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怎麼突然想起看什麼電影啊?回酒店好好睡上一覺不是更好。”

助手黃德咕噥着發動了車子,尤勝突然說想去看電影,黃德只好借了部車載他去遠在另一個區的電影院。一路上,黃德的嘴就沒停過,一直嘟嘟囔囔地抱怨什麼“好好的不睡覺非要跑這麼遠看哪門子電影?天這麼熱,電影哪天沒有啊”,不過也難怪他這樣牢騷滿腹,如果不是尤勝非要去看什麼電影的話,他們今天就可以難得地清閑一天,他也可以好好睡個覺享受點兒海鮮什麼的,哪裏用得着開車到人群熙攘的南浦洞來。

尤勝在參加電視劇拍攝之前,曾經參加過一部韓泰秀導演執導的電影的拍攝,在裏面演男主角,那部電影這次也參加了釜山國際電影節,作為主角之一的尤勝自然要到釜山去跟觀眾們見個面。

電視劇拍攝結束以後,尤勝參加了很多的綜藝節目,人氣穩定上升,現在正在挑選下一部作品,所以現在對他來說也可以算是一個休整期,當電影公司向他發出參加電影節的邀請時,他欣然接受了。

尤勝把邀請卡交給助手,自己一個人在車上等着。不一會兒,手機響了,電話那頭的助手用聽了一路的抱怨口氣說製作單位規定如果本人不出現的話就拒不發票。

“是嗎?那我現在就過去。”

尤勝也沒多想就從車上下來,確認了一下駕駛座和其他車門都已經鎖好,便只戴着墨鏡就朝發票處走去,所經之處人們開始議論紛紛。

尤勝絲毫不在意或者說根本沒注意周圍人的眼光,徑直地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漸漸地,圍在他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終於在到發票口之前,形成了一個以他為中心的包圍圈。

“您是尤勝哥吧。”

一個穿着校服的女學生被後面的同學推到了前面,羞紅了臉怯生生地問道,尤勝微笑着點點頭,女生中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連那種歡呼聲似乎也帶着釜山特有的口音,在尤勝這種土生土長的漢城人聽來,感覺非常新鮮有趣。

女孩子立刻花樣百出,有的掏出手機拍照,有的從背上的書包里掏出筆和本要尤勝簽名,有的只是不停地尖叫着他的名字,也許真的應該像黃德說的那樣老老實實地呆在酒店裏休息,不過應付眼前這種狀況是駕輕就熟的,尤勝早就練就了一邊神遊四方一邊還能面帶職業笑容手下不停簽名的本事。

一旦有一個人鼓起勇氣索要簽名,基於從眾心理的其他人一定會紛紛效仿,果然周圍索要簽名的手越來越多,人越圍越多,很多人拿出數碼相機和手機咔嚓咔嚓地拍照。

只要稍微再堅持一下,助手應該馬上就會過來幫他處理接下來的事情的,尤勝手下籤名不停,臉上笑容可親,非常平易近人地和影迷合著影,心裏焦急地等待着遲遲不出現的助手。

簽完名和一個影迷合影的時候,尤勝抬起頭來,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過,他的視線一下子定住了,差點兒掛不住笑容,好在平常練習沒白做,微笑的表情已經成為條件反射一樣的習慣,不經大腦也做得出,唯一需要大腦控制的眼睛正努力地追逐着那個熟悉的身影。

站在人群中凝望着尤勝的怡嫻跟背後的人說了句什麼就離開了,本想大聲叫她的名字,跑過去拉住她,但涌過來索要簽名的人潮擋住了尤勝的路,看着怡嫻越來越小的背影,尤勝心急如焚。

看着逐漸消失在人群中的怡嫻的背影,尤勝不禁胡思亂想起來,難道怡嫻真的很討厭見到自己?否則照怡嫻的性格,即使只把自己當普通朋友,也肯定會走過來對他笑着打聲招呼,或者乾脆開玩笑地跟他要簽名,但她卻只是轉過身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好像猜到他要過去拉住她似的,她就這麼不想見到這個和她分手,不,應該說被她甩了的前男友?

看着伸向自己的紙筆,尤勝在心裏輕輕地嘆了口氣,這時終於從售票處出來的助手走過來把尤勝從人群中救了出來。

走到售票處拿到票,他裝作不經意地瞥了好幾眼站在領票處維持秩序的義務志願者,心裏跟發現一款剛上市的遊戲似的新奇得不得了,沒想到那間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餐廳,竟然別有洞天,在裏間安排了讓來吃飯的客人們休息的地方,尤勝決定在電影開始之前就先呆在這裏。

“你幹嗎跑出來啊,引起那麼騷動,我不是告訴你讓你在車上等我的嗎?”

