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幣vs.魔女——
"好了,快說吧,累死我了。"被他領到一個環境優雅的家庭西餐廳,剛一坐下來她就朝俊輝說道。
"現在快點說說那個託付是什麼。提醒你一下,我經歷了事故,需要絕對的安靜,沒有時間被連外甥都看不好的人牽着鼻子走。"不給俊輝說話的時間,她再次氣都不喘一下放出連珠炮。見到她才過了30分鐘,他都已有些習慣了她的嘮叨。
對方繼續着:"我平時就不太有耐心,現在我的狀況非常不好,所以更沒有耐心。"
至少這一次俊輝對秀安的話表示認同。沒錯,那個魔女絕對不會等待,也不會忍耐。
"在過去的六個月時間裏,包括今天,恩有經歷了四次生死關頭。"俊輝講述的故事讓她感到驚愕萬分。她用天使般的神情望着在兒童娛樂區里與同齡小孩們玩圈兒的恩有。隨即她又變回魔女的表情盯着他,真的是瞬息萬變啊。
魔女與天使,她真的是捉摸不透的女人。不過,無論她是哪一個,為了度過這個難關他需要她。他祈禱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而且必須得正確。魔女的臉依然在斜視着他,雖然聽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她似乎還是對他很不滿。
"越是那樣的狀況就越應該照顧好孩子才對啊。"
"我總不能把恩有關起來養吧。"
俊輝也研究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辦法,但恩有的安全仍然無法保障。無論他把恩有藏得多好,"他們"也能找到恩有,而且威脅他年幼的生命。
"總會有辦法吧?"她白了一眼他。
老是那樣瞪着人,又斜視人的眼睛,居然一點血絲也沒有,還保持着清澈,真夠讓人感到驚奇啊。也許因為她是魔女的緣故吧,那個女人絕對是魔女。
"所以才拜託你。"
很認真,可又聽不懂的拜託,她一聽他的話就豎起了眉毛:"什麼?"
"拜託你養育恩有。"他直截了當地說道。她一時以為聽錯了他的話,但是坐在眼前的男人非常正常和認真。
"讓我做什麼?"
"拜託你暫時照顧恩有。"那個男人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非常誠懇。
看來不是我聽錯了,這個男人不是不負責任,而是精神狀態有些反常。
"你瘋了?我根本就是今天才第一次見到的外人。"
"要害恩有的人們是熟識恩有的人,乾脆不認識的外人更好。現在我無法相信周圍的任何人。"
意料之中,他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喂,我們是今天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你叫什麼名字我都不知道啊。"又氣又感到納悶的秀安,繃著臉搖頭揮手。
"我叫韓俊輝。"他從皮夾里拿出名片遞了給她。
她連看都不看名片,仍然繃著那張臉。"韓俊輝君,我還未婚,怎麼可能帶別人的孩子呢,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呢。而且你以為小孩是東西啊?像行李一樣隨便交給別人。"
在馬路中央救小孩的事情只要有瞬間爆發力與些許的冒險精神誰都可以辦得到,可把小孩交給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這可不是人人都能辦到的事情。
"拜託你,現在是進退兩難的狀況。"他瞟了一眼恩有,他的臉上浮現出無法守護外甥的自責與負疚感,以及迫切之情:"就像你說的小孩的安全問題最重要,可周圍全是敵人。但是沒有人認識你,無論是我的家人,還是盯着恩有的人,誰也不會想到是你在保護恩有。"
"韓俊輝君,孩子需要的是監護人,而不是根本不相識的外人。我不行,我有工作,而且也沒有條件養育恩有。"她皺着眉頭逐條進行說明。
就算恩有的處境再難,我怎能輕率地帶別人的孩子呢。
"給你充分的報酬。"
"真是不可理喻,不是報酬的問題,是我的條件不允許,我沒有資格那樣做。"說到這個程度,俊輝好像還是沒有聽懂其中含義,於是她的嗓門兒不自覺就高了起來。
突然門口出現了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他走到他們跟前停住了腳步,秀安頓時繃緊了神經。這個戴着深色墨鏡的男人遞給俊輝什麼東西,輕輕點完頭之後看都不看一眼她便轉身離開。
看來是我們這一邊的人。等等,"我們",什麼時候才認識的,都叫成"我們"了?
秀安趕忙跳出思緒,抬頭望着那個男人大步走向門口的背影。若不戴墨鏡,那絕對是參加葬禮的穿着,那副樣子逛盪,肯定會有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他本人或許是想避開他人的視線,那更應該避免穿那樣的衣服啊。
"是誰啊?"
