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0章

第19——20章

第19章

7月到來后,學校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地放假了,東方南本來打算整個暑假都留在北京陪嘉培的,結果嘉培叫他回家,說是一年之中也就那麼幾個回家的機會,現在不好好珍惜,以後出來工作之後是更加沒有機會了。東方南覺得她說的在理,於是陪了她幾天之後就動身回東北老家了。

東方南走了之後,嘉培彷彿一下子清閑起來,以往給他打掃,給他做飯的活計都不用做了,每天只需回家等着吃媽媽做好的飯菜,生活忽然就顯得無聊起來。在電話里和東方南抱怨了一下,東方南聽了得意地笑了起來,在那頭說:“看,我是多麼的重要啊!”

一對戀人分離得久了,自然是思念成災的,有好幾次,嘉培忍不住,大白天上班的時候就打電話給東方南,結果聽到的都是睡意未醒的聲音,有時甚至已經下午一兩點都還是這樣。嘉培於是問他,晚上搞什麼東西,折騰到大白天的還不起床。東方南在電話那頭一臉小題大做的樣子說:“哪個做學生的不是睡到日照三桿才起床的,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也不能睡到這個時候啊!”這樣的理由,嘉培明顯是不服氣的。

“看書啦,大半夜的,安靜,容易思考問題。”

嘉培聽了也不作他想,直叫他多注意休息,別弄壞了身體。

後來,某天半夜,嘉培和東方南聊完電話后,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於是索性上網消磨時間起來,後來翻了翻BBS,似乎沒什麼感興趣的話題,正準備下網。忽然一時興起,打開了魔獸的圖標,進入了裏面的世界去,結果,居然看到東方南的ID在那裏面正玩得起勁。她一聯想到他平時的晚起,就馬上明白是什麼問題了,於是怒氣沖沖的打電話過去責問。

剛一接通電話,嘉培尚且還能心平氣和地問他:“幹什麼呢?”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吵雜,似乎是音樂聲,她知道,他打魔獸的時候,最喜歡開着音樂了。她以為他會知趣地承認錯誤,然後關掉電腦,上床睡覺。結果,他選擇的居然是欺騙,東方南沒有留意到電腦上玩家的名單,所以對自己被人識穿的事情一無所知。按照以往的慣例,他知道,一旦自己承認了玩魔獸,肯定會換來嘉培的一頓念叨,於是索性繼續撒謊,好換來一個耳根清凈:“看書啦。有什麼好做的。”

“真的?你看書不是喜歡安靜的嗎?怎麼那邊那麼吵,還有音樂聲。”

嘉培這麼一說,東方南才意識到自己的疏漏,於是馬上關小了聲音說:“一時興起開的音樂啦,別想那麼多了。你看都一點多了,還不睡覺。”

嘉培已經懶得再和他含糊下去了,乾脆把話挑明了來說:“東方南,你又在騙我。你明明是在玩遊戲,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東方南一聽到嘉培這麼說,就知道自己的把戲被識穿了,於是馬上陪笑道:“哎呀,一時手癢,玩玩而已啦。你看不都放假了嗎。”

“你要玩,大白天的什麼時候玩不行,非得玩到半夜三更的,把整個生活秩序都顛倒了。”

“都一樣,都一樣,什麼時候玩都一樣,只要能睡個飽覺就行了。”東方南只覺得嘉培是在小題大做,於是也跟着打哈哈的,沒把她的怒氣當一回事。

“怎麼能一樣,生活顛倒了,整個身體機能都會被破壞掉的,你現在覺得沒什麼,等到老了……”

“哎呀,不就是熬夜玩個遊戲而已嘛,有必要大半夜的打個電話過來興師問罪嗎?”聽着聽着,東方南的怒氣也上來了,本來還有點內疚的心情,早就在嘉培的責問中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股莫名的怒氣。

“不僅僅是玩遊戲而已,你還騙我說你在看書。你居然騙我!”

