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環境美化
體能……訓練……？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呢！二年級參加的萬惡的體能訓練旅行！去的時候還以為是郊遊，心情挺不錯，可是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行屍走肉，簡直是一次死亡之旅！還有在荒涼的訓練地等待我們的魔鬼般的十名教官，窮困至極的生活，在那裏我們沒有食物，沒有換洗的衣服，也沒有鋪蓋用的被褥。殘酷的體能訓練幾乎把我們趕到了地獄門前！
如果不用謊話哄騙學生，真的不會有人願意去參加體能訓練。隨身攜帶的東西只有一副小身板和穿在身上的一套衣服。點心？如果帶着點心被教官發現，那麼沒等訓練開始說不定就被活埋了。酒？連個包都不許帶，怎麼帶酒？如果藏在衣服里被發現的話，當然會挨一頓毒打。
有的傢伙偷着在身上帶了錢，結果訓練結束回來那天，幾乎已經是半死了。問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都情不自禁地顫抖。雖然偷着帶了錢去，但還是沒法花錢。他們甚至通過發票調查每個人買的東西和分配給每個人的錢。沒有包，沒有任何東西，我們就穿着身上的一套衣服去旅行了。汽車裏擋得嚴嚴實實，我們坐在汽車裏，誰也不知道將要去什麼地方。第一次停車時，我們來到了一個有很多商店的奇怪地方。
我們在那裏下了車，各個班級用學校統一發的錢買必需的生理用品和食物材料，以及帳篷等物品。在那個地方，如果沒有錢，人會變得多麼寒酸和狼狽，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了解的。沒有錢的班級只能買小帳篷，大家擠在一起睡覺，是的，這些還算好的，擠在一起睡覺根本算不上是什麼困難。
每個班級都要自己做飯吃，訓練地有爐子，但是鍋、碗、筷子和勺子要自己買。上次我去的時候，因為錢不夠只能買一個鍋。用這個鍋做飯，吃方便麵的時候只好把水倒進袋子裏拌着吃。沒有在滾燙的拉麵袋裏泡過米飯吃的人不可能知道這是一件多麼令人膽戰心驚的事情。
如果僅僅是這樣，一天能吃上三頓飯的話也算是幸福了。我們去的時候每天只吃早飯和晚飯，午飯只能餓着。我們正捧着肚子挨餓，可是其他班的學生跑過來炫耀他們吃過的食物，我們真想殺了他，不僅如此，甚至想把他用刀切成肉片吃掉。簡單概括起來，那根本不是人過的生活。雖然那不是人過的生活，但是如果可以吃飽、睡好、穿好的話，總還會好一些的。所以，我們需要很多的錢。
訓練時間一共是三天。其他學校的學生聽我們講完訓練場的凄慘生活以後，批評我們說，只有三天而已，忍一忍不就過去了嗎？我真想把說這些話的人送到訓練場，去過一次之後還敢這麼胡說八道嗎？
總之我不想再提起這段已經成為往事的痛苦記憶。這次的環境美化，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取得勝利！
"哎呀，怎麼會呢……不就是四天三夜嗎，難道還會死掉不成？"
我也是懷着這種心情出發的，可是回來的時候幾乎已經半死了。不是"難道還會死掉不成？"而是到了那裏以後你會自動產生想死的慾望，就是這樣的鬼地方。
ET老師對我說，第七節課結束后就讓學生們放學。於是，我走進教室，對他們說起了體能訓練的事情，可是他們臉上絲毫沒有緊張的表情。
"這真的是一個過來人對你們提出的坦誠忠告，你們，如果以這種心態出發的話，回來的時候真的會變成廢人！"
"哎呀，老師……請您不要嚇唬我們了——"
這些傢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果這樣下去的話，他們回來的時候真的會半瘋的。你們是因為沒看見那裏的魔鬼教官才這麼從容，你們根本就不了解情況。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姜采恩開誠佈公地向你們提出忠告，你們竟然置之不理？