“我根本沒多想,再說是你說我不出現就拿不着票嗎,我以為電影節肯定人人都忙得稀里嘩啦,不會有什麼人會注意到我的。”

“大哥,我算服了你了,你到底有沒有身為公眾人物的自覺啊?”

助手嘆了口氣。聽到尤勝和助手的對話,旁邊的一個義務志願者小心翼翼地插了句嘴:

“其實,您只要讓我們看一下邀請卡就可以直接入場了,沒有票也沒關係的,很多明星都是這麼做的。”

“是嗎?謝謝你告訴我。”

尤勝對那位好心的志願者道了聲謝,她害羞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初次參加電影節的尤勝覺得自己就像個第一次進城的鄉巴佬。

這兩天正是秋老虎發威,白天烈日炎炎,一點兒沒比夏天涼快到哪兒去,尤勝脫下穿在身上的外套,咕咚咚喝了一杯冰水,長長地呼了口氣,然而就在放下杯子的那一瞬間,怡嫻轉身而去的背影又一次浮現在腦海里,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他的大腦卻像攝像機一樣記下了當時的一切。怡嫻穿的是什麼衣服,當時她是什麼表情,第一眼看到時只覺得頭髮好像長了不少,原來只是齊肩而已,現在已經長到肩膀以下了,臉看上去比以前瘦了點兒,原本就尖削的下巴現在更是尖得可以扎人了,人好像不怎麼精神,還是最後一次見她時的那一副疲憊的樣子。

同住在漢城這個說大不大的城市卻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兩個人,沒想到卻在釜山這個說小不小的城市意外地見面了,多麼可笑而又神奇。不過自己應該早點兒想到她可能會來,喜歡電影的人都有可能來參加電影節,聽說還有人專門在釜山國際電影節期間搬到釜山來,所以會在這兒看到簡直把電影當第二生命的怡嫻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尤勝打開組委會準備的日程安排表翻看了起來,大致地看了一下各種電影的分類,尤勝在短片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電影名字,手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減肥套餐》——

導演洪景豪,主演姜惠京、尤勝。“應該沒錯,這就是自己以前演的那部電影,景豪這小子,怎麼都不通知我一聲,我好歹是男主角吧!”尤勝發自內心地為這部電影能來參加這次電影節感到高興,趕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景豪打了個電話,不知道是不是關機了,總顯示無法接通。

尤勝咂了咂舌。

如果怡嫻是因為《減肥套餐》才到釜山來的話,就意味着他們很有可能會再見面嘍,只要見面他們就應該會有機會單獨說上幾句話。

突然到來的期待讓尤勝的心跳加快了,又給景豪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有接通,尤勝決定給景豪發個語音信息:

“我是尤勝,現在在釜山參加電影節。祝賀你,我在日程表名字上看到才知道原來《減肥套餐》也參加了這次的電影節,你這傢伙,都不告訴我一聲!恭喜啊!我在釜山基本沒有什麼其他工作安排,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去喝一杯吧,聽到我的短訊就跟我聯繫。”

掛斷電話以後,發現助手一直看着他,彷彿在問他剛才給誰打電話似的。

“沒拍那個手機廣告之前我曾經私下幫朋友演過一部電影,那部電影也參加這次電影節了,我打個電話祝賀一下。”

“老弟,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拍電影啊,拍電視劇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高興。”

助手看着他說。

尤勝拍電視劇的時候,就一直在跟他抱怨不喜歡拍電視劇,喜歡拍電影。沒參加電視劇拍攝前尤勝也不能理解,每個星期都可以在電視上露面的電視劇當然應該比不知有沒有人看的電影更吃香才對,為什麼那麼多演員為了提高人氣,只拍電影而盡量不拍電視劇呢,現在他明白了。

一般來說,電視劇的一集大概是一個小時,一個星期拍兩次,也就是說要在一個星期里拍出兩個小時的戲,而且在這個星期里,拍的過程同樣也是一個審查的過程。

電影就不一樣了,電影一般是兩個小時,但計劃的拍攝時間至少是一個月左右,雖說並不是每天都拍,但每一個鏡頭裏都傾注了大量的心血,演員對其傾注的努力也是和電視劇不一樣的。

尤勝也有自己的夢想,他不想也不滿足單單做一個藝人,一個偶像明星,花瓶一樣的擺設,他想成為一個演員,真正演技派的演員,而要成為演員的話,更能體現演技和自身素質的電影自然是比電視劇更好的選擇。

景豪給尤勝打電話的時候,尤勝卻正在影院看電影,等看完打開關機的手機確認時才發現景豪給自己留了個語音信息,沒想到兩個人安排的電影觀摩時間剛好錯開了,所以電影節期間可能很難互相聯繫。

