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銀海機場貴賓室白天
金至愛在拒絕醫生與他們同行之後,滿面怒容地坐在了沙發上。客務總監在一旁苦口相勸,仍在試圖說服金至愛改弦更張。
客務總監:“有醫生陪同……還是比較保險嘛,還是以防萬一嘛,你萬一有什麼病……”
金至愛堅決地:“我沒有病,我不需要醫生!我不需要!”
客務總監還要解釋,金至愛卻表示拒絕再聽,用英語連續叫道:“No、No!”
恰在此時,女導遊和女醫生一起走進貴賓室來,她們聽到了金至愛憤怒的叫聲,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女導遊對潘玉龍低聲說:“行李已經辦好託運了。”
女醫生則向潘玉龍問道:“怎麼了她又?”
潘玉龍尷尬地無以作答。
客務總監見她倆進來,馬上將女醫生支開:“張大夫,麻煩你去買點果汁回來。”
女醫生聽罷,馬上打開一隻隨身攜帶的旅行包,說道:“有,果汁我們都帶了。”說著,她從包里拿出了一瓶果汁,問:“金小姐要喝嗎?”
客務總監萬般無奈,只好又說:“啊……那你去看看有沒有果茶吧,再買點果茶。”
女醫生遲鈍地叨咕了一句:“果茶這兒沒有吧。”
客務總監:“你去看看,你去看看。”
女醫生看看女導遊,疑惑地走了出去。客務總監見她出了貴賓室,接着再勸金至愛:“多一個人不會影響到您的旅程的。再說,她可以和導遊住一個房間,費用也不會增加太多。而且,我們這位醫生她是學過心理學的,很會調解人的心理……”
金至愛本來還面無表情地聽着客務總監的勸說,但聽到“心理學”三個字后,馬上爆發。她轉過身去,衝著潘玉龍憤怒地發出命令:“你告訴他,我的心理沒有問題,我不需要醫生!你讓他帶着醫生馬上走開!”
潘玉龍張口結舌,為難地去看客務總監,客務總監也無可奈何,兩人面面相覷。潘玉龍支吾了一下,還是對客務總監照本宣科地做了傳達:“她說她的心理沒有問題,她不需要醫生……”
客務總監朝潘玉龍擺了擺手:“好好,等一下,我打個電話。”說完,他走到一邊,拿出手機撥了酒店的號碼:“喂,給我接駐店經理辦公室。”
銀海機場貴賓室門外走廊白天
潘玉龍和女醫生在貴賓室的門外交接了藥箱。女醫生一邊點着藥箱裏的藥品器物,一邊對潘玉龍交代着它們各自的用量用途。
女醫生:“這是治感冒的葯,這是廣譜的抗生素,這是治失眠的葯,這個葯不能多吃,最多兩片。體溫計在這兒,紗布、酒精……酒精是配好的。”
潘玉龍略感歉意,他不知為什麼想替金至愛做些解釋:“這事你別往心裏去,她脾氣就是這樣,其實沒有壞心。”
女醫生反而大度地說:“沒事!幸虧沒讓我去,早聽說這個客人特別難弄,真去了我還怕伺候不了她呢!我真想像不了你怎麼這麼好脾氣,居然陪了她這麼多天,也真不容易。”
潘玉龍:“……啊,還好吧。”
銀海機場候機廳白天
潘玉龍、金至愛和女導遊一行順利通過安檢,來到了候機大廳。潘玉龍帶金至愛走進頭等艙的休息室,又讓女導遊和他們一塊兒進去休息。女導遊說:“算了,我不進去了。我也躲她遠點,艱巨任務交給你了,我到普通艙休息區坐會兒就行。”
潘玉龍:“那好,那我待會兒過來找你。”
女導遊:“好。”又問:“哎,這女的是不是神經真有毛病啊,張大夫又沒惹她,她幹嗎眼中釘肉中刺似的這麼大脾氣?”
潘玉龍:“啊……她的性格就這樣,人倒沒病。”
女導遊苦笑了一下:“我估計,這趟回來,她不病咱們就該病了。”說完,她轉身朝普通艙休息區走去。
潘玉龍望着她的背影,然後低頭走進頭等艙休息室里。
河邊某茶座白天
湯豆豆和阿鵬坐在一個臨河的茶座里,潺潺而流的河水和對岸幽幽的樹林,似乎都不能化解兩人的鬱悶。
阿鵬首先打破了沉默,話說得不無艱難:“我們大家已經做了決定,我們決定繼續參賽……”阿鵬試探地說到這裏,抬頭察看對面的表情,少頃他繼續說道:“也就是說,我們不想放棄全省冠軍的稱號,我們還是要按原計劃到北京去,參加全國的總決賽。這是我們大家共同的機會,我們不想放棄。”
湯豆豆轉頭望着腳下的小河,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說什麼。
阿鵬再次懇勸:“豆豆,你跟我們一起繼續跳吧!我們真的是一個最好的組合……”
湯豆豆這時打斷了他,說:“我一直以為……我們是一個最好的組合,因為我們齊心,我們擁有別人沒有的默契。可現在,這個默契已經不存在了,所以,這個組合也就不再是最好的了,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阿鵬遲疑了一下,說:“我也這樣想過,可東東他們說了,無論誰退出了,‘真實’舞蹈組合仍然存在。‘真實’不是哪一個人的品牌。”
這句話顯然讓湯豆豆受到刺傷,但她半天說不出話來。阿鵬低下頭迴避了湯豆豆的目光,把他的話繼續說完:“劉迅已經在物色其他女孩了。他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阿鵬再次停了下來,抬頭看一眼湯豆豆,湯豆豆的驚怔讓他幾乎無法盡言。
阿鵬:“要是……要是他們找不到合適的女孩,‘真實’很有可能就改成一個純男的組合了。”
湯豆豆怔了半天,才發出了喃喃的疑問:“……你們決定了嗎?”
