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二零零七年

埃及開羅

“艾先生,歡迎您來到埃及。”

艾弦下了私人飛機,機場外已經有司機開着車恭候。穿着白衫的埃及青年笑着對艾弦打招呼,露出了潔白的牙齒。見艾弦走近,他恭敬地打開了車門,禮貌地問到,“艾先生是想去酒店休息、還是前往其它地點?”

艾弦將自己的領帶扯開,解開襯衫的扣子。

“去孟斐斯,現在。”

“是,艾先生,孟斐斯遺址位於距離開羅以南三十二公里的拉伊納村。很快就要入夜,為了保證您的休息質量,請您今夜暫且留宿開羅……”

“去孟斐斯。”

“是的,艾先生。”青年利落地將車門關上,快步行至前門,坐在駕駛位上,發動了汽車。

是一個好天氣,太陽正慢慢地潛到地平線以下,將天空染成鮮血一般觸目驚心的紅色。望眼所及,看到的是空曠的、荒涼的沙漠,再遠處可以隱約看到雄偉的金字塔。間或有騎着駱駝的旅人出現,若不是他們身上現代化的打扮,艾弦真的難以分清這究竟是現代,還是遠久的過去。

艾弦深深吸了一口氣,從襯衫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張潦草的信箋。

艾薇留下的。

“哥哥,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請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

拿着這張信箋,彷彿可以看到艾薇認真的臉,水藍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小嘴抿了起來,十分嚴肅地對着自己說這些。

然後……她又像上次那樣平白無故地消失了。

還記得以前她曾在黃金手鐲的光芒中消失,他思來想去,這一次肯定還是與那蛇形的黃金鐲脫不開關係。在她昏迷時輕輕叫過的名字,比非圖,那是一個古老的埃及名字。

他握住信箋的手,下意識地微微用力。

調查她在離開之前的事情,她曾經去過美容院,將自己的皮膚熏成古銅色,購買黑色的假髮,還去過軍品店。

她或許在做十分危險的事情。

但是過去了一個月,依舊沒有任何頭緒,關於她去了哪裏、做了什麼,他毫不知情。無奈之下,他決定再次拜訪買得這個手鐲的商人。

車子緩緩地停下,白衣的青年從前面跑了過來,畢恭畢敬地拉開了艾弦的車門,“艾先生,這裏就是孟斐斯遺址了。”

這一片殘垣斷壁荒涼得讓艾弦甚至有些微失望。

他點了點頭,示意白衣的青年不用跟過來。古董商人的小店就在附近。

抬腳剛走了兩步,艾弦的眼前突然白光一閃,展現出一片華麗的景象。

黑夜瞬時變為白晝,眼前出現了聳立的高台,四周是宏偉的雕像,高大的蕨類植物高聳直上,伸入透徹而純潔的藍天之中,陽光如同鑽石一樣地綻放刺眼的光芒。

剎那間,他置身於無數身着古代埃及服飾的民眾當中,他們歡呼着、尖叫着、高舉雙手,仰視着前面的高台。艾弦伸手碰了碰身邊的人,手居然穿過了那些人的身體。

他順着他們的視線,向高台上看去。

龐大的阿蒙神塑像之下是穿着豪華的古埃及侍者、臣子、祭司,他們以一定的規則整齊地排為兩列,讓出中間的位置。

民眾的呼喊嘎然而止,耳邊響起了陌生而古老的語言,阿蒙神下的出入口裏緩緩走出兩個人來,他們身着華麗的服飾,映着陽光閃出奢華的光采。男人的頭上戴着象徵上下埃及“兩權合一”的紅白雙冠,着長裙,身披華麗而複雜的斗篷,手持精緻的權杖。

英氣四射的面孔,宛若太陽神一般咄咄逼人地看着自己。

他向民眾伸出手,台下驟然一片翻湧,宛若潮水一般的歡呼聲不住地響起。

艾弦又看向男人身邊嬌小的女人。

她穿着合體的白裙,包裹着那精緻的身體,金制的胸飾後面連着綉有荷花圖案的斗篷。

她帶着兀鷹形狀的頭飾,青金石、綠松石、黑耀石製成的髮飾順着頭髮垂了下來。她的頭髮是如同陽光一般耀眼的金色。柔順得如同平靜的流水,傾瀉在她瘦小的肩膀上,映襯着她白皙得宛若要透明一般的肌膚。

艾弦不由得上前幾步,拚命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她的相貌。

天啊!天啊!

難道她,難道她!

