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3節
(52)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楊紅想,如果俗話說得對的話,那自己跟陳大齡交往的事肯定是壞事了,因為周寧很快就聽說了這事。
有一天晚上,還不到十點,周寧就從牌場回來了,走到陳大齡門口,就聽見楊紅的笑聲,心裏很不舒服:笑得這麼開心,好像跟我在一起還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周寧見門是半開着的,又覺得好了一點,就象徵性地敲敲門,不等回應就走了進去,也不跟陳大齡打招呼,只對楊紅說:“你回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楊紅見他把臉拉這麼長,就有點尷尬地對陳大齡說:“我過去了,以後再聊。”
周寧見楊紅也進了自家門,就把門關了,不高興地說:“以後別到陳大齡家去,別人都在說閑話。”
“說什麼閑話?”
“說什麼閑話?當著我的面,當然只說你們兩個經常在一起羅,但背着我,誰知道別人怎麼說?”
楊紅覺得很奇怪,平常大家見了面,都是客客氣氣,禮貌周全的,看不出是誰在背後議論她。楊紅不快地嘟囔一句:“這些人真是管得寬。”又問周寧,“別人一說你就相信了?”
周寧仍然繃著個臉:“本來不相信,但今天一看你真的是在他家,你叫我怎麼不相信?你跑他家去幹什麼?”
“他給我看一把他父親做的提琴。怎麼啦?男女之間說說話都不行?難道你這麼不相信我?”
周寧煩躁地說:“我相信你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但是陳大齡那個人,我就信不過了。三十多歲的男人了,還沒結婚,腦子裏還不整天都在想女人?現在有你這塊送上門來的肉,他還有不吃的道理?”
楊紅見他這樣說陳大齡,有點生氣:“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自己想着這些事,就以為別人也想着這些事。”
周寧無奈地搖搖頭:“我是男人,我還不比你了解男人?男人都是湖北省的首府,他們都是帶着槍走來走去的,很多時候槍都是上了膛的,只愁找不到個靶子。你現在這樣跟他來往,不是在撩蜂射眼,引火燒身,找上門去做個靶子?”
楊紅聽他說到帶槍,覺得很形像很好玩,忍不住笑起來。
“你笑什麼?我是在跟你說正經話。”周寧有點不快地說,“外人都看得出來了,說他看你的那個眼神,說好聽些,是溫情脈脈,說得不好聽就是色迷迷的,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了。”
楊紅不以為然:“我有那麼迷人嗎?”
“你沒有聽說過‘當兵三年,老母豬變貂嬋’?他禁久了,什麼女人對他來說都是美女。”周寧想想,這樣說楊紅會不高興的,所以又加一句,“更何況像你這麼年輕漂亮的女人呢?你穿着這種衣服,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這樓上到了晚上又沒有別的人,你不怕出事?一個男人從十幾歲就開始覺醒,像他這樣三十多歲還沒嘗過女人滋味,肯定想女人快想瘋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我怕你上他的當,吃他的虧。”
楊紅看看自己身上的松身連衣裙,說:“我穿什麼了?又不透明,又不緊身,又不袒胸露背,出什麼事?”
周寧盯着她看一陣,說:“你這樣雲遮霧罩的,更容易讓男人產生聯想,挑起他們的衝動,想看看裏面究竟藏着什麼。再說,電扇風一吹,你的兩個奶聳在那裏,腰一彎,大屁股上三角褲的輪廓都看得出來,他還不想跳起來摸兩把?”
楊紅覺得他說得噁心之極,就生氣地說:“男人都是這樣的嗎?那你也是這樣的羅?那你看到別的女人的胸就想跳起來摸兩把?你牌桌上又不是沒有女人,那裏又不是不吹電扇。”
周寧看楊紅把鬥爭大方向轉移到自己頭上來了,就速戰速決:“我們那不同,大家只是牌友,一大桌人在那裏,絕對不可能發生什麼事的。像你們這樣孤男寡女的,就算不發生什麼事,別人也覺得發生了什麼事了。我不跟你扯遠了,你自己當心就是,就算我不怕戴綠帽子,你自己剛參加工作別人就在那裏說你作風不好,偷人養漢,你不怕學校不要你?”