景豪好像已經預料到了會發生這種情況,留了個短訊告訴尤勝自己幾點到幾點的時候會去看哪部電影,讓他事情結束后再給自己打電話。

尤勝猶豫了一下是在這兒等景豪還是回酒店再說,想到白天的那場騷動,他決定先回酒店去,就和助手一起上了車。

“沒想到我能有機會在這種頂級酒店喝酒。”

景豪坐在尤勝旁邊,環顧了一下四周后簡單地發表了一下自己的感想,以尤勝現在的人氣明星身份,到外邊喝酒實在很不方便,所以他只能把景豪叫到自己下榻的酒店。

“你怎麼也到釜山來了?”

“我在韓泰秀導演的電影裏做主角,他們舉辦了一個活動,所以我就過來了,反正我現在是休整期,不是很忙。”

“以前拍戲的時候沒覺得,現在怎麼越看越覺得你還真有明星氣質呢。”

景豪說道。聽了他的話,尤勝笑了笑:

“我可能會在釜山呆到電影節閉幕,我能參加《減肥套餐》的活動嗎?”

雖然剛聽到的時候有點意外,但從自己的角度來說,沒什麼理由拒絕,尤勝能來對電影的宣傳肯定有幫助,而且身為一個關係不錯的朋友,他對自己的作品那麼重視,心裏說不高興不感動是假的,但……景豪沒有立即回答反而陷入了一陣沉思之中,那副表情讓尤勝心裏有了覺悟,自己說不定會被拒絕。

“應該沒什麼問題,除了你的到來可能會造成轟動影響影片放映之外,我想不出拒絕的理由,我也很感謝你能這麼重視這部電影。”

那麼讓景豪猶豫的可能就是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了,結果說完上面的那句話,景豪就閉上嘴巴,表情凝重地沉默了半天。

“尤勝,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你問吧。”

尤勝有些緊張,調整了一下姿勢,預感到他可能會說起自己和怡嫻的問題。

“可能這些事情不是我該問的,但是我把你們都當朋友,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和怡嫻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果然不出所料,就是這個問題。其實景豪的這個問題也是尤勝心裏的疑問,他在心裏給出了不下一千種的答案,卻還是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事情為什麼最後會變成現在這種情形,所以他根本無法回答,最後只好深深地嘆了口氣,從煙盒裏抽出支煙點上狠狠吸了一口。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和她怎麼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句話在尤勝心裏已經自問了千遍萬遍,做出了種種猜測,對每一種猜測都細細回憶認真分析,卻還是找不到癥結所在,所以對於景豪的問題他除了“不知道”之外找不到能更確切的解釋,雖然他知道如果他把和怡嫻之間發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訴景豪的話,說不定景豪可以成為他們之間交流的橋樑,打破現在這個僵局,但是他不敢再冒險,一來他不知道景豪是否真的願意摻和他們這件一看就知道麻煩到家的事,不知道景豪願不願意幫他這個忙,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不知道怡嫻到底是怎樣看待兩人之間的關係的,而且他不能確定如果怡嫻知道他就這麼把兩人之間的私事透漏給了第三個人,哪怕這個人是景豪,會怎麼想,所以他說完這句話后就沉默了,沒繼續說什麼。

他沒有想過見到怡嫻要說什麼,也沒有想過見到她應該說什麼,如果他知道的話,他肯定會採取一些行動,會及時給她打電話,或者回家去等她。在收到那個分手的語音信息后,他就沒幻想過能再見到怡嫻,所以也沒去深想真見到她的話要說些什麼,應該怎麼說,哪怕有那麼一點點希望,讓他覺得事情有所挽回的話,他也不會只是像現在這樣消極地黯然神傷。

是應該冷靜地把話說清楚,還是應該把自己這段時間的所有痛苦、所有折磨、所有思念全都對着她大喊出來,或是像電影或電視劇里經常演的那樣跪下來求她原諒,求她回到自己身邊,還是再做些別的什麼,尤勝完全沒主意,也無從知曉,他總不能跑去問別人怎麼做才能挽回已經分手的女友的心吧。

“唉,我明白你什麼意思,怡嫻這丫頭,我認識她也有好幾年了,怎麼說呢,她有點複雜。”

看着默默抽煙的尤勝,景豪彷彿也感受到了他的鬱悶低沉,一口氣喝掉了面前的酒,然後冷不丁地說了這麼一句。聽了景豪的話,尤勝苦笑着回了一句:

“這話對,女人真的是一種比男人複雜得多的生物。”

“不,你沒明白,她的複雜不是你以為的那種,更厲害,她就是那種什麼都不說卻悶在心裏瞎琢磨,你問她她還死鴨子嘴硬的人,有時候你看她自己把自己搞得那麼累,就會覺得真是搞不懂,幹嗎不想開點兒,人生嘛,簡簡單單,快快樂樂就好!”

