不響。

“我知道這事你根本就不怕你老婆,也許你正巴不得她知道了跟你鬧離婚你好……另找新人。我不傻。我找你老婆不是讓她跟你鬧,是讓她去找你的心上人!到她們單位去揭發那個不要臉的第三者,讓她抬不起頭,見不得人,讓她這輩子別想翻身!”說罷走。

“站住!”

許玲芳心中又湧出一絲希望,她站住了,回過頭去,眼裏露出恐慌,鍾銳正一步步向她走來,滿臉凶色。“你……你想幹什麼?”許玲芳向後倒退着。

鍾銳走近,直逼着她的臉道:“如果你敢那麼做,我……”他一把揪住了許玲芳的衣領,另一隻拳頭不由緊緊地攥起。

許玲芳臉都白了,尖叫:“你、你、你是男的!”意在提醒對方好男不跟女斗。

鍾銳一手拉開門一手把許玲芳搡了出去:“給我滾!”

許玲芳走了,鍾銳在椅子上頹然坐下,譚馬過來叫他,他擺手讓他先出去,他需要時間把發生的事情理一理,他得馬上跟與這事有關的另外兩個人聯繫,要趕在許玲芳之前。王純好辦,給她打個電話就成,曉雪呢?

一桌子菜幾乎沒怎麼動,鍾銳招呼小姐結賬,何濤坐在他的對面看着他。結完賬,二人起身,都不再說什麼,向外走。走到門外,分手前,握手,鍾銳說:“拜託了。”

“放心,我現在就去。”

“……等她下班吧,去家裏談,她是個很要面子的人。”何濤點點頭,走了,沒走幾步,鍾銳又叫:“叫上曉冰!”

何濤站住,停了幾秒,回過頭來:“要是我,就願意由你親口告訴我。”

鍾銳沉默許久,然後說,“你說得對。”

鍾銳決定去曉雪單位。他不能去家裏,家的環境,還有兒子,會使他難以開口談這件事。

資料室。周艷和曉雪剛吃完各自的午飯,曉雪從壺裏倒開水到飯盒裏,喝着。周艷從包里拿出一包臟衣服,又從櫃下面拉出盆和洗衣粉,對曉雪說:“我去水房洗衣服了。”她總是把衣服帶到單位來洗。曉雪點頭,用筷子撥着湯上面的油花。周艷邊走自我解嘲:“也是沒辦法。水電費蹭蹭地長,我們孤兒寡母的……”聲音隨着她人的消失而消失了,偌大的屋裏,剩曉雪一個人。周圍靜靜的,窗外樹上的蟬鳴格外刺耳。曉雪拿筷子的手停住了,整個人都靜止住了,怔怔地看着什麼,但是目無定處。

鍾銳早到了,看着周艷離開后才往資料室走。輕輕地推開門,一眼看到坐在陽光的微塵中發怔的曉雪,鍾銳心又沉了沉。

“曉雪……”他盡量輕的叫了一聲。這輕輕的一叫還是把曉雪嚇着了,一看是他,竟緊張地站了起來。鍾銳避開曉雪直直的看他的眼睛,“你坐。”他說。

曉雪便坐下,腰板挺得很直,像是隨時準備着起立,她的樣子令鍾銳難過。鍾銳隔着一把椅子,也坐下了。

“你們下午幾點上班?”

“什麼?”

“下午幾點上班。”

“噢,一點半。”

又沒話了,蟬鳴越發刺耳。鍾銳起身,在緊挨曉雪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曉雪竟嚇得身子向後仰了仰。

“曉雪,我來……我想……我們該談一談了。”曉雪嘴唇緊緊閉着。鍾銳只有硬着頭皮獨白:“我……我……我對不起你,”曉雪筆挺地僵直着,似乎呼吸都沒有了。鍾銳不忍看她,低下了頭,“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用,只能請你原諒。”

曉雪突然急急地道:“我原諒!”

鍾銳脫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曉雪看他,他說:“我是說,我的意思是說,你覺着,咱們倆這樣下去,好不好……”

“我原諒你鍾銳!”聲音里含着乞求。鍾銳難過地搖了搖頭。曉雪絕望地:“那你要我怎麼樣?”

鍾銳嘴唇動了動,幾乎無聲地:“……分手吧。”

此話一出,二人同時震驚了。

“……為什麼?”

“為什麼已經沒有意義了。”

空氣凝固了,不知又過了多久,曉雪突然爆發:“不!說!為什麼!”

“還用得着說嗎?”

“你根本就沒有拿得出去的理由!”

