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厄運接踵而來
我坐在馨雯房間外的椅子上,暗忖自己是不是要開溜,起身透過門上的玻璃看了看馨雯,她正躺在床上,眉頭深蹙,似乎做着噩夢。
我推門而入,坐在馨雯床前,很想握着她的手,跟她說些話。可是心中又是一陣苦澀,我真的可以給馨雯幸福嗎?剛剛電話里,子蘆罵的一句:"你個窮小子,你以為你能給馨雯什麼?你什麼都沒有,你到底能給她什麼?"讓我直到現在還無地自容。看着眼前的馨雯,彷彿她起身笑說:"你退縮了么?無衣,要為我們以後加油啊!"一陣胡思亂想后,我感到病房的藥水味有些讓我頭暈,想出去抽支煙,便將手上的包放在她床頭,陡然卻見到包里的縫隙間藏着一張照片,伸回去的手抖了抖,很想拿出來看看,也許那就是馨雯以前和她男朋友的照片吧。我猶豫了片刻,終於好奇還是戰勝了猶豫,我將照片拿出。
入目的是一張合影,背景是在一片近乎於銀色的沙灘上,後面是一望無際的深藍色海水,一看就不是在這個城市,應當是在國外某個小島。照片中馨雯與現在變化很大,清爽活潑的身姿,笑容也很開朗,而不是現在臉上若有若無的憂傷。她的手臂十分親密地搭在一個清瘦男子肩上,仔細一看男子的面容,我眼睛忽然亮出光芒,驚訝他與我的長相竟有七分相像。我搖頭苦笑,應該說我與他的長相有七分相像。兩人對着鏡頭都笑得很開心,看着馨雯與他親密的姿勢,我居然沒有半分醋意。如果說馨雯當初與子蘆在一起,我肯定是妒火中燒,但面對着馨雯這張照片,我卻淡定自若,猶如漫步在無人的街道,冷靜異常。一翻照片背面,一行秀麗的字句:海的回憶,銀色代表永久,藍色代表生命,願我們能永久地相愛,直到生命老去。下行落款:馨雯,二零零五年。
看到這裏,我的手一顫,照片悄然飄落於地,我將照片拾起放回馨雯的包包里,然後叼起一根煙,退出病房,來到走廊的盡頭,靠着窗戶,點了火,深深地吸了口,又深深地吐出,外面的雨還是沒有停。幾秒后,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那頭傳來,醫院的燈光並不是那麼強烈,隱約看到四個人朝這邊奔來,其中一個正是醫生,後面三個依序是子蘆,還有馨雯的爸媽。
我掐滅煙頭,收拾了心情,迎了上去,心中抱着一死了之的準備,腦子裏閃過幾種悲慘的結果:被子蘆打死,被馨雯爸罵死……兩方人馬同時在馨雯房門口停住,馨雯媽首先走到我面前,很生氣地看着我,我皺着眉頭,正要把事情解釋一遍,卻感覺臉上一熱,"啪"的一聲過後,我眼中一片金光,半張臉酸痛起來,我被扇得退後幾步。
我又走前幾步,馨雯媽斥道:"你把馨雯怎麼了?"我強忍臉上的酸痛,微笑地指了指房內:"馨雯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淋了雨有些發燒而已。"馨雯爸嘆了口氣,子蘆趕緊推開門,讓兩位老人進去,我佇在門口,子盧轉身看着我,冷冷道:"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有什麼資格追求馨雯?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說完,把門悄悄掩上,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冰冷無人的走廊上。
走出醫院的時候,外面的雨也停了,霓虹燈下,地面上開始冒起淡淡的霧氣,我摸了摸臉,暗道這一巴掌還挨得真不輕,也一巴掌將我在馨雯家人心目的好感全部打碎。其實,就算當時馨雯爸媽沒有責怪我,子蘆那些話也夠我受的,字字如針,句句如刺,狠狠搗在心頭,像受了內家拳一樣,有種重傷吐血的感覺。
不過我心頭也放下一塊石頭了,對馨雯的誤會也全部解開了,但沒想到後果卻是馨雯進了醫院。如果可以的話,我情願一直誤會着,也不願見她如此。想着想着,手機響起,是李若打過來的,我微笑接通:"回家了么?"李若道:"嗯,已經回了,她沒事吧?"我怔了怔:"嗯,她在醫院呢。對了,你怎麼知道?"李若道:"我去了公司,見到你正抱着她上車,我還喊了你一聲。"我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李若又說:"我剛問了那保安,他說馨雯在雨中等了你一個多小時。"停了停,深呼了口氣,又道:"無衣,你可以如實回答我下面一個問題嗎?"見李若從沒如此正容地說話,我說:"你問吧!"李若問:"下午坐地鐵的時候,馨雯是不是約了你?"
