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節
寒假裏,海倫帶着咪咪,一路開車到華盛頓,在那裏玩了兩天,去看了白宮、國會山等處。咪咪很開心,最喜歡的就是住的旅館了,說比白宮還好看。咪咪拿着攝像機,忙進忙出地攝像,連樓下的洗手間都沒有放過,因為裏面擺滿了花呀朵呀,鏡子也十分漂亮。
然後她們開車到紐約,住在曼哈頓的一家旅館裏,那家旅館就差多了,很老的房子,電梯也很老式,更糟糕的是沒地方停車,很多人就停在旅館門前的路上。路的兩邊都停滿了車,而且都是平行趴車。
海倫運氣好,剛到那裏,就有一輛車離開,她趕快去搶那個車位。可惜她平行趴車的技術太糟糕,在A城和B城都沒機會平趴,所以早就忘光了。她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挪進挪出,不是趴歪了,就是離街邊的CURB一尺多遠。
由於街兩邊都停着車,而街本來就不寬,她在那裏挪進挪出的,後面的車就沒法從街道上開過去。最後有個男人衝過來對她說:“把你的車鑰匙給我!”
她嚇一跳,早就聽說紐約搶匪多,沒想到剛來紐約就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了一個。她結結巴巴地問:“把車鑰匙給,給你干,幹什麼?”
“幫你趴車呀!你挪進挪出的搞了這麼半天,還沒趴好,我等在後面過不了——”
她羞紅了臉,連忙打開車門。那個人很快就幫她趴好了,車的右邊緊挨着CURB,但又沒擦着CURB,趴得真叫漂亮。她一迭聲地謝了那個人,那人也不理她,開着車一溜煙地跑了。
她和咪咪在旅館安頓下來,就自己在房間裏做飯吃,因為這幾天盡在外面餐館吃,吃膩了。她帶了電飯鍋,快餐面,米,還有一些榨菜,香腸,罐頭魚等,甚至還帶了一棵大白菜。她把飯做好了,兩母女吃了,就好好睡了一覺。
第二天和第三天,她們就出去逛,買了一張地鐵的通票,可以隨便坐哪趟地鐵。她們拿了一張地鐵線路圖,把上面各種顏色的線路統統都坐過了,也把幾個原定要去玩的地方都玩了。
然後她們就開車到BUFFALO去,在那裏找了個旅館住下,打電話通知她弟弟來接咪咪過關。她弟弟跟弟媳兩個人一人開了一輛車,把全家人都帶來了。她在旅館又開了一間房,她弟弟弟媳帶着三個孩子住一間,她跟父母住一間。
大家在BUFFALO玩了幾天,還去看了尼亞加拉瀑布。她弟弟說現在是冬天,又是在美國這邊,沒什麼看頭,等以後天暖和了,可以到加拿大那邊去看,還可以在橋上看,非常漂亮。
然後她弟弟弟媳就開車帶着除她之外所有的人過關到加拿大那邊去,然後她弟弟開車帶咪咪回到美國來。過關的時候,她弟弟主動提出要為咪咪開一個I-94,海關的人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了她弟弟一會,就把咪咪的護照等裝在一個筒筒里,從一個管道傳到OFFICE去了。她弟弟帶着咪咪去OFFICE等候,等了好一會,咪咪終於拿到了I-94,給了半年時間。
這下海倫放心了,咪咪是合法入境的了,可以在美國為咪咪轉簽證了。
她們開車回到B城后,休息了幾天,就開學了。咪咪的班上來了一個中國女孩,叫丹丹,剛從大陸來的,媽媽在B大做訪問學者半年了,這次爸爸帶着丹丹來探親。老師叫咪咪做丹丹的GUIDE,兩個人一下就成了好朋友,周末的時候也要打電話,你邀我,我邀你,到彼此的家裏去玩,有時還SLEEPOVER。
海倫見咪咪比較熟悉這裏的環境了,她自己手頭也很緊,就想找個臨時的BABYSITTER,周末的時候幫忙照顧咪咪,她好到A城去打工。
她在中國學生的BBS上發了一個廣告,找周末BABYSITTER,每個周末付$30塊錢。丹丹的媽媽看見了,就打電話來:“我看見你的廣告了,你幹嘛花錢請BABYSITTER?你周末有事,把咪咪放我家不就得了?她們倆一起玩,我省很多心。”
她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但她一定要付說好的三十塊錢。丹丹的媽媽堅決不收,她只好換個辦法,每次從A城回來,就在中國城為丹丹家買很多菜。丹丹的媽媽還是不肯收,但已經買了,也只好算了。後來她就換着花樣買東西,有時給丹丹買衣服,有時請丹丹一家去吃飯,盡量把每周三十塊錢付給丹丹家。
她開始考慮向李兵提出離婚的事,因為現在正是時候,李兵沒美國簽證,不能過來騷擾她。李兵也不知道她弟弟的新住處,沒法騷擾她弟弟一家。如果能跟李兵達成協議離婚,那最好,如果不行,她準備起訴離婚。
她上網查了一下,發現在加拿大的安大略省離婚至少要有一年以上的分居時間,她不知道她跟李兵算不算分居一年以上了,因為自從她來到美國,他們就不在一起。但她回中國和加拿大時,他們是有過夫妻關係的,估計那不能算SEPARATION。
她給靜秋打電話,詢問離婚的事。靜秋說:“我也考慮過離婚,但是為了孩子,我沒有離。”
“離婚對孩子有——害嗎?”
