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見底比斯
這裏,是哪裏……
艾薇聽到了不遠處河水流動的聲音。她試着移動自己的身體,但是卻覺得每一部分都異常沉重,頭則總是昏昏沉沉的。
這樣下去不行啊,自己是不是受了什麼傷呢?微微地動了動腳趾、腳腕、手指、手腕、脖子……好像零部件都還齊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張開了眼睛。
自己躺在一片空曠的沙地上,身旁是一條寬闊的河流,攜帶着泥沙緩緩地流動着,沉靜而穩重的水聲,讓她漸漸地感到釋然,力量又回到了身體中。天空格外湛藍,太陽火辣辣地照射下來,晃得她不得不又閉上了眼睛。
怎麼是這個場景。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已乾的淚痕,眯起眼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剛才自己明明是呆在倫敦的家裏,為什麼轉眼間就到了這麼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她試着積攢力量,慢慢地爬了起來。
“有人嗎?!”她大聲地問了一句。
沒有回答,只有河水的聲音,令她驟然覺得有種難以形容的空洞感。放眼望去,四周只是空空蕩蕩的沙漠,仔細看看,遠處好像豎立着一些奇特的大型塑像。
從這個角度看,那些很像是金字塔和人面獅身像阿。艾薇心理盤算着,莫非不是到了埃及?但轉瞬間,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埃及和倫敦?扯不到一塊去呢。
“到底是什麼地方嘛。”她拍拍身上的沙土,是不是做夢呢?她掐了自己的小臂一下,真疼!看來還醒着。她快速地檢查了一下自己,除了帶在左手的黃金鐲不翼而飛,其他的飾品、衣服倒還都是完好無損,一樣不落。
“真是奇怪,怎麼會遇到這種事情呢。”她雙手卡腰,望了望天,小小地發了下牢騷。思考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沿着河往下遊走。原因有二,首先,河流總會匯到大海,而且沿着河遲早會走到人家;其次,那些奇特的建築就在河下游的方向,有建築的地方,就一定有人吧。“只是真沒想到,在二十一世紀,還會有這樣原始的地貌,連半條公路都沒有……”
呼了一口氣,好了,走一走吧,走一走或許心就不會那麼難受了吧,走回去再和哥哥道歉吧……雖然真的,真的不想他結婚……
艾薇喜歡艾弦。不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不是晚輩對長輩的喜歡,也不是崇拜及追捧的喜歡。那是一種帶有幾分迷戀意味的少女的愛戀。
小的時候,艾薇跟着媽媽在中國生活,艾弦跟着爸爸在英國生活,兩個人從來沒有見過面。當艾薇15歲時,媽媽因為一場惡疾失去了性命,她的撫養權就劃到了爸爸那裏。在去英國的飛機上,認識了艾弦。
兩個人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在飛機上聊了起來,非常投緣,甚至還因為同姓而感到開心。艾薇為艾弦的英俊和成熟而傾倒,艾弦為艾薇的美麗和聰慧而着迷。兩個人約定到了倫敦,就開始交往。而……當他們踏入同一家門的時候,才驚訝的發現,原來他們是兄妹。
那天起,艾弦還是對艾薇那麼好,成為了天下對妹妹最好的哥哥。但是艾薇知道,自己不可能把艾弦當哥哥看。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自己做主,自己爭取,唯獨這件,因為這件是不可能的。她只有期望,不能說出口地期望,他一輩子不結婚,一輩子和她在一起,她想,如果艾弦還有一點點喜歡她的話,他會感受到的,他一定會的。但是……
搖了搖頭,艾薇盡全力甩開過去的回憶,打起精神慢慢地開始順着水流向河的下游踱去。然而三十分鐘后,一絲不安攫住了她的心。為什麼走了這麼久,連一個水堤、一個電線杆都沒有看見。走了這麼久連一絲人類文明的痕迹都沒有……曾經聽說過方位會在亞空間側移的理論,但就算是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會好死不死偏偏把她移到連個公共電話都沒有的地方吧。拜託,這可是二十一世紀!莫非,自己也趕了一把流行,時空穿越回了古代?
她笑了,為自己那一剎可笑的想法,她蹲下來,決定在地上利用太陽的位置做一個小小的方位測量。正當她躊躇的時候,遠遠地揚起了陣陣塵土,定睛一看,好像是兩個騎馬的人正向這邊過來。不加考慮,她連忙沖他們大力地揮起了手,“這裏,這裏!幫幫忙,我迷路了!”