"采河，你記得我以前上高中時去參加體能訓練的事吧？"
你應該會記得的。如果你不記得那時候的事情，那說明你比我想像中更傻，或者你的腦子裏缺少一些別人腦子裏都有的東西，要不然就是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喪失了部分記憶。因為那些事情是想忘也忘不掉的。
"我記……記得……"
是的，看他的臉迅速陰沉下來，並且變得蒼白，一定是真的記起來了。
"訓練完畢回到家裏的時候，我的表情還像人？"
我認真地問，采河小子把頭搖得像波浪鼓。是的，我自己也覺得當時的我根本不像人樣。
那些傢伙們似乎還不相信，臉上看不到一點兒嚴肅的表情，我只好嘆息了一聲，慢慢開口說道。
"看來你們還是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過大概聽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吧？首先必須要買的東西有洗漱用品，還有寢具、兩套衣服、米、做菜用的材料和水。還有包括鍋在內的炊具，以及毛巾、衛生紙等。這些是需要準備的基本物品，如果錢還有剩餘的話，才能買其他東西。記下這些東西的確很煩，可是我去的時候呢……因為沒有錢，每天只能吃兩頓飯。而且還有一天只能吃上一頓飯的時候。因為沒有錢買衣服，只能用兩套衣服過了三天多的時間。在地上滾來滾去，有時還落到水裏，那衣服已經稱不上是衣服了。沒有過這種經歷的人是體會不到這種凄慘的。還有那些教官也都很蠻橫，嚇得我們兩腿發抖，根本睡不着覺。總之吧，你們要是不想回來以後捶胸鈍足地後悔，就好好準備這次的環境美化活動。那個所謂的體能訓練，其目的就是想把人變成瘋子。"
說得好聽叫什麼體能訓練，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傢伙發明出來的。還沒等鍛煉體能，估計很多人的精神就已經崩潰了。
不管怎麼說，他們大概認識到事態的嚴重了，一個個認真聽着我說話，臉上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早就該這樣了，體能訓練真的沒那麼容易。而且，如果不是病得卧床不起需要擔架抬着的話，絕對不可以逃避訓練。就算軍隊也不會這麼嚴格吧。神勇的海軍要是接受這樣的訓練，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來？我現在畢業了，做了實習教師，再也不想因為沒有錢而體會那種悲慘的心情！
"明天就是環境美化活動之前的最後一天了，幾乎不會有什麼課了。班長和副班長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力爭第一名！"
"加油！"
不知道這些小傢伙們是因為我這句富有煽動力的"力爭第一名"而發瘋，還是因為不用上課而喜悅。是的，不管是哪種都無所謂。只要拿到第一名就萬事大吉！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了錢，一切都迎刃而解！為了我正常走上實習教師的道路！加油！
"有必要這樣嗎？姐姐你一定要這麼精心準備嗎，有這麼嚴重？"
你以為誰騙你嗎？去參加過體能訓練的人只要聽到"體能訓練"這幾個字，馬上就會嚇得毛骨悚然！為什麼全校的老師都千方百計不願意做二年級的班主任和副班主任？因為班主任和副班主任必須要跟學生一起參加體能訓練！
混帳，我已經去過一次的人都如此心驚膽戰，你第一次去說不定會受多少苦呢，臭小子！你現在就知道每天拼死拼活地玩兒，到那之後你就知道後悔了。現在還是多做做掌上壓或者仰卧起坐，鍛煉鍛煉身體吧。要不就多往肚子裏塞點兒東西，只要別把肚子塞炸了就行，在胃裏多蓄積些食物！
"我說過多少次了，那根本不是人過的生活。就連那些號稱’上天入地’的一進會傢伙們，從那裏回來之後也變成了廢人！"