“是這樣的,從LANDING以後,我在加拿大之外的地方最多只能呆三年,我轉了專業,在這三年裏還拿不到博士,所以我要麼放棄博士學位,要麼就放棄加拿大永久居民身份。如果我放棄美國這邊的博士學位,我在加拿大就很難拿到這樣一個博士學位,因為加拿大那邊對本科不是本專業的人攻讀博士是卡得很嚴的,而且能帶過去的學分也不多,那等於是從頭修起,還不知道能不能錄取,所以我選擇放棄加拿大永久居民。”
“那——孩子的身份——”
“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因為這段時間就業情況不大好,我也不敢擔保畢業后就一定能找到工作,找到工作也不一定能辦到綠卡。我自己倒無所謂,因為我就是回國也沒什麼,但我女兒就比較麻煩了。她的中文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如果回中國,她的日子會很難過,也保不住加拿大永久居民身份。如果把她放在加拿大跟着我妹妹,又實在很想念,她也要等到成年了才可以自己申請加拿大公民。”
她試探地問:“那你想讓你丈夫幫你女兒辦加拿大公民?”
“對。父母雙方只要有一個人入籍,孩子就可以跟着入籍,孩子不需要在加拿大住滿三年,跟着父母一方入籍就行。”
她擔心地問:“那你丈夫——他知道不知道——你的想法?”
靜秋:“他知道,我們談開了的。他願意為女兒做這件事。他說他除了給女兒生命,沒為女兒做別的事,現在他願意為女兒把加拿大公民辦好。”
海倫聽得嘖嘖連聲:“那你丈夫還——挺好的嘛——”
“是呀,可能因為年紀大了,孩子也大了,又不在身邊,他體罰孩子的機會也少了。再加上離開了中國那個環境,他現在也不打牌了,忙着上學——”
“他在哪裏上學?”
“在SENECA,是個COLLEGE,他靠貸款在讀電腦——”靜秋笑了一下,“不過可能又選錯了專業,因為現在電腦的工作市場越來越不景氣了——”
她跟靜秋談了一會,很理解靜秋的擔心,但她還是想跟李兵離婚。如果她丟了加拿大和美國兩邊的身份,她寧可再申請加拿大身份,也不願意跟李兵扯在一起。
李兵一直沒找到什麼長期的工作,一個月難得打幾天工,他自己很煩惱,她也覺得經濟上很吃緊,她每個月得給他五、六百塊錢,才夠他支付房租、生活費、車費、煙酒費等。這在她已經是太大的一筆開支了,她的獎學金每月才一千來塊,給了李兵六百,她和咪咪就只剩四百了。現在她必須打工才能勉強應付生活。
她把靜秋老公貸款讀書的事講給李兵聽,終於把李兵說動了,準備貸款去讀SENECA。李兵不知道從哪聽來的,說向政府貸的款不僅利息低,而且畢業後幾年之內如果還不出來的話,就可以減免,甚至可以不還。
李兵打電話來,興高彩烈地說:“有這樣的好事,那怎麼不貸款?先貸來用了再說,以後畢業了,找到了工作,自然還得起。找不到工作,還不起了,就不用還了。”
她有點不相信:“還不起就不還?那政府不是早就負債纍纍了?”