“艾先生。”

突然,眼前華麗的光景如同泡沫一樣消失了,艾弦踉蹌了幾步,幾乎要跌倒,被開車的青年手快扶住了。

“艾先生,您沒事吧,是否太過勞累了?”

艾弦揮開他的手,硬撐着站了起來。

抬眼望去,只是寧靜的夜空,映着稀疏的燈火。剛才那華麗的一切,宛若一個短暫的夢境。

但是他卻看到了她。

“你在這裏獃著,不要跟過來。”

艾弦示意司機原地等候,自己更是加快了腳步,快速地向記憶中的古董店走去。

近了,接近了。

他已經能感覺到她的存在了。

這一次,如果再見到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離開自己。

*

拉伊納村不起眼的小角落裏,有一家小小的民宅。沒有窗子,大門緊緊鎖閉着,只有門前掛着一盞散發微弱光芒的油燈,照亮了掛在門上的銅質牌子的字跡。

幾個簡單的埃及文字下面,是銹跡斑斑的英語“Curse’s”。

店的主人,名叫克爾斯。

艾弦推開門,克爾斯慘白的臉就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並非埃及人,能說得一口流利的倫敦腔。他十分瘦弱,寬大的袍子包裹住了身體,卻彷彿裏面是中空的一般。灰色的雙眼深深地陷到了眼窩裏,搭配着不算小的鷹勾鼻和細薄的嘴唇,見到艾弦,他扯出了一幅十分難看的笑容。

“艾先生,您總算來了。”

艾弦愣了一下,緊接着踏入了屋子。

“是那個你賣給我的鐲子……”

“艾先生,您為什麼沒有告訴我您有個妹妹呢。”克爾斯將古董店的門關上,咔嚓地一聲反鎖上,艾弦不由得心裏一驚,下意識地摸到了隨身攜帶着的手槍。

克爾斯又笑了一下,灰色的瞳孔縮成了針尖般的大小,“真傷腦筋啊,艾先生,讓我給您講一個故事吧。”

1890年末,在埃及,有四位英國年輕人買下了一個古代埃及公主的木乃伊。他們只是想把這個木乃伊作為收藏使用,結果這幾位買主卻先後都遭遇了不幸。木乃伊後來被輾轉運到英國,到了另一位收藏者的手中,很快,那個人的家人出車禍,自己的房子火災。收藏者只好把它捐給了大英博物館,災禍又傳播到了博物館裏,和它有關的好多人都離遭不幸。大英博物館於是不得不再次將它轉手送人,此人請了“當時歐洲最有名的巫婆拉瓦茨基夫人”為這具木乃伊驅邪,結果巫婆也束手無策。在後來的10年中有數十人因此遭噩運甚至送命。

1912年4月這具木乃伊被送上了一艘巨輪運往紐約,而這艘巨輪在中途和一千五百名乘客一起沉入了大西洋底。船的名字是“鐵達尼號”。

“這位公主的名字,就叫做亞曼拉。”克爾斯微微咳了一下,眼眶深深陷了下去,死死地盯着艾弦。

“亞曼拉公主的詛咒,這件事情早已經被確認為謠傳了,”艾弦十分不以為意地答到,“亞曼拉這個名字只不過是阿蒙-拉女祭司的誤讀罷了,那位所謂有名的巫婆拉瓦茨基夫人是在這個木乃伊到達英國不到一年的時候就去世的。這是一個漏洞百出、拙劣的小報謠傳。”

他頓了頓,“我今天來不是想買其它東西,你不用向我以這種方式推銷。”

他頓了頓,“我今天來不是想買其它東西,你不用向我以這種方式推銷。”

克爾斯忽然大聲地笑了起來,笑得是那樣的凄厲,彷彿一種奇怪生物的鳴叫。艾弦不由向後退了幾步,看着他漸漸地恢復平靜,不住地喘息。

“艾先生,您一直都搞錯了。”克爾斯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艾弦,“這家店一直以來只販賣那一樣東西,不,那一個東西。獨一無二,我以為到了您手裏,一切都可以沒有問題,沒想到、沒想到,您竟然是……”

“難道你這裏只販售黃金鐲?為什麼偏偏賣給了我。”

“聽我講!”克爾斯大聲地叫了起來,嗓子如同撕裂一般發出恐怖的聲音,寬大虛空的袍子不斷地起伏着,“我叫你聽我講!”

艾弦退後了幾步,拉開了槍的保險。很明顯,克爾斯的精神處於非常不穩定的狀態。

“亞曼拉公主是真實存在的!那可笑的故事確實是謠傳,亞曼拉公主根本沒有被送到大英博物館,也沒有被驅邪更沒有登上過所謂鐵達尼號!”克爾斯大聲地說著,薄薄的嘴唇快速地一開一合,“但是最初買下她的四個英國年輕人是存在的!”