而且那些教官性格是何等暴躁，不，如果只是性格暴躁的話，我也就不說什麼了。那些混蛋們自稱是海軍出身，可是他們哪裏是海軍啊？完全是黑社會嘛！一看就是黑社會老大！他們中的大多數都長得無比恐怖！
那些傢伙動不動就說，我們從來不像你們那麼懶懶散散，如何如何。你們海軍出身的人怎麼能和我們這些高中二年級的學生一樣呢！而且那些混蛋從剛參軍開始每天都倒下站起來地重複幾千幾萬次！
一想到在那裏度過的痛苦的三天四夜，真是讓我不寒而慄。有幾名同學想趁着夜裏偷偷逃到山裏去，卻被站崗的兩名教官捉住了，把他們帶到一個地方，直到我們要返回學校那天，他們才回來。他們哭哭啼啼地講起了在山裏被嚴刑拷打的經過，真懷疑那些教官是不是人。
不過，如果僅僅是教官殘暴點兒，那我們也算幸運呢。到那裏以後，沒有吃，天氣寒冷又沒有厚衣服可穿，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無法體會我們當時有多麼狼狽和辛酸。沒有公用電話亭，手機在進入訓練地之前就被沒收了。又不是坐牢，可是我們這些學生每天晚上都哭着叫着想媽媽，真是的……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環境美化活動中取得第一名，得到充足的錢。到那裏以後，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朋友。班與班之間都是對手，是敵人，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當時我們班的一個女生和其他班的男人號稱"黃金情侶"，結果從訓練地回來以後就徹底分手了。如果只是安安靜靜地分手倒也沒什麼，最後竟然成了冤家。
"好吧好吧，現在我了解你的心思了，現在去學校吧，要遲到了。"
難道是我的回憶太長了？環境美化活動的前一天，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裏，我怎麼可以遲到呢！就算一夜不睡覺都不為過！
"走吧！"
我們臉上帶着悲壯，彷彿要跨越太平洋，采河坐在後面，我們一起向學校飛去。
"好！時機終於來到了！這一天就是決定我們四天三夜生死的重要日子！班長、副班長，現在你們到前面來，說一說教室應該怎麼佈置！"
我說話時的態度相當嚴肅，班長和副班長緊張兮兮地站到黑板前面。後來才知道，原來坐在采河小子前面那個戴眼鏡的傢伙就是班長。表面上一點兒也不顯得聰明，但既然做了班長，腦子應該很夠用吧。那好，你就動一動你那顆聰明的小腦袋，想出一個絕妙的設計方案吧。
"嗯……嗯……我們的方案是這樣的。夏天快到了，首先在黑板上用一塊帶有清爽藍色蕾絲的布做裝飾，在天花板上掛上喚醒夏天的藍色氣球。為了顯得和其他班級與眾不同，我們可以把地面也鋪成藍色，這樣顯得多有情調啊。雜物柜上漆上藍色的花紋，裝飾上小巧玲瓏的花邊。我們每個人用藍色信紙寫一封信，貼在後面的黑板上，做為本次環境美化設計的高潮部分。當然，最後還有一個重點，那就是要把教室打掃的窗明几淨，一塵不染。"
班裏的同學們驚呆了，然後……他們溶化了！聽了班長的這番話，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說不出來的暗淡。剛才還興高采烈地打鬧的傢伙們，還有那些寧死也要睡覺的傢伙們，以及幸災樂禍地注視着班長的傢伙們，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目瞪口呆表情。
"班長……太厲害了！"
"哦，謝謝大家，這有什麼厲害的。老師……現在馬上就開始吧？"
班長眼睛忽閃忽閃地望着我，看到他這張臉，聽到他那煽風點火的聲音，我頓時火冒三丈，心裏的憤怒終於爆發了出來。