這就真的點了楊紅的死穴了。楊紅心想,既然周寧天天在樓下打麻將都知道有人在議論,看來是有不少人在議論了。特別是“偷人養漢”這個詞,粗俗到不能再粗俗的地步,楊紅聽了,簡直是從生理上產生反感。但奇怪的就是,你越討厭這個詞,你越無法擺脫這個詞。如果這話傳到系裏,系裏會怎麼看她?現在她又有什麼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楊紅打定主意再不到陳大齡那裏去了,奇怪的是,陳大齡好像也聽到了周寧跟她的這番談話似的,也不來請她做什麼事了。兩個人在走廊上碰到也只客客氣氣地點個頭,算是打了招呼。
楊紅在外面走廊上做飯時,老是忍不住看陳大齡的房門,看他在不在家,如果在家,即使沒機會跟他說話,心裏也是安逸的。如果不在家,就老是想,他現在在幹什麼呢?會女朋友去了?沒看見他有女朋友啊。也許只是沒帶回來過?一想到陳大齡有了女朋友,楊紅就覺得心好痛,好像心被人切了一塊去了,空空的疼。
楊紅想到周寧說的話,就在心底疑惑,不知道陳大寧看她的眼光是不是真的是溫情脈脈或者色迷迷的。她希望周寧說的是對的,但她回憶僅有的幾次交往,發現自己很少有勇氣正視陳大齡,多半時候都是坐在桌邊,手裏拿着個隨手抓起來的小玩意,無意識地玩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有時抬頭望他一下,也是慌亂得馬上就把眼光移開了,根本不足以斷定陳大齡的眼光到底算不算溫情脈脈。
不過經周寧這一點撥,楊紅還真的對自己上心了。趁沒人的時候,就關了門,拉上窗帘,脫了連衣裙,在穿衣鏡前打量自己。胸的確有點高,腰也真的有點細,屁股算不上大,但因為腰細,所以有點顯大。側面看一看,腰彎彎的,雖然不是有意的,也覺得屁股是翹着的。
再在走廊上碰到陳大齡的時候,楊紅就開始注意他的眼睛,結果很氣餒,他的眼睛太深邃,眼神太清澈,眼光太無邪,根本沒有周寧熱情上來時的那種眼光,只能說明自己在陳大齡眼裏沒媚力。
楊紅驚覺地想,我這個人真的是有點不正派,怎麼會希望陳大齡對我的身體感興趣呢?從前都是希望別人注意我的心靈的。現在這種想法之骯髒,完全夠得上“勾引”兩個字了。到底是因為我結過婚了,還是因為迷上陳大齡了?總是不由自主地希望陳大齡能注意到我的身材,只恨陳大齡不能稍微黃一點,色一點,真的象外人說的那樣,用色迷迷的眼光看我一下。
周寧每天晚上都回來幾趟,真的象查崗一樣,不過每次回來,都看到楊紅一個人呆在家裏,就放了心。
有天晚上,楊紅就問周寧:“對你們男人來說,什麼樣的嘴巴算性感?”
周寧想了想:“你還真把我問倒了,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樣的嘴巴算性感。“又想一想,說:“大嘴巴性感?你問這個幹什麼?”
楊紅不答話,又問:“那怎麼樣才算媚眼?”
周寧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就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一種讓男人骨頭髮酥的眼神吧。”
楊紅就望一眼周寧,問:“我這算不算一個媚眼?”
周寧在意地看了楊紅一陣,呵呵笑起來:“你一個近視眼,又戴着眼鏡,看沒看清我都成問題,還對我拋個什麼媚眼?”說著就摟住楊紅,“你不用對我拋媚眼的,我一碰到你的身體,小弟弟就會站起來的,只有你能幫我把它打倒。”說完,就拿出證據,證明給楊紅看,然後打一仗,一直到把小弟弟徹底打倒為止。
周寧打完床上這一仗,就返回牌場接着打那一仗,開玩笑地說:“待會輸牌,別人就知道我剛才幹什麼了。”
楊紅就一個人坐在那裏發獃,心想,我是完全沒有希望的了,又不會拋媚眼,嘴巴又不性感,身材對陳大齡又沒吸引力。想想也是,陳大齡從來沒結過婚,怎麼會要一個結過婚的人呢?他知道世上最傷心的莫過“恨不相逢未娶時”,說明他要把自己完完全全地給他所愛的人,說明他是很重視一個人的第一次,他肯定想娶一個未婚姑娘。
但楊紅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把陳大齡從自己心裏趕走,想着他,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正派女人,不想他,又很難做到,真是度日如年,不知道要怎樣才能熬過每一天,只希望快到開學的時候,忙起來了,或許會好一點。
有一天,周寧問楊紅:“這兩天陳大齡有沒有來麻煩你?”
楊紅本想解釋陳大齡從來沒麻煩過她,但她知道周寧聽不進去,就簡單地說:“沒有,怎麼啦?”
周寧面露得意之色:“我找他談過了的,看來還是個知趣的人。”
楊紅覺得腦子一炸,指着周寧,半天說不出話來:“你找他談什麼?”