“他們一個被車撞死了!一個在戰爭中死去了!一個得了重病死去了!還有一個,走進了茫茫的沙漠,再也沒有見他回來過!”

“我就是那個人!我就是那個人!!”

他瘋狂地叫着,拉開了身邊黑布遮蓋的物體,一尊華麗的木乃伊棺出現在眼前,棺蓋上描繪着一位年輕的埃及少女,她有琥珀色的雙眸,帶着充滿活力的黑色短髮,她雙手成十字交叉於胸前。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霎時間一股陰冷的氣氛漂浮在室內。

“亞曼拉公主也是祭司!她也是阿蒙;拉的女祭司!”

克爾斯狂躁地喊着。

“我在這裏一百一十七年了!整整一百一十七年!我不能死,也不能離開這個屋子,我守着黃金鐲,等待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將它帶走!一百一十七年!居然只有你一個人踏入這個屋子!我以為你是毫不相干的人!為什麼、你怎麼會、你怎麼會!”

“你怎麼會有個妹妹是金髮碧眼的!”

奈菲爾塔利

屋子裏突然響起了嗡嗡的聲音。

不是聲音,是彷彿透過空氣直接進入耳膜的感覺。

克爾斯突然跪倒在地上,匍匐着、顫抖着。

“公主殿下,請原諒克爾斯!請原諒我!”

奈菲爾塔利我詛咒你

吱呀一聲,華麗的棺蓋慢慢打開,一隻精緻的腳踏了出來。

克爾斯幾乎要癱軟在地上,艾弦果斷地拔出手槍,對着棺木,摒着呼吸,等待裏面的人出現。

奈菲爾塔利我詛咒你

棺蓋驟然一下掀到了一邊,壓住了克爾斯。

裏面驟然出來一位艷光四射的少女,彷彿穿越了千年的時空,十分不搭調地出現在這陰暗狹小的空間裏。

她有着古銅色的肌膚,帶着黑色的短髮,琥珀色的眼睛猶如寶石一般。

她穿着合體的白色長裙,包裹着她的身體玲瓏有致。

她戴着華麗的金飾,每走一步都產生動聽的聲音。

她胸前掛着一把破舊古樸的短劍,點綴着斑斑發黑的血跡。

她緩緩地轉過頭來,看向艾弦,四目接觸的那一剎,兩個人都愣住了。

艾弦愣住了,因為從側面看,這個少女是那樣地充滿着青春的活力,然而轉到正面,才驟然發現她右半側的身體是完全腐爛的,眼睛的位置黑洞洞的,皮膚七零八落,手臂乾枯得好象風中飄曳的稻草,腹腔處深深凹陷了進去。

艾弦突然很想嘔吐,但是那少女卻死死地盯住自己,露出奇異的神情。

雅里;阿各諾爾

你是雅里;阿各諾爾!

突然屋子裏充滿了詭異的笑聲,空氣強烈地共振,被鎖住的門和牆壁開始些微地震動。

少女笑着,笑着,彷彿要死去一般,大聲地笑着。

雅里;阿各諾爾

你成了那個人的哥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艾弦握緊手槍,沖那個詭異的少女開了一槍,她的右臂當下應聲掉了下來,落在地上,瞬時化為了灰燼。被門壓在下面的克爾斯驚恐地看着這一幕,淺灰的眸子更加收緊。

雅里;阿各諾爾

你愛上了她嗎?

她狂妄地看着艾弦,絲毫不在意自己化為灰燼的右臂。

你奪走了我的幸福,奪走了我的一切,你利用了我

你都忘記了嗎

你現在是那個女人的哥哥了嗎

雅里;阿各諾爾

這一切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艾弦沒有表情地又沖少女開了幾槍。槍打在她右邊腐化的身體,隨即將所碰到的地方化為灰燼,打在她左邊完好的肉體,就穿了過去,宛若什麼都碰不到。

“你到底是什麼!你認識艾薇?”

我是什麼?我是什麼?!

你居然不知道我什麼!

我是大埃及的公主亞曼拉阿!

被你利用的,那個所謂與神對話的少女!

“你就是亞曼拉公主?”

不錯,我就是亞曼拉公主!

我沉睡了三千年來到這個時代,

四個愚蠢的人吵醒了我的睡眠

不,我感激他們!