"厲害……是很厲害……重新讀一次小學，在小學生環境美化活動中實施你的方案吧！！哦？！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我昨天說了那麼多遍，難道你還不把體能訓練放在眼裏嗎？！你找死嗎？！你今天就來和我較量較量？！藍色蕾絲？！把藍色蕾絲鑲到你的褲子上去吧，臭小子！氣球？！你以為在開派對嗎？！把地面重鋪一遍？！你是大富翁嗎？！你是大富翁，臭小子？！還要在雜物柜上鑲花邊？！你不要做班長了，不要做了！！還有什麼藍色信紙？！真是幼稚到極點了，你這個傢伙！！"
天啊，這樣的人也能被選為班長？總不會是投票選舉出來的吧？什麼？花邊？蕾絲？氣球？說心裏話，誰信？我的天啊……
"喂！你趕快辭職吧！！你以為我們這裏是幼兒園嗎？！"
"你乾脆從樓頂跳下去吧，哦？你打算把四班的臉面都丟盡嗎？那麼到秋天的時候要不要全部換成褐色？！"
我憤怒地說完，班裏的其他傢伙們馬上開始稱讚起班長來，當然都是些過分的稱讚。同學們的憤怒指數急速上升。這樣下去的話，班長很快就會受到集體攻擊的。我要為他祈福。
面對同學們的譏諷，傻獃獃的班長和沉默不語的副班長表情冷冷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其他班的學生大概已經開始動手了，我們班這算怎麼回事啊？我們只有一些沒用的氣球和蕾絲……
"老師——環境美化第一名付諸東流了！"
"不可能！喂！哪個傢伙對設計有信心的，趕快站起來！如果我們班在這次環境美化活動中取得第一名，我帶領全班出去喝酒，而且要喝上三輪！"
我自己也知道，這個決定對於嚴重迷戀金錢的我來說，實在需要太多太多的勇氣。可是和在沒有錢的狀態下參加體能訓練相比，破點兒財實在算不了什麼。錢乃身外之物也！！
"哇！真的嗎？！"
"肯定是說謊的！我們這麼多人呢，三十五個人！"
我的話音剛落，孩子們果然亂做一團。我平時一向是盡量不花錢的，而且也輕易不說謊話，這一點采河是了解的。他愣愣地望着我，臉上充滿了驚訝之色。
"如果你們想連喝三輪酒，就爭取拿下第一名！對設計有信心的傢伙，可以擔起環境美化這副重擔的傢伙站起來吧！"
我大聲喊道，這時，幾個女學生接二連三地站了起來。讓我看看，一……二……，六名，一共六名。明明有六個人對設計懷有自信，卻讓班長設計出那麼糊塗的東西？我有些寒心地打量着這六名女生，這時，一個胸前佩帶着"申友真"名簽、頭上帶着發卡的短髮女生充滿自信地開口說道。
"老師！請把這項任務交給我們吧！這次環境美化大賽的第一名非我們班莫屬！借這次機會，我們要讓教室煥然一新。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交給男生來完成，這些都不是問題，可是……班長和副班長兩個傢伙買蕾絲和花邊的時候，應該把錢都花得差不多了吧，這可怎麼辦呢？"
發卡少女友真的話音一落，一雙雙鋒利的眼睛都集中到班長和副班長身上。混帳，你們這些傢伙，今天一定要把你們撤職。班級落到你們手裏，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可是，現在的問題在於經費……現在最切實有效的辦法就是從章魚頭校長那裏弄點兒錢來，當然，一定會遇到困難的。
"你們趕快商量一下，需要哪些開銷，還有需要買什麼東西。我去章魚頭那裏弄點兒錢，然後騎摩托車以最快的速度把東西買回來。"
"向校……校長要錢嗎？"
發卡少女悄悄地問道，我沖她點了點頭，她臉上掠過一絲厭倦的神情，但馬上握起拳頭專心致志地投入到會議中去了。看她們所有人板著臉孔認真討論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在研究環境美化，就像恐怖分子在討論炸彈設置區域。她們中間不時地傳來"這個更漂亮"、"這個不是更簡單一些嗎？"之類的聲音，最後，發卡少女終於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交到我手裏。
"老師，一定要成功地把錢搶到手！"
你在說什麼，死丫頭，你以為我是強盜嗎？讓我去搶錢？我們班現在處於危機狀態，我是去懇求他適當地幫幫我們，死丫頭！我從笑眯眯的發卡少女手裏接過購物清單，放在口袋裏，就去了教務室，不用說，當然是邁着輕快的腳步。