我很想撒謊,但想到馨雯人已在醫院了,便頹然道:"她確實約我下午六點半在公司門口,但我沒答應。"李若似乎沒聽到我後面的一句,怒道:"那你怎麼還和我一起去吃飯?"我見李若如此反應,無語着。李若又說:"人家現在為了你在雨中淋了這麼久的雨,現在進醫院了,宋無衣,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狠心與無情!"我腦子一片空白,這恐怕是今天繼馨雯暈倒以來,給我的第二個打擊了。我嘆了一口氣:"如果這是你對我為人的評價,我無話可說。"李若幽幽道:"可現在情況就是這樣……"我有點心灰意冷,要解釋嗎?有用嗎?見我沒說話,李若又說:"你好好陪着她吧,你也淋了雨,也要注意身體。再見!"
掛完電話,我說不出的鬱悶,李若此刻卻不知道我沒有陪在馨雯身邊,而是被她家人一掃出門。街道上冷清一片,濺起的水打在全身,我朝着夜空像野獸般吼着、咆哮着,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么?因為多情?還是因為濫情?夜空中的雲團漸漸散開,露出一輪月亮,正悄悄與烏雲擦身而過。幾分鐘后,四周月光如水,寂靜非常,溫柔地灑在我身上,似乎在安慰着我這個抓狂的野獸。我蹲下看着水面的倒影,對着自己的樣子笑了笑,真像個白痴般,一個愛情的難關就讓自己如此大喜大悲么?為何不成熟點?為何不洒脫點?想到這裏,所有的快樂惱怒拋於腦後,我踏着積水往家的方向走去。
顧大人一臉古怪地從接待室走出來,我趕緊上前:"大人,裏面幾個怎麼樣?"顧大人嘆了口氣,我心裏咯噔一聲,難道三個人都不行?我忙道:"不是吧?這三個可是我千辛萬苦從幾千個人里挑出來的啊!"顧大人見我說得誇張,拿起資料夾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哂笑:"我又沒說不行,就是懷疑這三個是不是你招來的,還以為你從哪兒挖來的。這三個不錯!薪水我已經和他們談好了,你等會兒帶他們去人事部報到。"說完,轉身回朝計劃部走去,又轉過頭來道:"無衣,我看你今天狀態不錯哦!"我一挺胸膛:"那當然,好歹也是大人手下第一高手,怎能辜負您提拔我的苦心呢!"