阿鵬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他想了想,說:“豆豆,你說得沒錯,‘真實’已經不是原來的‘真實’了。原來我們只是熱愛跳舞,只要能跳舞,其他什麼都無所謂的!可是現在,大家幻想中的未來突然一下變成了現實,一下變得離自己那麼近了,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抓到,這種誘惑太真實了,誰也沒法抗拒。”
阿鵬說完的同時,湯豆豆已從座位上起身,她低頭向茶座外面走去。阿鵬叫了她一聲,她頭也不回。
澎河機場白天
潘玉龍、金至愛和導遊一行三人,抵達澎河,下了飛機。他們走出了機場的旅客出口,看見當地旅行社的一個地陪舉着一面牌子,牌子上寫有“萬乘大酒店潘先生”幾個大字。
澎河機場外白天
地陪幫他們推着行李走出機場大門,四個人上了一輛等在門口的旅行轎車。旅行車開動起來,朝澎河旅遊區的方向駛去。
這時,三個同機到達的神秘男子也走出了機場大門,鑽進了一輛前來接站的小轎車裏,尾隨在旅行車的身後,不緊不慢地駛離機場。
旅行車內白天
金至愛和潘玉龍並排坐在後座。窗外風光如畫,金至愛轉頭正想與潘玉龍說句什麼,一眼瞥見潘玉龍手上的白色護腕,護腕上那朵血色蘭花讓她不禁好奇。
金至愛:“這是什麼?”
潘玉龍:“這是護腕。”
金至愛又指着那朵蘭花問:“這是什麼花?”
潘玉龍:“蘭花。”
金至愛:“蘭花?蘭花我喜歡!這是不是女孩子戴的?”
潘玉龍:“噢,這個男女都可以戴。它是用來保護手腕的,手腕傷了,可以用它保護一下。”
金至愛有些吃驚地問:“你的手腕受傷了嗎?”她好像已經忘記了不久前把潘玉龍的手摔到飲料車上的事情。
潘玉龍:“啊,有一點吧。”
金至愛:“怎麼傷的?”
潘玉龍:“撞的。”
金至愛:“嚴重嗎?你有沒有去看醫生?”
潘玉龍:“醫生說沒事,沒傷到骨頭。”
金至愛:“撞到哪裏了?”
潘玉龍:“撞到飯店的送水車上了。”
金至愛:“啊,你怎麼這麼粗心?”
潘玉龍笑笑,不再回答。
太陽谷陽光旅社白天
湯豆豆再次來到了太陽谷。
太陽谷植被厚重,看不見一絲風吹草動,整個山谷因此而顯得靜謐異常。湯豆豆走進旅社大門,沿着長長的陽光走廊向前走去。她來到了一間門楣上寫有“蘭花”二字的房間,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湯豆豆站在窗前,眺望窗外蔥鬱的山谷。她的耳邊回蕩着不同的話語,彷彿是這靜謐之中的空谷回音。
東東畫外音:“我們只想證實現實,現實也是真實的存在。”
李星畫外音:“豆豆,天下沒有完全真實的東西,你別再去找那個東西了。”
東東畫外音:“真正的真實就是現實中的一切!你母親真實嗎?你父親真實嗎?你親生的父親真實嗎?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到底隱瞞了多少東西,你知道嗎?”
阿鵬畫外音:“可是現在,大家幻想中的未來一下變成了現實,一下變得離自己那麼近了,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抓到,這種誘惑太真實了,誰也沒法抗拒。”
潘玉龍畫外音:“我今天才明白,一個人如果孤獨,會變得多麼敏感、多麼脆弱,孤獨是一種無法抵抗的恐懼。”
湯豆豆站在窗前,靜靜地哭了。
澎河度假村白天
旅行車在青山綠水間穿行,終於駛入澎河度假村。度假村由一座座獨門獨院的房舍組成,花園闊大,賞心悅目。
潘玉龍、金至愛等人乘坐度假村內的小電瓶車,朝度假村花園的深處開去。
度假村小院白天
電瓶車停在了一座院落的門前,服務人員拉着行李帶客人進門。小院內花草鮮艷,幾間客房分佈南北。地陪領着金至愛走進了朝南的主客房裏,潘玉龍幫服務員安置着大家的行李。
地陪向金至愛介紹着房間:“這就是主客房。這邊是衛生間,化妝間在旁邊,這兒有衣櫃,衣櫃裏的浴袍、衣架、衣筐,還有,這是熨衣服的熨衣板……”
潘玉龍過來,跟在地陪旁邊,認真地聽着介紹。金至愛則逕自走到窗前,推窗遠眺,層層疊疊的梯田托着浮煙般的霧靄,把泥土的芬芳迎面送來。
度假村客房樓白天
三名神秘男子在度假村一座客房樓里租下了一個房間,推開房間的窗戶,就可以將金至愛入住的那個院落一覽無餘。
電瓶車上白天
潘玉龍從小院出來,乘上一輛路過的電瓶車,向度假村的服務樓開去。
電瓶車開到那座客房樓前,一個跟蹤者匆忙跑出樓門,也搭上了這輛車子。
跟蹤者坐在了潘玉龍的後座,潘玉龍無意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則有意地避開他的目光。
客房樓里白天
跟蹤者租住的房間裏,窗帘嚴嚴地閉合著,一部高倍望遠鏡架在窗帘的後面,伸出的鏡頭向著金至愛的住所窺探。
從望遠鏡中可以看到,金至愛正在卧室內更衣,她已經換好了浴衣,走進了淋浴間裏。