話聽起來很有點尖酸刻薄的味道,不過說話的語氣里卻滿是疼惜和關愛,尤勝不禁笑了笑。以前只知道景豪和怡嫻是研究生院的同屆同學,因為都是電影專業出身,所以兩個人之間有着做同行才特有的默契,沒想到兩個人之間有這麼深厚的友情,現在看來,如果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的話,他們兩個一定是那種愈老友情愈彌篤的好友,一輩子的好友。

“真羨慕你,她跟你說話的時候一定隨心所欲,無所顧忌吧!”

“那有什麼好羨慕的?”

“可這說明她不把你當外人,才什麼話都敢說。說真的,我很羨慕你,她把你當那種一輩子的好朋友,也就是說你是她一輩子都願意看到的人啊,這還不夠讓人羨慕嗎?”

景豪聽完尤勝這番話,不知是被他話里顯露出的深刻情感震到,還是不知應該如何回應,所以只是愣愣地看着尤勝。尤勝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努力把自己剛才那番話回想了一遍,重新咀嚼了一下,覺得好像沒有說錯過什麼。

“啊,你現在也算出名了,應該也見過很多大明星了吧,採訪一下,你覺得演藝圈裏女明星們哪個最漂亮啊?”

景豪可能是不想再和尤勝討論他和怡嫻的事,所以他生硬地換了個話題,尤勝也沒介意他也覺得沒必要一定要談和怡嫻有關的話題,讓氣氛變得那麼沉重,所以對於景豪用來轉移話題的那個問題,尤勝用一種不必要的熱情做了詳細的回答,之後兩人就明星八卦交流了很久,不知不覺喝了一地的酒瓶。

頭疼欲裂的尤勝抓着自己的腦袋,費力地睜開眼睛,隱約發現有人躺在自己身邊,嚇了一跳,不禁擔心自己昨晚喝醉后是不是犯了什麼不可挽回的錯誤。他用手摸了摸身上,還好,衣服穿得好好的,放下一半心來,偷偷地回過頭看了看躺在身邊的人,立刻放下心來,一陣哭笑不得,旁邊的景豪睡得天昏地暗,大張着嘴打着呼嚕,本來就很圓的臉,在喝了太多酒以後腫得更圓了。

“昨晚怎麼喝了那麼多酒啊?”

尤勝剛一起來,助手就開始嘮叨起來,其實只不過是在埋怨他為什麼喝酒的時候都不叫上他。

“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半了。”

“我昨天晚上幾點回來的?”

“總有三點多了吧,我還在擔心你是不是在釜山那兒上演了出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的戲碼,回來讓我給你騰個房間什麼的呢。”

“你這傢伙又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和女人發生過這種事啊?”

尤勝起床后一邊和助手鬥着嘴,一邊伸出一隻手晃了晃兀自睡得人事不省的景豪,兩個身材都不矮的大男人在一張小床上擠了一夜,怪不得渾身酸痛。

“喂,景豪,洪景豪!起床了。”

景豪雖說算不上虎背熊腰,但也牛高馬大,有些塊頭,否則怡嫻不會總笑他是熊,哪是那麼容易被晃醒的,尤勝雙手齊上,很費了一番力氣才好不容易把他弄醒了,但他卻半點兒沒有想起床的意思。昨天喝酒的時候倒還聽他說起,只有普通的觀眾才會那麼積極地去看電影節里的那些作品,電影工作者們一般都只會三三兩兩的藉著這個機會一起去喝喝酒聊聊天,看來他是這句話的忠實執行者。人雖然醒了,卻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用半死不活的聲音嘟囔着種種理由,什麼低血壓、低血糖,剛起來頭暈之類的,窩在床上賴了十幾分鐘,一副“我就是不起你能把我怎麼樣”的架勢。

“十二點半了,快起來吧,趕緊起來,我們好一塊兒去喝點海鮮湯解解酒。”

好像有人拿鎚子在敲自己的腦袋似的,又好像有一百隻非洲大象在自己腦子裏跳大腿舞,頭暈疼得連帶着胃裏也一陣絞痛,好像有幾隻小貓鑽進胃裏伸出爪子撓自己的胃黏膜一樣。

望着怎麼叫都不起的景豪,尤勝束手無策,只好自己先去浴室里沖個澡。剛下床想往浴室去,身後的景豪突然口齒清晰地問了一句:

“你剛才說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半了,你又磨蹭半天,現在差不多四十多吧。”

“不會吧!怎麼辦?今天下午一點半還有《減肥套餐》的活動呢。”

“什麼?”