“我叫他別打你的主意。要找女人叫毛姐幫他找一個。”
楊紅氣急敗壞地說:“誰說他打我的主意了?你這樣去跟他談,他還以為是我在自作多情,對你說他追了我呢。”
(53)
楊紅覺得不跟陳大齡解釋一下不行了,陳大齡對我根本沒有意思,卻被周寧誣衊,肯定認為是我為了開脫責任,在周寧面前說他對我有意思。那他還不在心裏恥笑我,覺得我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
楊紅趁陳大齡在家的時候,跑去敲他的門。
陳大齡開了門,見是楊紅,熱情地請她進去坐,照樣讓門半開着,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楊紅也不坐,只急急忙忙地解釋說:“聽說周寧來找過你了?對不起,他這樣做太沒有道理了,他聽別人一議論,就在那裏疑神疑鬼。你不要以為是我對他說你在追我,我根本—”
陳大齡笑起來,打斷她的話:“看你急成那樣!我知道你不會說我追你,你對自己太沒有信心,借你一個膽子你也不會那樣想。”
陳大齡說著,象往常一樣,從冰箱裏拿一個紙杯冰激淋出來:“知道你喜歡草莓的,買了幾盒放在這裏,這幾天沒機會叫你來吃。”說著,替楊紅揭開蓋子,遞給她,“就算你說我追求你,也沒什麼呀。追你不丟人,別人最多說我品德不好,不能說我品味不高。你德智體任何一個單方面都值得我追,更不要說你三方面全面發展了。”
楊紅端着雪糕,愣愣的,不知道該怎樣理解陳大齡的話。聽他的話,似乎承認他是在追她;看他的表情,又似乎只是在安慰她;聽他的口氣,完全是在開玩笑。
楊紅抱歉地說:“不管怎麼說,他找你興師問罪是沒有什麼道理的,我代替他向你賠禮道歉。”
“又大包大攬的,把什麼過錯都拉到自己頭上。”陳大齡很專註地看一會楊紅,臉上仍帶着那種讓楊紅琢磨不透的微笑,說:“其實,周寧不為難你,只來找我,倒讓我很敬佩他,覺得他算得上是一條真漢子。你想,大多數情況是,如果一個女人聽說自己的丈夫有了外遇,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另一個女人的麻煩,怪人家把她的男人搶走了;而如果一個男人聽說自己的妻子紅杏出牆,卻總是拿自己的女人開刀,打打鬧鬧,砍砍殺殺的,覺得自己的女人不守婦道,丟了他的人。但周寧不是這樣,他說他相信你是無辜的,是上了我的當。所以我一點也不記恨他,對他只有敬佩和感激。”
楊紅聽得迷迷糊糊的,覺得自己又犯老毛病了,因為不知道該怎樣理解這個“感激”,就糾纏於這一個詞,忘了整段話的含義。楊紅問:“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陳大齡猶豫了一會,說:“他叫我別跟任何人說的,不過你也不是任何人,跟你說沒關係。”然後,輕描淡寫地說,“他叫我離你遠點,說他看得出來,你已經被我打動了心,再這樣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說他很愛你,沒有你他真的是活不下去的。他說愛情也應該有個先來後到,我既然遲到了,就該心甘情願地接受懲罰。他還說我現在還是單身,可以有很多選擇,而他只有你一個,我不應該去搶他的女人。”
楊紅記起周寧跟她說話時那種趾高氣揚的樣子,沒想到周寧是去求陳大齡放他一馬的,不知道他們倆誰在騙她。“他真的是那樣說的?”
陳大齡說:“我為什麼要騙你?我覺得周寧真的是很愛你的,只不過每個人愛的方式不一樣,也許他愛的方式不是你所期待的,所以你沒有體會到。”陳大齡看楊紅很委曲的樣子,又說:“周寧愛玩,你可能不喜歡。你可以把心裏的想法告訴他,不要等他來猜。有時男人是很大意的,有些細節他們注意不到。你可能覺得只有心心相應才算愛,其實你給他指出來,他願意改,也是愛嘛,應該說是更難得的愛。心心相應的人,他那樣愛是因為他不那樣愛就難受,是主觀上為自己,客觀上為別人。願意改的人,主觀客觀都是為了別人,不是更難得?”