度假村服務樓白天
電瓶車停在了度假村的服務樓前,潘玉龍跳下車子,那名男子也尾隨其後,朝樓內走去。
潘玉龍在樓內的書店裏挑選着遊覽圖冊。那名男子踱到不遠的櫃枱,假裝挑着書報,眼角的餘光,卻掃射着潘玉龍的一舉一動。
潘玉龍又買了一頂女式的遮陽草帽,拿着遊覽圖冊走出樓門,然後搭上一輛電瓶車離去。電瓶車開走以後,那個跟蹤的男子才故作閑散地從樓內走出,拿出手機撥着號碼。
度假村小院白天
潘玉龍下了電瓶車,走進小院。
客房樓黃昏
跟蹤者的房間窗帘緊閉,望遠鏡將樓下不遠的那個院落,窺探無遺。從鏡頭中可以看到,兩位度假村的服務員為金至愛等人送來晚餐,潘玉龍開始在院內的餐桌上擺放鮮花和蠟燭,女導遊從服務員手中接過晚餐的賬單,一邊查看一邊與服務員做着核對,然後簽了單子。
望遠鏡的鏡頭向上移動,金至愛很快出現在鏡頭之中,她正站在屋頂的天台上,眺望着遠處的湖光山景。
度假村小院黃昏
潘玉龍在小院內佈置好餐桌,抬頭看着站在屋頂的金至愛,他順着金至愛的目光也朝遠方望去,看到了暮色蒼茫的連綿山脈。
長途汽車上黃昏
從太陽谷乘車返回銀海的湯豆豆,此時也望着車窗外蒼茫的山脈,她的心情似乎也和遠處的天色一樣,顏色混沌,複雜難辨。
度假村小院晚上
天黑了下來,金至愛、潘玉龍和導遊在院子裏享受着他們的燭光晚餐。潘玉龍吃飯的同時,不忘貼身管家的身份職責,不時照顧着金至愛的各種需求。他見金至愛杯子裏的紅茶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便拿起茶壺為她斟滿。金至愛抬頭看他,微笑着說聲:“謝謝!”目光中含了些別樣的感情。
潘玉龍把糖罐奶盅移至金至愛的面前,金至愛卻說:“你幫我配吧。”
紅茶中的奶和糖通常都是由飲者自己調配的,但金至愛這樣要求,潘玉龍也只好拿起奶盅,朝紅茶杯里倒了一下。
潘玉龍:“夠嗎?”
金至愛依然微笑:“沒問題,你調成什麼口味,肯定都好喝的。”
金至愛這種親昵的口氣,讓潘玉龍察覺異樣,他匆匆為她加了糖,然後坐下低頭吃飯,不多言語。導遊似乎也對金至愛的態度有所疑惑,偷眼看看金至愛,又轉頭去看潘玉龍。
潘玉龍還沒避開導遊的注視,就聽到金至愛沒話找話地開口問他:“這裏的飯菜怎麼和你們萬乘大酒店的一個味道,你發覺了嗎?”
潘玉龍點頭應付了一句:“啊,是嗎?”
銀海湯家小院晚上
湯豆豆回到空空蕩蕩的小院,慢慢走上二樓,她在自家門口愣了一會兒,並未開門進屋。她順着走廊來到潘玉龍的門口,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走進房間后她坐在了潘玉龍的床上,雙手撫摸着潘玉龍的被子枕頭,兩眼環視着整個屋子。
度假村小院晚上
晚餐結束。
潘玉龍和導遊一起收拾餐桌,金至愛也要過來動手幫忙,潘玉龍連忙用言語把她擋住。
潘玉龍:“至愛小姐,不用了,您去休息,我們自己來。”
金至愛:“不要緊,我很喜歡做家務事的,將來萬一結婚了,我要給我的男人做飯啊。”
潘玉龍:“不會吧,你做飯?我想像不出來。”
金至愛:“以後我一定讓你看到,我會做漢堡肉餅,三明治,還有,我會煮雞湯。”
潘玉龍顧不上閑聊,接過金至愛手中的碗筷:“這個我拿,你還是休息去吧,你幹活這裏更亂。”
導遊:“你們都別收拾了,我去打電話叫服務員來收。”
導遊走進自己的房間打電話去了。潘玉龍把碗盤摞好,說:“至愛小姐,今天你一定累了,早點休息吧,我現在就為您開夜床可以嗎?”
金至愛:“好啊。”
潘玉龍朝金至愛的房間走去,金至愛站在院裏沒動,目光卻跟隨潘玉龍的背影,看着他走進屋子。
銀海湯家小院晚上
湯豆豆趴在潘玉龍的床上和衣睡去,睡夢中的表情單純甜美。
度假村小院夜裏
金至愛躺在床上夜不能寐。
潘玉龍睡在另一間小屋,手錶的時針已經接近十二點鐘。潘玉龍把隨身聽的耳機線理好,將耳機塞進耳中。
銀海湯家小院夜
手機的鈴聲將湯豆豆叫醒,湯豆豆將一盤磁帶放進錄音機中,錶針指在十二點正時,她用力按下了放音的按鈕,《真實》的樂曲隨即奏響,穿過門扉飛向夜空。
度假村小院夜
潘玉龍的耳機里,音樂的旋律帶來的感動,讓潘玉龍深深沉浸其中……
度假村小院早上
一位服務員送來了早餐,潘玉龍幫忙佈置着餐桌。導遊剛剛起床,睡眼惺忪地走到院裏,看着桌上已經杯盤就緒。
導遊:“喲,你都起來了。幾點了?”
潘玉龍還未回答,導遊已走進衛生間去。潘玉龍走到主客房前,用英語敲門叫早:“貼身管家!”
銀海機場白天
盛元銀海公司的兩個幹部將盛元集團的一位副總接出機場,坐上轎車,開車駛向市區。
盛元集團銀海公司某會議室白天
集團副總風塵僕僕,一到銀海公司便與黃萬鈞會面交談。
副總:“根據公司總裁辦公會議研究,集團公司決定對你另委重任。銀海公司就由集團項目部的瞿經理來接替,任命書今天上午已經下發了。”
黃萬鈞神情一怔,顯然備感意外,他故作平靜地問道:“要調我走?這麼快嗎……呃……請問李總,集團調我,具體是去做什麼工作?”