"喂，我說要藍色的！"
天太熱了，難道這女人被熱暈了嗎？看上去像個打工的大學生，怎麼年紀輕輕的就開始犯糊塗了呢。我明明要買藍色圖畫紙，可是她怎麼總是給我拿白色的？我不打算再和這個沒有共同語言的女人交流，於是我走出文具店去買藍色圖畫紙。等一等……這是最後一樣了嗎？
我打開寫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紙條，又仔細看了一遍，果然在最下面寫着"藍色圖畫紙一張".我把失去用途的紙條揉成一團扔進文具店門前的垃圾箱，走進衚衕去找我的摩托車。我明明把車停在……那是什麼東西？
"喂，你是幹什麼的？"
真奇怪，一個傢伙坐在我的摩托車上面，不停地摸着我的車子。我沖他走過去，板著臉問他。這時，一直低垂着腦袋的傢伙慢慢地抬起頭來。
個頭大概有……一米七五多一點兒。從臉上看，像是個中學生，這樣的個頭是不是太高了？長相足以吸引眾多女孩子的目光，但是他油頭粉面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像是個男妓。不合格！我喜歡性感的男人，但是不喜歡像男妓一樣的男人。這樣的小子十有八九是在眾人的追捧之中長大的，煉就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嗨，姐姐，這摩托車是你的嗎？"
哼，我要不要修理修理他……？他翕動着紅色的嘴唇慢吞吞地說話，那樣子的確很可愛。
"是我的呀，怎麼了？"
臭小子把散落在額頭前的頭髮捋到後面，我盯着他看。這時，他瞪着大大的眼睛，送給我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
"哇——我好喜歡你的摩托車耶！姐姐，你能不能把這輛摩托車送給我？"
……真是個瘋子。
"不行。"
BF對我來說是多麼寶貴啊。當時，我是那麼渴望擁有一輛摩托車，可是媽媽死活不肯給我買，我一邊在心裏抱怨着媽媽，一邊連續幾個月同時打好幾份零工。這輛摩托車可是用我的血汗錢買的！雖然現在它的款式已經過時，比它更好看的傢伙一代一代層出不窮，但是在我心裏還是覺得沒有任何一輛摩托車能勝過這輛每天被我關懷和愛護的BF.如果誰敢說有比它更好的，那就拿來讓我看看，我一定會用刀把它削成碎片的。
總之，只要我還沒入土，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可能把BF送給你。就連採河要借用一會兒，我都沒有同意呢。怎麼可能送給一個第一次見面的臭小子？就憑你那張笑嘻嘻的臉？
"我想要一輛摩托車……嗯……那你騎車帶我去學校行嗎？"
據我所知，現在應該已經十點多了吧……現在才上學嗎？而且還穿着便裝？難道他會是大學生？看他的長相實在不像。我的確認識一個擁有怪物般的娃娃臉的人，但是我絕對不相信我周圍還會有第二個這樣的人。
"你在哪兒上學？"
根據我的了解，這附近好象沒有可以穿便裝上學的學校，他總不會真的是大學生吧？
"韓信商高。"
什麼？韓信商高什麼時候改穿便裝上學了？難道我在這之前看到的白色襯衫、藍色領帶和校服褲子原來都是便裝嗎？我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他，這小子又燦爛地笑着說道。
"你是不是因為我穿便裝而驚訝？我的情況有點兒特殊，你就別管了。可是，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呢？"
高中生在上午十點鐘才穿着便裝上學，難道還會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看起來他也不像是哪裏不舒服的樣子，而且到學校之後自然就會知道我的名字了，現在這麼著急問幹什麼？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嘛？如果你的名字好聽的話，我可以把你介紹給我的朋友們。我的朋友們長得都很帥！快說出你的名字！"