“如果不是怕你嘮叨,我還懶得騙你呢。不就是一個遊戲嗎,至於嗎,整天管東管西的,不讓我這個時候玩,不讓我那個時候玩。”

嘉培一聽這番話,更是怒火叢生了,她不許東方南玩遊戲至深夜,也是為了他好,他不領情倒好,反倒倒打一耙,怪罪起她來,還把他騙人的理由賴到她的頭上,這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於是,她提高了嗓音說:“這麼說,你騙我完全是我的錯啦。”

東方南在那頭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於是馬上軟了語氣下來,連賠不是:“不是,不是,一時心急口快,說錯話而已。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我不想被你嘮叨而已。”

“那還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嘮叨你,你就不用騙我了,對吧。”嘉培的較真,牛脾氣上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吵到底了。

“我都說是我的錯了,怎麼是你的錯呢?”

“你不喜歡我嘮叨對吧,那好,我以後都不管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完,把電話掛了,電腦關了,馬上上床睡覺。東方南知道她的脾性,一旦生氣起來,沒個半天是消不了的,而且在氣頭上的話,是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的,說什麼吵什麼,所以也不急着打電話過去,而是等着她明天醒來之後,自動氣消好了。

結果次日,嘉培上班忘了帶手機,東方南一連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找不到她。晚上回家后,嘉培一看手機,9個未接來電,再仔細一查看,其中有6個是東方南的,此時母親走過來說:“這手機都響了一整天了,回個電話過去吧。”

嘉培撇了撇嘴,把手機扔到了一旁:“偏不。憑什麼是我打電話過去啊。”

“吵架了?”

“哼。”

“哎,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呢,老吵,老吵。”說完,母親就走進廚房料理晚餐了。

剛吃過晚飯,看了會電視,手機又響了起來,嘉培以為是東方南的,結果接過來一看,天,居然是若梅的,一看這個電話號碼,嘉培就直覺得頭大,等它響了老半天才不情願地接了過來。

“培姐,快來,我在你公司附近,尾班車已經走了,我又打不倒計程車,快來接我。”

嘉培嘆了口氣,自己工作的地方的確有點偏,坐車不容易,末班車又收得早,平時加班完了,趕不及末班車,自己都是打電話到計程車公司找人開車來接的,現在若梅一個女孩子的,又沒有計程車公司的電話,當然不會那麼容易打得到車了。嘉培沒有多說什麼,問清楚了大概的方位,就出門去接了。

北京晚上的馬路還算好走,不會塞車,40多分鐘后,終於來到了若梅的位置上。嘉培本來以為還會有她的那幫狐朋狗友,結果一看,只有她一人,於是就問她,怎麼一回事。若梅嘟了嘟嘴,說是一伙人本來打算開車到外地玩的,結果半路鬧翻了,於是她就半途下車回家了。

嘉培一聽,簡直是哭笑不得,她直嘆氣搖頭,然後說:“你知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半夜三更的,在這個近郊,很危險的。”

若梅一臉認真的說道:“知道啊,所以我才挑你公司附近下車嘛,這裏是工業區,很多工廠加班的。”

“你,”嘉培簡直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要真知道的話,就不會半中途下車了。以後再生氣都好,千萬別拿自己的人身安全開玩笑,知道嗎?”

“知道了。”若梅在一邊鄭重地點了點頭。

董若梅是什麼樣的人,嘉培哪裏會不知道,她現在這麼回答自己,也不過是敷衍而已,事情過去了之後,照樣會犯同樣的錯誤,所謂的好了傷疤忘了疼,她就是這樣的人。可是她也懶得再去教育她什麼了,沒那個精力。剛開始時她還會喋喋不休地跟她說教,可是久而久之,她也明白了,她的話就是耳邊風,若梅是聽過就算了的,從來不會把它擺在心裏。

“對了,這次怎麼不找你男朋友呢?”聽說之前的幾次禍事,都是她那個非富即貴的男朋友給擺平的。

若梅聽了,不好意思地說:“他啊,正吵架呢。”

嘉培一聽,心裏暗想,這麼巧,也在吵架。於是順便多嘴地又問了一句:“為什麼吵架?”