副總:“你先到集團適應一下,目前先做集團顧問委員會的副主任吧!等你適應了,杜總總會有安排的吧。”
黃萬鈞淡淡一笑:“哦,顧問委員會……”
從黃萬鈞臉上的表情不難看出,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寵。
盛元集團銀海公司走廊上白天
一個銀海公司的工作人員和老王並肩走過一條走廊。
工作人員驚異地:“顧問委員會?那不等於把黃總打入冷宮了嗎!”
老王冷笑一下:“黃總能受恩於父,並不一定能得寵於子,世事無常啊!”
工作人員:“咳,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兩人議論着走遠。
澎河原始森林白天
金至愛、潘玉龍、導遊和地陪等一行四人,進入了度假村附近的原始森林。
金至愛興奮地走在前面,潘玉龍、導遊和地陪跟在身後,森林中清冽的空氣讓人心曠神怡。
他們一路前行,周圍遊客寥寥,潘玉龍偶然回首,竟然發現有兩名鬼祟的男子,遠遠地跟在身後。其中一個似乎就是昨天在電瓶車上打過照面的那人。
潘玉龍低頭思忖,回頭再看時,斯人已遁,蹤影全無。
金至愛在前面招呼:“潘!你看這是什麼?”
潘玉龍應了一聲:“啊?”連忙跟了上去。他看到金至愛仰視着一棵古樹,在辨認樹上嵌着的一塊小小的鐵牌,鐵牌上字跡斑駁,銹痕累累。
潘玉龍尚未發言,地陪已做出解說:“這是古柏。這牌子上寫的是這棵樹的號碼,還有北宋兩個字,說明這棵樹距今已有上千年的歷史了。”
潘玉龍見金至愛像是沒有聽懂北宋二字的意思,便用英文又解說了一遍。金至愛驚奇地感嘆一聲,孩子一樣地上去擁抱樹身,還回頭招呼奇$^書*~網!&*$收*集.整@理潘玉龍道:“潘,我們一起來抱。”
潘玉龍只好上前,與金至愛四臂合圍地抱住了這棵古柏,兩人的手臂迴環相觸,金至愛抓住潘玉龍的手,那動作像是要把他拉進懷中。潘玉龍則顯得縮手縮腳,環抱少時便抽身退出。他在抽身而退的剎那,再次看到那兩張鬼鬼祟祟的面孔,在遠處的林中若隱若現。
潘玉龍:“至愛小姐,咱們走吧。”
金至愛興奮地應道:“走啊!”
金至愛快活地朝密林深處跑去,一邊回頭大聲喊着:“潘!快一點……”
導遊和地陪對視一眼,全都看出客人對她這位貼身管家的好感不在一般。而潘玉龍跟上去時左顧右盼,似乎還在尋找那兩個探頭探腦的人物。
小學教室白天
湯豆豆來到他們練舞的那間小學教室,她站在教室門口,默默看着教室里四個男孩正在教練的帶領下認真訓練。
音樂依然強勁、節奏依然明快,那感覺一如既往,激動人心。
阿鵬第一個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湯豆豆,他馬上停了下來,叫了一聲“豆豆!”。
其他人也看見了門口的湯豆豆,也都停下了舞蹈,他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湯豆豆的臉上,一時誰也沒有出聲。
音樂停了下來,倒是從來沉默寡言的阿鵬,最先發出了聲音:“豆豆,你怎麼來晚了?快換衣服吧!”
澎河度假村纜車上下午
從觀光纜車上眺望這片原始森林,又是另一番林海波濤的壯觀景象。
潘玉龍陪着金至愛乘坐纜車向山頂升去,導遊和地陪乘坐的纜車緊隨其後。金至愛指着遠方對潘玉龍說著什麼,潘玉龍忽而點頭忽而搖頭。
盛元集團銀海公司白天
黃萬鈞仍像往常一樣,夾着公文包走進公司大門,一些工作人員迎面見了,依然習慣地點頭讓路,並禮貌地向他打着招呼。黃萬鈞也像平常那樣,禮貌地用微笑向員工們一一還禮。
黃萬鈞走進辦公室里,坐在辦公桌前,拉開抽屜,發現抽屜已經空了;打開文件櫃,文件櫃裏的文件也不翼而飛。他還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又發現自己桌上的電腦也被拆走,電腦的連接線尚且凌亂,他連忙打電話叫來了秘書。
秘書匆匆走進辦公室,黃萬鈞問:“我的電腦上哪去了,我的文件櫃裏的文件上哪去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秘書:“是集團公司的李總讓搬走的。”
黃萬鈞壓制着自己的怒火,問:“李總讓搬走的?搬哪兒去了,他有什麼權利搬我的東西?”
秘書:“李總說這是集團公司的規定,所有高層幹部調動都是這樣,在宣佈調動命令以後,都不能再接觸公司的文件和電腦了。”
黃萬鈞怔了半晌,才哆嗦着說:“這……這電腦里還有我的個人資料,還有我私人的資料!”
