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裂隙初現

第十五章 裂隙初現

孟曉駿有一個優點,和成東青一樣,相當地堅定並且執着,對於認定的事,從來都是勇往直前的,這次也一樣。

王陽坐在會議室外,孟曉駿和成東青關於股份制的爭執,已經上升到了正式撕開兄弟、朋友的顧忌,發展到每次談及這件事,都會有一場相當漫長的“討論”,王陽感到厭倦極了。兄弟共事,一起創業,王陽覺得,講究的就是那份完全可以託付和信任的融洽,還有互相包容的那份情誼,而不是如今為了是或者否,吵到幾乎要撕破臉皮的針鋒相對。股份制還是個人持有,上市或者不上市,對於王陽來說,都沒任何意見。夾在兩個朋友之間,王陽不但尷尬,而且痛苦。無從調解,都是倔牛。

王陽有些煩躁,站起身來走到走廊上抽煙,一回頭,發現李萍正端着小飯盒躲在資料室的角落裏吃飯,粉粉的塑料飯盒,白白的米飯,油亮的醬汁,還有碧綠的青菜,最重要是還有三兩塊看上去燉得熟爛的紅燒肉,很香很誘人。

王陽咂巴咂巴嘴,忽然來了食慾,厚着臉皮問:“還有么?”

還有么?這是要吃啊還是要吃啊還是要吃啊?

李萍驚恐地轉頭,發覺王陽沒有因為她違反規定,在非食堂區域進餐而責怪的意思,有些誠惶誠恐,後知後覺地接收到了王陽想分一瓢羹的意圖,趕緊抓起桌上準備送給王陽的複印資料:“有,有的。王校長,這是您要的資料。”低眉順目的老實樣,卑微到毫不起眼。

王陽隨手把資料放到一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萍的那隻保溫桶。資料什麼的,現在實在沒什麼興趣,馬車的趕車人和指揮人都在吵架,他這個搭車人實在沒心思研究這輛馬車將前往何處。

王陽拉了張凳子,在擁擠的資料室坐了下來,一副打定秋風的模樣,李萍趕緊給他盛飯。

“你自己做的?”王陽看着紅燒肉,口水都快下來了,有許多年沒吃上家常菜了。孟曉駿是早有了家,有良琴給噓寒問暖的。成東青這人有家沒家都一樣,米飯能吃,方便麵他也不挑剔,他們都不能理解王某人對於生活品質的要求。

“我再給你熱熱。”李萍有些害羞地點點頭。十年前跟着成東青時才十多歲,剛剛初中畢業,現在也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只不過當初扎着兩個小辮兒的形象太過深刻,以至於王陽總覺得這還是個孩子,一眨眼,這都是超了晚婚多少年的年齡了,王陽一瞬間有些恍惚。

李萍巴結地捧着扒拉了所有菜的飯盒,去微波爐那裏加熱。

這台微波爐本來是買了給三駕馬車加班熬夜時加熱點心用的,結果這仨,吵架的吵架,鬼混的鬼混,即便熬了夜,也沒那心思吃飯,也沒有這麼一個可心可意的人兒給做了飯菜,專等熬了夜加熱來吃,於是這個美好的設想顯得特別多餘。

孟曉駿在上次收拾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吆喝人給扔了出去,被李萍悄悄給撿了回來,既不敢給人看見,又不願意帶回家,最後就給安置在了資料室柜子的頂上,全了李小姑娘省錢吃飯的自助可能。平時拿一塊大花布蓋着,需要使用時再端了凳子爬上去摁開了加熱。