“啊,他啊,不喜歡我和那幫朋友到外地去玩。”

嘉培向天翻了個白眼:“你這傢伙,你也好意思說。”

送了若梅回家后再回到家裏,已經晚上12點多了,一進門,就聽見手機震天地響了起來,怕吵到媽媽睡覺,於是馬上接聽了起來。

“怎麼這麼晚才接電話?”那邊的聲音已經有點生氣了。

“白天忘記帶手機了。”

“你廝混到現在才回來!”聽了嘉培的解釋,那邊更是怒氣沖沖了。

“不是,是後來若梅有事,我出去幫忙了。”

“董若梅,又是她,怎麼又是她,她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嗎?”一提到若梅,東方南就來氣,對於這個總是不停闖禍的人,他從來就沒有給過好評價過,在他的心目中,若梅簡直就是嘉培身邊的一顆毒瘤,他遲早要把她給剷除了。

“她有事,我總不能不幫吧。”

“她什麼時候能不會有事?你傻啊,老是幫她的忙,你要幫到什麼時候啊?你以為她會感激你嗎?你以為她會吸取教訓嗎?別傻了,才不會呢。”

“我不幫她,難道看着她死?”嘉培昨天的氣都還沒消完,現在倒好,一把火燒了過來,連同昨天的那一把,燒得更旺了。

“你幫她,可你也得看看你自己的斤兩,你三更半夜的,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跑出去,被人欺負了怎麼辦?你就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啊!”

“那好,把她扔在我公司附近你就滿意了,對吧。”

東方南一聽她公司附近,再想到她公司那的位置,心裏后怕不已:“你這蠢材,你公司什麼位置?入夜之後多荒涼你也不是不知道,萬一有流氓怎麼辦?你就不會打電話給姒凝她們,叫她們男朋友去啊。”

“你以為我是誰?叫得動別人的男朋友。連你個大才子都這麼事不關己起來了,更何況別人家一個男朋友。你還真是寬於律己,嚴於待人啊。”

“我這是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倒好,怪起我的雙重標準起來了。我說你什麼時候能不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原來我趕過去救人在你的眼裏就是無理取鬧。好啊,不錯嘛那你倒是說說,你整天不分晝夜的玩遊戲算是什麼呢?正經事了?哈哈,我算是明白了,原來別人交口稱讚的大才子是這麼冷血的。”嘉培越說越激動,身體的動作幅度也越來越大,一不小心,就把飯桌上的水杯碰到了地下。那麼通透的玻璃水杯,一碰到堅硬的大理石就整個崩裂開來,伴隨着的還有清脆的粉碎聲,在這個夏天的深夜,分外的大聲,刺耳。

東方南被玻璃杯的粉碎聲嚇了一跳,他簡直不敢置信,嘉培居然無理取鬧到亂摔東西:“好好說話行不行,大半夜的,摔什麼水杯,你倒是解氣了,但是難為了伯母和你的鄰居了。你就不能多為別人想想。”

“哈,我什麼時候不為別人着想了。你說啊,你說啊。”嘉培越說越激動,臉色早已漲得通紅,心口更是喘着粗氣。一邊獃著的饅頭看出了主人的怒氣,於是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意欲安慰主人。可是它沒有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一隻腳正要踏上去,嘉培一邊看見了,一急,馬上大聲呵斥道:“走開,臭貓。”說完,在它的腳還沒踏下去之前,就直接用腳把它踢到一邊了。嘉培正在怒氣上,一時控制不好力度,饅頭被她踢飛得老遠的,正好撞到了一邊的椅子上,椅子被它一撞,馬上移到了一邊,椅腳摩擦着地板,發出了怪異的聲響,再加上饅頭那一聲慘烈的貓叫聲,讓人聽起來更是覺得毛骨悚然。

“你摔杯子也就好了,你打饅頭幹嘛?一隻貓而已,至於嗎?拿它來出氣。平時看你寶貝得什麼似的,感情是假的啊,你拿它只是當出氣筒啊。沈嘉培,你怎麼這麼歹毒啊!”