“就算是這樣吧。”

“那我不同意。”

“你可以不同意。”

兩人的聲音都不自覺高了起來,門外,端着濕衣服正要推門而入的周艷停住了腳步,側着耳朵聽。

屋裏,曉雪怒火萬丈,猛地當胸抓住鍾銳的衣服:“我不同意你就別想!當初你死乞白賴追我,想要就要想扔就扔,那麼容易?為了你為了這個家我犧牲了我的全部包括專業,結婚六七年了,你從來不知道咱家的面放哪裏油放哪裏你的襯衣襪子放在哪裏!鍾銳,我的時間我的青春我的專業不能白白犧牲,我是為了你,你就是我生活的希望和寄託!你以為輕飄飄地說上一句‘我對你沒感情了’就能把過去的一切一筆勾銷?這只是你們男人的邏輯強盜的邏輯!我不會放你的鐘銳,因為,誰也不會放棄他生活的寄託和希望!”

周艷驚訝得嘴巴都張開了,沒有想到。

屋裏,鍾銳試圖拉開曉雪抓他衣服的手,無奈曉雪抓得很緊,他用了些力氣甩開了曉雪,曉雪沒站穩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她站了起來,一步步走過去:“動手了?沒有用,我就是不放你,死也不放你。”揚手一個耳光打在了鍾銳的臉上,“聽到了沒有?我、不、放、你!”

打起來了!竟敢跑到我們的地盤上動手,還反了他了!一對一不成,二對一沒有問題,何況還有個天時地利與人和!周艷熱血沸騰破門而入,嘴裏高聲嚷着:“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鍾銳看她一眼,走了。

曉雪一屁股坐在了椅子裏。

“怎麼回事?……是不是他,又有新人兒了?”周艷關切地問。

曉雪搖頭,不想說的意思。周艷卻認為是否定的意思,她嘆口氣,開導曉雪:“甭聽他的,他那是蒙人!男人我太知道了……”

曉雪無知覺般。

吃罷晚飯,許玲芳撂下筷子就去換衣服,預備出門。老喬坐在桌旁,表示着不同意。“不能那麼做,缺德呀那麼著,老話說了,寧拆千座廟不破一重……”

“廢什麼話!”許玲芳費勁地繫着職業女裝的裙扣,“你凈替人家想了,誰替你想過?”

“這是兩碼事。”

“可不是兩碼事怎麼著?他那邊在搞大姑娘,你這邊飯都快吃不上了。不行,這事越說我還越得管了!”

“你管不了!他那人的脾氣我知道,越硬越不吃,要我說,你今兒就不該去找他。”

“照你這麼說,這事我還就管到底了,我這人的脾氣你也知道,還偏就不信邪的!”

“有什麼用嘛!”

“不為自個我還為別人呢。我今兒就去找夏曉雪,我了解過了,那人是個仁義人兒,她肯定不知道她男人在外面的那些操行。”

“你這不是給人添堵嗎?”

“要是你在外面有這種事,我就願意有人能及時告訴我——添堵也願意!”

老喬沒詞了,許玲芳向鏡中的自己看了最後一眼,轉身向外走。

“玲芳!”老喬急叫。

玲芳已然不見了。

曉雪正在家裏洗腿上的灰土和傷口,去幼兒園接丁丁的路上,她和一輛汽車撞了,確切地說,是她把汽車撞了,那輛汽車停在路邊,她騎着車子一頭撞了上去。當她連人帶車向地上倒去時,腦子裏的念頭是,幸虧車上沒帶丁丁。洗好了腿,又給丁丁洗澡,洗衣服,收拾房間,一直忙到丁丁睡着,她沒吃晚飯,不餓,也就忘了。事情都做完了,屋裏沒有丁丁的聲音,顯得空落落的,曉雪的心裏也空落落的。電話也怪了,一晚上了,趴在那裏沒吭一聲,曉雪懷疑它壞了,拿起聽了聽,正常。她放下電話,又拿了起來,一下一下撥,通了,她呼了鍾銳。片刻后,呼機在屋裏響了起來。她沒敢直接給他打電話,想呼他試試,他要願意呢,就回個電話,不願意就算了,誰知道他竟把呼機放在了家裏,成心不讓她找到他吧?曉雪坐在沙發上,咬着食指的指尖,想。屋裏的頂燈關了,沙發拐角茶几上的枱燈亮着,曉雪伸手關了燈,又打開,再關,再開,最後把手放到亮着的枱燈上,神情專註體會着枱燈的熱度。

門鈴響,“誰?”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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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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