景豪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什麼低血壓低血糖都瞬間痊癒了,一把推開站在洗手間門前的尤勝自己先沖了進去。

“哎呀,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現在才說啊?”

洗手間的門沒鎖,尤勝也跟着他走了進去,趕緊脫衣服洗澡,景豪站在洗臉池旁邊嘩嘩地洗臉。

“媽的,要是路上堵車可怎麼辦?”

“從海雲台到南浦洞要花多長時間?”

“不知道,差不多一個小時?”

“黃德,你去把車停在門口,我們十分鐘以後就出發。”

只是胡亂往自己臉上身上撒了點水就權當洗臉洗澡了,兩個人隨便抓起護膚品和電動剃鬚刀從酒店的房間裏沖了出來。

兩個人從電梯裏跑出來的時候,酒店大廳的人紛紛向他們投去異樣的眼光。

尤勝和景豪在車裏用電動剃鬚刀颳了鬍子,簡單塗了點兒護膚品,大體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從大學開始兼職做模特以後,除了早晨在家附近運動的時候,尤勝從來沒有這樣不刮鬍子不洗臉不梳頭就出現在別人面前過,這應該是第一次如此狼狽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其實,就算是在當模特之前,尤勝也把在任何時候都盡量保持自己的外表整潔乾淨作為自己行為規範。

一點半,尤勝、景豪,還有尤勝的助手好不容易才趕到南浦洞,車一停,那兩個人就跳下車狂奔起來,苦命的助手還要先找地方把車停好,再玩兒命追上他們,等三人出示邀請卡走進劇場的時候,發現跟《減肥套餐》一起上映的短篇電影導演及工作人員已經和電影節的執行委員長一起站在大廳里等着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

景豪對執行委員長鞠躬道歉,又和其他人打了個招呼,因為不認識周圍那些人,尤勝怕自己再重蹈昨天老農進城的覆轍,就跟着景豪有樣學樣地鞠躬點頭。

“沒關係,上演時間推遲了,所以還有十分鐘才正式開始呢。”

本以為執行委員長會對景豪和尤勝的遲到很不滿意,說不定還會大加斥責,沒想到這個白髮蒼蒼的小老頭竟然面帶微笑地站在他們面前。

景豪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尤勝,看他好像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自己的樣子,就開口對執行委員長解釋道,這位是電影的男主角,這次本來是為了別的工作到釜山來的,聽說今天有這個活動,很想一起參加,所以就帶他一起過來了。

“好啊,歡迎歡迎,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着,我孫女很喜歡你演的電視劇啊。”

執行委員長就像一個和藹可親的大學老教授一樣,很有風度地看着尤勝問道。尤勝聽了他的問話,忙又鞠了個躬道謝,就在他抬起頭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拿着紙杯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怡嫻。

還是那麼喜歡喝咖啡,最後一次看到她端着咖啡杯的樣子好像就是在那次衝動的求婚之前的一刻,自己感覺已經像是上輩子的事情,其實仔細算算才不過是過了這麼短短几個月,“物是人非事事休”啊,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欲語淚先流”,尤勝想到這裏不禁苦笑了起來。

怡嫻從看到他們衝進來就愣在那裏,拿着紙杯的手可以感覺到咖啡慢慢涼了,她卻一口也沒喝,沒走過來,也不說話,只是遠遠地望着尤勝。景豪朝怡嫻走過去,手在身後朝尤勝示意跟過來,尤勝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居然就站在場地中間與怡嫻遙遙相望,趕緊跟着景豪走了過去。

“怎麼這麼晚啊?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洪景豪導演!”

“啊,是這樣的,都怪昨天這個傢伙拉着我喝酒,說什麼借酒澆愁來着,結果聊着聊着不小心就喝多了,然後今天不小心又起晚了……”

景豪抓着自己的後腦勺,像碰到訓導主任的小學生,解釋了一兩句就在怡嫻身邊坐下了,尤勝對他的無恥栽贓沒反駁,默默走到景豪旁邊的位置坐下,他猶豫着,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先跟怡嫻說話,還是應該等怡嫻先開口。

怡嫻好像沒有要跟尤勝說話的意思,只是自顧自地小口小口啜着紙杯里的咖啡。

“……那個,好久不見。”

看到怡嫻已經把紙杯里的咖啡喝光,卻還是不說話只是在那裏擺弄着紙杯,尤勝決定先開口打聲招呼,這是幾個月來第一次這麼近地見到怡嫻,跟她說話。

“是啊,你前一段好像拍什麼電視劇,是吧,看樣子你過得很不錯嘛。”

怡嫻尷尬地回答道。她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明顯尤勝先開口說話讓她鬆了一口氣,對尤勝來說,怡嫻說話的語氣神情間沒有顯露出那種“不願見到這個討厭的人”的情緒,也沒有用那次那種疏離有禮的冰冷的口氣跟他講話,這些就足以讓他心懷大暢安慰不已了,在心裏長舒了口氣,他接着問道:

“你最近好嗎?”