微波爐發出嗡嗡的輕響,玻璃上透出溫暖的亮光,王陽默默地坐着,眼睛看着窗外,顯得些許疲憊,李萍也不敢搭話,屋子裏非常安靜。

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輕響,李萍趕緊爬上凳子取出飯盒。

這一盒本來是李萍的晚飯,準備的頗有些豐盛。飯盒剛一打開,紅燒肉、醬牛肉和蔬菜就瀰漫著熱香勾引着食慾,熱騰騰地把人最原始的慾望勾引出來,饞涎欲滴。

李萍把滿滿的菜都給了王陽,自己依舊坐下,把吃了一半的飯盒捧出來,小心細緻地吃着,扒一大口飯,才吃上一小絲的菜,認真計劃着的模樣就好像那是在繡花。

王陽喉頭有些發堵,輕聲客氣地說了句“謝謝”,埋頭默默地吃飯,每一口都細嚼慢咽,細細地品味那裏面的酸甜苦辣鹹淡味。紅燒肉燉得爛,噴香,用醬汁淋了,油亮金黃,瘦肉上頂着的一層肥肉,顫顫巍巍地在燈光下抖着,上上下下都透着誘人的味道,小青菜是拿蒜煸香了才下的鍋,蒜蓉炒青菜,清淡脆爽,光看顏色就很流口水,醬牛肉大約是早就醬好了的,放冷了之後切成極薄的片,照着燈光還能看清楚牛肉纖維的邊緣,用自己做的醬香蘸料這麼一點……就該弄點酒,窩在家裏好好吃。

王陽吃得很慢,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樣的家常菜了,王陽由衷地誇獎:“很好吃。”眼神難得這麼正經,透着多年未見的溫柔,誠懇無比。

李萍很開心的樣子,紅着臉給王陽添了一筷子菜。

一頓飯吃得和樂融融。

成東青和孟曉駿還待在會議室里,飯也顧不上吃,繼續他們的分歧大業。

成東青甚至有些可憐地乞求:“曉駿,能不能再緩一緩?”那副委曲求全的哀婉模樣只能讓人更加火冒三丈,這是在商談新夢想的方向和根本,而不是今天你借我兩萬塊錢,明天我送你台車的事,為什麼總要弄到孟曉駿像是在逼迫他的樣子?

雖然成東青更願意送孟曉駿兩套別墅十台車的,也不願意弄這個什麼狗屁的上市,可這是孟曉駿想謀取私利的事嗎?這關係到整個新夢想的前途好不好?心有多大,舞台才有多大,固步自封,這不是孟曉駿想要的。孟曉駿也最不願意看到,前進的步伐,竟是被自己最看重,最要好的朋友、兄弟給拖住了。

頑疾就要下猛葯,孟曉駿沉聲發難:“你一拖再拖,到底什麼意思?是不是不想分權?”其實孟曉駿心裏也清楚成東青不是這樣的人。可是,這樣拖下去,造成的現實後果就是成東青不願意分權導致了新夢想計劃的擱淺,等到其他的競爭對手先一步做到了,那麼,等待新夢想的,可能就是折戟沉沙,從此灰飛煙滅。

成東青還是拎得清輕重緩急,火速否認:“沒有,我從沒這麼想過。”開玩笑,認可這一點雖然可以立刻阻止孟曉駿的上市提議,可也就等於要損失孟曉駿這位一手撐起新夢想天空的兄弟、朋友,成東青寧願失去“新夢想”也不願意失去這樣的兄弟,這種背信棄義的事,他干不出來。

孟曉駿深深地看着成東青,眼神里一片失望和寂寞,看了一會兒,一言不發,起身就走。太忒么失望了,就是這樣一個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有諸葛亮的雄才偉略,就算有氣勢磅礴的胸中丘壑,又能奈何?信任如此的朋友、兄弟,依然不能理解這種遠瞻計劃,創業、擴張,這一切都開始顯得無比可笑,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

成東青在孟曉駿起身的那一剎那臉上發抽,他知道這次孟曉駿是真的失望了,很徹底,也很堅決。成東青臉上閃過猶豫、不甘以及豁出去的決然,他終究還是不願意失去孟曉駿,決心很容易下,只要別無選擇。

成東青站起身來,一把拉住孟曉駿,握在手臂上,滾燙的手心透過西服,燙得孟曉駿暖和起來:“Yes,Iagree.”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注視着,眼神里都有堅決和妥協,也有失望和沮喪。只有那一點二十年來的信任和默契,依舊存在着,鼓舞着,讓孟曉駿重新坐下。成東青甚至不敢鬆開那隻手,好像生怕一鬆手,孟曉駿就又拍拍翅膀,飛過大洋,回他的夢想之地,美利堅合眾國去了。