顧大人笑罵了幾聲,便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我嘆了口氣,哪兒是狀態不錯,想起昨天的事就隱隱頭大,幸好我也是有了工作可以忘記一切的人,興沖沖地進了接待室,朝裏面的兩男一女笑道:"大家跟我去人事部報到吧,也歡迎大家加入我們計劃部這個團隊。"三人對望一眼,同聲道:"謝謝科長,以後多多照顧!"我點了點頭,暗爽不已,有了三個手下,就真的有點當官的味道,不像對着小榆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彷彿她是科長,我是職員般。不過因為小榆經常在緊要關頭可以跳出來說些驚人之語,我和顧大人也甚是倚重她。
帶着三人在人事部填了資料,又讓他們去醫院檢查身體,接待我們的正是那個雀斑小姐,我想起那張人員單,便問道:"業務部昨天招的人來了沒?"雀斑小姐哼了一聲:"人家上午就搞定了!"我看她如此表情,就知道李若已將人員單給她了,和她對話也是無趣,便轉身準備回計劃部,雀斑小姐卻在身後輕輕道:"李若怎麼好像哭過了?不會是你對她怎樣了吧?"我旋風般然轉過身子,冷冷道:"這好像不是你該關心的吧?"雀斑小姐見我言語不善,趕緊縮回自己的位置上,我哼了一聲,心道這女人成天就知道八卦,也不怕舌頭長瘡。
此時,門口也傳來重重哼聲,我沒有轉頭,就知道是譚奇偉。不知道他又想幹什麼,難道是因為李若哭的事情嗎?
我轉過身來,臉上換上燦爛的笑容,道:"這麼巧呀,經理!"譚奇偉眼中閃爍着一絲陰寒,見我如此客氣,也不好發作,點了點頭:"正好碰到你,想問你一些事。"兩人徑直走到公司的吸煙室,各自抽着自己的煙,譚奇偉好像想到了些什麼,問:"昨晚的事怎樣了?"我嘆了口氣:"還不是那個樣子,煩啊。"譚奇偉笑了笑:"好好珍惜馨雯吧,我看人家對你是痴情呢。"我心道你倒是開心,這樣你才有機會追求李若了。我苦笑幾聲回應他衷心的祝福,譚奇偉臉上隨即露出古怪的表情,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我問道:"經理找我不會就說這個吧?"譚奇偉嘆了口氣,狠抽幾口:"李若今天來上班眼睛都是腫的,看她的樣子好像哭過了……"我臉上還是掛着笑容,心中卻是無奈着,也明白譚奇偉的心思。如果昨晚沒有馨雯的出現,他一定以為我傷了李若,可事實上我的確傷了李若的心,他現在這般問我,一臉的不知所措,看來也是墜入情網了。這麼優秀的男人,居然也深陷其中,實在有些令人扼腕嘆息。
我故意問道:"李若哭了么?"譚奇偉點了點頭:"要不是昨晚我見你和馨雯在一起,一定以為又是你這個罪魁禍首。"我道:"這好像不像經理你的風格,居然上班時間拉着我大談心事,呵呵……"譚奇偉笑:"隨口說說罷了,我找你是有正事要談。"我道:"經理好像忘了我是計劃部,你是業務部。再者,要談的話也是找顧大人談吧。"譚奇偉把手上的煙頭一彈,眯着眼:"小顧?他馬上要去工廠了,這邊計劃部以後估計都是由你做主了。"我心裏一驚,不是說讓顧大人去工廠學習么?難道總經理變卦了?但我面不改色,笑道:"顧大人要去工廠,我是知道的,就算由我做主,以前大人他是怎麼做,我也將按他的意思做。"話的意思是就算是顧大人去工廠,我也會聽他的吩咐做事。在我理解里,自己既然跟了顧大人,就要堅定立場,不能輕易做牆頭草,就算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要銘記這個臣子是跟哪個天子的。
譚奇偉搖頭笑:"我話還沒講完,看你的反應好像連聽完的意思都沒有?"
"好吧,你說吧,我聽着呢!"