秘書站在他面前,不知如何作答。
山頂白天
潘玉龍、金至愛、導遊和地陪一行四人已經攀上山頂。
潘玉龍和金至愛並肩站在觀景台的欄杆旁邊,指點江山,輕鬆笑談。
視野的開闊讓金至愛的心胸變得豁然開朗,而潘玉龍的音容笑貌,似乎僅僅是在恪盡職守。
小學教室白天
湯豆豆重新加入了“真實”的舞蹈,動作和過去一樣完美無缺,但她的表情似乎並不快樂,眼神中藏不住心事重重。
表面看去,“真實”組合的排練一如過去那樣,激勵的舞步排山倒海。
纜車上白天
金至愛等人仍像上山時那樣,分乘兩輛纜車下山。
下山途中,潘玉龍再次看到一輛迎面上行的纜車中,坐着在森林中尾隨他們的兩個男人,那兩個似曾相識的面孔和他們一上一下,錯身而過。潘玉龍愣了一下,他回頭去看,發現那兩名男子也正回頭朝他們這面望來,雙方目光意外遭遇,兩名男子飛快轉過頭去,倉促地避開了潘玉龍的注視。
潘玉龍也回過頭來,心裏不能不疑。
盛元銀海公司資料室傍晚
天色漸暗,盛元銀海公司已經下班。黃萬鈞沿着一條無人的走廊朝前走去,來到一扇門前停住,門上的牌子印有“資料室”三個字,黃萬鈞警惕地左右看看,樓道內空無一人。他馬上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房門閃身進屋,資料室的房門隨即關住。
黃萬鈞走進資料室后,用另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柜子,從柜子裏取出了一張光盤。他打開了一台電腦,將光盤放入光驅,電腦屏幕上很快出現了“開發區公園規劃圖冊”的標題圖形,黃萬鈞點擊鼠標,屏幕中立即呈現出壯觀的規劃全圖。
黃萬鈞插入一個存儲插件,點擊鼠標,屏幕上的進度線向前快速延伸,顯示着文件複製完成。
黃萬鈞沉着地從資料室內走了出來,鎖好了房門,然後順着空空的走廊從容離去。
澎河度假村網球場傍晚
度假村的網球場被四周的燈光照得亮如白晝,潘玉龍陪着金至愛在打網球。潘玉龍對網球自然完全陌生,只能在金至愛頻頻的扣殺中疲於奔命。
金至愛將球調到邊角,潘玉龍攔救不及摔倒在地。
金至愛笑道:“好了,我不欺負你了。你打得太差了,太差了。”
金至愛走到場邊,坐下來喝水,問:“你還會玩什麼?”
潘玉龍:“我呀,我會游泳啊,我會游泳。”
金至愛:“那我們比賽!”
潘玉龍:“比啊!游泳我不怕你。”
澎河度假村游泳池晚上
游泳池內燈光璀璨,池水被燈光照得發藍。潘玉龍和金至愛一同躍入水中,互不相讓地劈波競賽。
潘玉龍的自由泳熟練而又兇猛,很快就游到泳池對岸。他冒出水面扶岸喘息,還未轉頭去看身後還在追趕的對手,卻先看見泳池岸上一個男人的嘴臉,那名男子戴着墨鏡,正坐在沙灘椅上低頭點煙。潘玉龍心裏激跳一下,馬上轉頭去找金至愛,金至愛這時已游到岸邊。
金至愛噴着水剛叫了一聲:“你犯規!”潘玉龍便把頭沉在泳池沿下,悄悄地對金至愛說了句什麼,金至愛立即惶然不安。少頃,兩人把頭悄悄露出池岸,朝那邊望去,卻發現那隻沙灘椅上,已經空無一人。
銀海某酒吧晚上
湯豆豆走進一家像是酒窖似的地下酒吧。她走下樓梯,沿着酒桶夾道的走廊向里走去。
酒吧的盡頭,一張實木圓桌的一側,坐着黃萬鈞孤身一人,桌上的一瓶紅酒,看上去尚未動過半分。
澎河度假村游泳池晚上
潘玉龍已經匆匆穿好衣服,站在女更衣室門外等着金至愛,他警惕地環顧左右,見金至愛換好衣服走了出來,連忙帶着她向泳池外面走去。
游泳池外晚上
他們走到游泳池外,搭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電瓶車,向他們住的院子開去。
車上,潘玉龍瞻前顧後,不停巡睃,卻再沒看見任何可疑的人。
客房樓晚上
幾名跟蹤者依舊躲在房間裏,從望遠鏡中窺探着目標的行蹤。
從望遠鏡中他們看到,潘玉龍和金至愛乘坐的電瓶車駛至院子的門口,兩人下車走進院門,他們站在院內說了些什麼,然後分手,金至愛卧室的燈隨即亮了,金至愛一個人進入自己的房間,馬上拉上了窗帘。
望遠鏡的鏡頭移動,又跟蹤潘玉龍進入自己的房間,那房間的窗帘也同樣迅速拉嚴。
銀海某酒吧晚上
黃萬鈞和湯豆豆面對面地坐在這間酒窖式的酒吧深處,低聲交談。
黃萬鈞問:“你了解你的父親嗎?”
湯豆豆:“了解,他是個很有才華的詩人。可惜他一輩子懷才不遇。”
黃萬鈞:“我是說你的親生父親!”
湯豆豆停了片刻,說:“我不想了解,他和我的生活無關。”
黃萬鈞:“他和你的生活有關,因為他愛你的母親,所以,你的母親才生下了你。”
湯豆豆:“他愛我的母親?”她笑了一下,卻笑出了一腔辛酸:“愛一個人會欺騙一個人嗎?我媽為了他和我爸過不下去,為了他扔下我去尋了短見!他愛我媽,可他愛完了什麼責任都不去承擔!”
黃萬鈞沉默片刻,似乎想等湯豆豆的情緒稍稍平定。他說:“上一輩人的很多事,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我和你的親生父親共事二十多年,我知道他和他的妻子早已沒有愛情,但出於對家庭和事業的責任,他不能拋棄他的妻子。他如果是你想的那麼不負責任,你母親為什麼會那麼愛他?請尊重和相信你母親的選擇吧。”
黃萬鈞的話讓湯豆豆冷靜了一些,她說:“我媽現在已經不在了,他們都不在了,還要我了解他們幹嗎?我有我的生活,我不想活在過去。我要活在現在、活在未來!”