過分的自滿必然會招致悲慘後果的，臭小子。你的狐朋狗友們再帥還能帥到什麼程度？長得帥的傢伙我見得多了。不過嘛……反正他早晚會知道我的名字，早點兒告訴他又不會有什麼損失！
"姜采恩。"
"啊哈——很漂亮的名字！我的名字叫湖水，銀湖水。"
你的名字更漂亮，臭小子！臉蛋長得像女孩子，連名字也像。湖水是什麼東西？湖水？而且他竟然一會兒使用尊敬語，一會兒使用平語，尊敬語和平語巧妙地慘雜在一起，這算怎麼回事？無所謂，反正一到學校，他肯定會換成尊敬語的。
我緩緩地上了摩托車，出發后指了指後面的座位，這小子迫不及待地跳上後車座，問道。
"姐姐，你現在要去哪兒？"
"韓信商高。"
和你去的是同一個地方吧？現在班裏的孩子們正眼巴巴地等着我回去呢。
"嗨？真的嗎？看來是命中注定啊！"
先別提什麼命運不命運了，如果回去太晚的話，還不知道章魚頭會怎麼訓斥我呢。剛才從章魚頭手裏接過錢出來的時候，我發現那個章魚腦袋上面好象冒着熱氣……後面那個傢伙不停地喊着"姐姐，騎快點兒！"我飛速地駕駛着摩托車。現在還涼颼颼的早晨大為不同，風裏帶着清爽的陽光。以這個速度應該可以在十分鐘之內到達，如果路上不會遭遇警察的話。
"姐姐！！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我聽得清清楚楚，你的聲音就像用了麥克風似的，混蛋！我真想沖他吼兩聲，讓他趕快閉嘴，但是話到了喉嚨口又被我咽了回，我繼續快速地開着摩托。我怎麼會碰上你這樣的傢伙呢。我的耳朵都要被你的聲音震聾，求求你說話小聲點兒吧！
我就這樣陰沉着臉猛騎了十分鐘左右，果然和我預想的一樣，到達了韓信商高。經過空蕩蕩的操場，在車棚前面，我停了下來，這時，在後面緊緊抓着我的腰的湖水小子搖着頭說。
"姐姐你的頭髮一直擋着我，我都看不到前面的路。而且，你的頭髮好象進到我嘴巴里了。"
你的話還不少，兔崽子。不管你那小嘴唇有多漂亮，嘴巴有多甜，下次我要是再讓你坐在我後面，我的肺非得被你氣炸了不可。
"趕快下去，臭小子，不要再惦記我的摩托車了。"
"嘿嘿，姐姐，你真的不打算把摩托車給我嗎？"
不要說瘋話了，嗯？把你帶到這裏來，你已經應該好好謝謝我了，還想再要我的摩托車？看這個該死的傢伙不願意下車，我只好強行把他拉了下來，把摩托車放到車棚裏面。這時，一個我實在不願意聽到的聲音迴響在我耳邊。
"因為環境美化的錢不夠，突然闖進教務室！還理直氣壯地拿走了我的學校管理經費！這還不夠，我明明讓你趕快回來！你不但左耳聽右耳冒，回來晚了不說，還帶回來這麼個東西？姜采恩老師？"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幹嘛要在這裏吹毛求疵？我又沒拿走你幾百萬，就那麼一點兒小錢，你就跟我談什麼學校管理經費？還有這個傢伙也不是我要帶他來的，是他纏着我把他帶到學校的，怎麼能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今天從一大早開始就什麼事情都不順！
"您怎麼到這裏來了，校長大人？"
我心懷不滿地對他說，可是章魚頭卻笑呵呵地看了看湖水那小子，然後把他那雙小眼睛瞪到最大，開口說道。
"哎呀！我才看出來，這不是湖水同學嗎？你在這次美術大賽上的成績真的超乎我的想像。竟然獲得了金獎，而是我們韓信商高的驕傲啊。你不要從這個實習教師身上學一些奇怪的東西，趕快回教室去吧。"
什麼奇怪的東西，章魚頭老先生？自己的學生長大成人做了實習教師，你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打擊她？如果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我說不定會往你的頭上抹固體膠！
"是，那我走了。"