譚奇偉低聲問:"無衣你可知道公司人事架構?"我奇道:"不就是總經理,然後下面就是你們幾個部門經理了嗎?"譚奇偉反問:"那你可知公司老闆是誰?"我怔了怔:"老闆?好像還從沒見過呢。"譚奇偉哈哈一笑,道:"嗯,老闆你或許沒有見過,但這些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現在已經換了。"我一臉迷茫,不知道他想跟我說些什麼,譚奇偉嗤道:"你以為我們一個電子貿易公司,能有這麼多錢買下工廠嗎?"我呆道:"換老闆了?換誰了?"譚奇偉笑:"當然是這次資金的投入者了!"我喃喃:"那就是說,公司被收購了?"譚奇偉搖頭:"不完全是收購,而是正在逐步被收購!"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問:"那關我什麼事?"譚奇偉正容道:"現在將要跟你說的,就是關係你我的事。"頓了頓:"總經理以後將不負責總公司這邊的事物,而是去負責工廠那邊的事。"我道:"那不是被奪權了嗎?"譚奇偉點了點頭:"事實上這兩年總公司的客戶人脈早已被我抓在手裏,這次小顧要被調過去,是總經理自己的意思,我看總經理這次自己都難保了。"我接道:"如果顧大人跟着過去,很可能因為後面總經理與大老闆鬥法失敗而離開。"譚奇偉眼中露出讚許:"嗯,你猜得很准。"
我一看顧大人有麻煩,心裏也慌了:"謝謝你了,我回辦公室了。"譚奇偉一把拉住我:"你覺得現在告訴小顧有用嗎?而且我的話還沒說完。"我道:"還有什麼沒說?"譚奇偉道:"小顧這次誰也幫不了,除非老闆出面干涉,難道你還看不出這是總經理的垂死掙扎么?"我黯然無語,依顧大人的性格,總經理以前是他的上司,換作我是顧大人,他是總經理,難道我有理由不陪他一起共患難嗎?譚奇偉道:"我要告訴你的事,就是小顧與總經理去了工廠后,如果老闆真的將他們剔出公司,你就是計劃部的主管,我也會升為公司副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譚奇偉的話我倒是明白了,就是等顧大人和總經理走了后,讓我全力配合他的工作,這樣他的副總也會當得安穩些。看他今天的動作,應該是知會了不少部門主管。
我心中很猶豫,難道眼睜睜看着顧大人進入死局嗎?譚奇偉見我有點矛盾:"我知道小顧平時對你很照顧,但如果你全力配合我,到了年底,我直接升你為經理,你考慮一下吧!"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準備出門而去,我忙問:"你為何突然這麼照顧我?"譚奇偉苦笑一聲,嘆道:"你可知道我當初讓李若來業務部,答應過她什麼嗎?"我呆問:"答應過什麼?"譚奇偉沒有回頭,冷冷道:"答應她多多關照你這個白痴!"
我一個人待在抽煙室,接連幹掉幾支煙,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剛剛譚奇偉的一番話說得我心中滔天大浪,兩天前,總經理還興緻盎然地大談公司前景,卻不曾想到這是個假像——公司居然被收購了。更讓我擔心的是,顧大人如果真去了工廠,很可能會跟着總經理一起翻船,怪不得總經理會調顧大人去工廠,而不是譚奇偉或者別的部門的人,因為只有計劃部的人才會跟着他去冒這個險。
按譚奇偉的說法,新老闆的到來,採取的手段並不是第一時間大開殺戒洗刷人員,而是採取懷柔隔離政策,將要動的人,先放置一邊,然後再採取措施解決,為的就是不造成公司的恐慌,同一時間把譚奇偉調為副總,也是為了安撫公司的員工,而譚奇偉這小子前身就是業務經理,能力和手上的資源都是公司需要的,他要升副總自然是水到渠成,我卻沒想到他如此好運!而我自己這邊更是心如亂麻,譚奇偉所提出的條件很誘惑,到了年底可以直接調經理,短短的幾個月裏,連跳兩級,這是職場內很少有的。不過我還是留了個心眼,這種過橋抽板、殺人滅口的事,電視小說里是屢試不爽的。我嘆了口氣,親愛的顧大人,我該眼睜睜地看着你走進深淵嗎?還是等你離開后,花開富貴、青雲直上呢?一時間,我有點頭痛了。昨夜的淋雨加上現在這個局面,使我感覺身體沉重不堪,到底怎麼辦?為什麼我面前總是出現選擇題,而不是一帆風順,行雲流水?看來一定得去拜拜佛了,這樣下去我遲早會崩潰的。