“就那樣吧。”

不會像有的人那樣,明明一臉憔悴卻還是程式化地回答說最近自己過得不錯,挺好,這也許也算是“申氏”風格之一吧。

“最近在忙什麼?”

“還是在寫劇本。你知道李東烈導演嗎?我正在寫他下一個作品的劇本。”

“是嗎,恭喜你,真不錯。”

然後是一陣沉默,兩個人坐在景豪兩邊的座位上,仗着中間隔着景豪,就誰也不看對方,一個看着遠方作眺望狀,一個看着地上作沉思狀,你問我答,一人一句,對話毫無意義,不知道坐在中間的景豪是不是再也忍不了了,站起身來說要去洗手間,景豪一走,場面更是難以維持,兩人都不知該怎樣接着進行這種尷尬而又斷斷續續的談話。

“你怎麼來了?”怡嫻好不容易擠出來一句。

“我上次演了一部韓泰秀導演的電影,他們也參加了這次電影節,所以這次來是為了參加相關的活動。”

怡嫻點了點頭。這個話題結束后尤勝和怡嫻好像都找不到新的話題,兩個人只好沉默地坐着,什麼話都不說。

不一會兒,電影節組委會委員就宣佈電影已經放映完畢,十幾位嘉賓齊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怡嫻和尤勝也隨着站了起來,正當他們往劇場門口走的時候,景豪從洗手間出來,他也跟上人群一起往出口走去。

電影放映結束,燈光重新打亮的時候,觀眾也都從座位上站起來,工作人員開始跑上跑下地忙起來,整理話筒,打掃會場。

“大家請先稍等一下。”

執行委員長拿着話筒喊住了看完電影陸陸續續往外走的觀眾,有些正往外走的觀眾聽到聲音回過頭來,這時有人發現了走在嘉賓中的尤勝,人群中開始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在這裏有很多人才,他們是率領將來的韓國電影走向世界的希望,因此也希望大家能繼續關注他們的作品,下面會舉辦一個小小的見面會,有興趣的朋友請再留一會兒!”

聽了他的話,很多人紛紛止住了腳步,一些走在前面卻想要參加活動的人開始推開那些走在後面想要離場的人往前擠去,那些想要退場的觀眾中也有人停下腳步,就近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了下來。

“謝謝大家能留下來參加,那麼就請各位嘉賓作個自我介紹吧。”

執行委員長把話筒遞給了離他最近的一位嘉賓,嘉賓們挨個兒接過話筒,做簡單的自我介紹,跟觀眾打招呼,那些留下來的觀眾毫不吝嗇地把自己的掌聲和歡呼聲送給他們。

尤勝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活動,也從來沒有這樣面對面地直接和觀眾交流過,對這種形式感到很新奇,觀眾這樣熱烈的反應也讓他覺得既感動又欣喜,他走上前接過話筒,很有技巧地把現場氣氛推向高潮。

“這位是《減肥套餐》的導演洪景豪。”

“這位是《減肥套餐》的編劇,同時也是扮演勝哲同居女友的申怡嫻。”

“我是扮演《減肥套餐》中男主人公勝哲的尤勝。”

不知道是因為看到尤勝,還是真的特別喜愛《減肥套餐》這個電影,人們給景豪、怡嫻、尤勝的掌聲是最為熱烈的,當然其中尤以給尤勝的掌聲和歡呼聲最為長久熱烈。

提問時間到了,《減肥套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關注,對他們的工作團隊,特別是尤勝的提問像雪片一樣飄了下來,拿到話筒的觀眾也有很多開口就是“尤勝……”,以至於擔任司儀的執行委員長都開玩笑讓人們也給其他嘉賓提些問題。

持續了將近三十多分鐘的見面會結束后,人們滿面興奮,議論紛紛地從劇場裏陸續走了出來,執行委員長給景豪和尤勝極其親切地留下一句“年輕人,以後不要再遲到哦”,然後就笑呵呵地離開了。

“你們吃飯了嗎?”

人們四散離開,只剩下他們三個人的時候,怡嫻對景豪說。

“沒有,哪兒來得及啊?一睜眼就十二點半了,臉都沒洗乾淨就跑來了。”

“喝了那麼多酒,胃是最不好受的,你們最好去喝點兒海鮮湯解解酒。”

“釜山哪個地方的海鮮湯最好喝啊?”