楊紅聽他這樣說,感到他在一點一點地把她推開,就不快地說:“你現在聽上去象個婦女主任。清官難斷家務事,你自己沒結過婚,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說完就告辭離開了,心裏想,這次把陳大齡徹底得罪了。
很快就到了陳大齡搬走的那一天。楊紅聽見外面走廊上人來人往的腳步聲,一個人躲在房間裏,不敢也沒有力量出來幫忙。七樓的女人都在那裏跟陳大齡纏纏綿綿地告別,說你這一走,誰幫我們擰被子,牽電線?陳大齡則談笑風生,邀請七樓的女人去他家洗衣服,說已經安了洗衣機了,下鄉的時候就把門鑰匙給了你們,讓你們隨時去洗被子,不用擰了,也不用牽電線了。
楊紅見陳大齡也沒有來跟她告個別,知道是因為自己上次把他得罪了,心裏一遍遍想着,他走了,不會再到這裏來了,我永遠也不會聽到他的琴聲,也看不到他了。
楊紅站在窗邊,看到搬家的車開走了,看不見了,才悄悄走到陳大齡住過的房間,看見裏面空空如也,打掃得乾乾淨淨,想起前兩天自己還站在這裏,吃着雪糕,跟陳大齡說話的情景,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就這樣一間十平米的房間,跟自己的那間沒有兩樣,但僅僅是能夠站在這裏,就曾使自己那樣嚮往,好像是人世間最美好的生活一樣。
她在房間裏四處找尋,想找一點什麼東西作個紀念,但什麼都沒剩下,只在窗台上找到一支圓珠筆,在手心裏劃了划,寫不出東西來了,就沒來由地落下淚來。
“正好你幫我檢查一下,看我把房間打掃乾淨了沒有,聽說學校房管科的人嚴厲得很,不幹凈的要罰款。”
楊紅聽見陳大齡在身後說話,吃了一驚,趕緊擦了擦淚,轉過身,故作平靜地說:“很乾凈,不會罰款的。你怎麼還沒走?搬家的車早走了。”
陳大齡看了她一會,說:“我待會騎車過去。我給你買了支筆,還錄了一盤磁帶,你看喜歡不喜歡。”
楊紅接過來,是一個漂亮的小筆盒和一盤錄音帶。陳大齡解釋說:“那個被套,你不肯收錢,只好送點東西給你。你是個很詩意的女孩,肯定喜歡寫點東西,送支筆給你,也顯得我趣味高雅。這盒錄音帶,都是你喜歡的曲子,沒事的時候聽聽,可以打發時光。拉得不好,多多指教。”
楊紅回到自己房間,打開筆盒,想找到一封信、一首詩什麼的,但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陳大齡的新地址和電話號碼。再細看那支筆,上面有“隨緣”兩個字。那盤錄音帶,陳大齡在上面寫了曲目,最後一首註明作曲者是“陳智”,曲子叫“海的女兒”。
楊紅髮了一陣呆,慢慢意識到這兩樣東西,是陳大齡在婉轉地告訴他,她的心情他是明白的,但是兩人沒有緣分,所以要她隨緣,不要強求。如果說“隨緣”還可以理解為暗示她跟陳大齡之間也有一段緣的話,那麼“海的女兒”已明白無誤地告訴她,她是沒有希望跟他在一起的了,只能象安徒生童話故事裏那個海的女兒一樣,懷着一腔無法言說的愛,在自己心愛的王子跟另一個女人結婚的那天早上,化為泡沫,永死不得復生。
楊紅把錄音帶放進錄音機里,快進到“海的女兒”,按下放音鍵。聽着那哀婉動人的音樂,楊紅想,儘管他沒有接受我的一份情,但我對他沒有怨恨,反而感激他用這麼體貼的方式告訴我。像他這樣出色的人,一路之上,肯定有很多女孩為他傾倒,獻上她們的心。但陳大齡不是一個濫情的人,不是一個泛情的人,甚至也不是一個多情的人,而是一個專情的人,一個深情的人。他要把他的心完完整整地留給他唯一的愛人,他不會隨便接過一顆心,拿在手裏把玩揉捏,讓那顆心流血,從中享受殘忍的樂趣。他會生出一腔同情,憐惜地把那顆心放回原處,儘可能地減少傷害的程度。他讓我冒充他的女朋友,現在又用這首曲子來讓我明白,不是最好的證據嗎?
楊紅聽着“海的女兒”,覺得自己輕輕地飛起來了,飛出自家的窗口,飛過月光如水的校園,飛到陳大齡的家,輕輕地落在他的窗台上,隔着玻璃,看他熟睡的臉。她能看見他靜靜地躺在床上,睡得很安詳,一隻臂膀向外伸着,彷彿在等待他心愛的女人來躺在他臂彎里。楊紅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做他臂彎里的那個女人了,就滿足於這樣悄悄地守候在他的窗口,沒有語言,沒有動作,甚至也沒有眼淚,就這樣靜靜地、不倦地看他熟睡,一直到皎潔的月光慢慢退去,第一抹曙光悄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