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民向賢宇冷笑了一下,說:"還真挺下功夫的嘛,好好做啊!"說完就回自己的房間了。
賢宇剛挑起一筷子麵條準備送進嘴,聽到這句話,一下子把筷子扔下,"真是,倒胃口。"話剛說完,賢宇開始好奇秀茵和正民的關係來,急不可耐地問道:"你們認識?啊,對了,上次晚會的時候見過的。"
"那以後也見過一次。"
"為什麼?"
"原來你的興趣和愛好是干涉別人的私生活啊。"
"不是,那個……"
賢宇衝著正民的房間皺起了眉頭。已經回到自己房間的正民也向著廚房的方向皺眉頭。
夜已經深了,賢宇坐在桌子旁,秀茵坐在床上,兩個人都專心地看着案例。賢宇抬起頭,活動了一下脖子,不自覺地看了一眼秀茵。秀茵把判例書放在膝蓋上,頭一點一點的在打盹,看起來有些可憐。賢宇站起來走過去,輕輕搖了搖秀茵的肩膀,說:"躺下睡吧。"秀茵抬起眼皮,睡意朦朧地說:"沒關係的。"賢宇回答道:"睡吧,這算是雇傭主的特殊照顧。"秀茵笑了一下,實在是太困了,眼皮沉得不得了,剛一合上眼就栽倒在床上睡過去了。
正民坐在桌子前,心裏卻在想着別的事兒,站起來緊閉着嘴向賢宇的房間走去。正民來到賢宇的房前,一眼看見躺在床上睡去的秀茵,霍地停下了。賢宇看到不速之客的到來,心中很是不快,不客氣地問道:"什麼事兒啊?"秀茵聽到說話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坐起來。正民向著秀茵說道:"不好意思,能不能耽誤一會兒你的時間,我想問幾件關於醫療事故的事兒……"
"可以。"秀茵一下子站起來,但是賢宇也站了起來,"等一下。"秀茵和正民同時看向賢宇。"可能不行……秀茵是和我簽了合約的,沒有我的許可是不行的。"賢宇用正民的方式回報過去。秀茵搞不清狀況,莫名地看着這兩個人,聞到這兩個人之間已經升起了濃濃的火藥味。
"既然不行的話那就沒有辦法了。"正民帶着他特有的冷笑離開了。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雖然看起來挺幼稚的,但是沒有辦法,因為我曾經遭受過更幼稚的拒絕,好了,你繼續睡吧。"賢宇的態度很強硬,秀茵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照辦。
夜已經很深了,賢宇和秀茵交換了位置,躺在床上小睡一下,而秀茵則坐在桌旁獨自看書。
"嗡嗡……嗡嗡……"安靜的房間裏傳出手機震動的聲音,秀茵拿過手機看了號碼後接通電話。
"布蘭特,什麼事兒?……鎮靜,我馬上過去,堅持一下。"
秀茵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搖醒了賢宇。
"對不起,我現在有急事要馬上出去一下,這段時間的錢不用給我了。"
"嗯,好,你快走吧。"
"你能不能……把車借我用一下?"
"我沒有車……要去找本特借才行,走吧,一起去。"
"左轉!"賢宇照着秀茵說的方向扳着方向盤。
他們開了好久才來到一條看似貧民區一樣的地方,這裏擠擠挨挨地遍佈着大大小小的房子。秀茵指着其中一間小房子示意賢宇開過去。剛一下車,一股濃烈的垃圾臭味撲面襲來,賢宇不自主地皺起了眉頭。他們來到房子前,打開晃晃悠悠的門進入房間。
"布蘭特!布蘭特!你在哪兒?"
"這兒……我在這兒。"
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秀茵和賢宇望過去,在客廳一角的沙發上,一個瘦削的黑人痛苦地蜷縮在那裏,秀茵馬上跑了過去。
"布蘭特,沒事吧?"
那個黑人雖然一臉的痛苦,但是一看到秀茵,眼神中隱隱閃出一絲喜悅,秀茵安慰了一下他,就走到廚房為他熬湯去了。賢宇也跟了過去,問道:"他是誰啊?"
"在一次志願者醫療服務時認識的一個患者。"
聽到這句話,賢宇兩眼瞪得溜圓,"你這麼忙,連志願服務都做啊?"秀茵沒有說話,用勺子攪拌着湯。
賢宇繼續發問:"看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他得的是什麼病啊?"
"愛滋病。"
"什麼?!"賢宇一下子跳了起來,相反,秀茵卻很平靜地將熬好的湯,盛出來端到客廳。
"我知道你現在什麼也吃不進去,但是吃藥之前必須要吃些東西。"秀茵小心地喂湯給這個黑人吃,賢宇則傻站在一邊看着,大概吃了一半左右,秀茵放下碗,對賢宇說:"過來幫一下忙。"
以秀茵一個人的力量抬不起這個黑人,於是秀茵向賢宇求助,但是賢宇卻遲遲邁不動步伐。
"幹什麼呢?還不快過來?"