“我跟你一樣的,怎麼可能知道啊?”

“那要不要去問問路上的行人,釜山人總該知道吧。”

“可現在的話,路上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不是釜山人吧。”

尤勝跟在怡嫻和景豪旁邊,聽他們隨便聊着天,偶爾插句嘴,正往前走着被助手一把拉住:

“你這是要去哪兒啊?你就這樣跟去不怕重演昨天那一幕啊?”

怡嫻和景豪聽到助手的話轉過身來,尤勝好不容易才逮到一個可以和怡嫻說話的機會,他才不想就這麼放棄,但又不想再經歷昨天的那樣的包圍圈,尤勝站在那裏,露出初次見面時就讓怡嫻心動不已的孩子般的苦惱表情,左右為難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今天有什麼要看的電影嗎?”

“我今天就不去了,我現在最想的是回到房間好好睡上一覺,現在年紀大了,身體是大大地不如以前了。”

景豪經過昨晚的溝通,當然明白尤勝在為難什麼,想給他們兩個人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便告訴怡嫻自己要回住的地方休息,然後看着尤勝,給了他一個“兄弟,你欠我人情”的表情。

“大白天睡什麼覺啊?你和怡嫻都跟我一起回酒店吧,那兒飯還不錯,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

“可是今天還有一個我很想看的電影,怎麼辦呢?”

尤勝抓住機會提議大家一起去吃飯,怡嫻卻說自己有想看的電影,沒等他說完就把他的話打斷了。

“這樣啊,那個電影是幾點的啊?”

“好像是五點。”

“那我們一起去尤勝住的酒店去吃飯吧,一會兒吃完差不多到點兒就再把你送回來。”

“就這樣吧,好嗎?怡嫻,你也沒吃飯吧?反正現在離電影開始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呢。”

看到怡嫻想自己一個人離開,景豪也急忙給尤勝幫腔,怡嫻還是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磨不過那兩個人一直勸,就決定跟尤勝和景豪一起行動。尤勝感覺自己驟然小了十歲,就像個正苦苦暗戀對自己毫無興趣的女孩的青澀少年一般,在腦子裏勾畫著自己剛才不知所措的樣子,尤勝不禁苦苦一笑。

尤勝眼睜睜地看着怡嫻走到自己前面,和助手走到一起,只能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景豪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走到他的耳邊對他悄悄地說了句:

“老弟,我儘力了,以後我的電影,你一定要無條件地投入演出,知道了嗎?”

一行人回到酒店,卻發現那裏沒有可以解酒的菜,跟酒店員工打聽了一下,幾個人就朝酒店附近的海鮮湯館走去,因為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飯店裏沒幾個人,他們選好位置剛坐下來,過來倒茶的中年婦女就一臉興奮地對着尤勝問:

“哎呀,你就是那個演電視劇的吧?”

尤勝點了點頭,握住她那粗糙寬厚的手上下晃了一下,怡嫻直勾勾地盯着帶着笑容跟大嬸握手的尤勝。

“看來你真的成名人了,現在你可不能隨隨便便上街嘍。”

“是吧,尤勝,你看怡嫻小姐也這麼說不是,你也要自己注意點兒嘛,身為明星就要有明星的自覺啊。”

助手聽了怡嫻的話,好像在等待別人的回應似的繼續吐苦水:

“像昨天去南浦洞溜達的時候,明明讓他在車裏等着,結果居然自己一個人跑下車去,

被別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行了,別說了,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你不知道我每次把你從人群中撈出來有多辛苦!我這只是稍稍抱怨兩句而已。”

尤勝偷偷地伸出腳踩了一下不停在抱怨的助手,怡嫻和景豪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

尤勝再次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身份已經變了,好像突然被扔到一個從沒看過劇本的新電影裏,尤勝覺得這個新角色讓自己很不適應,而且他非常不想讓怡嫻覺得自己是個距離她的生活很遠的藝人。

怡嫻的心情看上去不錯,大家可能都餓壞了,風捲殘雲地把飯菜一掃而光,因為店裏禁止吸煙,怡嫻從店裏出來後走到停車場抽了支煙,而後喝了杯贈送的咖啡,但是這頓飯從頭到尾,她沒有和尤勝說過一句話。

“飯也吃過了,我是撐不住要回住的地方睡覺了。”

抽完煙以後景豪起身告辭。

“那我也回南浦洞等着看電影好了。”

聽景豪說要走,怡嫻也捻滅煙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今天不管怎樣一定要抓住機會盡量爭取能和怡嫻單獨相處,尤勝掏出錢包來把自己的駕駛執照亮了亮,回過頭跟助手說讓他自己回酒店。

