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柳州一夜
一時間,前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牧良逢的槍追着強光移動,只見草叢後面冒出幾頂鋼盔,在強光的照射下隱隱泛光。抓住這個機會,牧良逢甩手一槍,將一頂鋼盔掀開,那幾個鬼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射住眼睛,還沒得及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兩個人就倒在血泊里,哼都沒哼上一聲。因為有了目標,護送車隊的這一個班也跟着一起開火,機槍“噠噠噠”地一頓狂掃,有些子彈射在地上,打在地面泥水四濺。鬼子人不多,倒下幾個人后,剩下的幾個鬼子立即掉頭就逃進樹叢里,兄弟抄起槍就要追。
“不要追了,他們跑進樹叢里,我們再追的話也占不到便宜了。”牧良逢喊住他們。
猴子趁着這會功夫,拿起一顆手雷將地雷引爆,大家一起上了車,加快油門衝過這片小鬼嶺。對於牧良逢他們來說,這場遭遇戰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到達柳州的時候已是深夜。
柳州和淪陷后的武漢比起來,除了房子整潔一些,其餘並沒有什麼兩樣。由於要防止日寇的飛機轟炸,柳州也實行了宵禁,除去了幾家零星燈光的房子,城市基本處於黑暗當中。猴子開車把牧良逢和小伍送到陸軍醫院門口:“長官到了。”
眼前果然是柳州陸軍醫院,這是當時條件稍好的軍方醫院,在裏面接受治療的都是在前方受傷的將士,其中最里的一棟樓為特別護理區,是中校軍銜以上的軍官接受治療的地方。204團團長張治明也在這個區,按理他軍銜不夠,但在98師中將師長的直接干預下,張團長被特別“關照”,安置在這個區接受治療。
這醫院和牧良逢在武漢看到的那醫院規模相當,只是戒備更森嚴。門口處,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警惕地盯着醫院前方的馬路,大門上方掛着一條紅色的大條幅,隱約可見一行大字:歡迎陳德凱將軍蒞臨我院指導視察。
“連長,陳德凱怎麼想起到醫院來轉轉了?”國軍士兵沒人不知道陳德凱的名字,大名鼎鼎的國軍陸軍一級上將,第四戰區某集團軍總司令,老蔣的近臣。
“大戰在即,過來鼓舞士氣啊!”牧良逢一語道破天機。
牧良逢和小伍走上前去,幾個警衛立即攔住他:“什麼人?證件。”
牧良逢和小伍拿出證件遞給警衛,那幾個警衛一看就是見過大世面的,兩個小尉官根本不放在眼裏:“晚上不準探病,有事明天再說。”
小伍拿出香煙,想套套近乎混進去,可是警衛們推開他的煙,不再搭理他們。
“兄弟通融一下,讓我們進去吧!”
“不行,院方有規定,晚上一律不得探病,有事明天再來。”幾個警衛說完就進大門去了。
小伍有點火了:“你們幾個出來!”
人家不理他。
“你他媽的沒長耳朵啊!老子讓你們出來。”
幾個警衛一看這小中尉還來勁了,跑出來:“你不要在這裏撒野,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小伍一巴掌甩在為首的一個警衛臉上,幾個警衛火了,掏出衝鋒槍就頂住他和牧良逢。
小伍哼了一聲,罵了起來:“知道老子為什麼打你嗎?你一個二等兵,見到長官敢不敬禮而且還如此怠慢,他媽的,你是第一天當兵嗎?不懂規矩的東西。”
幾個警衛被這一巴掌打懵了,但冷靜下來一想的確是討打,人家好歹是個中尉,自己才是一個二等兵,按照國軍陸軍規定,官大一級壓死人。
小伍又是每人重重賞了一巴掌:“他媽的,你們是不是不想活了,還敢拿槍對着長官!老子明天就送你們去憲兵隊。”
警衛們連忙收起槍,立正敬禮。
“兩位長官對不起,醫院規定晚上真的不能探病,如果兄弟們放你們進去了,明天不用您送我進憲兵隊,我們自己也要進去。”
牧良逢心裏偷笑了一把,說:“既然如此,那就白天再來吧!”