黃萬鈞:“正是為了你的現在和你的未來,我才希望你了解他們。你的現在,和你的未來,都不應該是今天這樣,你應該有更好的現在、有更好的未來。既然你的親生父親認了你,既然他那麼愛你的母親,我想他也一定愛你!他在人生的最後時刻,既然選擇了真實,那他心裏一定非常愛你。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凈資產有三十多億,總資產將近百億!他怎麼會只給他思念了二十年的愛人和女兒,留下區區五十萬元?”
湯豆豆愣了一下,說:“他是有遺囑的,他的遺囑上……”
黃萬鈞口氣堅決地打斷了她:“遺囑是假的!”
湯豆豆怔住:“假的?你怎麼知道遺囑是假的,你有什麼證據?”
黃萬鈞:“我沒有證據,但我知道,遺囑一定是假的!”
銀海街頭晚上
湯豆豆走出酒吧,站在街頭,她撥打了潘玉龍的電話:“阿龍……”
度假村小院晚上
潘玉龍和湯豆豆通着電話:“律師……你要找律師幹什麼?”
度假村小院餐廳早晨
潘玉龍在餐廳內佈置早餐的餐桌,金至愛突然出現在餐廳的門口,她穿着一身緊身的牛仔,頭上還戴着一頂卷邊的仔帽。
金至愛:“潘!你看這個帽子怎麼樣?”
金至愛故意朝下壓了壓帽沿,擺了一個很酷的造型。潘玉龍抬眼看了一下,隨口說了一句“啊,不錯”,便又繼續埋頭手上的活計去了。
金至愛似乎對潘玉龍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滿,不甚清晰地嘟噥一句:“看都沒看……”然後掃興地轉身走回了卧房。
度假村小院卧房早晨
金至愛走進卧房,把牛仔帽扔到床上,然後走到衣櫃前,繼續挑選衣裝。
度假村小院餐廳早晨
潘玉龍在一個杯子裏倒上牛奶,身後又傳來金至愛的聲音,“潘!看這個!”
潘玉龍抬頭,看見金至愛一身嘻哈風格的短衣短褲,頭上還歪歪地戴着一頂球帽,笑着問道:“穿短褲子好,還是穿長褲子好?”
潘玉龍看了看,回答:“都還行吧,都行。”
潘玉龍說完,又繼續倒牛奶去了。金至愛撇了撇嘴,訕訕走開。
度假村小院卧房早晨
金至愛又回到衣櫃前挑選衣服,這次她穿上了昨天在市場上新買的一套當地流行的長裙,那裙子雖然俗氣但不失鮮艷,穿在金至愛身上別有風韻。
金至愛換好了長裙,大聲喊着:“潘!潘!你快過來!”
潘玉龍以為出了什麼事情,急忙地跑到卧室門口,問道:“啊?”
金至愛向潘玉龍展示身上的長裙,問:“好看嗎?”
潘玉龍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好看。”
金至愛受到肯定,喜形於色,立即做出決定:“好!我今天就穿這個去漂流。”
潘玉龍卻說:“穿裙子去漂流,不太方便吧?”
金至愛似乎很在乎潘玉龍的每個意見,馬上表示:“不方便,是嗎?那就換掉!”
她走到衣櫃前面,準備脫下長裙,潘玉龍轉身出去,金至愛又把他叫住:“哎,你不要走,你幫我看看這件。”
潘玉龍:“啊,你換好了我再進來。”
金至愛已經開始脫下長裙:“不用,你轉過身去就好。”
潘玉龍背過身去,聽着金至愛窸窸窣窣地更衣。他說:“至愛小姐,我希望您還是再考慮一下,我們還是不要去參加漂流了。我又打聽一下,澎河的水[奇`書`網`整.理提.供]流特別急,兩邊都是峽谷,暗礁很多,萬一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你說誰能負責……”
金至愛在他身後,一邊換衣一邊說:“誰都不要負責,我自己負責。”
潘玉龍:“您出來就是為了散心,沒有必要非去冒險。”
金至愛:“怎麼是冒險?那麼多人都可以去,我為什麼不可以去?”
潘玉龍:“你是女孩子,女孩子不……”
金至愛打斷了他:“旅行社的張先生昨天說,很多中國女孩也去漂流。”
潘玉龍:“你和她們不一樣!”
金至愛問:“怎麼不一樣?”
潘玉龍:“這個……咳,你游泳技術不行,萬一翻了船,比較麻煩。”
金至愛已經換好了一套休閑裝:“我不怕!不是還要穿救生衣嗎。哎,你看穿這衣服好不好?”
金至愛已經換上了一件她自己帶來的衣服,很時尚、運動型。但潘玉龍的關注點並不在衣服上,他轉過身來,仍然試圖勸阻:“救生衣只在游泳池裏管用,澎河水那麼急,眨個眼就能把人沖走,救生衣根本不管用。”
金至愛:“哼!我游泳只是比你慢,可我耐力好,我的耐力比你好。不信嗎?那我們可以再比一次!”
度假村小院餐廳早晨
潘玉龍和金至愛坐在餐桌旁開始吃早餐。導遊和地陪走了進來,與金至愛互道早安,潘玉龍招呼他們坐下一起用餐。
地陪坐下,卻說:“我吃過了,你們吃吧。”
導遊:“真吃了?再喝杯果汁吧。”她把一杯果汁端給了地陪。
地陪禮貌性地向金至愛表示關心:“至愛小姐昨天睡得好嗎?”
金至愛:“很好,我還做了夢!”
地陪笑:“夢見什麼了,夢見中國了還是夢見韓國了?”
金至愛:“我夢見我去漂流了!速度好快!”
地陪和導遊都笑,只有潘玉龍不笑。
金至愛又說:“我夢見我的雪玉掉到水裏去了,一下就沉下去,被沖走了,我急得大聲地叫,這樣把自己叫醒了。”
地陪笑:“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夢都是反的。”
金至愛似懂未懂:“反的?”