手指摩挲過孟曉駿袖口的扣子,成東青相當依戀地,就像兒時期盼英勇無敵的哥哥一般,完全依賴着,帶着點撒嬌,希望哥哥能替自己打敗那個不給自己玩具的壞孩子,給自己一顆糖果。

孟曉駿依舊鎮定堅決,眼神中的光芒始終如一,驟然讓人的心平定下來。

這是一個無私的人,也是一個理想堅定的人,光明磊落、坦蕩堅決,他從來不會因為你而改變原則,也不會因為你反對而離開你,成東青看清楚了。

成東青鬆了口氣,放開了抓住孟曉駿的手,也坐下來,在一張A4紙上寫下一個數字,鄭重地推給孟曉駿,一副邀功請賞的模樣:“曉駿,沒有你,就沒有‘新夢想’,你在‘新夢想’居功至偉,我不敢說這些就代表你應得的,但這至少是我的一點心意,權股分配除了你的這部分,我打算我佔百分之五十一,王陽佔百分之十四。”

孟曉駿作為最後一個加入“新夢想”的第三駕馬車,僅僅五年時光,就獲得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權,無疑是成東青對他的肯定和籠絡。且不說當初孟曉駿回國時,成東青給開了天價的工資,就連分紅時,成東青都是平均分成三份,誰也沒虧待了。如今股份制,成東青依舊拿出了份額龐大的部分來和自己的兄弟、朋友分享。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成東青絕對算得上是一個仗義的合伙人。

孟曉駿看都沒看一眼紙條,他並不關心成東青到底分了多少,怎麼分配。其實,孟曉駿要的只有一個:上市!

至於股權中有沒有他孟曉駿,有沒有王陽,孟曉駿並不在意。沒有也是理所當然的,成東青十五年的創業史,有五年是自己一個人背負着各種壓力在黑暗中摸索,接着的五年是王陽陪着他在破舊廠房裏苦熬。孟曉駿剛剛加入五年,論資歷論權屬,孟曉駿都絕對排不上號,也沒必要排上號,CEO不等於就必須是股東,孟曉駿給自己的定位始終是總裁,而不是董事,更不可能是董事長。

孟曉駿閉上眼,心裏已經開始高速運轉,成東青同意了股份制,那麼上市的計劃就可以推行了,什麼時候去美國,什麼時候做財務報表,什麼時候路演,什麼時候正式掛牌……孟曉駿彷彿可以看見美國證券交易所里,代表“新夢想”的那個編號一片紅色,不斷地翻番,帶來無限發展的可能。

成東青看着孟曉駿的臉色,一時拿不準孟曉駿到底是滿意了還是不滿意,強笑了一聲,拚命想活絡一下氣氛,半撒嬌似的說:“我們趕緊找個時間簽署股份認購協議書吧。我最近常常做一個dreadfuldream,你離開我單飛,另起爐灶,每次我都哭醒。”

其實成東青說的是實話,只不過把自己的隱憂假託夢境說了出來。成東青最害怕的不是股份被分,也不是“新夢想”發展擱淺,更不是什麼其他亂七八糟的,成東青害怕的只有一樣:孟曉駿離開他。

可惜孟曉駿顯然不喜歡這個玩笑,成東青假託的這個夢境,讓孟曉駿更悲哀地認識到,原來成東青對他的信任,遠不如他對成東青的信任。至少,在這一天之前,孟曉駿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成東青去發展,哪怕成東青再氣人,再頑固,再鼠目寸光,再扶不上牆,孟曉駿想的,依舊是如何去讓成東青接受自己的計劃、自己的觀點,發展“新夢想”。