嘉培一連受了兩個冤屈,更是不可能好聲好氣了,她不想和東方南解釋,只覺得這個男人對自己的了解居然這麼淺薄,連一點信任也沒有,於是,繼續胡攪蠻纏下去:“歹毒?那你幹嘛和我這個歹毒的女人相戀?算了,還是分手算了,免得我這個歹毒的女人壞了你這個謙謙君子的名聲。”

“沈嘉培”東方南在那邊咬牙切齒地罵道:“你簡直就是一瘋子,我不想和個瘋子說話了,好了,一切到此為止,你明天還要上班,我也不想大半夜的吵着鄰居睡覺。再見,晚安。”說完,就好無商量餘地的掛了電話了,乾脆,利落。直等到手機里傳來單調的“嘟,嘟”聲時嘉培才發覺,自己和東方南這一架,居然吵到了半夜兩點多。也算了空前的了。

許多次了,都是這樣,開始是一點小事,兩人惡言相向,到後來越演越烈,演變成了激烈的爭吵。不過以往是當著面吵,或多或小都有點顧忌,點到即止,雙方也沒有太大的受傷。可是,後來回頭再看,就發覺,其實禍根早已埋下,你以為那些傷害微不足道嗎?其實一早已經劃過了你的心臟,留下了它的痕迹。就像一塊透明的眼鏡片,你一定要拿最柔軟的布來擦拭才行,否則很容易在上面留下划痕,平時你看不到,一旦取了眼鏡下來,對着光線,就能看到那上面清晰的,細小的,淺淺的痕迹,雖然平時看起來並無大礙,但它確實是在那裏了的。而那一天晚上,爭執的那麼厲害,全因隔了個遙遠的距離,通過一個電話,雙方的顧忌似乎都已經消失了,誤會產生的更加容易,而偏偏,嘉培又不是一個肯好好說話,好好解釋的人,於是,雙方的爭吵變得肆無忌憚起來。到最後,這毫無保留的話語就像一把佔了毒的刀,狠狠地在他們的心上劃上了重重的一下。

第20章

爭執過後就是冷戰,若是以往,總是東方南最後堅持不住,棄械投降,可是這一次,他似乎真的是生氣了,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有聯繫嘉培了。嘉培是女孩子,臉皮又薄,自尊心又比誰都要強,自然是不肯拉下臉去道歉的,哪怕自己都已氣消了,也要等對方先放下身段來求饒。結果,兩個人都這麼耗着,等對方先說SROOY。

周末的時候和思諾逛街,其實也沒什麼東西是要買的,只不過是想找個人出來陪陪自己,散散心。偏偏姒凝和曹媛都要去約會,而若杏雖然回北京過暑假了,但是白天要打工,沒空理自己,到最後,找來找去,也只得找到思諾了。

兩人走累了,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點了點小吃來吃。等上菜的時候,嘉培隨手翻了翻店裏提供的時尚雜誌,看到了一幅漂亮的香水廣告,全裸的模特,半眯着媚眼看鏡頭,手拿着香水遮住了下體。嘉培覺得這廣告構思和攝影都不錯,於是拿去給思諾看。思諾盯着那廣告看了半天,然後問了嘉培一句說話:“如果你真的很愛一個人的話,你舍不捨得放手?”

嘉培聽見她這麼問,只覺得很奇怪,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說話,可是也順應她的要求,回答起來:“捨得的,有時候放手也是一種幸福。”

思諾很欣慰地笑了一下,臉上有一種我果然沒有做錯的輕鬆。可是,隔了一會,嘉培又說了一句話:“如果是現在的我,那一定是不會放手的。”

“……”

“以前年少,沒有足夠智慧和能力去面對人生的巨變。”

“那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呢?你還會不會放手?”