導遊解釋:“就是相反,和現實相反。”
潘玉龍打斷他們,問地陪:“張先生,你以前坐過漂流筏嗎?”
地陪:“坐過啊!我經常陪客人坐的。”
潘玉龍又問:“到底安不安全啊,以前出過事嗎?”
地陪:“沒有。我們澎河這個漂流啊,還是比較保險的,而且每個人還都發一件救生衣,應該說……”
潘玉龍:“救生衣有用嗎?”
金至愛插話:“當然有用!不有用怎麼會叫救生衣!”
潘玉龍讓她說完,轉臉又問地陪:“那一隻漂流筏要坐多少人哪?”
地陪:“加上工作人員應該是十一二個人。咱們買的是船頭票,坐船頭視線開闊,看風景好。”
潘玉龍還是顯得有些擔心:“船頭安全還是船尾安全,還是中間安全?”
地陪還沒回答,金至愛再次插話:“我要坐船頭!可以看前面。”
度假村小院門前白天
潘玉龍、導遊和地陪走出院門,門口停着一輛等候他們的電瓶車。他們三人一前兩后地上了車子。
地陪坐在潘玉龍身後,安慰地對他說道:“你放心,安全沒問題的。再說每隻漂流筏上還都配了一個救生員,要真出了問題還有救生員呢,救生員都是……咳!出不了問題!”
地陪話音沒落,金至愛也出門上車,坐在了潘玉龍旁邊,沖潘玉龍說:“再說還有你呢!”緊接着,又用英語問了句:“你不是游泳健將嗎,游泳健將還不能保護我嗎?”
潘玉龍干瞪着眼睛,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電瓶車緩緩啟動。
澎河岸邊白天
潘玉龍、金至愛、導遊和地陪一行四人,來到漂流筏的始發河灘。
河灘小碼頭旁,停泊着七八隻漂流筏。漂流公司的工作人員驗了票,領着他們朝最前面的那隻筏子走去,周圍都是一些前來漂流的遊客,每個人的身上已穿好了橙紅色的救生衣,工作人員忙碌地安排着大家依次上筏。
導遊和地陪已在漂流筏上坐好,潘玉龍幫助金至愛穿好救生衣,才扶着她上了筏子。金至愛執意坐在筏頭,潘玉龍只好坐在她的身後,他剛剛在充氣的筏子上坐下來,突然發現兩個跟蹤過他們的男子,居然也上了這隻皮筏,那兩人低眉垂首,坐在後排,鬼祟的目光隔着錯落不齊的人頭,不時地朝筏頭掃射。
潘玉龍感覺不妙,馬上俯身貼在金至愛耳邊,低聲勸道:“至愛小姐,咱們別漂了,我陪你去爬山好不好?”
金至愛坐在前排,正沉湎於出發前的興奮當中,對潘玉龍的勸告,當然不予理睬,她的中文夾雜着英文,表示了無可商量的拒絕:“不!我不想爬山,我要漂流!你要害怕你自己去爬山好了……”
潘玉龍低聲說:“有人跟蹤我們!”
金至愛嚇了一跳:“誰!在哪兒?”
她說著便想回頭,潘玉龍連忙壓住她的肩膀:“別回頭!最後一排。”
潘玉龍扶着金至愛的身子,能感覺出金至愛此時的緊張。他竭力先讓自己鎮定,然後對金至愛說道:“咱們下船。我先下,你馬上跟上!”
金至愛點了點頭,她的背部僵硬,但此時對潘玉龍的任何安排,都表示絕對服從。
潘玉龍剛想站起身來,突然發現岸邊不遠,還有一個跟蹤者正站在河灘的高處,低了頭打火點煙。
潘玉龍下意識地又坐了下來,附在金至愛耳邊說道:“岸上還有一個!”
這時,河灘上的工作人員一聲吆喝:“請大家坐好!開船啦!”很快,灘上的人同時鬆開了拴住筏子的繩索,筏上的艄工用一支竹竿使勁地撐了一下河灘砂礫。漂流筏隨即離岸,在潘玉龍金至愛進退失據之際,皮筏已轉眼漂至中流,隨着濤濤河水順流而下了。
金至愛抓住筏上的粗纜,原先的興奮蕩然無存,代之以滿心的緊張與恐懼,以及不可名狀的一腔憤恨。
潘玉龍護在她的背後,貼身低語,悄悄安撫:“沒事!你抓緊繩子,別回頭,別讓他們知道咱們發現他們了。”
河水漸漸湍急起來,漂流筏的速度忽然加快,跌宕起伏地拐過一處河灘,朝着中游的旋渦快速衝去。金至愛死死地抓着粗繩,再也無心兩岸的風景。
萬乘大酒店大堂白天
一輛出租車停在萬乘大酒店的門前,湯豆豆從車裏鑽了出來。
她走進酒店大堂,來到大堂經理的值班台前,同大堂經理說了些什麼,大堂經理請她稍候,隨即撥通了一個電話。
很快,楊悅來到大堂,走到大堂經理台前,與湯豆豆見面握手,隨後,楊悅領着湯豆豆朝茶座走去。
萬乘大酒店茶座白天
湯豆豆和楊悅在茶座里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兩人平靜地交談起來。
楊悅問:“我聽玉龍說,你是他的鄰居?”
湯豆豆回答:“是,他就住我隔壁。”頓了一下,她又說:“這件事,給你添麻煩了。”
楊悅:“沒事!玉龍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托我辦的事,我會全力以赴!”
當楊悅說出“玉龍是我最好的朋友”這句話時,湯豆豆的目光似乎疑惑了片刻,她並沒發覺自己居然沉默了一會,才恢復常態地說道:“噢,謝謝你了!”
楊悅顯然也未留意湯豆豆的微妙起伏,她開始事務性地問道:“你能不能把這件事的具體情況跟我詳細介紹一下?”