“兩位長官,旁邊不遠處就有一家旅館,可以先住下。”警衛們吃了虧,害怕這兩個尉官真是憲兵隊的人,搞不好明天真的把他們拉到憲兵隊一頓猛揍,所以藉著機會遞煙過來,獻下殷勤。
牧良逢和小伍轉身去找旅館了,隱隱聽到幾個警衛在後面嘀咕:“這年頭,連個尉官都可以理直氣壯地揍我們,沒法混了。”
“唉!沒辦法兄弟,我們就幾個大頭兵,不要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牧良逢再也忍不住了,他看到小伍剛才左右開弓拿幾個警衛開涮,肚子都笑痛了,只是剛才當著他們的面才沒笑出來。
“小伍,今後還是不要惹事啊!”說著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放心吧連長,像這種兵就是欠收拾,越打越有長進的。”
“好了,現在只能找家旅館先安頓下來再說了。”
邊上果然有一家旅館,旅館的名字也很有些意思,叫抗戰旅館。環境不錯,一個類似於北京四合院那樣的院子,裏面有兩棟三層樓的客房。因為是深夜,旅館的大堂里顯得清冷,只有一個夥計趴在櫃枱上打瞌睡。
“要兩間房。”牧良逢敲了敲櫃枱。
夥計睡眼朦朧地應了一聲:“只有一間房了,要不要?”
“一間就一間吧!帶我們上去。”
“好的,兩位老總請跟我來。”夥計應了一聲在前面帶路。穿過大堂是一個小花園,花園裏種着幾顆不知名的樹,一座小假山豎立在花園的正中央,前面是另一棟樓,裏面更顯幽靜詩意。三個人順着樓梯往上走,突然走在前面的夥計迎面撞上一個人。
“八格!”那個人罵了一句,其實聲音很低沉,但牧良逢聽得清清楚楚。可能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再看到那夥計身後跟着*軍人,那人立即用中國話補充了一句:“走路看着點好不好!”
夥計連忙賠不是:“對不起先生,對不起。”
那人沒理他,直往樓梯下走。
“站住!”牧良逢看出這人是個日本人,這深更半夜不睡覺,下樓幹什麼?
藉著燈光,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樣,中等個子,40來歲,戴着一副黑邊的圓眼鏡,穿着一件灰長衫。
那人看到牧良逢喊他,連忙站住了,過來點頭哈腰。
“你是什麼人?把證件拿出來給我看一下。”牧良逢嘴上說著,手已經抓緊了槍。
那中年人呵呵笑了笑,爽快地承認了:“長官您好,我是友好的日本商人。”說著掏出了證件,牧良逢讓夥計把燈拿過來照着看了一下,這是重慶政府頒發給外國公民的證件,寫着:重慶日本商會副會長,上衫和也。因為中國當時尚未正式對日宣戰,所以一些日本民間組織在中國的一些大城市設有辦事機構。
牧良逢不客氣地搜了他的身,並沒有發現他攜帶武器,這才放行,那個日本商人點頭哈腰地走了。
“老總,您多心了吧!一個普通的商人而已。”夥計笑了笑繼續在前面帶路。
“你這裏的日本人很多嗎?”牧良逢問他。
小夥計想了想,說:“日本人倒是不多見,再者他說的是中國話,誰知道他是那國人啊!”
牧良逢越想越不對勁,這小日本開口就罵人,絕對不是什麼好鳥。追下樓去,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他是住在你們旅館的客人嗎?”
小夥計想了想,搖搖頭。
牧良逢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輕吼他一聲:“那你他媽還瞎說。”就在這時,二樓靠近樓梯處閃過兩條身影,然後,旁邊的一間客房的門吱地一聲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