嘉培聽了,低下頭去想,會不會,會不會呢?那麼慘烈的變故,她連自身都尚且保不了,更何況心愛的人?她想起母親說的,法院找了湛鳴去問話時的心情,震驚,恐懼,驚慌,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那天晚上她一直沒有睡着,一直看着自己的一雙手。她覺得就是這一雙手,一直拉着他,不肯放手,祈求能從對方之中求得一點溫暖。誰知道到了最後,卻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這一雙手把對方拉進了自己已經深陷了的泥潭中,那時她就明白,如果自己不鬆手,到最後自己不但求不到一點溫暖,反而還會把對方那難得的溫暖也生生的掐息了。所以:“即使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我也會做同樣的決定。”

“所以說,有些東西,是不會隨着年月而改變的。給你多少次機會,你也一樣會做同樣的決定。”

正說著,遠遠地看到姒凝和她男朋友走了過來,於是嘉培就笑着和她打了招呼,然後正打算和雙方做個介紹。姒凝就笑着說:“不用了,早就在我哥那裏見過面了。”原來是老熟人,嘉培恍然大悟了起來,怪不得姒凝看到她時會有片刻的錯愕了。

姒凝走了之後沒多久,思諾接了個電話,說是有事先走了,於是兩人就在餐廳里匆匆告別了。思諾走後,嘉培覺得有點悶,看了看錶,也不過下午1點多而已,現在回家的話,又有點太早了,想來想去,索性跑到東方南家裏去打掃衛生。

雖說東方南已有一個多月沒在這間房子裏住過了,可是衛生仍舊是要時不時的打掃一下的,他家的房子離馬路只不過10多米遠,外面車來車往的,裏面的灰塵也積攢得快。東方南走後,嘉培也不時的抽空去他那裏打掃一下,功夫不算太多,也就拂一拂塵而已,遠比起他在家時要輕鬆得多,至少那一堆的衣服是不用洗了。

嘉培決定到他家去打掃衛生的時候,一早已忘了兩人吵架的事,等到一上了公車,才醒悟過來。當時想着想着,就來氣了,那個沒心沒肝的,恐怕打了一通宵的魔獸后才剛起床吧,自己這樣忙裏忙外地為他收拾房間,也不知道圖的是什麼。可是,既然都已經坐上公車了,慪氣也沒用,乾脆將錯就錯吧,反正現在不打掃,等到他回校之後仍舊得自己來打掃。

來到了東方南的房子,簡單的收拾完過後,覺得有點困,就爬到床上睡午覺去了。正睡眼朦朧的時候,忽然覺得脖子那裏有點癢,於是睜開眼一看,看到東方南正輕輕地吻着她的脖子,細碎的吻,一瞬間就把她多日來的怒氣掃得煙消雲散。可是,她仍舊不願讓他好過,於是推開了他,問:“你不是在老家的嗎?怎麼跑回來了?”

東方南順勢躺在了她旁邊,然後摟着她的腰身說:“大小姐,我不親自跑到北京向你道歉,估計你一輩子都不會搭理我。”

嘉培板着一張臉,右手不停地絞着被子。東方南看不明白她的神情,似乎仍在生氣,似乎不是,於是把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緊了一下,更是低聲下氣地說:“別生氣了好不好,我都千里迢迢的跑過來找你了,還不氣消?”

他的人就在身邊,他的氣息吹拂到自己的臉上,有一種溫熱的真實感,不像以往無數個夜裏那樣,隔着一個冷冰冰的電話,似真似幻。嘉培覺得,再這樣假裝下去就沒意義了,於是撲哧地笑了起來。東方南一看她這麼明媚的笑容,本來就揪緊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好了,老婆,既然不生氣了,那就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嘉培聽了,於是一臉好奇地看向他的手掌,攤開的手掌心中,一顆小小的白銀戒指。她一臉驚喜地拿過那枚戒指來看,簡單,別緻,大方,雖沒有平時看到的那些首飾廣告中的鑽戒那樣,繁複,華麗,但是也別有一番韻致在裏頭。

“傳家之寶?”她有點得意地打趣他。

他拿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然後一副你別得意的神色說:“你就想了,一天沒進我家的大門,一天也別想戴我的傳家之寶。”

“小氣。”她嘟囔着嘴吧說道。

“說我小氣,那你趕快嫁我啊,到那時候一屋子的傳家之寶都是你的。”

嘉培聽了,在一旁低聲地笑着,半天才說:“還沒通過考核呢,這麼快就想我嫁啊。”

“那麼親愛的老婆大人,請問我還要通過什麼樣的考核呢?”

