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復仇
有人說,在王的力量面前,任何人都只是一粒棋子。這不,原本還無精打採的戲樂園成員,此刻僅僅是因為一道與聖上有關的命令而忙碌起來。
自從經歷“煩心事”以後,戲樂園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戲樂園全團上下,無不在為即將開演的節目忙碌着。
年紀小的小丑們個個席地而坐,在他們的中間放着楚善給的畫譜,生平第一次摸着奢華無比的華貴彩布,比照着畫譜里的圖畫仿造京劇里所需要的戲服。小丑們忙忙碌碌地來回跑着。坐在旁邊的小丑們拿着白色化妝粉和紅紅的胭脂、黑色墨等正在練習如何打扮自己。
傳統以來,朝鮮小丑劇都是不化妝的,要化妝也僅限於那些女人。而一般的朝鮮小丑則都是戴着面具上場的,所以戲樂園的那些男小丑們都從來都沒有化過妝,更何況那些從中國傳過來的京劇臉譜,使用的都是高難度的化妝藝術。男小丑們把自己的眉毛和嘴唇畫得一塌糊塗,所有的人都滿眼好奇地看着對方的怪異裝扮,就連自己看到了都會哈哈地笑個不停。
由於是王上欽點的戲班子,所以戲樂園在衣服和化裝方面都已經具備了天下一流的良好設備,但是京劇與小丑在演出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方法。要想將一種來自異域的藝術融合到小丑劇中,並且賦予其新鮮的豐富內容,無疑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戲樂園的小丑們全都睜着或大或小、或黑或渾的眼睛,在忙碌的同時看着畫譜苦思自己的戲份該怎樣把每一個動作做好。因為對他們來說,這一齣戲可真是高難度的,戲中將會出現的高高的長桿、能製作一件衣服那麼寬的軍旗、很像薄餅的銅鑼,聞所未聞的樂器、走路的時候會搖晃的頭飾、需要層層穿戴的衣服……這些都是他們表演生涯中頭一次遇見,所提心弔膽的。
長生和孔吉想緩解周圍沉重的氣氛,準備練習喜劇,這個時候修鞋的六甲突然嘀咕道:
“這次表演比上次還大。”
七德睜大了小米粒一樣小小的眼睛,彷彿有些好奇地問道:
“真的嗎?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六甲嗤笑起來,看樣子好像知道些內情似的。
“那什麼來着,王的外婆要來。”
八福跟平常一樣天真爛漫地插嘴。
“王也有外婆?”
六甲無奈的皺着眉頭,深深地嘆了口氣,隨即又恢復了表情,敲了敲八福的腦袋。
“那,你都有外婆,難道王就沒有啊?”
“哦!”
八福眨着圓圓的眼睛,恍然大悟般地點了點頭。
聽說王的外婆要來,大家都覺得很親切,彷彿即將出演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場盛大的表演。這樣一來,大家心裏的思想包袱也就放下了不少。
於是,順着王的外婆這個思路,把即將出演的劇目內容作了一個初步的盤算。眾小丑群策群力,在他們心中終於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劇情了:傳說,王的外婆性格火暴,她對王的放蕩不鞠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她間接地讓整個國家處在危險的處境中。正是由於她那美麗的女兒進入宮殿併當了王后,她就理所當然地享盡世間榮華富貴。然而,花無百日紅,王后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后,不想竟被別人搶走,從此王后的一生就在寒酸的柴門裏度過。王后想念郎君和兒子流淚的情景,王的外婆全都看在自己的眼裏,從此,撕心裂肺的疼痛便開始陪伴着曾經不可一世的王的外婆。還有,年輕的閏妃從深愛着的郎君手中接下毒藥,吐血身亡的時候,王的外婆也在旁邊。受到王的命令穿着漂亮錦衫的閏妃,喝下毒藥后在錦杉上留下了血跡,逐漸停止了呼吸。
……
看起來,劇目情節是夠跌宕起伏的,也很有衝突效果。可是戲樂園的小丑們卻一直找不到感覺,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演什麼,只是被動地跟着孔吉給他們教的練習畫譜裏面的內容。
此情此景,無論如何也讓人高興不起來,作為戲樂園的大哥,長生悶悶不樂地坐在院子裏拿着酒瓶喝酒。七德帶着疑惑的眼神望了望六甲,不明就裏的六甲也只好聳了聳肩。
六甲畢竟當過民間草台班子的班頭,他覺得在這個時候絕不能退後,否則的話,戲樂園就會像一盤散沙似的轟而散,他定了定神,竭盡全力使自己進入角色。他模仿京劇裏面的人物腔調,發出女人般又細又長的聲音。手裏還端着盛放毒藥的玉碗,尖聲說道:
“王賜的葯。”
六甲邁着輕悄無聲的女人腳步,無論從臉蛋,還是骨子裏都顯得愚頑粗暴的他,提高嗓門扭着屁股走了過來。接過葯碗的七德像是吃補藥一樣用手指在裏面沾了一下,含在嘴裏品嘗,裝腔作勢地贊道:
“嗯,好,不錯。馬上拿到皇后那裏,給她喝。”
看得出來,無論是穿的服裝,還是演員腔調,都讓人感到不自然。便六甲依然咬牙堅持着,聽到七德的話后,便尖聲應道:
“是!”
那聲音拉得很長,一溜小跑,便將毒藥端到了孔吉面前。
“是賜葯,趁熱喝吧。”
還沒有進入狀態的六甲看着孔吉,終於忍不住了,將碗往旁邊一擱,氣鼓鼓地說道:
“沒意思啊。”
孔吉的臉色暗了起來,無奈地搖着頭,顯然,出現這樣的局面,也是他所沒有想到的,但他在這個時候,又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來進行解決和彌補,無奈之下,他那懇求的眼神便看向了長生。
但長生只是將臉轉了過去不予理睬。
遠遠地,傳來了敲鑼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