“我管它政府負債不負債?就算政府逼着我還,我屁股一拍,回中國去了,看政府到那裏去找我還錢。我還準備去搞幾個信用卡,到時候劃一大筆錢出來,就跑回中國享福去。”
她警告他,叫他不要小看政府和信用公司,別人自有討債的辦法,當心別人到時候追得你無處躲藏。她心裏嚇得要命,生怕他到時候真的屁股一拍跑掉了,政府會要她“夫債妻還”,只好暗自希望在李兵負債逃掉之前就把婚離掉。
三月份的時候,李兵參加了SENECA的入學考試,主要是針對那些沒有加拿大高中文憑的人的,所謂MATUREDSTUDENTS,考英語和數學,很簡單,李兵考過了。
她勸李兵讀個比較好找工作的專業,但李兵一定要讀電腦,她把電腦不好找工作的現狀講了一下,但李兵聽不進去了,說他認識的搞電腦的人都是年薪很高的工作。她勸不住了,也不知道幾年之後到底那個專業好找工作,只好由他去了。
李兵夏季學期就入了學,而且拿到了貸款。因為他填表時說女兒在加拿大,靠他養活,所以貸的款比一般人多,除了交學費,剩下的錢供他生活多剩有餘。她不用給他寄錢了,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邊剛輕鬆了一點,BENNY那邊又來麻煩了。
有天她正在餐館打工,就聽後門外有警車在嗚嗚叫,她怕是來抓BENNY的,就不讓他出去,自己衝到後門去看個究竟,差點跟走進來的老伯撞個滿懷。她問:“老伯,外面怎麼有警車在叫?”
老伯橫她一眼:“我怎雞(知)?”
她不管老伯是“整雞”還是“半雞”,只往後門沖。剛拉紗門,就看見一個警察正準備推門。警察看見了她,就禮貌地讓她出去,然後用英語問:“剛才進來的那個老伯呢?”
她聽說是老伯的事,放了心,就叫老伯出來,然後用英語問警察:“怎麼啦?”
警察解釋說,老伯在路口闖了紅燈,警車就在對面,馬上追了上來,在後面閃燈。老伯揚長而去,警車猛追不舍,還開響了警笛。但老伯渾然不覺,一直開到家門前,停了車,就上樓去了。
警察停了車,正準備去敲門,老伯又出來了。警察還在嘰哩咕嚕說話,老伯就坐進自家車裏,開走了。警察氣急敗壞,一路響着警笛追蹤到餐館,老伯停了車,結果又大搖大擺地進店裏去了,把警察搞懵了,從來沒遇到過這樣蔑視警察的傢伙。
她聽得哈哈大笑,對警察解釋說老伯不懂英語,也不知道你是在為他響警笛。警察釋然,說自己的父母是從德國來的移民,剛來的時候,因為語言不通,也鬧過很多笑話。這次就不寫罰單了,不過你一定要給他把交通規則好好講一講,下次再這樣,就要吃罰單了。
然後警察又對老伯說了一通,叫她一句句翻譯,直說得老伯臉色煞白,嚇得戰戰兢兢,警察才滿意地走了。
老伯知道自己沒吃罰單,也沒被警察抓走,全靠了海倫在裏面解釋,對她有點感激涕零。
第二天她臨走之前,老伯就約她出去吃飯,她不肯去,說侄女在家等着她。老伯又約她到WAL-MART去買六合彩,還對她使眼色,意思是說有話跟她說。她只好跟老伯去WAL-MART。
兩個人往WAL-MART走的時候,老伯推心置腹地說:“你快不要跟BENNY搞在一起了,他犯了法的,有案底,你知道不知道?”
她問:“他有什麼案底?”
“那我就搞不清楚了,但是他有案底是肯定的,他跟我兒子他們都是一夥的,那一夥人都坐了牢。警察到他家去的時候,他正好不在,所以他就逃脫了。可惜我不會說英語,不然上次就把他告進牢裏去了。”
“把他告進牢裏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就想要個公平,為什麼我兒子坐了牢,還被趕回中國去了,他倒什麼事沒有?我知道是他騙了你,你才會跟他,我看在你今天幫了我的份上,把這告訴你,免得到時候他去坐牢,你也受牽連——”
她沒吭聲。老伯接着勸:“你幫我,我們兩個人一起就可以告倒他。來,我說,你寫,你用英語寫,寫了我們拿去報告警察。”
她嚇唬他:“如果我們報錯了案,就該我們自己坐牢了,那叫誣陷,判刑很重的——”
老伯說:“不會告錯的。你要是不敢,你只幫我寫幾個字也行,就寫‘我要報案,我需要一個中文翻譯’。你只要寫了這句,我就敢打911報案了。”
她被逼不過,只好在老伯給的一張紙上寫了一行英文。
老伯接過條子,歡天喜地,得意地說:“哼,我現在就去錢櫃拿錢,他要是敢阻攔我,我就打911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