秀茵催促起來,賢宇沒有辦法走過去,抬起那個人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雖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還是幫助秀茵把這個人抬進浴室。秀茵給這個人脫掉衣服后,很熟練地幫他洗起來。
一直到清晨,他們兩個才從布蘭特的家裏出來。秀茵抱歉地說:"對不起,耽誤了你這麼多時間。"但賢宇腦中還是一片混亂,沒有作答。
"你想什麼呢?"秀茵問道。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你。"
賢宇轉過頭,看向秀茵,真摯地說道:"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賢宇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
吳永載教授上課的氣氛和凱恩茲教授完全不同,吳教授採用的是走到學生中去,讓學生們自由討論。
吳教授的課雖然進行順利,凱恩茲教授的課卻沒那麼好過。雖然賢宇準備得比前兩次還要充分,可那個恥辱的紅字還是牢牢地印在那裏,抹不去。氣氛和以前一樣嚴肅,學生們都緊張地注視着凱恩茲,教室里回蕩着喬·本特的聲音。
"原告認為自己的業務成績一直很優秀,現在僅是因為年齡的原因就要遭到解僱,很明顯這種做法是違反年齡差別勞動法(ADEA)的擬制解僱。"
"擬制解僱是什麼?"
凱恩茲再次拋出問題,賢宇還是最快舉起手,但是凱恩茲根本就沒有看他。
"貝利拉。"
"雇傭者使被僱用者不能維持工作環境,迫使被雇傭者自動離職的做法稱為擬制解僱。"
"那麼原告認為自己遭到擬制解僱的證據是什麼?"
凱恩茲很明顯在躲避賢宇的眼神。
"洪!"
"從部長到辦事員職位的降等,薪水的差減,讓以前的職員寫報告,休假后回到工作崗位卻得不到工作任務等情況。"
"但是被告卻認為原告所列舉的這些行為構不成擬制解僱,而且法院也接受了被告的主張。"
賢宇又舉起了手,凱恩茲根本就沒向他的那個方向看,努力去尋找別的學生。但是這一次,大家都不如願地低下頭看着桌子,沒有第二個人舉手。
"那就是說在這個教室里,沒有一個人可以拯救那個無辜的原告了?"
"如果不能找到直接的證據……"
賢宇實在是耐不住了,自顧自地開始了答辯,但是凱恩茲卻用冷若冰霜的眼神盯着賢宇說:"誰允許你回答了?"
"那麼通過間接的方法也可以證明遭受了差別對待,在這個事件中,原告若想打贏這場官司……"賢宇無視凱恩茲的制止,繼續自己的答辯,要努力證明自己的存在。
"馬上給我停下!"
"自己所應受到的保護和……"
"你!"
"自身的工作與雇傭者的期待並不衝突,而且只要證明被告有敵對行為,並在本集團之外雇傭了其他的職員就可以了。"
凱恩茲憤怒的眼神和賢宇挑釁的眼神對到了一起,似乎迸發齣劇烈的火花。答辯完后,賢宇並沒有要罷休的架勢,繼續說道:"通過準備和學習這個案件,我發現擬制解僱並不是只發生在工作中,在我們這個教室里,同樣存在。"
"什麼意思?"
"我是通過正常的手續和審查考進哈佛法學院的,因此我有聽課和發表自己言論的權利,但是教授卻並沒有給我任何正當的理由,就把我排除在外,想要迫使我自發地放棄學業。除非教授您以我資格不夠為理由,提出證據並正式向懲戒委員會彙報,不然的話我還是有正當的權利來上這門課的,因此您應該允許我上課。"
雖然賢宇回答得很激動,但他還是以一副十分自信的表情回應着凱恩茲尖銳的眼神。不一會兒,下課的鈴聲響起來,和平時不同的是,這一次,凱恩茲教授什麼話都沒說就離開了講堂,教室里的學生都用尊敬的眼神看着賢宇,對他的公然反抗發出陣陣感嘆。
"還不錯嘛。"正民半嘲諷半發自內心地稱讚道。賢宇望着正民的後腦勺回應道:"我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要知道我可是帶着太極旗作為大韓民國代表選手過來的。"
從教學樓里出來,肖恩和傑尼斯等人的學習小組在外面等着,賢宇一出來,他們就走了過去。
"你實在是太了不起了。"肖恩蹺着大拇指說道。
"要加入到我們組來嗎?"這一次說話的是傑尼斯。賢宇內心雖然歡喜,但還是忍住了笑容,假裝傲慢地說:"讓我考慮考慮。"
往停自行車的地方走去的路上,賢宇一直不停地笑,忍也忍不住,怕會被別人誤會為精神病,只好用手捂着嘴偷偷地笑個不停。
校園內的楓葉火紅,沿着道路兩旁展開,賢宇來到學校的社團俱樂部準備報名。他好奇地在俱樂部的告示板上看着,很快就在照片中找到了秀茵的身影。志願活動的第一個星期六,賢宇選擇了布蘭特的家。到達他家的時候,布蘭特正坐在窗邊的搖椅上。
"布蘭特。"
布蘭特只是緩緩地轉過頭看了賢宇一眼。
"你還記得我嗎?上次和秀茵一起來過這裏。"布蘭特無聲地點了點頭。
當秀茵到的時候,賢宇已經和布蘭特在浴室里了。賢宇一邊不住地在說些什麼,一邊用毛巾給布蘭特把身體擦乾。
"當第四局只剩下8秒鐘的時候,來了個touchdown!"