當距離近到艾薇能看清他們的時候,她才後悔自己沖他們求救。
這是兩個年紀看來不過二十上下的青年。左邊的男子駕着一匹毛色亮麗的黑色駿馬,他有着一頭火紅的頭髮與翠綠的雙眼,俊朗的面容閃出難抑的英氣。他身着簡便的半身護甲,手持特別的佩劍,看起來頗像一位古代的武者。右邊的男子則是騎着一匹美麗的白馬,身材與左邊那位相比瘦弱不少,他身着白衣,腰間束着鎦金的腰帶,用布把臉龐和頭髮都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只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來。
暈,難道還有人會在無人沙漠搞Cosplay嗎?
如果不是這樣,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他們兩個是瘋子吧……
艾薇驟然有些怕了起來,因為精神病多半是伴隨着暴虐症的,他們會不會仗着人多無緣無故地打她一頓呢,那太不值得了。還是假裝沒看見,走人了事吧。
但是……從這麼個鬼地方要走多久才能找到城市呀!當務之急是要借到手提電話聯繫哥哥。即使是神經病,帶有這種通話工具的可能性也很大。
但是……他們會不會真的打自己呢?那會很疼吧,活這麼大還沒有被男人打過呢,更何況是神經不正常的男人。
但是……不一定是神經病吧,也有可能在拍戲呀……
艾薇可憐地掙扎着、自我安慰着,卻始終躊躇不前。
兩個男人一早就發現了她,他們互相對視一下,便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打量起了她。艾薇咬着嘴唇,心裏一百個不樂意。看什麼看!莫非是沒見過女人不成?
黑色雙眼的人和紅髮的青年商量着什麼,在艾薇看來,他們是在不懷好意地討論把自己抓起來賣了。沒等她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就已經先大腦一步轉身跑了起來,此時紅髮的青年突然敏捷地躍身下馬,追向艾薇,一把扣住她的手,將她的頭按到地上。“喂!你抓住我幹什麼!!”果然是神經病,而且還是暴虐症重症患者!艾薇一邊懊喪地想着,一邊飛快地盤算着,想找出一個能平安逃脫他們的方法。
“不得無禮!”按住他的人用奇怪的語言說著,但是艾薇很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能聽得懂,她發誓在自己的十七年生命中耳膜從未接觸過這種語言,但是偏偏就是能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但、到底無禮的人是誰啊!艾薇氣死了,現在是哪個變態將自己的頭按到地上阿!搞清楚狀況好不好。“喂喂,到底是怎麼回事……”話沒說完,那萬惡的手更加兇狠地將她的頭按到了熱熱的沙子裏,沙粒幾乎要磨破她的臉。“不得放肆!”說完,紅髮的男子就用手摸向她的腰間,艾薇不由得用力地大叫了一聲,“流氓!”
紅髮的年輕人,突然臉紅了一下,雖然艾薇沒有看到。他快速地檢查了一下艾薇的腰帶、衣兜,對馬上的人點點頭說:“沒有武器。”
“沒有必要這樣警覺呀,孟圖斯。”有如流水一般順暢的聲音從馬上男子層層圍裹的“遮面布”後傳了過來,壓住她的手突然鬆開了,她無力地倒在沙子裏。白衣男子跳下馬來,走到艾薇面前,屈下身子,溫和地伸出雙手,猶如黑耀石般的眸子閃着美麗的光芒,“抱歉,他也是好心,您沒事吧。”
好心?好心就是把她的頭按進沙子裏?艾薇撇撇嘴,沒有理會眼前善意的雙手,逕自站了起來,帶着幾分情緒與不滿地說,“我迷路了,我只是想請你們借我流動電話用一下,如果沒有就算了。”
“移動……電話?”白衣男子看了一眼身旁的紅髮青年,他也表示不知道地搖了搖頭。“您剛才說的流動電話是指……?”
不是吧?艾薇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暈眩。算了,就當她沒問吧!既然遇到了這兩個瘋子,走一走肯定還能遇到其他人。
“沒什麼,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啦。”
“等等,”白衣男子輕輕地拉住艾薇的衣角,烏黑的眼中透出溫溫的笑意,“介紹一下,我叫做禮塔赫,這位是孟圖斯……應該如何稱呼您呢?”