湯豆豆:“好。”
澎河激流白天
數只漂流筏在澎河流水的波折中,驚險無數。筏上的遊客們興奮地有說有笑,唯有潘玉龍和金至愛不發聲音。潘玉龍的身體隨着浪峰浪谷的顛簸,借勢回身向筏尾望去。筏尾那兩對監視的眼睛,在皮筏頭翹尾沉的起伏中,始終緊盯不舍。
皮筏衝進一條峽谷,兩岸峭壁如刃。遊客們在開闊的河面遊歷久了,忽臨如此險境,全都不由自主地驚呼起來。
金至愛雙手緊張地抓住船邊綁着的粗繩。船上的驚呼彷彿離她很遠,她的緊張已與險境無關。她臉上的線條呆板僵硬,無法看出她內心的表情。
潘玉龍坐在金至愛的身後,一手抓住金至愛的衣服,一手抓着筏上的粗繩,他的緊張與其說來自身後的眼睛,不如說來自對金至愛的擔憂。
筏工剛剛用長篙撐開一處險礁,皮筏又跌入一彎旋流,潘玉龍腰間的手機這時忽然響了,他沒想到這裏也會有手機的訊號。他一邊抓着粗繩,一邊接起電話。四周濤聲震耳,驚叫不絕,潘玉龍只能對着手機高聲喊話。
潘玉龍:“喂——啊,您是旅遊部的馬經理啊!我是潘玉龍!什麼?……客人現在挺好的……導遊和地陪都在,啊?我們正在漂流呢……船上有救生員,不會出事的!不會……”
漂流筏此時已衝出峽谷,正昂首急速向下游挺進。在皮筏的右側,突然出現了一處小小的河灘,彷彿是岸邊峭壁裂開的一個豁口,潘玉龍的電話這時尚未打完,他的一隻胳膊感覺被金至愛拉了一下,耳朵里聽見金至愛的吼叫:“我們上岸!”潘玉龍未及反應,前邊的位置已經空了,他幾乎沒看清金至愛用了什麼動作,金至愛已經縱身跳入激流。潘玉龍下意識地伸手拉她,人沒拉住,手機卻失手落入河中。
地陪和筏上的遊客都尖叫起來,導遊嚇得面色如土。船工和救生員也都還沒緩過神來,潘玉龍也已縱身一躍,跳入急流。
潘玉龍奮力揮臂向金至愛游去,緊跟着,救生員也跳入水中。導遊這才喊出聲來:“救人啊!救人……”但這時皮筏已經甩開落水者快速地順流而下。
皮筏上的人驚恐萬狀地看到,潘玉龍和金至愛被浪涌沖向岸邊的巨岩,救生員的身體也在水中沉浮不定,在一個旋渦中與兩個溺水者擦身而過,越沖越遠了。
筏子上的導遊望着水中越來越遠的人影,絕望地哭喊起來:“潘玉龍!小心啊!”
坐在後排的一名跟蹤者下意識地站起身子,想要跳筏,被另一個人用手按住。他們回頭看着潘玉龍和金至愛,發現他們已經不見蹤影,只有救生員還在波濤中偶見沉浮。這時身後的皮筏一個接一個地衝出峽谷,緊隨着頭筏向下游漂去。
潘玉龍在水中冒出頭來,劈浪向前,終於抓住了在激浪中掙扎的金至愛,他拉住她的身體,一起隨波逐流地向岸邊漂去。
一個暗涌把他們推向一塊巨大的岩石,潘玉龍用自己的身體保護着金至愛,兩人一起撞到岩石上。潘玉龍一隻手死死地扣住岩石凸起的稜角,另一隻手將金至愛緊緊地抱在懷裏,兩人在急流中堅持着,並試圖奮力向上爬上岩壁。
岩石上白天
潘玉龍終於托起了金至愛,讓她攀上了這塊巨岩,金至愛在最後一攀的同時,不慎弄斷了頸上雪玉的細繩,兩個人眼睜睜地看着那塊通體雪白的玉石,直直地落入水中,他們甚至看到了雪玉在清澈的河水中迅速下沉的情景。
金至愛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想要抓住雪玉,雪玉卻毫不猶豫地沉入河底。金至愛的驚呼很快變成了哭喊。潘玉龍幾乎在她發出哭喊的同時,就從岩壁上重新躍入浪峰,並且很快沉了下去。金至愛的哭聲被驚訝扼住,她看到急速的河水將潘玉龍一下沖遠。當潘玉龍冒出水面並且伸手抓住了岩壁上垂下的一根枯藤的時候,已經遠離岸邊。
金至愛尖叫起來:“潘!潘!”她的哭喊一下變得嘶啞無力,她低頭哭着,嘴裏吐出斷斷續續的英語單詞:“潘,潘,你回來……我要你回來……”
潘玉龍喘息着,終於放開枯藤,逆流回遊,重新回到了巨岩的下邊。極目可及的河岸,只有這塊伸向河水的巨岩,可以攀援上岸。
金至愛連拉帶拽,潘玉龍奮力攀援。他終於攀上了巨岩,躺在濕漉漉的岩石上,看上去已經昏迷。
金至愛也耗盡了體力,但她還能掙扎着伏在潘玉龍的身上,試探着發出呼喚:“潘。”
潘玉龍沒有反應,像是沉睡過去。金至愛搖動他的身體,嚇得哭了起來:“潘!潘!”
金至愛不停搖晃着潘玉龍,面孔因驚恐而變得蒼白,驚恐中她忽然看到,潘玉龍緊握的左手,露出了一條紅線,她輕輕撥開潘玉龍的手掌,看見那塊潔白無瑕的雪玉,完好無損地安卧其中。她將那隻握住雪玉的手掌雙手捧起,用帶着淚水的親吻,表達無盡的感激。
潘玉龍睜開了雙眼,他看到的不是金至愛的欣慰,而是天上伸手可觸的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