章魚頭嘴裏剛一說出"實習教師"這幾個字，湖水這傢伙頓時驚慌失措地看了看我，做出一副含含糊糊的表情，跑到中間的玄關門裏去了。聽章魚頭說什麼美術大賽的事情，看來那傢伙在美術方面還有點兒才華，章魚頭當然最喜歡有才華的學生，因為沒有什麼事情比樹立韓信商高的威信更重要。不管怎麼說，我也為韓信商高不遜色於周圍其他學校盡過一份力的，可是章魚頭不但不表揚我，還到處挑我的毛病！如果沒有這個被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一進會，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夾在國立學校中間的韓信商高的學生怎麼可能這麼放心地上學？哧，就算我們做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但你總應該給予一點理解才對啊，不是嗎？這樣我們才能為學校爭光啊。
"你怎麼還不回去，姜采恩老師？用學校管理經費買回來的東西看上去很重啊？"
哎呀，真是過分，你要是再提一次學校管理經費，我就衝上去跟你拚命！回去，我這就回去！衝著轉身走遠的章魚頭，我向他伸出了中指，然後慢悠悠地走進中央的玄關。我可愛的弟子們一定在地等待我買迴環境美化的材料呢。哼哼哼，我花了這麼多錢，買回這麼多材料，誰也別想把環境美化第一名從我們班奪走。想到體能訓練時不用因為錢的問題而受苦，我的嘴角很自然地掛起了微笑。
"趕快給我解釋！"
"……"
難道這些傢伙嘴上都粘膠帶了嗎？怎麼都不說話？我忍受着校長的責罵，要錢去買材料時，你們不是信心十足地說一定能拿到第一名嗎？為什麼第一名被三班奪走了！而且奪得第一名的還不是別的班級，竟然是那個狐狸精般的家政教師做副班主任的三班！
"給我解釋！"
我又問了一次，一個梳着兩條小辮的名叫"海允"的女生顫抖着說。
"沒想到三……三班竟然動用了專家……"
專家？高中生的環境美化活動竟然投入了專家？是不是瘋了？不……不是的，想想體能訓練時能拿到的錢，的確有花錢雇專家的必要，只要能拿到第一名就行。章魚頭對那個家政教師似乎要比對我更滿意得多，看來以前關於她的種種不良傳聞也會左耳聽右耳冒了。混帳，真是混帳！
"混帳，完了，小傢伙們，你們還不害怕嗎？去一次就知道了，你們一定會咬牙切齒地恨自己為什麼沒奪得第一名！"
我坐在椅子上，粗魯地把散落在額頭前面的頭髮拂到耳朵後面，不幸屬於我們班的湖水小子笑眯眯地說。
"不用擔心，老師，難道教官還會吃了我們不成？"
聽了他的話，我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嘆息。我解釋了那麼多，他們還想得這麼樂觀？你們以為那些教官和你們所知道的在野營地里赤手空拳裝腔作勢地叫着"怎麼還不睡覺"的教官一樣嗎？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不是一個檔次啊！
"不知道，我現在什麼也不知道了，小傢伙們。你們就準備到那裏去送死吧。這將是一場生死相博的經歷。到學校之前最好先吃一粒牛黃清心丸，那些想違抗命令偷着帶什麼東西的傢伙們，如果你們不想丟掉小命，就趕緊死了這條心吧，記住了嗎？"
非得逼着我回憶過去的凄慘往事，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悲慘嗎？那些小傢伙們在我身後吵吵嚷嚷地打鬧。還有的人做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根本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裏。在這種危急情況之下，竟然還有人有心思梳頭……到訓練場上看看吧，看看你們還會不會有這副表情！
我虔誠地祈禱體能訓練那天永遠不要到來，可是時間還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那一天。
觀光汽車的窗戶被漆成了黑色，看不到外面，ET老師和我虛脫似的坐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