“我來開車,景豪你住在廣安里對吧。”

“嗯。”

“可你路都不認識,怎麼開車送我們去啊。”

“這兩天我已經大體都遛了一遍了,肯定找得到的。放心,就算只看路牌也肯定能在五點之前把你送到電影院的。”

因為海鮮湯館離酒店不遠,助手就走着回去了,剩下的三個人坐上了車。

雖然見到怡嫻已經幾個小時了,但還沒機會和她好好談談,景豪在旅館附近下了車,坐在後座上的怡嫻也下車走到副駕駛座上坐了下來,這一個小小的舉動讓尤勝看到了希望,忍不住滿心歡喜起來。

尤勝沿着海邊往前開,車順着廣安裏海水浴場的外圍轉進一條寬闊的馬路,突然,橫跨海上的大橋躍入了眼帘。

“奇怪,這裏晚上看起來漂亮得簡直不像真的,怎麼白天看起來卻這麼剛硬無趣啊?”

怡嫻對窗外的景色簡單評價了一句,尤勝聽到晚上這個詞,猛然想起曾經聽同事們說起過,在這個海邊附近有一個星巴克,在那裏看到的夜景尤其漂亮,但要是把怡嫻送到南浦洞看完電影再回來就又太晚了,可能沒辦法兩個人一起看夜景了。

“你五點的時候要看的是什麼電影啊?”

“一個英國電影,不知道有沒有意思。”

“要不,我也去看看……?”

“你今天沒事嗎?”

“是沒什麼安排。還是和你一起去看那個電影好了,反正回去以後也是吃吃睡睡,沒什麼事兒干。”

尤勝笑笑地嘟囔着,兩個人的對話又停了下來,尤勝怕走錯路,不停地向外看着路邊的指示牌,怡嫻也把視線投向了與漢城截然不同的釜山風光中。

尤勝一點兒沒繞遠,非常順利就把怡嫻送到了南浦洞,他把車在停車場停好,給一直短訊不斷的助手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看完電影就回去,不顧那邊傳來的抗議的大叫把電話掛斷,和怡嫻一起走進了電影院。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到電影院來呢。”

尤勝把心裏琢磨了半天的話,用很隨意的口氣說了出來,怡嫻對此不置可否,這讓他有點小受打擊,就像高手過招,自己小心翼翼發了冥思苦想了半天的一招過去,怡嫻卻根本不接招,或是可能接了招卻看不出什麼反應,不聲不響的怡嫻讓尤勝越來越着急。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如此尷尬,但要就此拉開距離卻又捨不得,其實尤勝心裏很清楚,他們可能再也無法恢復以前那樣的親密關係了。

兩人找了個合適的座位坐下開始看電影,不過比起不知所謂的電影,尤勝更關心怡嫻的一舉一動,無奈怡嫻好像並不在意坐在旁邊的尤勝,完全沉浸在電影裏,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盯着大屏幕看,瞥都不瞥尤勝一眼,於是,尤勝心裏口上,大大小小不知道嘆了多少次氣,怡嫻卻好像全沒聽到似的,頭也不轉,旁邊的人倒是回頭“心有戚戚焉”地看了他好幾眼,頗有幾分“英雄所見略同”的驚喜。

電影結束以後,燈一下子亮了起來,尤勝重新戴上墨鏡,不過這次沒人認出尤勝,等觀眾都走得差不多了,怡嫻和尤勝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尤勝和怡嫻就像是剛剛被介紹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兩個人一路默默無語地並排往前走。

“你今天還想看什麼電影嗎?”

“沒了,今天就想看這一部而已。”

“那你住在哪兒?我開車送你過去。”

“釜山站附近。”

他們一起走到地下停車場,怡嫻還是坐在副駕駛座上,尤勝開着車剛轉進來時的那條寬闊的馬路上,就發現自己陷進了一片車的海洋里,動彈不得,原來正趕上下班時間,前後左右都擠滿了車。

怡嫻看上去就像那種跟自己不太滿意的男人見面的女人一樣,把頭抵在車窗上,不停地嘆着氣。

而尤勝則好像是費盡心思制定了約會計劃卻完全沒能按照計劃進行的少年一樣,一副深受打擊、無精打採的模樣。事情好像完全沒按照自己的預想發展,本以為見了面就可以解除所有的誤會,本以為說上幾句話就會有所改變,至少可以不那麼僵,但沒有想到好像連最後的希望也快要失去了。

車子在擁堵的路上蝸行,終於蹭到了釜山站,想解開安全帶從車上走下去的怡嫻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用怕嚇到他似的口氣對尤勝說:

“要不要一起吃晚飯啊?”

一句話讓尤勝從地獄最深處直升到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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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好Hi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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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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