"在這樣的狀況里我能信任的兩個人之一。"
"那另外一個人呢?"
"是你。"俊輝望着秀安短短地回了一句,她一時不知所措地轉動着圓圓的眼睛。
"很遺憾,我根本無法信任你。信賴應該是相互的不是嗎。"
身邊多缺人,這世上居然只有兩個可信的人呢?何況其中還包括素昧平生的我。八成不是性格有問題,就是缺乏自我管理的人。
"就算你不信任我,這個總可以吧。"他從葬禮出席者拿過來的信封里拿出什麼東西再遞給了她,是銀行存摺與印章:"看看吧。"
"我幹嗎要看人家的私人物品?"
"是你的。"
今天頭一次碰面的男人居然手持我的東西——像存摺那樣重要的東西是不可能在他手裏的。
儘管如此,俊輝那頑固地推過來存摺與印章的固執和自己那裊裊升起的好奇心,讓秀安忍不住以緊張的神情打開了存摺。
"不可思議,我們國家是金融實名制嗎?"從存摺里發現自己名字的她感到非常驚訝,"這像話嗎?!"
他卻不置可否:"是定金,等照顧完恩有后再給你同樣數額的報酬。"存摺里記錄著一串令人頭暈目眩的"0"。奔馳的汽車開往秀安的家。原本以為已經睡著了的她突然開口問道:"怎麼知道的?我的身份證號。"
"在醫院結賬的時候知道的,醫院的記錄簿上有你的相關信息,於是取車的時候讓哲浩去辦了一個存摺。"
看來那個"葬禮出席者"叫哲浩,什麼時候再見到他得給他穿着與顏色搭配方面的忠告。
"腦子還挺靈光的。"秀安嘆了口氣。身上到處都覺得酸痛,但是腦子裏凌亂的思緒使她忽略了肉體的疼痛。
韓俊輝,他的外甥李恩有,今天第一次謀面的人們,以及如今成為我的責任的那個小孩。我究竟能不能保護和照顧這個小小的孩子呢?
俊輝望着陷入沉思中的秀安也嘆了口氣。先前自始至終都沒有答應他要求的她,當他想着要不要放棄的時候,她卻因為恩有而動搖了。
"我會很乖的。"恩有知道俊輝向秀安請求的是什麼,也很清楚自己所處的狀況。俊輝永遠也無法忘記聽到恩有輕輕的低語之後的魔女的眼神。黑眼眸頓時像火焰一樣燃燒了起來。
"小孩不能總是乖乖的,應該活潑、健康地成長才對。"
"是,我會乖乖地、活潑地、健康地成長,讓我和姐姐一起生活吧。"
"太乖了就不好,沒意思。"秀安蹲下來平視着恩有嘆息般咕噥道。恩有彷彿意會了似的輕輕微笑着點了點頭。
呼,這次真的鬆了一口氣。
"這是錯誤的一件事情。"
並不是件錯誤的事情,俊輝能夠憑直覺感覺到這一點。在目前的狀況中,這個像魔女一樣的女人肯定能保護好恩有,她會為孩子全力以赴的,他清楚這一點。
秀安希望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無論是對孩子,還是對自己。
恩有可能累了,在車裏睡著了。恩有是在遭遇綁架的恐怖與危機中,都可以從疾馳的車裏往八次線道路跳下去的勇敢機靈的孩子。而且可能是家族遺傳,長相也和舅舅一樣帥氣:一雙清澈的眼睛,不像小孩的善解人意的眼神,白皙的臉上有幾乎讓人聯想到女孩子的紅唇,圓潤的鼻樑,比什麼都可貴的是適度的、與同齡孩子的那份稚氣有所區別的、甚至顯得優雅的舉止。
那一切都是在6歲年齡的孩子身上無法找到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人想害這樣的一個小孩呢?究竟要面對多大的危險,只能離開理所當然要受保護的家庭呢?
"真的相信我嗎?"不知為什麼,沉默片刻的她突然問道。
"相信。"他相信她,雖然是素昧平生的女人,但俊輝是相信她的。她自己也無法回答為什麼,但是在圍繞恩有瘋狂地轉動的世界裏,唯獨她,他是可以相信的。
"謝謝你,不過,你找不到那些壞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情,相信女人是愚蠢的行為。"
她那極其認真又深刻的忠告再一次讓俊輝咬牙切齒,這個女人在挖苦人方面真的是有天生的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