下班后,我坐在位子上想着事,連顧大人和小榆離開辦公室我都不知道。整個辦公室只剩下我一個人,由於沒有開室內燈,窗外大廈頂端的射燈照了進來,把整個辦公室弄得忽明忽暗,說不出的冷清與古怪。我輕輕一嘆,想起了馨雯,也想起了李若,前者的身體不知道好了沒有,有沒有出院,而後者對我的誤會是否依然在繼續。
我拿起座機,撥通了馨雯的手機,接電話的是是王伯母,我沒有說話就掛掉了。昨晚那一巴掌我還記憶猶深,如果讓王伯母知道是我打來的,一定又是一陣痛斥。馨雯是否出院了?還是在家休息?還是去公司了?心頭閃過無數的猜測,不知不覺我進了電梯,出了公司門,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走着。走到一個大廈前,抬頭一看,赫然是馨雯上班的地方,我猶豫了片刻,還是邁開步子走進大廈。看着氣派的大堂、精緻的前台、豪華的電梯,心中一陣波動,這就是馨雯每天上下班的地方,我聳了聳鼻子,依稀聞到了馨雯的香水味,令人無奈的卻是伊人不知芳蹤。難不成我還敢厚着臉皮去她家找她么?就算去了,也是自找難堪,何況那晚我還瀟洒悠閑地婉拒了他們。正黯然無神地站在大堂,身後響起一個好聽的男聲:"這不是無衣么?"
轉頭望去,居然是好久不見的周桓,我笑道:"是你呀,好巧啊!"周桓依舊是金絲眼鏡,穿着一套白衣似雪的西裝,這年頭幾乎沒人敢穿白色西裝,就算有人敢穿,給人的感覺要麼就沒品位做作,要麼就是去參加什麼舞台表演。可是周桓穿了,沒有半絲惡感,更顯出他的高貴與優雅,看得連我這個男人都心神一盪。
周桓雙手插袋,姿勢有點懶洋洋:"巧么?你站在我公司樓下,好像不能用這個詞吧。"我故作吃驚道:"原來你在這上班?"周桓失笑道:"少跟我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馨雯哪上班。"我乾笑一聲:"下班了,沒事剛好路過這裏,就進來看看了!"周桓走到我跟前,低聲嘆了口氣,搭着我的肩膀往門口走去,邊走邊道:"馨雯今天沒來上班呢,看來你是白跑一趟了。"我苦笑:"是么,其實我也不是……"我話沒說完,周桓大笑:"不要告訴我你真的是路過!我們也好久沒說過話了,找個地方聊聊吧。"看着周桓如此親切,我脫口道:"我最近和馨雯有點麻煩了。"周桓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說:"是子蘆那混蛋吧?"我搖了搖頭:"比這更麻煩。"周桓一愣:"還有比這更麻煩的呀?"我點了點頭,兩人並肩朝旁邊的上島咖啡走去。遇見了周桓,我的心情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光是感情上的問題,似乎連公司里這些事都要請教他了,畢竟他也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管。
咖啡廳里人倒是很多,但不嘈雜,我選了一個很偏僻的地方,而周桓並沒有反對,可能他知道自己太帥了,需要低調行事吧。兩人要了一壺咖啡,抽着煙,沉默了半晌,周桓輕輕吹散了眼前煙霧,動作細膩得讓人覺得像個女子。他笑了笑,輕輕道:"說吧,到底是什麼事讓你感到麻煩,看我能不能幫上什麼。"
我一口喝掉杯中的咖啡,由於沒有加糖,甚是苦澀,皺了皺眉,沉聲道:"馨雯今天沒來上班,你知道為什麼?"周桓道:"人家是老闆的千金,我哪兒知道。"頓了頓,又道:"不過我見王董今天心情很不好,開會的時候都發脾氣了,這是很少見的。"我嘆口氣:"因為馨雯昨天進了醫院。"周桓隨即一呆,緊張地問:"馨雯怎麼了呢?沒什麼事吧?"