“你說呢?”嘉培眨眨眼看着他。

東方南看着她,做了個恍然大悟的神情后就馬上色迷迷的看着她了,嘉培當然懂得他眼神里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於是一巴掌往他臉上蓋了過去,然後裝作生氣地說:“滾,色鬼。”

東方南依舊湊了上去,貼着她的耳朵說:“你不色,嗯?偷吃魚的貓。”

一場風波,就這樣化解於無形,東方南回校有點早,還有一個多禮拜才開學,於是他趁着這一個多禮拜的空閑,天天坐公車跑到英盛,接嘉培下班。弄得財務部里的那幫八婆,天天取笑嘉培有個二十四孝的老公,對自己溫柔體貼,又聽話。嘉培聽了,當然是一臉你們太誇張了的神情,然後對着那幫子八婆訴苦,大倒兩人吵架時的苦水:“你都不知道,和他吵起架來的時候,簡直是可以把你氣個半死。”

“哎呀,有哪對情侶吵架時不是這樣的呢。不吵架的情侶才不是好情侶呢,貓貓,你說是不是。”

貓貓聽了,點頭如搗蒜,嘉培看到兩人如此的臭味相投,也不得不笑了起來,只是,她在心裏想,我可不願吵架。似乎每一次的吵架,都像煎了她的皮,拆了她的骨那樣可怕。勞心勞肺,傷人心神。

又是一個周末的到來,本來東方南說好的,要陪她逛街,結果那天一早,嘉培居然接到了陳瓷邀約逛街的電話,當時整個人都有點傻了,在電話的那頭,機械地“嗯,嗯,呀,呀”地答應了下來,直到掛了電話之後才想起來,自己居然是約了男朋友的。推了陳瓷那邊的約會似乎不是太好,畢竟兩人多年未做深交了,再這麼推辭下去,未免不太厚道,而自己的男朋友則是無所謂了,或許,他還樂得解脫呢。

結果果然如此,當嘉培打電話說另有要事在身時,東方南十分豪爽地說:“快去,快去,別讓人等久了。”

嘉培沒好氣地說:“你這傢伙,一定很高興有人代你受了這份罪吧。”

嘉培對於陳瓷的邀約還是很奇怪的,這麼多年了,兩人斷斷續續地路遇過好幾次,也彼此留下過詳細的聯絡方式,可是到了最後,卻仍是老死不相往來,嘉培只覺得這次的邀約會不會是有什麼事呢?可是,有能有什麼事呢?自己和那邊的人斷了聯繫已好幾年了,牽連得再廣的事,也不可能扯到自己吧。

兩人是在星巴克里見面的,嘉培怕被陳瓷看低了自己,故意悉心打扮了一番才出門的,結果來到星巴克的露天咖啡座里一看,一身T恤牛仔褲的陳瓷正百無聊賴地在那裏喝咖啡,嘉培再看看自己的一身打扮,直覺得自己太過敏感了。

陳瓷見了她來,馬上起來結賬了,然後無比熟稔牽着嘉培的手,往街上去了。嘉培面對着陳瓷的熱情,覺得怪怪的,這麼多年沒聯繫了,再深厚的情分也會變得生疏的,歷來認生的嘉培想不明白,怎麼陳瓷會如此坦蕩蕩的,像這些年的分離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是她也不忍說些什麼,由得她的性子去了。