禮塔赫?孟圖斯?艾薇翻翻白眼,這算是什麼鬼名字,騙她的吧?一種惡作劇一般的想法突然從內心深處翻湧上來,她嘴角輕輕揚起,略帶嘲諷地說,“我叫做……奈菲爾塔利。”
“奈菲爾塔利,”禮塔赫溫柔地重複了一遍,“美麗的名字。”
那當然美麗,古埃及皇后的名字呢。艾薇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禮塔赫靜靜打量了艾薇片刻,接着便繼續說了下去,“奈菲爾塔利……其實,是這樣的,我們遇到了一些麻煩,我想只有您可以幫到我們……”
What?艾薇瞪着禮塔赫唯一暴露在外面的兩隻美麗的眼睛看,她沒聽錯吧?自己已經陷入了無比巨大的麻煩當中,怎麼還有能力去幫到他們呢?就算有,她也沒精力幫這個忙。
就在她剛要張口果斷拒絕禮塔赫的時候,猶如流水般的聲音再次響起,“您之前不是說迷路了嗎?如果您願意幫我們這個小忙,我們明日就派人送您安返。”
她自己也可以回去阿!只要是在歐洲大陸上,艾氏集團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直接去哪個銀行就可以聯繫上哥哥,擔保出錢來,何苦還要等到“明日”。艾薇的第一反應還是想拒絕,這時一直佇立在一旁的紅髮青年開口了,禮貌中帶着幾分年輕人的不耐。
“不要和她商量了,直接帶回去吧。”
“但是也要徵求奈菲爾塔利小姐的同意阿。”
“何苦一定要她?這位小姐好像並不願意幫忙。”
“奈菲爾塔利小姐的金色頭髮、水藍雙眸真是少見,這樣才能滿足了‘他’的計劃吧。”
“我們只是被支出來充數。隨便找個省事的就好了,反正‘他’也一定是僅僅把這個當作了輔助的餘興節目,影響不到大局……”
“孟圖斯,我覺得奈菲爾塔利小姐是今天見到的最適合的選擇。”禮塔赫依舊溫和卻決斷地打斷了孟圖斯的話語,繼而轉向艾薇,“奈菲爾塔利小姐,麻煩您幫我們這個忙吧,只是今天短短的一天,只要您出席一個小小的晚宴,明日我一定說到做到,送您回家。”
艾薇撇撇嘴,心中早就對他們剛才無視自己的那一番對話大大不滿。晚宴不晚宴關她什麼事,還有那個所謂的‘他’,反正素未謀面,她又何必給這個面子。
“不了,我還有急事……呀!”話沒說話,艾薇就被紅髮的青年攔腰抱了起來,掛在自己的肩膀上。“放我下來啊!”
“禮塔赫,沒有時間和她說這麼多了,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回去安排,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把這個外國的少女帶回去吧!”孟圖斯抗着艾薇走向自己那匹黑色的駿馬,全然不顧她的掙扎與反抗,“只要她別給我們的計劃帶來什麼負面影響,現在看她這個樣子,真的是很讓我發愁呢。”
禮塔赫不由得輕輕笑出了聲音,“安心,到了時候自然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不過你這個急性子,真的擔心以後布卡會不會受你的影響,變得和你一樣。”
“關我弟弟什麼事。”紅髮的青年嘟囔了一聲,把艾薇“安放”、不、應該說是“扔”在自己那匹毛色黑亮的駿馬之上,“抓好了,小姑娘,這可是我的愛馬‘黑冰’,一般人我都不給騎。”
禮塔赫又是一陣笑聲,艾薇不由得有幾分惱怒,可當那紅髮的年輕男子拉動韁繩、馬匹奔跑起來的時候,她立刻嚇得用手緊緊環抱住眼前粗大的馬脖子。“你們、雖然神經不正常!但是我不想死!”艾薇大聲地叫着,閉着眼睛,用力地抓着眼前馬的鬃毛。感受着沙地的熱風從自己的耳邊飛速地劃過。
佛祖阿!耶穌阿!哥哥阿!
她不要死啊!
她想去劍橋讀書~想買Burberry時裝~想和哥哥去滑雪!
被這兩個神經病拐走,接下來自己會變成怎樣呢?