我苦笑:"因為昨天她在雨中等我,發燒后暈倒了!"周桓手指緊握了一下杯子,抖了抖,又輕輕放開了,搖了搖頭,嘆道:"如果你剛剛在大廈告訴我,你我就不會坐在這裏了。"聽他的語氣也很憤怒,我頹然道:"我知道千錯萬錯都是我,但你知道我心中有多麼壓抑痛苦嗎?"周桓驚訝道:"難道你有苦衷?讓馨雯等你等到暈倒?"聽到這裏,我不禁對周桓好感大增,換做面前的是子蘆,此時已經抓着我痛毆了。我給自己倒了上咖啡,又抿了一口,無奈道:"其實之所以馨雯會暈倒,是我沒有去見她,而她卻在等,但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去見她嗎?"周桓笑了笑,像發現新大陸般道:"說說?"我恨道:"還不是因為你和子蘆!"
周桓笑容頓時僵住了,低聲怒道:"關我什麼事?不過我倒知道子蘆有去插手你們的事。你倒是說說與我何干?"我苦笑着把那晚三人在小區花園說的事及子蘆陪馨雯的事說了一遍,周桓便大笑起來。我很惱火,冷冷道:"我知道我配不上馨雯,但你們也不用如此貶低打擊我吧!"周桓笑道:"宋無衣,今年二十五歲,在一家公司計劃部做職員,進公司剛好一年,前幾天已升至科長,上司是顧大人,最近公司剛剛換了老闆。"我頓時張大嘴巴愣了,周桓收回笑容,肅然道:"從你那天來馨雯家后,我和子蘆分別查了你的資料,甚至連王伯父都派人查了你的資料。"我悻悻道:"查到了什麼嗎?我有騙你嗎?"周桓欣然:"嗯,你那天告訴我們的,與我們查的結果一樣,證明你並沒有騙我們。"我怒道:"這就是你們高層人士的做事風格吧?難道你們懷疑我接近馨雯有什麼目的嗎?"
周桓見我發火,也沒在意,繼續道:"其實調查清楚后,我們三人雖然知道彼此都為馨雯調查過你,但都沒有商量一起做出下一步的動作,畢竟你與馨雯從開始到現在,都是馨雯自願的,你也對馨雯不錯。王伯父一向愛惜馨雯,估計他也不會反對你們;但你說子蘆接近馨雯,我看子蘆應該是覺得你沒有資格追求馨雯吧,所以才會和馨雯走得比較近。"我嘆:"昨晚子蘆陪馨雯爸媽來的醫院,我還挨了王伯母一巴掌呢。"周桓笑:"現在讓我分析,你也不要急了,大夥都在氣頭上,你先不要去找馨雯了,我替你留意一下事態狀況吧。"我點了點頭:"周桓,你可以告訴我馨雯和她以前男朋友的事嗎?"周桓露出一個心力交瘁的笑容,搖頭道:"這事我不會說的,也不願說,以後你找馨雯告訴你吧。"
兩人沉默半晌,竟沒再開口說話了,良久,周桓起身買單:"有事給我電話吧,這是我的名片。"我接過,也給了他一張我的名片。看着周桓落寞的背影,音樂響起,我竟有種追上去挽留他的想法,因為忘了向他請教公司里的事情。唉,現在我該去哪兒呢?將剩餘的咖啡喝完后,我萬分迷茫地走出了咖啡店,遊盪在這個城市中。路邊有一個殘疾的男子自彈自唱着,聽了片刻,我上前朝他身前的帽子裏投了五塊錢紙幣,他邊唱邊笑着朝我點頭感謝。搭上回程的地鐵,我回到家中,躺在沙發上休息着,快要睡着的時候,手機響了,竟是一條藍牙連接提示!