而成東青,竟然在每一次妥協時,都是因為懷疑自己要離開而做的讓步,這究竟是該欣慰還是該悲哀?孟曉駿苦笑,臉上一片蒼涼。

成東青看着孟曉駿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心裏不禁更加忐忑,笑容變得愈發勉強。

閉着眼想了好一會兒,孟曉駿還是打算開誠佈公,再睜開眼,一對目光灼灼如炬,盯得成東青心裏發慌。

孟曉駿語重心長地說:“東子,我聽一個人說話,不會只聽他講了什麼,而是要聽他沒講什麼。”成東青剛才的那番話,顯然是:股權我分了,上市我否了。後半句的潛台詞掖在嗓子下,讓孟曉駿自己去理解罷了。而孟曉駿剛才說的,也根本不是什麼要求分股權,而是股份製作為上市必要條件的提前準備而已,沒有股份制,就沒有上市可能,沒聽說過哪家上市公司的大股東僅僅只有一個人的,這不合規則呀。

成東青照例該裝傻時務必裝傻,故意做出一副苦苦思索孟曉駿的話的樣子,皺着眉頭老半天,愁眉苦臉的模樣,標準的成東青傻憨表情:“曉駿,你沒講什麼?”

還不等孟曉駿發作,他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表情變化迅速而誇張:“你搞女學生了?曉駿,你這麼做我很為難,良琴畢竟也是我的朋友。”說到後來,甚至一臉沉痛,誠懇的樣子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平時的那副德行都他媽是裝的。

到底誰他媽才是最精的那個?孟曉駿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絕不可能是處處原則辦事、精英強幹到孤家寡人的孟某人。孟曉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沖成東青豎起中指,跟你哥哥我玩兒這套,你丫是不是忒不把孟某人當朋友了?每次都這樣稀里糊塗就想混過去,你是無視自己的智商呢?還是藐視孟某人的智商?

成東青從來都是能屈能伸,至少屈起來的時候,能讓王陽都覺得下賤。再說了,對着自己兄弟耍耍賤招也沒什麼心理壓力,成東青很看得開,衝著孟曉駿笑得賤兮兮地,撲過去一把抓着孟曉駿豎起的中指,打鬧起來。

孟曉駿惡狠狠地還了他幾下,像是要揍他似的,拳頭攢起來,落到成東青身上的時候,卻又輕得像是在拍灰塵。拍了兩下,被成東青勒住腰掀倒在地,騎上去狠狠揉散了領帶,連帶着弄得髮絲也亂了,襯衣也皺了,完全沒了成功人士、商界精英的模樣,瞬間回到了二十年前在燕京宿舍樓前“持械鬥毆”的青蔥歲月。

兩個人打滾似的折騰了一會兒,直到把桌子上的枱燈也撞翻了才消停下來,站起身對視了一眼,惡狠狠的一眼,然後立刻都綳不住笑了,兄弟之間,前嫌盡釋。

王陽美美地蹭了一頓好食,吃飽了飯摸着肚皮,終於有心情搭理那兩隻鬥毆的雄獅,終於良心發現準備調停一下,拿着剛才李萍給的資料,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一進門就看見那兩隻剛才還一言不合,就恨不得活撕了對方的傢伙已經湊到一起互相整理門面。成東青馬屁悻悻地給孟曉駿撣着身上的灰,還一個勁地扯着被他揉皺了的西服,被孟曉駿嫌棄似的轉身背過去。

王陽也就是愣了愣,跟這兩隻非常人呆在一起這麼多年,心理素質那是杠杠的,一點沒有驚訝的意思,將手中的資料遞給成東青:“這些是關於ETS問題的資料。”

孟曉駿立刻恢復了冷峻嚴肅的表情,對着成東青解釋:“我們自辦的教材有一部分托福和GRE試題,沒有美國教育服務中心ETS的授權,這是我們的一個巨大隱患,以後可能會有麻煩。”這個問題必須儘快解決,孟曉駿心裏已經有了計劃,只等成東青一點頭,立刻去推進。

成東青也瞬間嚴肅起來,低下頭,一邊翻看資料,一邊消化這孟曉駿的提醒裏面暗含着的洶湧波濤,臉色漸漸嚴峻起來。

王陽歪着頭看了看孟曉駿的臉色,估量了一下形勢,然後難得嚴肅地給成東青墊了一句:“我諮詢過律師,也問過我們聘請的管理諮詢師,他們也都這麼認為,這也許是我們能遇見的最大的麻煩,必須儘快解決。”