賢宇真的像是在賽場上奔跑一樣,突然向空中跳起來,做出一個投球動作,把拖鞋當作球向地上扔了下去。
"你知道吧?就是這種感覺,就靠這個球使我們隊大獲全勝,就靠我的這個進球!"
布蘭特兩眼放出了光彩,說道:"我當然知道這感覺!就是說結束了58連敗,第一次獲得勝利了?"
賢宇點頭,這才發現站在浴室門口的秀茵。
不法行為課剛一結束,助教們就把一些複印材料發了下去,同時凱恩茲教授補充說明道:"這裏收錄了最近最受爭議的案件,從中選出一個寫出它的辯論詞,兩周以後交上來。不管是個人完成也好,小組共同完成也好,都沒關係,這次辯論詞不僅關係到你們的學分,成績優秀的兩個隊還可以入選登上模擬法庭,最終勝出的隊可以獲得哈佛公開模擬法庭的出戰權,希望大家能努力完成。"
凱恩茲教授一出去,教室里就炸開了鍋,賢宇也覺得十分緊張和激動,有些顫抖地仔細看着那份材料。
不一會兒,賢宇所在的學習小組就召開了緊急會議。賢宇一開始就迫不及待地嚷道:"就是說如果能在公開模擬法庭上勝出的話,就可以參加全國大會了?"
聽到這句話,亨利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無奈地笑着說:"你已經開始準備參加全國大會了?"
肖恩也走過來拍着賢宇的肩膀說:"你還是省省吧,別說全國大會了,能在畢業之前進到全校總決賽,那些有名的律師事務所都會為了爭奪你而打個你死我活的,對了,定下來要寫哪一個了嗎?"
從會議室出來,賢宇就開始仔細研究該做哪一個題目,沒走幾步,賢宇發現正民就在自己的前面,馬上快步追了上去。走到正民旁邊,賢宇裝作很隨意的口氣問:"定下來寫哪一個了嗎?"
"當然了。"
"哪一個?"賢宇裝作毫不關心的樣子問道。
"你在打探嗎?"正民也不是那麼好騙的,賢宇心中一驚,暗罵正民真是狡猾,一邊又作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說:"有什麼好打探的,就是隨便問問。"
"到了公開模擬法庭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什麼?"
"因為我們隊一定會勝出參加模擬法庭的,到時候你就可以知道我的主題了,好了,我先走了。"
賢宇望着正民的背影,暗下決心:"好啊,我們等着瞧!"想起剛才正民信心百倍的樣子,強烈的求勝欲像大火一樣在賢宇心中熊熊燃燒。
詹姆斯的律師事務所設在波士頓的最黃金地區,正民的腦中浮現出以往曾見過的其他事務所的建築,心中暗暗感嘆,到底是最好的事務,所連建築風格都這麼與眾不同。走進大廳,室內裝飾風格簡潔、乾淨,沒有一個多餘的裝飾物,但是不知為什麼,給人一絲冷冷的感覺。
不一會兒,正民就和珍雅坐在了詹姆斯的辦公室內,珍雅對詹姆斯說:"他決定接受我們的建議。"
詹姆斯滿意地點了點頭,看着正民說:"只有最優秀的人才有資格得到一級待遇。"
"但是我不會接受你們的財政資助。"正民剛說完自己的條件,珍雅和詹姆斯都向他投去驚訝的目光。
"為什麼?"
"想擁有更多的選擇機會。"
"那就是說你既想接受幫助,又不想被捆綁住?"詹姆斯一下子就猜透了正民的心思,繼續問:"也就是說你對另一邊也用同一種策略了?"
"是的。"
"那麼話說回來,你為什麼認為我們會答應你呢?這種風險這麼大的投資我們為什麼要做呢?"
"只要是有價值,冒一定風險也是值得的,不是嗎?這才是投資啊。"
詹姆斯對正民有些魯莽的態度十分感興趣,又問道:"我要是拒絕呢?"正民同樣自信地回答道:"那您將失去一名優秀的人才。"聽到這裏,詹姆斯滿意地笑起來,"能夠知道自己價值的人才,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珍貴的,好吧!就按你說的那樣做吧。"珍雅對於父親的決定十分高興,帶着愉快的笑容對一名30歲出頭的白人男子指示:"向洪先生提供所有從辯論詞的完成到模擬法庭所需要的資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