然而,這些年的分離冷淡是真實發生過的,哪怕你要裝作若無其事。一路上,為了填補這些年來疏遠的距離,兩人都說著自己經歷過的大小事情,都是陳瓷說得多,嘉培說得少。或許在下意識中,嘉培的心中仍然劃分着兩個世界,一個屬於他們的,一個屬於我們的,對於他們的世界,她無意去窺探,對於我們的世界,她也不想讓別人過多地知道。

陳瓷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地說著,聊着院子裏的那撥人的趣事。她說過胖子王,她說過陸湛海,她說過楊清,她甚至說過另外幾個她不認得的人,獨獨沒有提到湛鳴。或許,在陳瓷的心中,依舊認為陸湛鳴這個名字是嘉培心中的禁忌,輕易提及不得。陳瓷不說,嘉培也不問,反正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人了,知道或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問了,只怕別人會認為她仍舊放不低呢。

嘉培本來以為,陳瓷逛街,會專挑燕莎,新天地之類的高檔場所去的,誰知道她往王府井裏一走,低頭就鑽進了班尼路,S&K之流的大眾消費品牌里。嘉培自然是妥為詫異的,陳瓷看出了她的迷惑,於是微笑着解釋道:“我這個居委會大媽總不能穿着個香奈兒去上班吧。要是遇上鄰居糾紛,勸起架來,被人扯壞了衣服就慘了。”

“對了”嘉培想起了什麼,於是問道:“你怎麼就跑到街區去做了呢?”

“哦,這個啊,寶生不想我靠裙帶關係去謀職位,我爸又不捨得我到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去工作,於是就折中找了這麼個街區的工作,拿着公務員的薪酬,然後整天無所事事。”

嘉培聽了,就想,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的,自己畢業時一個人找工作,找到天昏地暗的,現在在公司里也是忙得頭破血流的,而偏偏有人可以不用這樣,只靠家裏人的一句話就可以一錘定乾坤,末了還嫌這樣太輕鬆,非得折中一下。嘉培搖了搖頭,不想再去思考這種關於公平的話題,這個世界的不公平,她一早就已經領教過了,沒有必要再在這裏再發多一次感嘆。於是,她又轉了個話題問:“你和你男朋友什麼時候結婚呢?”

“結婚?”陳瓷停下了手中挑選衣服的動作,然後自嘲似的笑了一笑:“恐怕你得問他。這我可做不了主。”

嘉培識趣地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走上前去,和陳瓷一起挑揀衣服起來。每對戀人的心中都有一首歌,你管它是哀樂還是喜樂,她只要知道,她和東方南心中的是那首婚禮進行曲就好了。

兩人逛了一整個白天,一直到黃昏的時候才滿載而歸,後來陳瓷又提議在外面解決晚餐,於是就到一家川菜館,反季節地吃起了麻辣火鍋來。

陳瓷似乎不是一個能吃辣的人,剛吃沒多久,眼淚鼻涕就呼啦啦的流了下來,可是這家店的川菜實在是太美味了,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指天椒,也能讓人愛不釋手的。於是陳瓷就這樣一邊流淚一邊吃,末了就不斷地說:“好辣,好辣。”

吃着吃着,吃到最後,陳瓷幾乎是辣到不能再入口了,整個人放下筷子,一直在那裏抹眼淚。可是這辣椒實在是太辣了,辣得人淚流不止。嘉培在一邊,也沒有了心情吃飯,走了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半天,陳瓷問嘉培:“你說,這世界還有沒有愛上別人的可能?”

“有”嘉培斬釘截鐵地說:“比如我。”

“是嗎?”陳瓷低着頭幽幽地說:“他上個禮拜天回來了。”

沒有說名字,可是嘉培偏偏知道是誰,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嗎?”就沒有再說任何話,只是在心裏盤算了一下,想到,上個禮拜天不正是東方南從東北趕回北京哄自己的日子嗎?真巧。她的兩個男朋友在同一天,趕回同一個地方,只是,有所區別的是,他們陪伴着的,是不同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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