孟曉駿看成東青沒什麼反對的意思,乾脆直接決定:“給我訂一張去紐約的機票吧,我去一趟。”

孟曉駿從來都是一個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好手。有一個笑話,說的就是這種苦命人的真實寫照。

江湖野史,說劉禪由於長坂坡被劉備憤怒一摔,摔傻了,成年之後非常之蠢。有一回去江東吳國作客,張昭問:“少主英才,他日若襲皇叔之位,將如何治國?”

劉禪吃着香糕,喝着酒,答:“問孔明叔父。”

張昭又問:“少主即位,若曹賊來犯,將如何應對?”

劉禪吃着香糕,喝着酒,答:“問孔明叔父。”

張昭不死心,又問:“少主即位,是否該還皇叔當初所借之荊州?”

劉禪吃着香糕,喝着酒,答:“問孔明叔父。”

張昭出離憤怒,問:“少主即位,將與東吳聯姻否?”

劉禪吃着香糕,喝着酒,答:“問孔明叔父。”

張昭怒而衝冠,問:“少主即位,堂上大位能坐穩否?”

劉禪繼續吃着香糕,喝着酒,答:“問孔明叔父。”

孟曉駿就不是那個孔明叔父嘛,而成東青當然就是那個甩手的掌柜——裝得跟白痴似的劉禪,當丞相的要有才幹,無所不通、無所不曉,當皇帝的呢?只要認得該誰來當丞相就行了。成東青相當具有識人之能,孟曉駿就是才堪大用的棟樑之才,就是成東青“新夢想”帝國的丞相,一無篡位之野心,二無謀利之私心,三無妒賢之小心,眼光獨到,高瞻遠矚,如何能不狠狠信任?

“新夢想”的架構設計怎麼辦?

成東青只需憨笑賣萌:問曉駿丞相。

“新夢想”發展受阻怎麼辦?

成東青只需憨笑賣萌:問曉駿丞相。

“新夢想”擴張計劃如何?

成東青只需憨笑賣萌:問曉駿丞相。

“新夢想”有官司隱憂怎麼辦?

成東青還是只需憨笑賣萌:問曉駿丞相。

成東青心安理得地送孟曉駿獨自去了美國,自己窩在“新夢想”,白天上班,晚上睡覺,不亦樂乎。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成東青正睡得毫無壓力,嘴角甚至有些發潮。恍惚間聽得孟曉駿喊了一聲“東子”,趕緊一骨碌爬起來,立刻清醒了,揉着眼睛穿着睡衣,就從卧室里跑出來,走到門邊,敲門聲卻再也聽不見了,連喊“東子”的聲音也再也沒聽見過,想想覺得似乎是夢中幻覺,孟曉駿此刻應該在美國才對。成東青狐疑地問了一聲:“誰?”

孟曉駿拎着行李箱站在成東青門外。他回來了,聽到成東青起床的聲音,卻停頓在門口,還傻不愣登地問“誰”,心裏不禁有些好笑,這半夜三更的,你不是因為聽到兄弟我的聲音,你能起來嗎?年紀大了果然多疑,順手敲了敲門板,低聲笑道:“東子,開門,是我。”

這一聲,就足夠成東青聽清楚外面站着的是誰了。他立刻開門,一把摟進來,活像一百年沒見面似的,恨不得來一句“您可回來了!都盼了你多久了!”

孟曉駿把行李甩給成東青,自己快走兩步坐在沙發上,簡簡單單地發出了指示。

成東青揉了揉鼻子,傻站在那裏,表情怔愣,一身的花睡衣顯得十分搞笑:“上市?”沒聽錯吧?這是夢吧?這是幻覺吧?這是太想大幹的曉駿同志做的夢吧?

孟曉駿毫不留情地戳破成東青的自我欺騙,擲地有聲地強調:“對,上市。”

瞬息間,風雲翻湧,成東青的憨笑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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