誰能來告訴她,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
馬匹劇烈的顛簸漸緩了,周遭漸漸出現了一絲嘈雜的聲音。
應該是來到有人的地方了吧。感到自己可以抓住平衡了,艾薇慢慢地、帶着試探地張開了眼睛。!!
不可能!這不可能!艾薇在雙眼看到那一切的時候,開始質疑是否是自己的神經不正常。
即使仰視也看不到全貌的高大石像、即使眯起雙眼依然會被光芒刺到的黃金雕塑。
這是一座屬於太陽神的宮殿!華麗的金色磚石、精細的金色裝飾與漸漸沉入河水的夕陽遙相呼應,建築由粗大而華麗的圓柱為主支撐體,圓柱上刻畫著精細壁畫,採用了奇怪的結構方法。那種軀體扭曲的方式,和描畫的衣着樣貌,獨特而令人熟悉。簡樸的建築結構,卻環繞着諸多艾薇並不認識的青蔥植物,而植物旁的塑像和裝飾則充滿了復古風格的奢華。聯想到剛剛恢復意識時所朦朧看到的金字塔狀建築,這一切事情中內在的聯繫使她漸漸感到了不安。
低下頭,可以看到道旁的人們都身着樣式奇特的服飾,佩戴黃金的飾品,手持青銅的器皿。更加深她的驚訝和恐懼的是,到了這裏,她依舊沒有見到任何現代文明的痕迹。沒有汽車,沒有柏油馬路,沒有路燈,沒有玻璃,更別說是她曾經猜想過的任何拍攝器材。她漸漸地知道了,但是這一切太可怕了,她不願意相信,雖然,雖然事實卻是如此!這裏不是拍攝現場,也不是神經病村,這裏、這裏是……
“埃及、古代埃及……”艾薇坐在馬上,身體不由得微微向前挺直了起來。這裏是古代……埃及!!
孟圖斯從馬上跳下來,頗有幾分不以為然地開口,“第一次來底比斯嗎?這裏是我們埃及的首都,你不會連埃及都沒有聽說過吧。”
艾薇卻沒有理會聽到他的問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震驚當中。底比斯,消失在歷史的洪流中的偉大都市,早在公元前千年就名震古代世界的繁華首府,古代上埃及最具代表性的城市……那麼,自己就是身處古代埃及!但是怎麼來的,如何回去她一點頭緒都沒有,在她過去的十七年生命中,她從未想過會經歷這樣的事情。這一刻深深的恐懼已經將她包圍:如果一輩子都回不去怎麼辦?不管有什麼樣的知識,在古埃及,她依然隨時都有可能淪為奴隸,正如她在論文中研究的,古代的奴隸所從事的工作是機械而高強度的,她是不可能勝任的,不可能的……如果是這樣,她還能存活嗎?
當她正在飛速思考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時,孟圖斯已經拽着她下了馬,把她扔到了地上。幾個女官連忙迎了上來,恭敬地對孟圖斯和禮塔赫拜禮,“大人。”
禮塔赫跟着孟圖斯一邊快步地向宮中深處走去,一邊輕輕地吩咐着幾個女官,“今夜的晚宴她要參加,你們給她準備一下。”
“是。”女官們對着他們的背影極盡禮貌地拜着。緊接着,還不等艾薇做出任何反應,她們就半攙扶半強迫地將她往另一個方向帶去。
“你們做什麼?這是要去哪裏?”艾薇一頭霧水,本能地小小反抗着,但女官們的力氣卻出奇地大,禁錮着她的兩肘,讓她動彈不得。
“請跟隨我們去浴室,請您放心,您的衣物我們會為您清洗並保管好。但是今晚您要參加重要的晚宴,必須要清洗乾淨,盛裝出席,何況今夜還會有殿下參加……”最後半句話帶有了些微的羨慕與嫉妒,艾薇不解地瞥了她們一眼。所謂殿下又是指的什麼,她現在關心的只有一個問題。
“這裏到底是不是古埃及阿?”
女官們古怪地看向她,交換了一下眼色,其中一個人帶着一絲鄙夷的神情對她說:“我們偉大的太陽之國,埃及。你難道不知道么?如果你不知道,又是怎樣勾引上禮塔赫與孟圖斯兩位大人,從而來到底比斯宮殿的呢?”
艾薇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誰勾引了?誰又希望被帶回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如果不是被強迫,她才不願意被乖乖地給帶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