我精神一震,上面顯示的只有幾個數字,接不接收連接呢?心中霎時湧起一絲寒意,現在可是在家裏啊,不比在地鐵或者人多的地方。不會是有人闖入我家吧,又或者鬧鬼了?我一陣冷汗,把手機扔在沙發上,看了看陽台,沒有人,然後躡手躡腳地朝自己卧室潛去。到底是何方神聖在我家呢?一推卧室門,透過窗外的燈光看,還是沒有人。我掉頭朝玄關摸去,不在卧室,也不在陽台,那就一定在玄關與廚房了。我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握着煙灰缸,雖然現在比較害怕,但還是自嘲地笑了笑,趕緊跑到陽台,找了一根床架子上的棍子,揮了揮手,自忖比較有殺傷力,然後左手煙灰缸,右手單手棍,一腳踹開玄關門,依然沒有人。我反身撲向廚房,吼道:"誰在裏面?"又是一個飛腳,廚房門鎖盡裂,空空無人。我呆站着,心疼我勇猛爆發下踢碎的門鎖,看來明天要換了,不然月底房東來收房租,自己如何交代。
大門響起敲門聲,我暗忖道原來這傢伙居然在門外,怪不得找不到。我冒着冷汗,拿着武器,把門猛然一拉,還沒看清,便聽見面前的人撲哧笑了。
煙灰缸與單手棍無力地掉落在我身旁,面前的人竟是馨雯。我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有點不敢相信。馨雯雙手放在自己身後,踮腳翹首看了看房子裏面,輕笑道:"你在幹嗎?"我看着馨雯充滿笑意的眼睛,心中感動不已。就在昨夜,她為我暈倒,我也為此遭她家人痛斥趕出,現在看着馨雯,說不出的欣喜與內疚。忽然,我深深擁住了她,尋上她的嘴唇,重重吻了上去,天旋地轉間,我與馨雯迷失在纏綿悱惻的親熱中。什麼浪漫邂逅、純精神戀愛,都沒有靈肉交織的快感來得更加真實,更加滿足。我單手纏着她的腰,拚命地把她往我懷裏擠,自己的舌頭像水蛇般在她唇齒間遊離……吻到自己快喘不過氣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手居然摸在她的胸口,馨雯伸手輕輕將我推開,而我卻知道這是她的欲拒還迎,於是將她抱進了屋子,伸腳把大門關上,把她壓在沙發上。
馨雯已是面紅耳赤,我喉嚨很是乾渴,像發狂的野獸,急於找到發泄的地方,我俯首吻着她纖細美麗的脖子,接着又伸手入她的衣擺,觸手是她光滑的皮膚。馨雯似乎有點受不了我的狂熱,哼了哼,隨即秀髮披散,閉上了眼睛……
正在這時,手機響起。我暗罵,三更半夜居然還有電話,何況如此關鍵時刻。伸手隔着褲子把手機掛了,鈴聲依然在響,於是我掏出手機按關機鍵,看着手機屏幕明明暗了,聲音卻依然在響,這時馨雯起身笑道:"怎麼了呢?"
我看着她緋紅一片的臉,正欲將手機扔在一旁,卻發現馨雯的臉模糊間彷彿轉為李若梨花帶雨的臉容,見我壓在她身上,不禁笑嗔道:"你這壞蛋,敢欺負我……"說著,輕靈地翻身把我壓在下面,而我手上的手機還在響着……
朦朧間,我發覺自己的頭很重,鼻子也塞了,睜開眼一看,外面的陽光已射入廳房,才發現自己在沙發上合衣睡了一晚,手上正拿着手機,上面正顯示着鬧鐘的提示。我苦笑着起身,自己什麼時候居然開始做春夢了?看着鏡中的自己,猛然一捶鏡面,心裏暗暗決定:今天一定要去找馨雯!當然不是為了繼續昨晚的春夢,而是想知道她的病好了沒,同時也希望向她父母解釋一下,周桓勸我暫避風頭的話我卻拋在一邊。