他們及時叫醒了我,

所以我賜予他們永恆。

亞曼拉如同癲狂一樣笑着,克爾斯的臉瞬時慘白得如同煙灰。

我守着黃金手鐲,防止它落入那個人手中

防止它帶她去到我皇兄的身旁

或等待那個賤人來到鐲子身邊

我就可以殺掉她

結果這個愚蠢的克爾斯

他把手鐲給了一個黑髮的男人

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你就是他

而她居然是你的妹妹

克爾斯倒在門下,身體瑟瑟發抖。艾弦握着手槍,亞曼拉進一步,他就下意識地退一步。亞曼拉姣好的左臉顯現出隱隱的悲傷,琥珀色的眼睛宛如透明的寶石,如果不是她腐爛的右身,那一剎,艾弦只會覺得她是一個普通的少女

“你說的那個人,是指艾薇嗎?”

艾薇?

那個人叫艾薇?

她不是奈菲爾塔利嗎?

難道是我把她帶到了皇兄的身旁?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阿!

屋子裏又是一陣轟鳴,艾弦覺得耳膜生疼生疼的,他不由得抬起手堵住自己的雙耳。

“奈菲爾塔利?”艾弦的腦海里飛快地回憶起那黃金手鐲的來歷,“拉美西斯二世的皇后的名字。”

住口!她不可能是皇兄的皇后!

我不允許這樣事情發生!

亞曼拉惱怒地看着艾弦,突然,她漸漸恢復了冷靜,一道奇異的光芒劃過她的左眼。她笑了,笑得非常古怪。

對了,這樣也好。

她看了艾弦一眼,慢慢地走回了棺材。

我等了三千年

只為了守護一個契機

我失去了一個契機

不代表我失去了全部

雅里;阿各諾爾

你——也是契機

棺門從克爾斯的身上緩緩地浮了起來,飄向亞曼拉的棺材。艾弦把槍往身後一插,走兩步上前,將摔倒在地上的克爾斯扶了起來。

“你沒事?”艾弦問克爾斯,雙眼卻沒有離開正在慢慢蓋上的棺蓋。

克爾斯伸手揮開艾弦,“黃金鐲是樞紐,連結了兩個歷史;黃金鐲消失,荒謬的時空就會消失。”

“你說什麼?”艾弦懵了一下。

突然克爾斯晃了一下,灰色的雙眸漸漸失去了光輝,白皙的手逐漸開始化成灰燼。

“我終於可以……死亡了嗎?”蒼白的臉上竟然出現了欣喜的神色。光芒從他的眉間迸射出來,他的身體開始一點一點地消失,融入空氣里。

“等等,克爾斯,我沒有明白你最後說的話。”艾弦扣住他的肩膀,“什麼叫兩個歷史。”

克爾斯,不許多說,否則你不會得到死亡的寧靜!

艾弦一轉頭,只見亞曼拉的右眼正在冰冷地看着自己。轉瞬間,棺蓋就重重的合上了。

他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克爾斯身上。“你不會告訴我了,對嗎?”

克爾斯帶着幾分顛痴的笑容,獃獃地看着自己的身體慢慢消失在空氣里。

“不要妄想和她做對,她想要的事情一定會實現的。”

“她答應在幫助她完成這件事情后給我永恆的寧靜,在過去的一百一十七年裏,我從未想過死亡,但是現在,”他笑着,慘白的臉漸漸變得透明,“我樂意擁抱死亡。”

霎時間,艾弦的手裏就只剩下一片飛散的灰了。

呼地一下,灰集結成了一道淺白的紐帶,圍繞着亞曼拉的棺,慢慢轉着。

雅里;阿各諾爾

感激我吧

我這就帶你去你最愛的“妹妹”身邊

貫穿三千年的孟斐斯

請滿足我的要求

讓這個殘酷的男人嘗受痛苦的滋味

讓他來推動我的詛咒吧!

亞曼拉的棺木化為青白的火焰,轉動着,與克爾斯的白灰相互交映,整個屋子裏充滿了詭異的光。艾弦下意識地跑向大門,想要奪門而出,在他將手放到門把之上時,身後的火焰突然增大,如同一條翻滾的巨龍,將艾弦緊緊纏繞。

瞬時,白光佔據了艾弦的所有視線,他眯着眼,強迫自己保持神智。

忽然,在青白火焰的盡頭,他隱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將手伸向它,那一刻,那一雙透徹的如同天空一般的水藍色眼眸,也望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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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對不住,我上傳晚了。大家的生氣無可厚非,但是我已經徹底忙暈了……這本書會一直更新的,一定會有結局的。如果我的速度讓各位失望……我只能在這裏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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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的寵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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